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盼心归》 第1章 含恨而终 七月初七,喜鹊于银河之上搭桥,牛郎织女相会,此神话传说有着一个美好的蕴意——忠贞不渝的爱。 这日,大街上闹热非凡,百姓成双成对,喜气盎然。 这日,丞相府百余口人,被送上了断头台。 这日,威严肃穆的皇宫寂静非常,一国之后沦为阶下囚。 阴森可怖的地牢里,乐望舒被绑在刑架之上,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贵妃徐嫣然则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身旁有丫鬟扇着风,好不惬意。 “贵妃娘娘,您所吩咐的东西,已经带来了。” “带上来,让我们的皇后娘娘好好瞧瞧。”徐嫣然唇角上扬,杏眸之中轻蔑之意浓厚。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片刻后,一个个狱卒有序地进到这间地牢里。 他们的手里皆端着一物,十几人,站成了一排。 “皇后姐姐,想来你也许久不见家人了吧。”徐嫣然站起身,缓步走过去,一身华丽的宫装与这阴暗之地格格不入,“妹妹觉着,你定是想要见他们的,这不,我让人带来了。”.qi su wang。COM 闻言,乐望舒猛地抬头,猜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些狱卒手中之物。 妖娆的狐狸眼中,一片惊恐之色。 徐嫣然轻笑:“看来姐姐是想到了?既是如此,那便都打开吧。” 一片片黑布落地,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乐望舒震惊、愤恨、怨与悔,各种情绪交织于胸口,骤然眼前一黑。 当即便有一人上前,银针刺入其穴位,晕过去的乐望舒醒了过来。 “妹妹早知姐姐身子不好,不可受刺激,特意让御医候在此。”徐嫣然持着圆扇,悠悠扇着风。 乐望舒稳了稳心神,眸中一片冰冷:“让墨星阑来见我!让他来见我!让他来见我!!!” 嘶吼绝望之音,响彻地牢。 徐嫣然:“东西放下,你们都下去。” 狱卒纷纷退离。 “姐姐可真是天真,下了这样的旨意,你觉得,他,会来见你吗?”徐嫣然浅浅一笑,“丞相府百余口人,就在不久前,皆人头落地。姐姐,他们,可都在等你,黄泉路上,有家人为伴,你并不孤单。不过,乐家的一切都是姐姐造成的,不知到时见到姐姐,他们会不会有怨,姐姐去问问,可好?” 温柔似水的声音如同魔音环绕在地牢。 接下来,乐望舒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头被一块又一块地取出,疼痛至极,却又因身旁有着御医在而无法晕厥。 她恨啊!!! 墨星阑一个傀儡皇帝,在乐家的帮助下才得以掌权,可他掌权的第一步,却是将丞相府上下尽数杀害。 若非是她当年一意孤行,要嫁与他,乐家满门,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呵……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乐望舒面容扭曲地冷笑了下。 这句话,她到今日才真正的领悟了其意。 可惜,为时已晚。 视线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人提着剑跑了来。 第2章 大婚 黄昏至,晚霞高挂天边,映照着巍峨皇城。 望舒殿前,各类海棠争相绽放着,浅淡的花香随风飘散。 金碧辉煌的宫殿,娇艳动人的海棠,皆无法掩盖那立于殿前的少年风姿。 十八岁的年纪,如这满庭海棠一般娇嫩,他唇角噙着浅笑,眼中似有着万千星辰。 肤若凝脂,红衣似骄阳,秀润天成,殿前海棠为其醉。 少年掀起面前的花轿珠帘,玉手伸进轿中,眉眼含着笑,神采飞扬,本就精致好看的面容更是添了几许艳色。 他是墨星阑,也是当朝天子,是幼年登基的星火帝。 今日是皇后进宫的日子,同时也是贵妃入宫之日。 依照太后的心思,他本不应出现在此,此刻应是在贵妃的长乐宫才是。 “恭迎皇后娘娘下轿——” 司礼太监尖着嗓子高喊,一众伺候的宫人齐齐下跪,不乏有人分出余光瞟过去。 他们对这位皇后可是怀着极大的好奇之心,圣上自登基之日起,两次违逆太后之意,皆因这位乐三姑娘。 一次是赐婚,一次则是当下。 依照如今朝堂的形式,这皇后之位,本应是贵妃的才对,可皇上偏生看中了这位。 半晌不见动静,跪了一地的宫人纷纷侧头看过去,满是好奇之色。 墨星阑微微挑眉,掀开珠帘,瞧进去。 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横倒在轿中的一抹红色身影,头上的盖头已然落下,露出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小脸。 静默了片刻,他抬脚走进轿中,弯下腰,拾起盖头,正欲将其重新盖到乐望舒的头上之时,骤然对上了一双无温度的眼。 刚醒过来的乐望舒,脑子尚有些混沌,还不待她理清身处何处,便见到了那害了丞相府满门之人,强烈的恨意不加掩饰直面与其对上。 一丝微讶自墨星澜眼中划过,一闪而逝。 在乐望舒有动作之前,他快速点了她的穴,未给其反应时间。 不能动不能言的乐望舒,只能睁大眼,狠狠瞪。 墨星阑将其无视,大红盖头盖到她的头上,弯腰将人抱起,动作小心翼翼,出了花轿。 呃…… 此举甚是不合规矩,司礼太监欲要提醒,墨星阑便先一步问:“朕抱皇后下轿,可有不妥?” “……”这先发制人,令司礼太监有苦难言。 您既知是不妥,不也做了么? 既然已做,那又何须多此一举问上这么一句? 奴才若言个不字,难不成您还能将人放回去,重新来过不成? 脑中快速运转,而后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今日乃是您的大喜之日,太后娘娘吩咐了,务必要让您满意才是。皇上觉得这是对的,那便是对的……” “母后向来是最疼朕的。” 语落,墨星阑大步走进望舒殿。 …… 朦胧月光闪着银色的光辉,长乐宫里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然却是寂静非常。 寝殿内,一女子端坐在床上,头上罩着红盖头。 “娘娘,时辰已晚,陛下许是不会来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宫女心疼地看着坐了几个时辰都未动的女子。 第3章 你想杀我 “翠红,你说,皇上此刻在何处?”贵妃徐嫣然悠悠问询。 那声音很好听,温柔似水,淡而轻,迎合着外面吹起的风,以及簌簌作响的枝叶,似一曲动听之乐,叫人沉醉。 翠红抿了抿唇,眉眼低垂:“想来是政务繁忙,这才耽搁了,娘娘莫要多心。” 就算不去刻意打听,也能猜到圣上的去处。 为那人顶撞太后,修建宫殿以其名命名,如此良辰美景之夜,怎可会放那人独守空房? 这样的实情,若是说出,岂不是会叫贵妃太过于难堪? 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她不愿打碎主子的梦境。 “瞧我这脑子,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是忙的。”徐嫣然伸手揭下盖头,轻声道,“我既已嫁进宫里来,理应体恤他的不易才是……梳洗吧。” 她眉眼含笑,说话温温柔柔的,瞧着单纯而无害。 翠红鼻尖一酸,红了眼眶。 在家中之时,二小姐是金尊玉贵的小姐,是被整个镇国公府宠着的,不料进了这皇宫,却要受这样的气。 皇后和贵妃一同入宫,自古以来,可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就是一个傀儡,他待人素来和善,从不给人脸色看。 在这森严的皇宫中,没有丝毫的威信可言。 这不,夜已深了,宾客散了,宫人们也就闲了下来。 他们虽是不敢闹洞房,却是敢听墙角的。 望舒殿寝殿的门外,守夜的宫人们正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听着殿内的动静,心里琢磨着,太后若是问起,也好交差。 然帝后进寝殿足足有两盏茶之久,却是未传出任何的响动。 寝殿内,乐望舒头上的盖头已被揭下,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榻上。 墨星阑与她并肩而坐,右手拿着一把匕首。 两人皆还穿着大红婚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乐望舒眼神里有着浓烈的恨意与恐惧,复杂情绪交织着;墨星阑如懵懂稚子般纯澈,脑门上有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似乎不明她为何会如此。 殿内寂静无声,外面的风吹动宫殿中的草木,枝叶簌簌作响。 “皇后,今夜是我们的大喜之夜,你若是答应不闹,朕便解了你的穴。”墨星阑倏忽出声。 乐望舒的眸光于他与其手中拿着的那把匕首之间流转,强装着镇定,仍泄露了神色的紧张。 她已经反应了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虽不知其缘由,然她回到了星火八年的七月初七是事实。 谁能想得到,这看似单纯无害的皮囊之下,隐藏着一颗狠辣的狼子野心。 前世种种,似一场梦存在于脑海中。 墨星阑:“同意,你便连着眨两下眼,如何?” 乐望舒连着眨了两下眼睛。 墨星阑守信地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得了自由,乐望舒看着他手里的匕首:“你想杀我?” 墨星阑,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他似乎将人给吓着了,匕首收到身后,盛满星辰的眼眸看过去,一脸无害地解释道:“皇后不必紧张,朕不会伤你。朕……朕只是……明日会有嬷嬷来取这白绫,若是像这般干净无瑕,怕是会对皇后不利。” <.c0m 第4章 这个皇上不对劲 闻言,乐望舒微怔了一下。 她记得前世的今夜,墨星阑并不在此,而是留宿于了贵妃的宫殿,也正是因此,翌日给太后请安之时,备受刁难。 没过多久,她这个皇后不受宠的消息便传开了来,前朝后宫皆知,闹得沸沸扬扬。 见她发愣,墨星阑弯腰将白绫拿过来,快速划了自己一刀,鲜红的血滴落到上面,如红梅绽放于雪地。 乐望舒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经做好了这一切,正解着衣裳,当即便心生戒备:“你要做什么?” 墨星阑手上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着她:“时辰已晚,自然是就寝。” 乐望舒眉头微蹙,眼下的状况,让她有些搞不懂。 墨星阑则收回了眼神,继续解着自己的衣袍。 早有人在寝殿中备好了热水,此时天气炎热,不易冷。 目送着他走进净室,乐望舒紧绷的弦松下来些许。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于异常,脑子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不顺。 前世的今夜,别说是他亲自相迎,就连影子都没能瞧见半分。 后来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便给家中去了信,碍于丞相在当时的地位,他才不得不来了这望舒殿。 人是来了,心却是不在此处,才待了片刻,便被人来叫了去。 这一世,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且不言他亲自相迎,看这架势,今夜是不打算走了。 一切的一切,都跟前世有了很大的差池,她知晓不对,却又寻不到由头。 正拧着眉思索着,倏忽感觉有人靠近,她看过去。 沐浴完的墨星阑穿着寝衣,上了床,乐望舒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在地躺了下去。 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般闭上了眼睛。 “……” 片刻后,听到那均匀的呼吸声,乐望舒瞧着一旁放着的匕首,她起身走过去,拿起。 目光看向那似睡得安稳的少年,咽了咽唾沫,颤抖着靠近。 如今的墨星阑还是一个受制于人的傀儡帝,并非是后来那个阴狠的星火帝,如果……如果这时候杀了他,往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右手高举匕首,眼睛盯着那张单纯无害的脸,眼前浮现出后来那张成熟的面庞,而后是丞相府百余口性命,她身上的剔骨之刑,一幕幕自脑海中划过,强大的恨意迸射出。 手起,刀落。 …… “姑娘……姑娘……?” “哎哟……我的娘娘也,您这再不起,给太后娘娘请安该晚了。” 听到娘娘这一称呼,乐望舒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坐起身,发现她睡在床榻上,一时怔住了。 她昨夜欲趁人之危了结了墨星阑的性命,可最后并没有下得去手,手中匕首在距离其心口之处停了下来。 在那一瞬间,她的心绪,很是复杂。 若是那一下正中要害,墨星阑死了,可他在大婚之夜死于自己的望舒殿,就算可以说是他人刺杀,然却不可排除有人会拿此事做文章,最后恐会牵连整个丞相府。 若是未能刺杀成功,墨星阑醒了,自己被他逮个正着,刺杀皇帝,可是死罪,会牵连全族…… 无论成功与否,其后果,总归是弊大于利的。 第5章 请安被刁难 仅是自己一人,孑然一身也便罢了,此事关系着整个丞相府,就由不得她任性而为。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怎可还会让其再发生? “娘娘,您赶紧的起身梳妆吧,时辰不早了。”乐望舒的奶嬷嬷在一旁催促。 她回过神来,看过去,沉默地点了点头。 坐到梳妆镜前,她问:“昨夜,我是睡在床上的?” 她明明记得,在放弃刺杀之后,是靠在外间的软榻上,若是因此睡着,也该是在那处才是。 “小姐莫不是睡糊涂了?”紫玉一边替她梳着发一边接话道,“这大婚之夜,您不睡床榻上,还能睡哪里?” “……” 贴身伺候她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小跟随着,甚是忠心,断然不会说谎。 她们都不知发生了何事,那就应当是墨星阑将她抱到床上的? 这猜测一出,她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 那个没有心的人,怎可会做此等事。 昔日的那句“你这样的人,朕碰一下,都嫌恶心”还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就算要做戏,在这寝殿里又无别的人,他又何须如此委屈自己? “姑娘,皇上走的时候说了,他会过来与您一起用午膳。”紫玉忽地出声。 “在这皇宫里,没有姑娘,只有皇后娘娘。”刘嬷嬷严肃地叮嘱。 “嬷嬷教训得是,奴婢会记住的。”紫玉忙认错。 叫了十几年,一下子有些改不过口来,纵使心里原是清楚的,一出口便习惯性的喊了姑娘。 乐望舒怔了片刻,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他午膳要过来?” 紫玉点了下头:“皇上离开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姑……娘娘,皇上这是看重您呢,有了这份宠爱,也算是稳了您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生活在这满是荆棘的后宫,皇上的态度尤为重要。 一后宫的女子全都看那一个人的脸色过活,想想也是悲哀。 前世的她,身在局中,看不透,也是那悲哀中的一员。 今生,墨星阑的态度与前世截然不同。 他的心思,无法猜透,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知自己的能力,知父亲的忠心,明白那份血仇报不了。 眼下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守住自己的心,让丞相府不再重蹈覆辙。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若是无爱,无忧亦无怖。 前世种种,终归是她爱了不该爱的人,这才使得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怎会有情? 是她太傻,自信心太甚,这才葬送了整个丞相府。 紫玉是个手巧的,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已经梳妆好。 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夸张也不失皇后的身份,不偏不倚,刚刚好。 乐望舒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睁开,其眸中流露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她站起身,长袖一挥,属于皇后的威严尽显。 乐望舒带着贴身丫鬟紫玉紫风离开了望舒殿,向着寿安宫而去。 这条道,她再是熟悉不过。 前世,她身为一国皇后,与寻常王公贵族家的没什么差别,时不时的就被叫过去站规距。 偏偏她被家中宠惯了,受不得委屈,起初还能忍耐一二,后来直接跟其对着来。 纵使父亲权倾朝野,这手终归是伸不到皇帝的后宫来。qi su wang。COM 而后宫之中,要让一个孤立无援的女子吃苦头,方法多得是。 哪怕那个人是当朝皇后,也不例外。 “娘娘可是有心事?”紫玉小声问询。 这俩丫头,前世皆为了她死于这皇宫之中,紫玉被诬蔑处死,紫风死于乱箭之中。 乐望舒抬头望着天,呼了一口气。 几人止步于寿安宫外,紫玉上前,跟守在宫外的宫女说明来意,而后退回到了乐望舒的身后。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进去的宫女未见出来,乐望舒便明白了过来怎么回事。 太后行事还跟前世一般,第一次请安就给了一个下马威。 这一站,便是一个时辰。 正值盛夏,日头正毒,乐望舒自小身子就不好,一个时辰下来,人便有些站不住了。 紫玉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喂了一颗,而后用手帕不停地替自家主子擦汗。 心中有怨,却是不敢道出半句不满来。 她们若是做错言错,只会害了小姐。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去。”一宫女缓步走出来,不卑不亢地道。 乐望舒脚才刚踏出去,骤然身子一倒。 一旁的紫风见势,忙将人给扶住。 稳住了身子,乐望舒瞧出了身旁两人的神情,冲她们摇了摇头。 在搀扶下,她脚步虚浮地走进了正殿,对着上座之人福身行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第6章 初次过招 太后沈氏着宫装,画着精致的妆容,端坐着,面色严肃地盯着还福着身的乐望舒。 过了片刻,见她身子有些晃悠了才出声,不冷不热地道:“起吧。” 乐望舒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太后并未让坐,对方便自己坐了下来,面色当即露出不愉。 乐望舒瞧了出来,没有出声。 她是皇后,是六宫之主,若是装傻充愣,太后也只能吃了这瘪。 坐在太后身旁的徐嫣然这时起身,走到乐望舒的跟前,福身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贵妃请起。”乐望舒伸手虚扶了一把。 “瞧着姐姐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徐嫣然自觉坐到了其下首,“若是不舒服,还是叫来太医瞧上一瞧为好。” 她面露担忧之色,话语温柔。 昔日的乐望舒便是被这样一副无害的模样所蒙骗,直至死前才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她是不算聪明,可也不傻,已经吃过一次亏,怎会在同一处跌倒两次? “宫中的姐姐妹妹相称,一是按年龄分,二则是按进宫的日子算。”乐望舒微微一笑,略显苍白的面色很是和善,“本宫与你同一日进的宫,且年龄也小于贵妃,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来,贵妃的这声姐姐,本宫都担不起。” 自古以来为后者,并不需要多好看,而是应当端庄大方,娴静温婉。 乐望舒的长相却是与这丝毫沾不上边的,她生着一双能惑人心的狐狸眼,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好似能勾人心魂。qi su wang。COM 这也是太后最不满意的一点,一国之后,当是嫣然这般温婉的才是,怎可是这副狐媚之姿? “皇后,嫣然唤你一声姐姐,是对你的尊重,怎可如此无理?丞相就是这般教养女儿的?”太后厉声呵斥,“一国之后,岂能如此的没有规矩?” “太后娘娘莫要生气,是嫣然的不是,唐突了皇后。”徐嫣然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端到了太后的跟前,笑得温和。 “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你呀,处处体贴,殊不知,这后宫之中,可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随和的。” 语落,意有所指地瞧了一眼沉默着的皇后。 乐望舒正端着茶盏,瞧见这投来的目光,唇角一勾,微微一笑,似是没有听到太后的斥责和言外之意。 “……” 太后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郁闷,可又一时挑不出其他的过错,收回目光,拍了拍身旁之人的手:“皇帝这几日休沐,想来是没什么事的,你若是闲来无事可以送些糕点过去。他不来看你,你便去看他也是一样的。” 徐嫣然虚心受教:“臣妾谨记母后教诲。” …… 上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乐望舒这个正牌儿媳,倒是被忽略了个彻底。 重来一次,心境不同了。 这样的冷落,于她而言不痛不痒,反而乐得自在。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乐望舒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母后,儿臣宫内还有事务,且先告退了。” 太后只是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初次拜见,罚了站,冷落了些时辰,加之身旁又有嫣然这般乖巧懂事的人在,心里的那股子怨也去了少许。 丞相在朝堂上的地位与声望无人可及,她也不可太过,见好就收。 跟变脸似的,面对着徐嫣然时还笑得一脸慈爱,转过脸来,便是神情严肃:“你昨日入宫,今日各宫妃嫔都会过去拜见,去吧。” 乐望舒:“儿臣谢母后体恤。” “嫣然方才已经与你见过礼,她就不用过去了。”太后冷冷地道。 乐望舒眉眼低垂:“儿臣不能伴母后左右,有贵妃在侧陪伴着,自是好的。” 见她识趣,太后的脸色稍加缓了些:“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乐望舒:“儿臣告退。” 向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去。 出了寿安宫,乐望舒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前世她也站了一个时辰才被邀请进殿,心怀怨气,态度自然算不得好,加之太后身边有一位看似帮她,然一言一语皆有着极大妙用的贵妃。 这一来一回的,致使初次拜见便不愉快,顶着烈日,被罚跪在殿外两个时辰。 “娘娘,太后怎可这般对您?”紫玉眉头紧锁,面露忧愁,“此事定然会被后宫各妃嫔知晓,到时,您这个皇后,岂不是威信全无?” 皇上是天子没错,可当下真正的权力并非掌握在他的手中,这后宫之人,素来是见风使舵的。 第7章 应对宫妃 乐望舒却是对此不甚在意,她望了望天,蓝天白云,阳光刺目,是有温度的。 如此……甚好。 前世,她争了、抢了、夺了,到最后,一无所有。 今生,既已进宫,已无退路,不求宠爱,只求能安稳度过,能护住身边之人。 “你们记住,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太后不喜欢我,我也不必对她喜欢,大家表面上过得去就行。有爹在,她暂时是不会要我性命的。” “在宫里,比不得府上,凡事需小心谨慎,莫要冲动逞一时之气,到最后,命稀里糊涂的就没了。你们自小就跟在我的身边,我不想看你们出事。” 语落,乐望舒看了看两人:“祸从口出,紫风素来话少,我倒是不担心,紫玉,你可得牢记我的话。” 紫玉严肃地点了头,十分郑重地道:“娘娘放心,奴婢会牢记的。” 回到望舒殿,巳时已过,等候在正殿要给她请安的妃嫔们怨声载道。 乐望舒并未直接过去,而是先回寝殿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洗了下,才在紫玉的陪同下走进了正殿。 窃窃私语瞬间消散,一众妃嫔起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乐望舒走到上座,坐下来,右手微抬了下:“免礼,都坐吧。” “谢皇后娘娘。”众宫妃异口同声。 乐望舒人虽不在,可有刘嬷嬷在,并未怠慢大家,茶水果子都是上好的。 “本宫今日给太后请安,适才回来得晚了些,让你们等久了。” 言毕,乐望舒唤了一声:“紫风。” 片刻之后,紫风带着一众宫女进来,每一位手上都小心翼翼拖着一匹蜀锦。 乐望舒端坐着,看向众人:“本宫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这几匹布料还过得去,初次相见,忘诸位不要嫌弃才是。” “……” 一出手便是上好的蜀锦,这叫没有好东西,还过得去? “谢皇后娘娘赏赐。” 乐望舒将每一个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喝了口茶水,淡淡地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也就不多留诸位。日后也不必每日来请安,若是无事,每月的初一十五来坐坐便好。”qi su wang。COM “是,臣妾/奴婢告退。” 看着一众人离去,乐望舒才软趴趴地靠在椅子上。 这一大早的,应付完这个,应付那个,着实折腾得够呛。 还未歇半刻,刘嬷嬷走了进来:“娘娘,您这般坐着,实在是没规矩的很。” 乐望舒抬了抬疲惫的眼皮,懒洋洋地道:“嬷嬷,我累。” “老奴知晓娘娘今日受了委屈。”刘嬷嬷眉目里满是慈爱,“这是在宫里,不是丞相府,娘娘再坚持坚持,待午膳之后,好好歇歇便是。” 乐望舒单手支颐着头:“我就眯一会儿。” 刘嬷嬷不忍打搅,可还有位在等着,容不得她心软。 “皇上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闻言,乐望舒瞬间清醒了过来,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 原以为那仅是随口说说,不成想,竟真的来了。 站起身,拖着疲倦的身子,缓步向外走去。 第8章 他出现准没好事 不知是今日太劳累还是因为听到某人而情绪异常,踏出正殿之时,脚倏忽一软,往前栽了去。 伺候的宫人手忙脚乱地将人给扶起来。 外头的响动惊着了屋内的人,明黄的身影出现,宫人们跪了下去:“皇上圣安。” 墨星阑薄唇轻抿,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就那般站在那里。 跪地的宫人倍感惶恐。 脚上似针扎的疼,乐望舒整个身子靠在紫风的身上,疲惫地道:“是我自己摔倒,与他们无关,皇上若是要罚,罚我便是。” 墨星阑望着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抬步走了过去:“皇后自小身子便不好,朕怎么会忍心罚你,你若不想她们受罚,朕不罚便是。” 话音落下,弯下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乐望舒震惊地看着他。 墨星阑将其神色尽收眼底,她未问,他也未多言。 艳阳高照,微风习习,满庭海棠摇曳,清香淡淡,好景美如画。 当然,若是没有那一抹抹慌乱的人影浮动,便是更好了。 乐望舒换了一身衣裳,靠在寝殿外间的软榻上,美眸望着外面。 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握着拳,暗自咬牙,心头愤慨万分。 遇到墨星阑,准是没好事的,在自己的宫殿里,平地走路也能摔跤崴脚。 她都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划清界限了,为什么这厮总是要来她的眼前晃悠,来吓唬她,提醒她!? 许是气极,胸腔起伏太明显。 墨星阑柔声问:“皇后可是疼得厉害?朕让人去拿些糖果来,吃了就不疼了。” “臣妾并非幼稚孩童,无需用糖来哄。”乐望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过头,“臣妾受了伤,怕是不能伺候好皇上,皇上可……” “没关系的。”墨星阑似没有听出其话语里的意有所指,不待其说完就及时出了声,“皇后不仅是皇后,也是朕的妻子,是要与朕携手一生的人。眼下你受了伤,朕怎可在这时离你而去,理应留下好好照顾才是。朕听闻,寻常百姓家的夫妻,是不离不弃,相扶相携的。朕身为帝王,更应为天下人做好表率才是。” 乐望舒:“???”qi su wang。COM 她一时没忍住,用“你怕不是有病”的神情看着他。 这种话是该从大魔王的口中说出来的吗? 她觉得,眼前这个墨星阑莫不是个假的? 或者……是被人下了降头? “皇后这神色,可是见朕生得好看,被朕给迷住了?”墨星阑浅笑着问。 “……” 不正常! 这个墨星阑不正常! 从昨日成婚就不正常,只是当时自己思绪混乱,并未细想。 乐望舒稳了稳心神,道:“臣妾听闻,世间有一些隐世高人,能瞧出一些寻常人瞧不出的东西来。” 墨星阑:“皇后若有需要,朕便让人去寻来。” “……”乐望舒张了张唇,未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是我需要,需要的是你才是。 “臣妾仅是随口而说,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隐晦的提醒,人家装傻,她能有什么法子? 一个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第9章 谪仙般的太医 墨星阑:“皇后想要什么,都可与朕说来。” 这样的墨星阑,让乐望舒没由来的心慌,有着极大的不真实感。 他这些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举措,太过于匪夷所思,像是一个美妙的陷阱。 “民间有三日回门的说法,皇后进了宫,回去的话,会惹人闲话,到时让丞相府的女眷来望舒殿看望你可好?” “……”乐望舒沉默了片刻,“皇上做主便好。” 眼下要稳住帝位,丞相府这股助力不可缺少,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非要娶自己进宫为后。 既是如此,想必暂时也不会对相府不利,能见见家中人,也是好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 内监领着一年岁不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傅太医到了。” 墨星阑看了眼来人,吩咐道:“给朕的皇后看看。” 乐望舒视线移过去,来人手提着医药箱,一身似雪白衣,并未穿官服,墨发半束半散,模样俊逸,气质清冷,似不染红尘的仙人。 这是……太医? 前世好像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如此出色的外在,若是有的话,怎么可能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太过于错愕,以至于忘了礼数。 她一国之后,这般盯着一位太医瞧,实属是不该的。 傅太医并未应声,放下医药箱,沉默着替乐望舒把了脉,又看了看她崴了的那只脚。 而后收起自己的用具,淡淡地道:“问题不大,十二个时辰内冰敷,每隔两个时辰敷一次,一次两刻钟左右。十二个时辰后,改用热敷,适当的按摩。再配合外用药,少走动,要不了几日,便可消肿。娘娘所中暑气,喝上几副药便可好,需少思少忧,保持好的心情。” 交代完,又将按摩的手法教给了乐望舒身边的宫女,便带着他的药箱离去了。 除了必要的话语,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 “……” 乐望舒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回过神来,她发现墨星阑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意外,仿若习以为常。 她恍然觉得,这位傅太医兴许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 墨星阑是来兑现他今晨离开时的承诺,与他的皇后一起用午膳的。 望舒殿早已做好了准备,待乐望舒的脚看过了太医,便将膳食上了桌。 乐望舒唤来紫风,话语还未道出,便失了重心,手下意识地拉住一物。 待醒神来,她发现自己正被大魔王抱着。 “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脸颊上爬上些许赧红,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 墨星阑低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太医方才走,说的话,皇后都忘了么?皇后忘了,朕却是记得的,脚上有伤,得少走动,才能好得快。” 语落,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椅子上,而后在其身旁坐了下来。 屏退了下人,他亲自动手给自己的皇后布菜。 “……” 少年着明黄常服,墨发高束,那双白皙如玉的手此刻正拿着竹筷,认真又虔诚地为身边之人布菜。 第10章 不求恩宠只求安稳 越是这般,乐望舒心里的不安越发的被无限放大,已经吃过的教训,不断地提醒着她,莫要再被这幅假象所蒙骗。 然话本中言,一个男人认真之时,定是好看的。 乐望舒觉着,此话好像不假。 心生警惕之下,仍还是为眼前之景所惑,瞧着瞧着,心头出现一阵恍惚。 曾经最想要的,如今好似实现了,却是没有半分的喜悦之情,反倒是觉着,心中空荡荡的,飘忽不定。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黄粱一梦。 似镜中花水中月,终究是一场美丽的幻影。 “皇后这般看着朕,可是觉着朕甚是好看?”墨星阑抬头,对上那双透着不安的狐狸眼,眸光闪烁,一瞬即逝。 乐望舒头微垂,看着面前的膳食,轻声道:“皇上是天子,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不该做这些的。” 墨星阑抿了抿唇,漆黑的瞳孔中,甚是委屈:“皇后若是不喜欢,朕便不再做。皇后喜欢什么,可直言与朕说,朕定尽所能满足于你。皇后也才十五岁,是可以任性的,可以不用做一个人人都满意的皇后。朕只想,皇后能够做自己,能够开心。” 乐望舒抬起头,眼眸之中一片复杂之色。 身在这皇城中,在这个用金子砌成的笼子里,跟一众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的宠爱,谈何开心?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便是再无自我。 “皇上说笑了,这一国之后,若是只想着自己开心与否,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能管理好,这偌大的后宫?” 乐望舒喝了些汤水,才又道:“这个位置,前朝后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着,但凡有半分错处,将会被无限放大,失了个人面子是小,失了皇室的颜面才是大。” “那些都不重要。”墨星阑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炯炯有神地望着身旁的女子,“于朕而言,没有什么,能比得过皇后。” 乐望舒正吃着东西,听着这话,骤然顿住。 她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瞧。 自她那双好看的眼中,写满了“没救了”三字。 “皇上这话若是叫人听了去,怕是会惹非议了。臣妾再是重要,也不过是一名女子,如何与这江山相提并论。这种话,日后还是别说了。” 说的多了,我怕我会当真,怕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怕这重活一世,依然逃脱不了满门被屠的命运。qi su wang。COM 这一世,不求恩宠,不求爱,只求能安稳。 “好,朕听皇后的,朕不说了。”墨星阑乖巧地道。 低垂着头,吃着东西,眸底划过一丝暗沉。 两人没再说话,安静地用完了膳。 墨星阑虽是傀儡帝,然也是有事要处理的,待乐望舒在宫女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将其抱上了床榻上,这才离了去。 “紫风,你送一匹蜀锦去长乐宫,就说本宫今日给后宫上下都送了,不好少了贵妃的,特意给送去。” 乐望舒捏着眉心,吩咐。 这后宫的人,每个身上都是百八十个心眼,活着真累。 “是。” “娘娘可是要歇了?”紫玉端着一杯清茶,上前去。 睡之前喝下这茶,是在府中便养成的习惯。 第11章 赏赐 新进宫的妃嫔,凡身居高位者,翌日需接受其他妃嫔的拜见。 是以,后宫众妃嫔,给皇后请安之后,还需到贵妃的长乐宫里请安,这是规矩。.qi su wang。COM 因着皇后在太后处受了刁难,回宫晚了些,这才使得宫妃们,离了望舒殿已近午时。 而由望舒殿到长乐宫,又需至少两刻钟的时间。 这么一折腾,到了长乐宫,已是正午了。 徐嫣然在乐望舒离开寿安宫之后,没坐多久,太后体恤她,便也让她离开了。 太后体恤她,她也体恤宫妃们这一上午的,劳累奔波,早让宫人们备好了用冰镇过的水晶明珠,以供暑热的宫妃们食用。 这日头毒辣,能食上些冰镇之物,乃是一大幸事,宫妃们自是夸赞有加。 徐嫣然身为镇国大统领府的二小姐,自幼备受赞誉,温婉贤淑之名鲜少有人不知,说句声名远播也不为过。 在各种称赞声中长大,听多了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话语,很是平静。 坐了近两盏茶的时间,宫妃们便拿着贵妃所赏赐之物离去了。 “娘娘,瞧着那些个妃嫔,倒是还都识趣。这大正午的,在外走着,也着实是受累。”翠红站在一旁,浅笑着言,“不过啊,这可是怪不得娘娘您,而是被望舒殿那位给闹的,就算是要记恨,也当是会记恨那位才是……” 徐嫣然优雅地用着膳,听着贴身宫女的喋喋不休。 “小厨房都有些什么食材?”她忽然问。 翠红:“一般用的都有,娘娘需要些什么?若是没有,奴婢去膳房给取些来便是。” “在家中之时,听闻皇上甚是喜欢海棠花,你去寻一份海棠酥的食谱来,按照上面的,准备些食材,分量多备些。”徐嫣然吩咐。 “娘娘是要亲自做来,给皇上送去?” 徐嫣然浅笑着,未言明。 翠红跟着她多年,这点心思还是能悟到的。 “奴婢这就去!” 用完膳,趁着准备食材的间隙,徐嫣然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骤然,听宫人来报:“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紫风,在外求见。” 徐嫣然睁开眼眸,倦意散去:“让她进来。” 紫风到了跟前,福身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徐嫣然:“免礼。” 紫风:“谢贵妃娘娘。” 她指了指身旁宫女双手拖着的蜀锦:“今日各宫妃嫔,皆到了望舒殿来请安,皇后娘娘赏赐了各一匹蜀锦。贵妃娘娘在寿安宫也给皇后娘娘请了安,皇后娘娘当时什么都没给,特意命奴婢给送了过来,还望贵妃娘娘不要嫌弃才是。” “快接过来。”徐嫣然吩咐,而后又对紫风道,“皇后娘娘的赏赐,本宫甚是喜欢,还劳烦转告一声。” “奴婢定如实相告。”紫风福身行礼,“奴婢告退。” 翠红上前:“奴婢送送紫风姑娘。” 紫风点了点头。 将人送出了长乐宫,这才返了回来。 “将皇后的赏赐,好好收起来。”徐嫣然吩咐。 翠红没能绷住,出言问:“娘娘,这皇后是什么意思?” 徐嫣然笑了笑:“皇后娘娘赏赐,自有她的用意。” 第12章 病了 丞相府三小姐,自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人也甚是好看,知书达礼的,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就是,身子不大好。 稍稍有个不慎,就得生病。 这不,这日下午一睡,便是没能起得来。 傍晚时,紫玉寻思着,该叫皇后起了。 结果,叫了好几声,都没见半分反应。 她伸手去摸乐望舒的额头,刚一碰,便将手收了回去。 是被烫到了,下意识的举动。 她稍一思量,小跑出了寝殿,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刘嬷嬷。 “何事如此慌张?”刘嬷嬷沉着脸,呵斥。 “嬷嬷,不好了!”紫玉咽了咽唾沫,拉住刘嬷嬷的手,慌张地道,“娘娘病了,额头很是烫。” 刘嬷嬷当即领会,沉默着进了寝殿。 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不慌不忙地查看了一番,让紫风去请太医来,又令紫玉守在一旁,为乐望舒更换额前的湿帕子。 墨星阑忙完政事,踏进望舒殿,隐隐觉察到了些许不同寻常。 一路到了寝殿,瞧见宫女端着水,正要出去,还以为是乐望舒刚醒来。 “皇上圣安。” “嗯。”墨星阑问,“皇后可是醒了?” “没……没。”宫女低垂着头,“娘娘病了。” “病了?”墨星阑当即抬脚进去。 紫玉正替乐望舒额前的帕子换上新的,没注意屋内多了人:“紫风怎么还没将太医请来?” 刘嬷嬷也用着湿帕子为乐望舒擦着手,担忧地看了一眼似睡着的少女。 两人皆忙着各自手中之事,并未注意到有人进来。 墨星阑沉着脸出去,吩咐赵全:“将傅遥请来,要快。” “是!” 墨星阑返回殿内。 紫玉拿着换下的帕子,一眼就瞧见了他,当即跪了下来:“皇上圣安。” “起吧。”墨星阑走过去,面对刘嬷嬷,好脾气地道,“朕来吧。” 刘嬷嬷见此,起了身,将手中的湿帕子双手给过去:“有劳皇上了。” 墨星阑接过,接替了她的位置,她便站在一侧。 “好端端的,皇后是怎么病的?” 刘嬷嬷瞧着少女,浅叹一息:“皇后自幼身子就不大好,热了冷了,都极易病,想是刚进宫来,还有些不大适应的缘由吧,调养一段时日会好的。” 墨星阑沉着一张脸,紫玉有些战战兢兢,刘嬷嬷也未再言。 这小皇帝虽是受人钳制,很多事不能由着自己,然其身上的帝王之气,倒是不弱。 没过多久,傅遥便提着他的药箱来了望舒殿。 进之前,他还停下脚,望了望那三个大字。 今日,已然是第二次踏进这处了,这日后,怕是会成为这里常客了。 无奈叹息了一声,抬脚走了进去。 “皇上,傅太医到了。”赵全提醒。 墨星阑回神,看过去:“快给看看。” 傅遥沉默着把了脉,而后起身退后。 “皇后体弱,受了热,暑气侵体,这才使得发了高热。” 墨星阑:“怎么治?” 傅遥:“我会针对娘娘的身子情况,开一副退热方子,先看效果,再做调整。” “那你赶紧的。”墨星阑催促。 对他这光说着又不做的表现,很是不满。 第13章 集体病了 紫风回来时,傅遥的药方刚开好。 紫玉拿着去取药,两人迎面碰上了。 瞧着她只身一人,眉头紧锁,不解地问:“不是去请太医了么?人呢?” “太医院没人,说是都给后宫的娘娘们看诊去了,我等了好一阵都没人回来,便先回来了。” 若是在府里时,府中还会备着府医,可这是在宫里,除了太医院外,也没别的地方能请到大夫。 见她沮丧,紫玉扬了扬手中的方子:“已经有太医来给娘娘看了,我去拿药,你也别这么垂头丧气了。” 紫风进殿才发现,皇上来了。 请个太医请了这么久不说,还没有请得来,墨星阑自然查问了一番。 得知了缘由,他命赵全去查了查,这才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皇后今晨去跟太后请安时,被刁难了一番,还顶着烈日晒了一个时辰。 而后回来得自然晚了些,按照宫规,接受了众宫妃的拜见,便让大家离去了。qi su wang。COM 然后,宫妃们又需按照规矩,去给贵妃请安。 顶着烈日,在这宫中走来走去。 宫妃们大都是家里金尊玉贵养着的姑娘,都没吃过什么苦,身娇体弱的,这么一折腾,都病了。 大多都在回到各自的宫中没多久,便发现了身子的不适,太医们被请到了各宫里诊治,这才导致了紫玉去太医院,已然没有了人。 “可真是好算计!”墨星阑冷哼。 “好在的是,皇后也病了,不然,这一出,怕是要让各宫都记恨娘娘了。”赵全端了一杯茶给墨星阑。 他顺势接过,喝了一大口。 “放出话去,就说皇后自太后那里回来,便中了暑气,高热不退,人一直昏迷着,怎么严重怎么传。” “是!” 到了夜里,乐望舒还不见醒来,墨星阑也将傅遥扣了下来。 傅遥倒也随遇而安,用过膳便在偏殿歇下了。 墨星阑一直守着,直到深夜都不曾离去。 “皇上,这明日的早朝……”赵全隐晦地提醒,他该去歇着了。 墨星阑聪耳不闻。 赵全见此,也就自觉的,不再提及了。 这一守,便是一夜。 翌日,墨星阑离开之时,吩咐:“好好照看着皇后,有任何不妥,去偏殿请傅太医来。” “是。” 伺候在内室的一众宫女,齐齐应声。 墨星阑凝视着双目紧闭的少女,在其额前印下一吻,这才离开了。 关乎于皇后病重,后宫各妃嫔皆中了暑气一传闻,不止后宫皆知,就连前朝也知晓了。 当然,这是墨星阑的有意为之。 早朝间,文武百官皆看到了小皇帝眼下的乌青,以及他那不佳的精气神。 对那传闻一事,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猜测。 早朝结束后,丞相乐绍元单独求见了小皇帝。 “朕明白丞相此来为何。”墨星阑未有隐瞒,直言,“皇后如今尚未醒来,不过丞相放心,朕定会让人全力医治。” “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体弱,劳皇上费心了。”乐绍元恭敬地道。 他原就不同意女儿入宫,奈何她自己愿意,这才刚入宫便如此了。 还不知这日后,还不知要怎么过…… 第14章 “母子”交锋 这看似一个父亲心疼女儿的话语,实则,又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然墨星阑却似并未听明那话中深意,一副好女婿的模样:“进宫第二日,便让皇后生了病,是朕的不是。若是朕能放下手中事务,与皇后一同去拜见太后,想来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江山社稷应是最重要的,太后素来仁善,想来也是不知小女体弱,并非是有意为之。”乐绍元道。 真实情况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面子上的工夫还是得做一做的。 “这民间有三朝回门一说,入了宫,回去却是不易,朕寻思着,晚些时候,让岳母进宫来看看皇后吧。有母亲在,想必病也能好得快些。” 墨星阑并未忘记自己的许诺,就算丞相没有主动找来,他也在寻思着暗中下一道旨。 “臣,谢皇上隆恩。”乐绍元这一谢,发自内心。 自打听闻了女儿生病,夫人便一直担忧着,能进宫看看,自是好的。 “岳父大人快快请起。”墨星阑上前,虚扶了一把。 乐绍元:“若是无事,臣便告退了。” 在丞相离开御书房之后,墨星阑让赵全拟了一道旨,让后宫众妃嫔的家眷都可在今日进宫来。 做妥了这些,他才道:“去寿安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太后的宫殿。 后宫所发生之事,自是逃不过太后的耳目。 见到皇上来,她似早有所料,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皇帝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墨星阑规矩地行礼。 太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免礼吧。” 墨星阑坐到了一旁,宫女上了茶,他看了眼,没有动。 “母后可知,这后宫中昨日发生之事?”M.qi su wang。COM 太后的眼神骤然变冷,话语幽幽:“哀家又不是耳聋眼盲,这么大的事,怎会不知?” “母后乃是长辈,训话晚辈,是应当的,儿臣也赞同。”墨星阑先是认真地说了恭顺的话语,而后才转了话锋,“然这后宫当中,妃嫔们皆出自名门,是家中娇养着的,此事传出去,怕是会引得众大臣不满,以至朝堂动荡。想必,这也并非是,母后想要看到的景象。” “哀家不过是教了皇后一点规矩而已,那后宫其她妃嫔的生病一事,乃是她们体弱,与哀家又有何干?”太后端起茶盏,“造成如今的局面,当是皇后之过,皇帝这一大早的,就来质问哀家,当真是心疼皇后得紧。” 墨星阑眸底闪过一丝异样,很快便归于正常。 “话是如此说没错,然母后,可有听过一词?” 太后:“何词?” 墨星阑:“因果循环。” 太后沉默。 墨星阑耐心解释:“此事缘由,追究前因,乃是母后罚了皇后,而致使她回宫殿晚了时辰,因着这一晚,才引得了后面之事。儿臣今日来,并非是要指责于母后,而是与母后商议,要平如何平息众怒,这才是当下最紧要的。” 太后眯了眯眼:“皇帝以为,当如何做?” 第15章 家眷进宫探望 “朕来此之前,已颁发了旨意,让宫妃们的家眷都进宫来看看她们,以此让大家都安心。” “既已成了事实,皇帝派个人来寿安宫告知一声便是,又何须亲自来与哀家商议?!” 话语中,讽刺之意浓烈,然墨星澜似没听出。 他淡笑着道:“朕就知道,母后是最仁善的人,此番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需母后同意。” “皇帝如今是大了,行事也有自己的准则,拿定了主意就做,哪还需特意来过问哀家这老婆子的意见。” 太后话语悠悠,面上微含笑意,不达眼底。 “母后说的是哪里话?”墨星阑一副惶恐不安之态,“朕这个皇位要坐稳,还得靠母后多多扶持才是。” 听闻这话,太后这心头的火,才消了些。 “说吧,何事需要哀家?” 墨星阑:“儿臣瞧着,这天气是越来越热,宫妃们每日里都顶着日头来跟母后请安,这近的也还好,远的,一来一回,确有些遭罪。母后向来仁善,想必也不忍大家这般折腾。” “依儿臣之见,酷暑这段时日,请安就暂且免了。天凉时,大家都来母后这里坐坐,也算是尽了孝道。如此,母后也能得一个宽厚仁善的好名声,母后觉得如何?” 此番话语,张弛有度,又似处处为着太后着想。M.qi su wang。COM 若是同意,太后心里,多少有些憋闷;若是不同意,则会显得太后刻薄,不仁善。 太后勉强笑了笑:“皇帝有此孝心,哀家深感宽慰,又岂有不依之理?” “那儿臣就替宫妃们,谢过母后了。”墨星阑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皇帝政务忙,就别一直在哀家这儿了,去忙你的吧。”太后挥了挥手。 墨星阑:“儿臣告退。”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太后一手掀翻了桌上的茶具。 伺候的宫女们,忙跪下,不敢出言。 而离去的墨星阑,耳尖的听见了里面所传出的动静,唇角上扬,在阳光的照射下,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 得了能进宫的消息,丞相夫人冯氏便坐不住了。 用过午饭之后,带走自己的贴身丫鬟,坐马车前往了皇宫。 一踏进望舒殿,便撞上了刚给乐望舒诊治完出来的傅遥。 此人一身白衣,头发也很随意,瞧着便不像是宫中当差之人。 傅遥被打量,微微点了下头,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冯氏拧着眉,走了进去。 这一出现,可谓是惊住了一屋子的人。 “夫人?您怎么来了?”刘嬷嬷大步迎上来。 “皇上下了旨,宫妃亲眷皆可入宫来探望。”冯氏面露忧色,“舒儿怎么样了?” 刘嬷嬷:“高热烧得迷迷糊糊的,刚喂了药,这会儿歇着的,夫人进去看看吧。” 冯氏未有犹豫,抬脚便向里而去。 “夫人安好。” 宫女们齐声行礼。 冯氏让她们起,自己则坐在了床边,看着睡得不大安稳的女儿,心揪着疼。 “这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她看向府中跟着进宫来的几人。 “夫人……”紫玉倏忽跪了下来,哽咽道,“是奴婢们没用,没能照顾好姑娘,奴婢该罚。” 第16章 无奈 冯氏伸手,将人给扶起来,温声道:“你们自幼便跟着舒儿,最是忠心的,这后宫之中,能让舒儿这一国之后受罪的,除了皇上,便是太后了吧?” 这后位,太后原是中意镇国大统领府的二姑娘,然皇上却是坚持要让舒儿入宫为后。 自古以来,民间新妇大都会被婆婆立规矩,更别言,是这后宫之中,权势滔天的太后了。 太后原就不喜舒儿,初次拜见,被刁难,是必然的。 这些弯弯绕绕,她都懂,然懂归懂,终归还是心疼的。 若舒儿有副正常人的身子,也就罢了,偏偏她自幼便身子不好,如何能受得住这般折腾? “昨日,奴婢们跟着姑娘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让姑娘在烈日下站了整整一个时辰,让进去的时候,就险些倒了。好在瞧着势头不妙,就提前给姑娘喂了一颗药,这才让她撑住了。回到宫殿来,强撑着打发了来请安的宫妃们,又陪着皇上用了午膳。” 紫玉抹了抹泪水,哽咽着,继续道:“折腾这么一大上午,奴婢们便伺候姑娘洗漱了午睡,哪知,这一睡,竟是……竟是……” 在府中之时,上上下下,无一不是将姑娘宠着,爱着的,生怕她磕着碰着了。.qi su wang。COM 临近热了,便早早的到山庄避暑,冷了,屋内的炭火从未断过。 哪知,进了这宫里,会受这样的罪? “哎……”冯氏深感无奈,浅叹一息。 既已入了宫,很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 身为父母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方才瞧着这宫里,有一男子,是何人?”她问。 “是皇上特意安排给娘娘的太医。”刘嬷嬷解释,“昨日,宫妃们都因这毒辣的日头,中了暑气。发现娘娘病了,去请太医之时,太医院已经空了,太医们都到了各宫看诊,这傅太医是皇上叫来的。” “此人如此年轻,又是男子,且还未穿官服,这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冯氏担忧,同时觉着,这皇帝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 如此行为,很是容易落人把柄,没的,也会被说成是有的。 到时候,可是有着一千张一万张嘴都说不清的,名节坏了,这不是逼着舒儿去死么? “男子进了这后宫里,会造成什么影响,她们这些小的不知,你这个岁数的也不知么?”冯氏看向刘嬷嬷,眼神难得的凌厉。 “昨日午时,娘娘崴了脚,这傅太医便来过一回,当时因着皇上也在,老奴也便没有多说什么。”刘嬷嬷眉宇间,布满了些许的愁,“傍晚时,娘娘病了,没有太医可请,也是皇上叫人请来了这位傅太医,那时,皇上也一直都在。” “因担心娘娘的身子状况,皇上便将傅太医留在了望舒殿。夜里皇上守在娘娘身边,是今日上朝才离开的。这傅太医,一直在偏殿,除了按时给娘娘看诊,并未有不妥之举,且皇上对他很是信任。娘娘又一直病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好去给皇上说这些。” 第17章 传闻中的神医 “虽是情有可原,可终究是不妥的。”冯氏轻声道。 还好她进来看了看,不然啊,指不定会留下什么祸患来。 “皇上可有言,何时来看望舒儿?” “说是忙完政事,便会过来。”紫玉答。 冯氏点了点头,心中有所计较。 这一个下午,乐望舒昏昏沉沉的,偶尔还会吐,可是让冯氏心疼不已。 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代其受罪。 一直折腾到傍晚时分,才消停了些许。 墨星澜来之时,刚喂了些汤水,正要喂药。 “臣妇给皇上请安。”冯氏放下碗,福身行礼。 “岳母大人不必多礼。”墨星澜忙将人扶起,“您劳累了一下午,还是让朕来吧。” 语落,将放置于一旁的药碗端了过来,走到床边,一手端着药,一手将人扶了起来,让其靠在自己的怀里。 而后,十分有耐心的一勺一勺地喂药。 动作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且看那熟练的样子,很显然非是第一次做些。 瞧见此番情景,冯氏心头的埋怨,散去不少。 后宫荆棘,纵使在前朝再是有权势,也管不到此处来。 能有皇上相护着,想必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寝殿内,静悄悄的,仅能听到勺子与碗相碰的声音。 待一碗药见了底,墨星澜拿过湿帕子,替乐望舒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药液,又才将人放躺下,盖好被褥。 “岳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他主动道。 冯氏正有此意,自是不会拒绝,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偏殿,正是傅遥所居的那间。 屋内茶香四溢,那一袭白衣男子坐于轩榥旁的矮桌处。 “来了。”听到响动,傅遥没有转头,而是在倒着茶,“请坐。” “岳母大人请。” 墨星澜举手投足间,皆展现出了恭敬二字。 仿若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婿。 冯氏没有想到,这个小皇帝会将自己带到这有外人之处来。 一下子,脸色便忍不住沉了下来。 然也顾及着帝王的面子,纵使不悦,也坐了下来。 墨星澜将茶端到冯氏的跟前:“岳母请喝茶。” 冯氏浅浅看了一眼,并未动,而是问:“皇上有何话要与臣妇说?” “给岳母介绍一下,这位……”墨星澜指了一下傅遥,“是傅神医,朕特意请来宫中,为皇后调理身子的,皇后的身子情况,想必没有人比岳母更为了解,是以才将您给请到了此处。” “神医?”冯氏狐疑又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傅遥。 此人瞧着年纪轻轻的,便有了神医之名,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太相信。 “那传闻中,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傅神医,不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么?” “噗——”墨星澜没忍住,笑了一下,忙收敛,“岳母有所不知,您所说的那位,实际上,是眼前这位的徒弟,神医的这位徒弟,有些孩子气,时常顶着师父的名号在外行走,这才有了那些误传。” “……” 瞧着她仍还是不大信,墨星澜又道:“岳母有所不知,朕曾危在旦夕过,幸得这位傅神医相救,朕也是希望皇后能够好,才让傅神医为她调理身子……” 第18章 得见家人 就在这样的半信半疑间,冯氏耐心又细致地讲述了关于乐望舒自小的一些情况。 身为医者,傅遥自是听得认真。qi su wang。COM 然小皇帝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瞧着两人的茶见底了,还会贴心的为其满上。 …… 听到了想要的,傅遥便起身离了去。 从头到尾,未说半句废话。 “皇上,臣妇有一言,还望您能听进去。” 此刻的她,没了提到女儿时的那份温婉,神色尤为的凝重。 墨星澜眸光闪了闪,恭敬地道:“岳母大人,请说。” “这傅神医虽说备受世人的尊重,然他到底是男子,长居于这后宫,实为不妥。”冯氏的眉宇间,有着难以掩饰的担忧,“这日后若是传出些什么,舒儿她可要怎么活?” 话语稍顿,话锋一转:“臣妇知晓,您是为了舒儿好,可女子活于世间,本就没有男子那般洒脱,约束甚多,名声更是尤为重要。她如今身为一国之后,前朝后宫,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看着,一点点的小错,便会被无限放大,更别言是有关清誉之事。这要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传扬出去,没的事也会变成有的。如此,岂不是要逼死她么?” “岳母大人说得是。”墨星澜表示十分的认可,乖巧地道,“待皇后醒来,朕便让他离开。” 得了这话,冯氏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皇上,夫人,皇后娘娘醒了。” 门被敲响,紫玉的声音出现在外面。 两人当即起身,前往了寝殿。 乐望舒靠在床头,见到那直奔而来,全然忘记了形象的母亲,鼻尖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如今再见家人,恍然隔世。 “娘……” 这一声,喊得委屈又依恋。 前世的不甘,重生回来已经进宫的无奈,皆包含于此。 “娘在。”冯氏坐在床边,将女儿抱进怀里,安抚着轻拍着她的后背,“娘在,舒儿别怕。” 乐望舒回抱住母亲,哽咽着道:“娘,我好想你,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怕你们会恨我,怕……” “傻孩子,这普天之下,哪有父母会恨孩子的?病了一回,糊涂了吧,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女儿自幼身子便不好,全家上下,都是宠着哄着的,是半分委屈都不曾受过。 她要进宫,想当皇后,她父亲看似不同意,然也是多加打点,只希望她能过得好些。 从未见过她像此刻这般,哭得如此的伤心与委屈。 冯氏的心,微微抽疼着,然木已成舟,已是无路可退。 墨星澜示意下人们都退出去,他自己则坐了下来,听着他的皇后这悲戚中夹带着的绝望与希翼。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累了,乐望舒止住了哭,仍还是一抽一抽的,可见是真的伤心。 冯氏温柔地替她擦眼泪,眼神慈爱:“都是成了亲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几日不见母亲,便要抱着哭上一回,也不怕人笑话。” 看似责备的话语里,满是疼爱。 乐望舒破涕而笑,缓了缓,说道:“谁要笑就笑去吧,又不会少块肉。” 第19章 提醒 经历过一世的悲惨,那些面子上的东西,她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当初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入宫为后,正是因为这个位置,对全天下的女人而言,是最珍贵的,最有面子的。 没得到时,是觉得哪儿都好,真正得到了才知,世间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得到了些某些东西,必然也会失去些什么。 如今想来,真是蠢得可以。 本就没有母仪天下之才,就算强拽到手里,也终究不会长久。 冯氏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乐望舒摇了摇头,抱住母亲的手不肯撒:“醒来看到娘在,就什么都不想吃了。” “那可不成。”冯氏板着脸,“你这身子,得好好养养才行,别风一吹就倒了,再像这次这样,你是想要急死我跟你父亲不成?” 乐望舒望着她笑,可笑着笑着,不自觉的就红了眼眶,她转过头,靠在母亲的肩上:“娘,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又有功名在身,大好男儿,您打算给他说哪家的姑娘?”.c0m “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自会处理好,你照顾好自己,于我们而言,便是最大的帮助了。”冯氏轻拍了两下女儿的头。 “大哥虽是稳重,然却太过于正直,不懂得那些个腌臜计谋,一个不慎,便会中了计,娘要多加提点才是。”乐望舒道,“而且,给大哥说亲事,娘最好还是问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别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小心大哥会怨您。” 前世便是因着这桩婚事,让大哥跟父母离了心。 娶了他不喜欢的内阁侍读学士府柳家的嫡出二姑娘,母亲原是不想太过于显赫,这才找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门户。 殊不知,这柳家,看似一直中庸,实则却是太后的人。 自那以后,丞相府便没有安宁过。 大哥整日里郁郁寡欢,母亲心怀愧疚。 本是和睦的一家,过得是谁都不如意。 也是过了几年之后,大家才知,原来大哥一直有个心仪的姑娘,是那大学士府余家的三姑娘。 在大哥成亲当夜,这余三姑娘被人算计,失身于了梁国公府三房的那个花花公子。 事后,这梁公子还将事情传了出去。 好好的姑娘,名节尽毁,一生,也便是完了。 然这余三姑娘是个刚强的性子,哪怕如此,也并未受了这胁迫,去做妾室。 后来,丞相府遭难,大哥被府中所娶的柳二姑娘设计,命悬一线,余三姑娘舍命相救,最后死在了大哥的怀中。 一桩错误婚姻,酿成了两家的悲剧。 “好了,娘知道了。”冯氏只当女儿这是生病了黏人。 “皇后可是有心仪的大嫂人选?”墨星澜倏忽出声。 母女俩这才发现,屋中还有外人在。 “是啊,舒儿可是有看中的人家?” 这姑娘,往日里可是从不过问家中之事,这会儿突然关心起了她大哥的婚事来,定是有所想法的。 冯氏起初并未往这方面想,经小皇帝这一提醒,才察觉了过来。 第20章 心黑如墨 乐望舒觉着,自己先提一句,母亲应当会去考虑,也算是好的。 “昔日,在家中之时,曾见过几面大学士家的三姑娘,瞧着是个品行好的,娘可以瞧瞧这余三姑娘。” “余家……?” 果不其然,乐望舒看见母亲皱了下眉头。 这余家,在母亲的眼里,身份终究是高了些。 “余家一门忠厚,确是不错的选择。”墨星澜冲自己的皇后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皇后的眼光不错,她既说这余三姑娘是好的,那必定是个好的,岳母可以回去问问大哥再做决定。如若双方都同意的话,朕可以赐婚,以保这段姻缘能顺利成。” “……” 乐望舒心头翻了一个白眼,装……你接着装! 信了你的鬼话,算我输! 这人长着一副无害的脸,心却是黑得跟墨似的,会这么容易答应这样的事? 能允许丞相府与大学士府沾上姻亲关系? 指不定心头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拆散这两家的结合呢。 丞相府如今已经算是势大,若是再跟大学士府结了亲,定是会叫小皇帝忌惮。 还一口一个大哥的,叫得甚是亲切,表面上一副很是支持的模样,背地里,怕是得手段用尽了来阻止。 “娘原本中意的是哪家姑娘?”乐望舒佯装好奇,望着自家母亲。 话已到这个份上了,冯氏也没瞒着,更甚是有意当着皇上的面说出。 “是内阁侍读学士柳家的嫡二姑娘,仅是我去相看了一番,还未跟你大哥说。” “娘,虽说自古子女的婚嫁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定下。然女儿却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过一辈子,需彼此的心里皆有着对方才行。门第家世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要人对。人对了,家才能和。” 这番话,乐望舒自是有意当着墨星澜的面而说。 她的态度很明确,看中的不是这大学士的身份,而是中意了余三姑娘这个人。 “你长大了,懂事了。”冯氏欣慰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这件事,我会与你父亲和大哥商议了再做决断,不会让你大哥盲目成亲的。眼下,你最紧要的,便是养好身子,也好叫我们安心。” 乐望舒笑了笑:“娘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岳母大人只管放心,朕定会好好照看皇后。”墨星澜借机说道。 冯氏看过去,微微一笑:“有劳皇上了。” 墨星澜模样恭敬:“应当的。” 看到女儿醒来,冯氏也放心了下来。 瞧着天色暗了下来,她便也没有多停留,叮嘱了再叮嘱,要让乐望舒好好照顾自己,便出了宫。 望着母亲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于夜色当中。 乐望舒站在望舒殿前,视线久久没有收回来。 “皇后若是这般不舍岳母,日后,让她多进宫陪着你便是。”墨星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 “可以吗?”乐望舒似问似呢喃。 “自是可以的。”墨星澜肯定地回。 乐望舒却是没将他的话当真,若是没有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她或许已经被这番体贴给哄骗得找不着北了。 第21章 海棠花 然丞相府百余口性命,她自己身上的剔骨之行,紫玉的被陷害,紫风的万箭穿心……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个男人的不可信……! 乐望舒深吸了一口气,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风吹起,庭院里,各色海棠随之摇曳,淡淡芳香,扑鼻而来。 乐望舒收拾了一下情绪,转过身,神情平静地问了一句:“皇上,很喜欢海棠花?” 前世,这望舒殿的海棠,是她在无望之下,亲手所种。 倒是没想到,今生,在入宫之时,这庭院已经提前种满了海棠。 “皇后可喜欢?”墨星澜不答反问。 乐望舒转头看过去,手轻抚着身侧的花朵,呢喃:“娇艳动人,高贵好看,很是惹人怜。不过……臣妾曾听过一则,关乎于海棠的传说,皇上可想听?” 墨星澜的目光注视着少女,微微一笑:“皇后愿说,朕自是愿闻其详的。” 月光之下,微风吹起少女的衣裙,发丝随风而舞,淡然,恬静,美好。 少年静立一旁,盛着星光的眸子,倒映着少女的身姿。 “传闻,在很久以前,有一位痴情的女子,一直在等着她的爱人归来,因那时女子地位低下,她不能外出寻找,只能守着一方天地,苦苦等待。可很多年过去,她并没有等到爱人,死后,化成了一种很鲜艳的花,此花名为……海棠。” 少女的声音轻而淡,混于风声之中,然墨星澜一字一句都听了个清楚。 乐望舒转头,望着少年,微微扬起唇角:“皇上有所不知,海棠花,还有一个名字,叫断肠花,顾名思义,苦恋而无结果。” 就跟前世的她一样,守着这望舒殿,等待着眼前之人的到来,可等着等着,种下的满庭海棠都开了花,仍然没有等到他。 最初进宫,是为了这尊贵的后位不错,然爱上他,与这也并不冲突。 到后来,她忘记了进宫的初衷,满心只剩下怨。 两人相对而立,四目相对,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沉默了许久,墨星澜忽地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将少女揽进怀中,语态诚挚地道:“这一生,朕定不会让皇后如那传说中的女子那般。” 似是为了应证话语的可信度,他收紧了手臂,似是要将怀中人儿,揉进身体,刻进骨血。 乐望舒愣住了。 她讲这个故事,只是为了斩断自己昔日的念想,为了提醒自己,莫要走老路。 墨星澜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缓了一口气,冷静地道:“皇上,您勒疼臣妾了。” 闻言,墨星澜微怔,而后松开了手,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一脸的歉意:“对……对不住,朕一时激动,忘记了分寸,回寝殿看看,朕让人拿药来。” “……” 瞧着那天真又无辜的模样,乐望舒心头复杂难言。 她并没有闲心陪着他演戏,福身行了一礼:“天色已晚,皇上——” “皇后大病初愈,朕自然得陪着皇后。”墨星澜打断了乐望舒后面的话语,拉住她的手,走向寝殿。 “……” 乐望舒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眉宇间满是疑惑。 第22章 朕懂了 “松手吧。”乐望舒的视线看向两人紧握着的手。 都已经到寝殿好半晌了,这皇上像是没发现似的,还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瞧着他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乐望舒这才不得不出声提醒。 耳畔传进这淡然又无奈的几个字,墨星澜微愣了一下,后似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松开了手。 许是太过于羞涩,少年那白皙如玉的面庞上,竟是爬上了赧红。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女,薄唇轻抿着,亮晶晶的眼眸一眨一眨,瞧上去,单纯又无辜。 乐望舒险些被这样一副模样给骗了,她收起心里的那点涟漪,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墨星澜也跟着过去坐下。 乐望舒:“……” 宫女为两人上了茶。 一人端了一杯,偶尔喝上小口,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一幕,看在一众贴身伺候的下人眼里,是既和谐又怪异,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盏茶喝完,乐望舒看向宫女。 墨星澜伸手将她手中的茶杯接过:“夜里少喝些茶水。” 乐望舒:“……” 她看向紫玉问:“什么时辰了?” 紫玉:“亥时刚过一刻。” 乐望舒:“既是如此,那——” “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墨星澜抢过话来。 乐望舒:“是啊,该歇了,皇上——” 话语未落,又被打断:“朕昨夜不曾睡,今日又处理了一日的事,已是疲乏,便不挪动了。” 懂圣心的赵全当即便着人上前伺候皇上梳洗,那自在的模样,就跟在自己的宫殿似的。 反倒是乐望舒这个望舒殿的主子,颇有些不太自在,像是个外人。 墨星澜穿着寝衣出来,发现他的皇后还傻傻地坐在那里,走上前去。 稍显冰凉的手,拉住乐望舒,将她往内室带。 乐望舒恍然醒悟过来,将自己的手抽回,蹙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哪怕重来一次,她依然看不懂他。 前世,这望舒殿虽是皇后的宫殿,然跟冷宫却是没差别的。 今生,自从入宫之日起,他便时常在这里,就连贵妃的长乐宫都没去瞧瞧。 她看不懂他又在耍什么花招,使什么心计。 难不成,这重来一次,他是想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c0m 墨星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而后一脸受伤地看着乐望舒:“皇后,就这么讨厌朕么?朕碰你的袖子都不肯?” 乐望舒:“……” 她别过脸,冷静中带着丝丝的冷意:“这几日,多谢皇上的照顾,臣妾感激不尽,然皇上也该去其他妃嫔那里看看了,不然的话,臣妾怕是会背上一个独霸专宠,善妒的名声。” “皇后在意别人怎么说?”墨星澜看着她,问。 乐望舒唇角微勾,笑不达底:“臣妾不在意那些传言,但在意,是否是事实。若是事实,纵使被世人唾骂,我也不在乎。可若非是事实,我又为何要背上那些不该有的骂名?” 墨星澜低垂下眼睫,思量了片刻,而后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朕懂了。” 第23章 你……无耻 “???” 乐望舒一双写满了疑惑的眼睛看着他。 墨星澜指了指紫玉紫风:“你们还不带皇后去梳洗,愣着做什么?” 两人忙上前去。 乐望舒神色古怪地瞧了好几眼墨星澜,而后才跟着到一旁沐浴了。 她原以为,出来时,这位小皇帝应当已经离开了。 毕竟,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很是清楚了,且小皇帝也坚定地说他明白了。.qi su wang。COM 既然明白了,那就该知道应怎么做才是。 不管今夜到谁那里都好,就是不要留在她这里便是。 第一夜,是因着帝后大婚,皇上留于皇后的宫殿,是理所应当。 第二夜,是因着皇后病了,皇上不放心而留下,也算是情有可原。 这第三夜,也便是今夜,皇后的病好了些许,已经没有大碍,若是皇上还留下,那怕是太后得看不过去了。 太后虽不是小皇帝的亲生母亲,然却是嫡母,自古以来,孝为大,纵使小皇帝是天下之主,也该对这位端着敬着,而身为正牌儿媳的皇后,理应要与小皇帝一起恭恭敬敬待这位。 霸占着小皇帝,不让他去其他宫殿,这在太后那里,很显然是过不去的,一顶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她可受不住。 皇家向来便排斥专宠,倡导妃嫔们多多开枝散叶,方为正理。 “娘娘,咱们该出去了。” 紫玉瞧着自家娘娘,都已沐浴好了,还站着半晌不动,忍不住出声提醒。 乐望舒深吸一口气,希望某小皇帝能自觉些,已经离开了。 很快便发现,这份希翼落了空。 嘴上说着明白了的小皇帝,此刻正斜躺在她的床榻上,翻看着一本书。 她的胸腔,当即被郁闷填充着:这叫明白了!?? 请问你明白什么了? 你就明白了!? 她挣脱宫女的搀扶,大步上前去。 “你……” 话还没说完,便瞟见了小皇帝所看的书为何。 “轰”地一声,她的脑袋爆炸开来,整个人如同被架在了火上烤,全身通红,胸腔剧烈起伏着。 她猛地上前,一手将书抽走,狐狸眼中似喷着火,气鼓鼓地瞪着小皇帝:“你……你无耻!!!” 墨星澜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的皇后:“朕做错了何事,惹得皇后如此生气?” 乐望舒一噎,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墨星澜瞧了眼她藏于身后的书,恍然:“皇后可是因为朕不经你同意,便翻看了你的书而恼怒?若是如此的话,那朕跟你赔个不是,还望皇后莫要生气了。毕竟,你这身子才刚刚好,气大伤身。” 瞧着那真挚的眼神,听着那诚挚的话语,乐望舒抿着唇瓣,仍还是没有说话。 因为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然还未待她缓过神来,小皇帝的下一句话,便让她直接炸了。 “朕觉得,此书甚好,下次看时,定得皇后的准许再看,或者皇后与朕一起看,也是可以的。” 他神色平静,话语坦然,就好似在说一件再是平常不过的事。 然,却是惹得乐望舒身上的红,更上了一层,隐隐发着烫。 第24章 会嫌脏 乐望舒眼睛瞪得大大的,是震惊不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一女子,与他一起看男女闺房之事的书,这人莫不是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吧? 还是说,将她当成了那些个勾栏瓦舍里的人了? 一想到可能会是如此,胸腔的怒火横生。 重生回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的生气。 她堂堂丞相府里,金尊玉贵,千娇百宠养起来的姑娘,竟被当成了那样的人。 前世里,他对自己不搭不理,是不是早在心里给了这样的定义,才会说出那句“你这样的人,朕连看一眼都嫌脏”的话语来。 昔日的一腔爱意,被唾弃至此,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了,清醒了,自己在他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不过是一块精致的抹布,有用之时,冷落一旁,用一根鱼竿钓着,无用之时,一声令下,便可将之丢弃。 呵呵…… 许是气急,也许是醒悟了,她忽地笑了。 狐狸眼微微眯起,其眼底不见半分笑意,反而泛着浓浓的冷意。 乐望舒的长相,本就是妖娆的,这么一笑,愈发的惑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闪耀着紫色的光芒,原是暗紫色近于墨黑的瞳仁,渐渐的褪去了色,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淡紫色。qi su wang。COM “皇上想要与臣妾一起研读此书?”惑人嗓音,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慵懒。 她抓住书的一端,于半空中摇晃着。 墨星澜身子一怔,愣愣地看着,似是被妖精勾走了心魂。 乐望舒唇角微勾,眸底闪过一丝轻蔑。 “此书,皇上可喜欢?” 再是心思歹毒,眼下也终究是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小皇帝。 对某些事情好奇,也属正常。 墨星澜似被眼前的妖艳美人给蛊惑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乐望舒轻笑。 而后抬脚走向烛火处,取下罩子,将书放上去,当即便被点燃。 火光摇曳,映照着乐望舒那张妖艳的面庞,直至书燃烧殆尽,又回归了烛火原有的平静。 乐望舒转过身,看向似呆滞了的小皇帝,慢悠悠地道:“皇上是天子,普天之下,愿与你共同看此书,探讨此书之人,想必是数不胜数的,臣妾就不凑这个闹热了。而臣妾呢,自小就有些小性子,臣妾的东西,若是被人碰了,会嫌脏。” 墨星澜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问:“皇后说的可是朕?” “臣妾怎敢非议皇上,不过是一本书罢了。”乐望舒淡笑着摇头,“时辰不早了,皇上也应回去了。” 既然对方要阳奉阴违,装糊涂,那她便直言,使其无法装下去。 “朕何时说过要回去?”墨星澜狐疑问。 “……”乐望舒暗自咬牙,保持着镇定,“方才,在这屋中,你我二人的对话都忘了么?皇上若是忘了,臣妾不介意重新说一遍,直至说到你记起为止。” “朕没有忘。”墨星澜道,“朕记得,皇后所说的每一句话,也记得朕所说的话。” “记得?”乐望舒冷笑,“若是记得,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第25章 心疾突发 “当然记得。”墨星澜起身,走到乐望舒的跟前,“皇后说,你在意的不是外界言论,而是言论的真实性。既是皇后所在意,又觉得那非是事实,那朕就让它变成事实。” 乐望舒这会儿才明白了过来,墨星澜的那句“知道了”究竟为何。 并非是指他要离开,而是想让她坐实了这独宠的名头,让世人皆知,这前朝后宫,他墨星澜独宠于皇后,专情于皇后。 原来,他并非是后来才变得那么坏,那么不折手段,而是一直都是如此。 只是在羽翼未丰之前,他需要装成一副怯懦的模样,来迷惑太后一众人。 深深的无力之感,席卷着乐望舒,她胸口如被一块大石压住,喘息困难。 “皇后——!” 墨星澜猛地大喊,大步上前去,将要倒地的少女接住。M.qi su wang。COM “皇后?” “叫傅遥来!” 他冲外面喊。 没过多久,刚离开的傅遥,又再一次地回到了望舒殿。 一番检查之后,他道:“皇后乃是因着情绪波动过大,引发了心疾,扎一针便可醒来,不过,未免再受刺激,引发她情绪的人或物,最好还是少出现为好。” 说这话之时,他是盯着墨星澜的,其指向,不要太明显。 墨星澜:“……” 傅遥转过身,开始施针。 乐望舒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傅遥那张清冷的脸。 “傅太医,你不是走了么?”她狐疑。 傅遥一边收针,一边道:“是啊,走了。” “那你……” 话语未落,便瞧见了一张张担忧的面庞。 “我这是怎么了?” “心疾突发。”傅遥冷声道,“切忌情绪波动太大,需保持愉悦的心情。” 乐望舒垂下头,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子状况,重生回来,一直有控制情绪,只是方才,在得知了他的算计如此之早便已经开始了,一时失了控。 傅遥写下了药方,交给了一旁的紫风,而后看了一眼墨星澜,离开了。 “皇后好生歇着,朕还有些事要处理,得空了再来看你。”语落,墨星澜叮嘱伺候的宫女们,“好好照看皇后,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你们是问!” “是。” 宫女们齐齐应声。 乐望舒抬起头,看到的是少年离去的背影。 她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这份体贴是担心她身子太早出现问题,而他权势还未到手,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吧。 刘嬷嬷将宫女们都打发了出去,就连紫玉紫风都不例外。 “娘娘,老奴有些话想跟您说。” 乐望舒抬眸看去:“有何话,直言便是。” “您嫁到皇宫来,丞相本是不愿,然您自己坚持,最后也随了您,瞧着皇上待您也还算不错,这几日,老奴也看出了些,您对皇上是避之不及,并不想他来此,这究竟是为何?” 刘嬷嬷神色担忧:“在这后宫当中,虽说您是六宫之主,可若是没了皇上这个靠山,这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您可得想清楚了。” “刘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苦口婆心的说这些。”乐望舒微微一笑,“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第26章 喜欢送东西的皇上 翌日,整个后宫,一大早便接到了太后的懿旨,说是因着日头炎热,让大家都不必去请安了,有心的话,偶尔去坐坐便是。 这于乐望舒而言,可谓真是个好消息。 太后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对那位有多尊敬,要是每日里都需要过去赔着笑脸周旋,可真是一大不幸。 前世,是她仗着自己的皇后的身份,与之反着来。 太后明面上也不能将她如何,可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手段。 今生,倒是有些不同了,太后竟然会主动让大家在这炎热的日头里,不必过去请安。 不知是转性了,还是另有所谋。 “想来是,娘娘入宫的第二日去请安给闹的,为了平息大家的怨,才下了这样的旨意。”紫玉道。 乐望舒转头看过去:“那日还发生了什么?” 她醒来就见母亲陪伴在侧,确实还没来得及问这些。 “那日下午,后宫的娘娘们都中了暑气,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忙不过来。”紫玉道,“紫风去请太医的时候,都没能请到,还是皇上叫来了傅太医。” “原来如此……”乐望舒呢喃。 因为一次请安,而引发了众宫妃中了暑气,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太后也难辞其咎。 自古以来,后宫前朝便是息息相关的。 能入得了这皇帝后宫的女子,哪个家里没有些势力和权力? “那娘进宫来看我,也是太后的意思?”她问。 “不是。”紫玉摇头,“是皇上下的旨,让所有宫妃的家眷都进宫来探望,这能来的都来了,后宫可是闹热了一番。” 当时,除了这望舒殿气氛凝重之外,其他宫殿可真是喜气盈盈。 乐望舒点了点头。 不管小皇帝是打着什么心思,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给自己拉仇恨,乐望舒还是满意的。 …… 不知是乐望舒突发心疾吓到了墨星澜,还是他真的忙得没有时间。 接下来的几日,望舒殿里,没有再出现墨星澜的身影。 不过,每日里,总有紫宸殿的人送东西来。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大件小件的都有。 这送的东西,也没个什么规律,似乎是想到什么就送什么。 有些时候,一日里,紫宸殿的人就来一趟,可有些时候,一日要来个几趟。 这些送来的东西,吃的,乐望舒都分给了自己贴身伺候的人,其他的,也不看,就直接收了起来。 “娘娘,紫宸殿的人又来了。”紫玉对着软榻上的乐望舒道。 “来就来了呗。”乐望舒懒洋洋地道,“按照往常一样,吃的你们分了,其他的收到库房。” “这次不一样。”紫玉小声道,“外边的人说,需要娘娘亲自去收。” 乐望舒蹙眉,不大想动:“本宫不想动,告诉外面的人,要么东西留下,要么原封不动带回去。” “娘娘,这次送来的……是个人。”紫玉道。 乐望舒摇着圆扇的手一顿,一脸疑惑地望过去。 紫玉:“娘娘出去看看吧。” 乐望舒思量了片刻,起了身,在紫玉紫风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第27章 余三姑娘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来人是紫宸殿的三等内监秦子,他瞧着那走出来的少女,跪地请安。 按理说,他是紫宸殿的人,又是奉命前来,是不需要行此大礼的。 然在他看来,这位皇后娘娘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怠慢不得,给她留下好的印象才好。 乐望舒站定,瞧了瞧这小内监。 “起来吧。” 此人面生得很,不曾见过,想来不是个什么大人物。 慵懒又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令秦子晃了下心神。 “谢皇后娘娘。”他站起身,指了一下身旁站着的女子,“这位是大学士府的余三姑娘,随同其父亲一起进宫来,皇上念着其是女子,且又与娘娘年岁相差不大,便让奴才领着到娘娘的宫里来,陪着娘娘说说话。” 在出来之时,乐望舒便已经认出了随同之人是谁。 她未出声,也是想要看看,是因何而来。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余灵珊福身行礼。 “不必多礼。” 乐望舒上前一步,将人给扶住。 她看向小内监:“人,本宫便留下了。” “是,奴才告退。” 秦子是个识趣的,没有多留。 “随我进来。”乐望舒拉着余灵珊,往寝殿带。 两人虽是相识,然交情却是不深,点头之交而已。 余灵珊没有想到,这位入了宫,做了皇后,这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以往,鲜少见她有这般亲切待人的时候。 两人落座于外间的软榻。 乐望舒吩咐:“去拿些冰镇草龙珠来,给余三姑娘消消暑。” “听闻娘娘病了,可是好些了?”余灵珊柔声问。 闻言,乐望舒轻笑:“我这身子自小便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早就习惯了。倒是姐姐——” 她凑过去些许,挑了挑眉,问询:“平素里不见你进宫,今日怎进来了?” “是太后特意嘱咐了家父,让带臣女进宫来。” 瞧着女子那眉宇间,有着散不去的愁绪,乐望舒眸光闪烁。 “想必是有什么事吧。”她似不经意问起。 余灵珊苦笑了一下:“想来是有意赐婚。” “赐婚?”乐望舒惊讶。 一是因着听闻了此消息,二则是因着如此重要之事,余三姑娘就这般说了出来。 “可知是哪家的公子?”她问。 “梁家三房的嫡子。” “国公府,听着还不错。”乐望舒中肯地道。 余灵珊面露愁绪,瞧了一脸淡然的乐望舒一眼,而后收回眼神,轻声道:“家族地位确实不错,然梁宣此人,却是个不堪托付的。早就是花名在外,勾栏瓦舍的常客,还未娶正妻,小妾便是一堆……” 这时,紫玉端着草龙珠和糕点果子走了过来。 乐望舒笑着道:“尝尝看,这么热的天里,吃上些冰镇之物,实乃一大幸事。” 说着,便动手去拿。 “娘娘,您还不可吃这些。”刘嬷嬷瞧着她的动作,提醒道。 “……”乐望舒手僵了下,给到了余灵珊跟前,“我这是为余家姐姐拿的,嬷嬷放心,我爱惜着自己的身子呢。” 刘嬷嬷一副看透了的模样,摇了摇头。 第28章 旁敲侧击 “听余姐姐言,那这梁家公子,确非是良配。”乐望舒收回手,持着圆扇,轻轻扇着,歪着头看向旁边,“余姐姐可有心仪之人?若是有,便可先定下,太后纵是再想促成这门婚事,也不能逼着有婚约的女子嫁人不是?” “古人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乐望舒眨了眨眼,“想必太后也不会为了这件小事而罔顾自己的声名,百姓的声音。” 如今的太后能拥有如此之大的权势,便是因着皇帝尚且年幼,而她又富有好的名声,让大臣们纷纷信服。 若是这不好声音的多了起来,虽是一时不能怎么样,然积少成多,总是会有爆发的一日。 “听皇后一言,让臣女豁然开朗,谢皇后娘娘。”余灵珊面上的阴霾散去,那双明亮的眼睛,闪耀着亮眼的光芒。 “我与余姐姐甚是投缘,若是有需要的话,很乐意伸出援助之手。”乐望舒微笑着道。 同时在心里感慨:希望这一世,这对苦命鸳鸯能有个好结果。 “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余灵珊真诚道谢,而后颇为担忧地道,“皇后既唤了臣女一声姐姐,臣女的年龄确要大些,也便托大几分,有些话,还望皇后能往心里去。这后宫不比别的地方,就是一荆棘丛,哪怕是身居皇后之位,也定要多加当心才是。”qi su wang。COM “有劳余姐姐挂心,我心里有数的。”乐望舒拉过她的手,“难得有人能进来陪陪我,晚些时候再走如何?” “这……” “我让人去与你父亲说一声。” 乐望舒知晓她在担忧些什么。 “能得皇后娘娘的青睐,是臣女的福分。”余灵珊规矩地道。 乐望舒‘噗嗤’一笑:“别一口一个皇后娘娘、臣女的,这宫里没有外人,余姐姐便唤我妹妹吧。” “娘娘莫要说笑了,臣女何德何能,能唤您一声妹妹。”余灵珊笑道,“皇后入了宫,便是皇家之人,就算是亲的姐妹,也不可再以妹妹相称,更别说……” “不叫便不叫吧。”乐望舒抢过话来,“余姐姐可要出去瞧瞧?这宫殿的海棠开得甚是艳丽,瞧瞧去?” “好。” 两人在一众宫女的陪同下,将整个望舒殿都走了个遍。 乐望舒欲寻机打探余灵珊的心思,然对方隐藏得太好,几番下来,都未能得到想要得讯息。 她不禁感慨:难怪前世,这两人之间的情在后来才被世人所知,可真是藏得滴水不漏。 余灵珊是傍晚才出了宫,乐望舒用过晚膳,歇了片刻,便泡进了浴桶之中,疏解这一日的疲乏。 紫玉紫风在一旁伺候着。 “娘娘,奴婢瞧着,那余三姑娘,好像对大公子没什么心思。”紫玉忽地道。 乐望舒闭目养神,享受着这份宁静与凉爽,听闻此话,笑问:“怎么看出来的?” 紫玉细细想了想:“您的多番试探,都被她搪塞了过去,且这余三姑娘,规规矩矩,没有半分要与娘娘亲近的模样,她若是真对大公子有意,应当对娘娘热情些才是。” 第29章 醉酒 毕竟谁人不知,丞相府的姑娘是被府中所有人都宠着的。 “嗯。”乐望舒点了下头,“分析得有道理。” 这反应,倒是让紫玉迷糊了。 “娘娘——” “娘娘这一日累了,让她安静会吧。”紫风忽地开口,打断了紫玉的话。 “啊?”紫玉当即便忘了自己还想要说些什么,忙道,“那娘娘别泡了吧,回床榻睡去。” “不去。”乐望舒转过身,将头搁在浴桶边缘,“紫风,你去拿些花酿来。” 见丫鬟杵在那里不动,她催促道:“快去。” 紫风犹豫了片刻,转身出去了。 紫玉不明所以:“娘娘要花酿做什么?” “自然是……”她故作神秘的拖着腔,“喝了。” “不成不成。”紫玉是千个万个不赞同,“您这身子都还没养好,怎么可以喝酒?这要是让嬷嬷知道了,非得骂死我们不可。” 说着,就要跑出去:“奴婢得去阻止紫风——” “给我站住!”乐望舒声音微冷,“不准去。” “可——” “你怕嬷嬷生气,就不怕我生气?!”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自然是您?” “那不就得了。”乐望舒转回身子,靠着木桶边缘,玩着水。 重生回来后,第一日紧张,第二日便开始生病,就没得过闲,还是第一次这般放松。qi su wang。COM 此时此刻,别的不想,就想喝点酒。 因着身子不好,前世都没沾过酒的味道,她想要放纵一回。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酒量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小酌两杯,人已经开始泛起了迷糊。 她伸出手,摇摇晃晃地指着紫风:“你,过来。” 紫风刚一凑过去,乐望舒就将她牢牢抱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害了你。” 前世,紫风为护她,被万箭穿心的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娘娘,您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我没有喝多,我没有喝多……” 紫风转头看向紫玉。 紫玉上前来,不料还没出声,她也被抱住了。 “你也回来了,真好。”乐望舒哽咽着道。 “娘娘,奴婢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紫玉耐心安抚,“这水该凉了,您先起来好不好?” “不好。”乐望舒连连摇头,“我好怕,这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又该回去了。” 紫玉紫风对视了一眼,她们表示不太懂,皇后这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乐望舒的任性,是以,当墨星澜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副主仆三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宫女俩的衣裳都被水湿一大片,造成这的罪魁祸首,正泡在浴桶当中。 因着紫玉两人是背对着的,所以墨星澜只能看到那一双揽着她们的白皙如玉的芊芊玉手。 饶是如此,也让他…… “咳咳……” 他眼神看向了别处,手遮掩住唇。 紫风眼神一凌,而后低垂眼睫,她竟然没有发现皇上的靠近。 看来是最近太过于放松了。 紫玉转头。 乐望舒也顺着两人的肩头看过去,迷迷糊糊的,待瞧清人时,面色一变。 第30章 乖别闹 紫风虽是不擅言辞,但却是个心细的,自家主子的情绪变化,她当即便感知到了娘娘对皇上,似乎有着极大的恨意……? 这是为何? 心中疑惑万千,此刻却是容不得她多想,用手肘碰了下发愣的紫玉,示意她让人先出去。 紫玉回神来,点了点头。 紫风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外人的视线。 “给皇上请安。”紫玉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道,“皇后娘娘正在沐浴,还烦请皇上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闻言,墨星澜看了眼被宫女完全挡住的人儿,冷声吩咐:“皇后的身子才刚好了些,别又病了。” “奴婢知道。” 墨星澜离开后,紫玉拿过衣裳:“娘娘,这水凉了,您不能再泡着了。” 乐望舒醉眼朦胧的一双狐狸眼,蒙着一层水雾,看过去。 这模样,看得紫玉是心疼不已:“娘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先是莫名要酒喝,现在又是如此。 “别问了,先伺候娘娘穿衣。”紫风面无表情,眼神稍加深沉。 穿好衣裳之后,两人扶着乐望舒走了出去。 “你们先出去。” 她挣脱两人搀扶,冷静地道。 声音听不出半分的醉意,似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紫玉抿着唇,犹疑了片刻,向外走去。 紫风靠近其耳边,小声道:“娘娘,在您的梳妆盒中,放着一把匕首。” 留下话,又看了一眼一派天真的墨星澜,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并未走远,就守在了门口。 紫玉小声问:“你方才跟娘娘说了什么?” 紫风沉默不言。 屋内。 乐望舒布满水雾的狐狸眼,紧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墨星澜,她抬脚,缓缓走过去。 哪怕尽力控制着,那身子仍还是一摇一晃的。 墨星澜生怕她一个不慎,就给摔了,忙起身,迎上去。 “啪——” 刚一靠近,还未站稳,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屋子。 墨星澜白皙如玉的脸上,手指印清晰可见。 “我乐家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你要这般痛下杀手?”乐望舒满心满眼的都是悔与恨,“如果你觉得让我当这个皇后,委屈你了,你可以找一个理由,废了我,把我打进冷宫,我都没有怨言。可你为什么,要如此的心狠,灭我乐家满门!?” 愤恨与不甘,在这一刻尽数显露。 墨星澜走上前,抓住她的手。 因为那一巴掌扇得太过用力,而导致了乐望舒的芊芊玉手一片通红,他弯下腰,轻轻吹了吹,心疼地问:“疼吗?” 乐望舒试图将自己的手收回,然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她咬了咬牙,冷声道:“这里没有外人,皇上大可不必演戏,没人看的。” 墨星澜抬起头来,伸手抚向少女的脸,微笑着,柔声道:“累了吗?睡吧。” “……” 乐望舒有一种一击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在愤恨,而对方却是照单全收不说,还始终笑着。 一只手被握住,无法挣脱开来。 另一只手,袭向少年的脸,用力揉搓。 有着发泄,也有着小女孩心性,咬牙道:“在这样一副好看的面容隐藏着一颗黑心肝,真是可惜了。” 她冷冷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夺眶而出。 墨星澜替她擦着泪,眼睛里,满是心疼。 他忽地一把将少女抱住,抱得紧紧的。 将头埋进其颈间,能闻到清新的酒香,与她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墨星阑觉得,他似乎醉了。 少年比乐望舒高出大半个头,这般抱着,她小巧的身姿被完全掩盖住。 “望舒,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但却不可离开我。”墨星阑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轻微的颤抖。 他……似乎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乐望舒怀疑自己是疯了。 这个男人,手腕铁血,心思深沉,也会有害怕的吗? 他不过是想稳住自己,以此,才能更好的利用父兄为他做事罢了。 呵呵…… 可真是够狠的。 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亦然。 竟是为此,屈尊降贵,抱着让他恶心的女人,说着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语。 想到此,乐望舒挣扎了起来。 然她越是挣扎,墨星阑的手臂就收得越紧。 到最后,勒得她疼了,动弹不得。 “乖,别闹。”墨星阑轻声安抚。 乐望舒面色一片冰冷:“你到底想要什么?皇上,臣妾看不懂你,你明明厌恶我,却日日都到望舒殿来。呵……看到我这张脸,想必你自己也挺恶心的吧?其实,你不必如此的,真的。” 都说酒壮人胆,乐望舒觉得一点都不错。 这些话,她平时里只敢在心里想想,要说出,是万万不会的。 她怕,她不敢。 然此刻却因喝了酒,让她一一吐露了出来。 “父亲是忠良之臣,就算他的女儿在这宫里不受宠,他也不会做出任何的违逆之举来。所以皇上不必如此刻意的演戏,你的此举,看似在宠着臣妾,实则又何尝不是在给臣妾树敌?后宫佳丽众多,皇上只取一瓢,你以为,他们会甘心吗?”.c0m 她苦涩地笑了笑:“亦或者,这才是皇上的本意,让臣妾为您除掉那些眼睛,或者让那些人因为嫉恨而除掉臣妾。无论是什么情况,受益的始终都会是皇上……” 墨星阑松了手,玉手轻轻抹去她面上的泪水,而后放在唇边舔了舔。 “咸中带涩。”他道,“是我让望舒受委屈了。” 指腹轻抚着少女白皙如玉的面庞:“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发自内心,绝无他意,也并非别有用心,我只是想对你好。我知道,你眼下还不肯信我,我会等,等你真正信的那一日。” 乐望舒连连后退,又因醉酒的缘故摇摇晃晃的,甚是不稳。 墨星阑看得心惊,小步上前。 然他越是靠近,她则越退。 骤然,被一物绊住,整个人向后摔去。 墨星阑瞳孔一缩,伸手拉着她,把自己当成了肉垫,将她牢牢护住。 电光火石间,两人双双倒在地,四目相对,软唇相碰。 他们能感知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加快的心跳,以及唇间的酒香。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墨色瞳孔中倒映着勾人的狐狸眼,墨星阑觉得,他彻底醉了。 第31章 吻 殿外,月色明亮,清风徐来,海棠摇曳。 殿内,烛火通明,粉纱飘舞,花香阵阵。 墨星阑的手,缓缓移向少女的脖颈,微微用力。 想要退离的乐望舒,就这么被按了回去。 她猛地睁大了眼,瞳孔之中映射出难以置信。 这男人在做什么? ……吻她? 不对不对……事情的发展不对! 他明明是厌恶她的,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还是说,这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就连自己也肯牺牲? 此刻的乐望舒,脑子里一片浆糊,乱糟糟,有些晕乎乎的。 像是一团线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理不顺还剪不断。 骤然间,她感觉到身子有些凉,回过神来时,少年脑袋正埋在颈肩。 脑子“轰”地一声,便炸了。 乐望舒满脸通红,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本就因喝了酒,有些不太灵光的的脑子,此刻更是混乱不已,突然眼前一黑。 正汲取着少女甘甜的墨星阑,忽地感觉肩上一重,他回过了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暗骂了一声“禽兽”。 他将人给抱到了床榻上,整理好了衣衫,盖好被褥,这才走向了外面。 “叫傅遥过来。” 这话很显然是吩咐赵全的。 语落下,不给人问询的机会,关上了门。.qi su wang。COM 他回到内室,坐在床边,手轻抚着少女的如玉的肌肤。 他明明清楚望舒心中的恨意与抵触,却仍还是在那样的情况的失了控制。 自以为强大的控制力,在她的面前,溃不成军。 因为要照料乐望舒的身子,是以傅遥并未住多远,很快便到了。 检查了一番,道:“皇后仅是因为醉酒而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听闻此,伺候的宫人们才安心了下来。 待下人们都退了下去,傅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墨星阑。 后者眉头皱起:“有什么话,直言便是,你何时变得如此扭捏了?” “皇后晕睡,大部分的缘由,确实是因为醉酒,而小部分则是因为受了刺激,情绪起伏过大而导致。”傅遥唇角上扬,带着些许的讽刺,“看来,这位皇后娘娘并不是很乐意见着你。” “……” 墨星阑如何听不出这话语中幸灾乐祸和挖苦之意,他脸色微沉,冷声道:“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眼前的少年,面色阴冷,带着一股子的狠劲,身上的王者之气显露无疑,与平日里那个总是带笑的温润少年截然不同。 这个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傅遥轻笑一声,好心提醒:“这位皇后娘娘可是脆弱得很,皇上还是悠着些,别将人给吓得一命呜呼了。” 说完,也不看对方的反应,离开了。 徒留下一脸阴沉的墨星阑,有气无处发。 他坐了一会儿,揭开被褥,躺了上去,将自己的皇后搂进怀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翌日,乐望舒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刚一动,便觉得脑子快要炸掉似的,只有一个感觉,疼…… “嘶——” 眉头紧皱到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紫玉。” 她冲外面喊。 “娘娘。” 紫玉紫风带着梳洗的用具走了进来。 “娘娘,这是醒酒汤,您喝了会好受些。”紫风倾下身子,“奴婢喂娘娘。” 乐望舒身上着实没什么力气,加之头晕脑胀的,也未逞能,靠在床头,在宫女的伺候下漱了口,而后才喝着紫风那一勺一勺投喂的醒酒汤。 一碗醒酒汤见底,又吃了些清粥,这才有了些力气。 “娘娘,可还要歇着?”紫玉问。 “不了。”乐望舒摇头,望了眼外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到午时了。”紫玉答,“昨夜傅太医临走之时交代,说娘娘醒来,若有不适,可传他过来。” “傅太医?”乐望舒神色狐疑,“他昨夜来了?” 细细回想了一番,竟是毫无印象。 “是啊。”紫玉点了点头,而后严肃地道,“娘娘,您这身子不适宜饮酒,日后莫要任性了。” 昨夜傅太医走了之后,刘嬷嬷将她和紫风狠狠骂了一通,整整念叨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她俩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大半夜的,还将太医给请来了。 要是早知娘娘的酒量是这样的,就算打死她们,也是不敢让她碰酒的。 可那时后悔,已然是为时已晚,只能以此为戒了。 乐望舒沉默了许久,出声问:“我昨夜,酒后都做了什么?” 闻言,两人面面相觑。 “娘娘,您一点都不记得了?”紫玉试探地问。 乐望舒微微皱眉:“一五一十的说说。” “……” 紫玉看了看紫风,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正踌躇着,便听见自家娘娘道:“紫玉,你来说。” 被明确点了名,紫玉无可奈何,组织了一下言语:“娘娘昨夜,小酌了两杯,便醉了。抱着奴婢和紫风,一个劲地说对不住,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然后,皇上便来了,再之后,您便让奴婢们都出去了。没过多大会儿,皇上就让人去请了傅太医来。” “当时可是吓坏了奴婢们。”过了一夜,紫玉仍还后怕着,“好在的是,娘娘只是醉了酒,睡了过去,并无大碍。” “你说,皇上来了?”乐望舒忍着不适,成功的,从一大堆话中抓住了这。 “是啊,皇上来了。”紫玉肯定地道。 乐望舒头疼直捏眉心:“我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或者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清醒的时候,她可以很好地隐藏起心中的恨意,可醉酒了,就不一定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酒量会是这个样子的,比一杯倒好一点点,她两杯倒。 这可真是失策…… “应该,没有吧。”紫玉不是很确定地道,“今晨见皇上离开时,神色并未见异常,想来娘娘醉酒后,也是规矩的。” 她们也是头一次见娘娘喝酒,这醉酒了是什么样子,她们也是不甚清楚。 乐望舒可没有那份乐观,那小皇帝是个什么样子的,她心里有数得很。 现在没有异常,是还没到发作的时候。 等到日后,怕是就会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算了。 第32章 修书 乐望舒觉得,断然不可坐以待毙,去图那个侥幸。 “你们先出去吧,我头疼得很,再睡会儿。” “娘娘有事,唤一声便是,奴婢们都在外面候着。”紫玉道。 乐望舒点了点头。 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哪还需要睡什么,她只是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如何做而已。 然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本就不是一个工于心计之人,不然的话,前世也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娘娘。” 正当她出神之际,紫风出现在了屋中。 她看过去,狐疑地问:“可是有事?” 紫风点了点头:“有些话,奴婢想了想,还是得跟娘娘说。” “过来坐下说。”乐望舒招了招手,又拍了下自己的床榻边。qi su wang。COM 紫风面色凝重,稍有踌躇。 乐望舒拉住她的手:“你跟紫玉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在我的心里,早将你们当成了姐妹,有什么话,直言便是。这里没有外人,就算说错了,也不要紧。” 紫风抿了下唇瓣,开了口:“昨夜您醉酒之后,奴婢发现您看皇上的眼神与情绪都有着极大的恨意。进宫以为后,是娘娘一直以来的夙愿,为何……” “我表现出来了?”听到这话,乐望舒是又惊又后怕。 “奴婢看出来了。”紫风道。 “皇上当真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瞧着是没有什么不对。” 乐望舒沉默了。 “娘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紫风很是疑惑。 “这样,你去打探一下——”话未说完,乐望舒自己先否决了,“打探皇上的行踪,这若是被发现了,是项罪名,不可不可。” 紫风紫玉两人已经为她断送过一次性命,她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长乐宫。 贵妃徐嫣然用过午膳之后,手持着圆扇,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身旁有两宫女伺候,正为其扇着风。 她自己时不时地摇两下扇子,听着下人说着近期的事情。 “看来,咱们的皇后娘娘,是深得圣心,让皇上喜欢得紧。”她慢悠悠地道。 听着自家主子那似毫不关心的话语,秋嬷嬷很是着急:“娘娘,太后让您给皇上送些糕点果子之类的,您当放在心上才是。” “这前些日子,后宫妃嫔们都病了,皇后更是病得严重,想必皇上是忧心不已,我若这时候凑上去,岂不是会惹得众人的不满?” 徐嫣然微微叹息:“指不定啊,还会让皇上生厌,就算是要讨好皇上,我不必急在这一时,来日方长。” “娘娘,昨夜皇上又宿在了皇后的宫中。”翠红眉头紧锁,“您这般不争不抢的,总归不是办法,后宫妃嫔这么多,皇上如今不念着您,怕是时间一久,就该忘记了。” “切莫要胡言。”徐嫣然轻声呵斥,“在这宫中,需谨言慎行,皇上若心中有我,就算我不去寻他,也总归会有一席之地,他若心中无我,我就算是凑上去,也是无用的,还会徒增厌恶。”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的。”她笑了笑,“想来皇后的病,也好了些,好歹也是一宫的姐妹,是当去探望的。” “可皇上下了令,不让众宫妃去打扰皇后养病。”秋嬷嬷提醒。 “那也该送些东西过去,慰问慰问,毕竟,皇后生病,那可是大事。”徐嫣然转头看过去,“翠红……” 对于皇后病了一事,因着有皇上的命令,后宫各宫妃都静观其变着。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皇上在朝中没有什么大用,可他到底还是皇上不是? 心中怎么想归心中怎么想,明面上还是得做做样子的,毕竟要想诞下皇子,还得看皇上才是。 这皇后一病,皇帝后宫中,权利最大的就数贵妃了。 前有皇上的旨意,后有贵妃的按兵不动,就算是有人想去望舒殿探探虚实,也是空有想法而不敢行动。 眼下,这后宫的标杆动了,其他观望的妃嫔,自然也得动起来。 于是安静许久的望舒殿,一下子变得闹热了起来。 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搬着各宫送来的慰问品。 而身为正主的乐望舒,却是正着一身清爽的宫装,懒散地坐在殿中亭台里,品茶,赏花。 紫风安静立在一旁为她摇扇,紫玉则闲来无事,坐在一旁绣花。 主仆三人,悠闲自在,轻松惬意得很。 “母亲可有传话来?”乐望舒问。 “并无,要不修书回去问问?”紫玉建议道。 “家中可有异常?”乐望舒又问。 紫玉还是摇头。 她们如今进了宫,宫外的消息并不灵通,而他们也不可随意出去,一旦被发现,私自出宫可是大罪。 “取笔墨来。”乐望舒吩咐。 这事情未落下,总是担心会有变故,心里难安得很。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快速取了来。 乐望舒写了一封信,大致慰问了家中是否安好,更多的则是问了大哥乐禹的情况。 写完收了起来,又写了一封,是给二哥乐锦的。 信中再三叮嘱,要看好那梁国公府三房的那个梁宣,以及多加照看余家三姑娘,更甚是让他看住大哥,别让其犯傻。 身为皇后,要送封信到娘家,还是不难的。 写完之后,再三检查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将两封信交给了紫风:“给二哥的这一封,务必要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紫风点了点头。 紫风离开后,换紫玉为乐望舒摇扇。 “娘娘,宫妃们送来的东西,可要去瞧瞧?”她问。 “不必了。”乐望舒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这后宫,每个人都长着心眼,指不定那些东西里面带着些什么。” 喝了两口茶水,吩咐道:“稍后,你带着人,收拾一间小库房出来,将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放进去,登记造册,哪怕是一碟糕饼也要记录下来,可千万别少了什么,也别多了什么才是。” “娘娘是担心,有人会趁乱做些什么?” “我无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乐望舒看着争相绽放的海棠花,笑道,“凡事小心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娘娘,皇上传话,让您过去。”刘嬷嬷走过来,说道。 第33章 得见父兄 前脚各宫妃送来了各种各样的慰问品,后脚皇上就着人来唤她过去。 乐望舒觉得,这当中,定然有诈。 于是,她将自己信任的紫玉留下了,带着刘嬷嬷前去。 到了紫宸殿,还未开口,赵全便迎了上来。 乐望舒被带着进去,刚一踏进,便听到里面有不止一人的声音,且还都是男子,她脚步稍顿。.qi su wang。COM “皇后娘娘?”赵全狐疑地看过去。 乐望舒眉头微蹙:“皇上正商议要事,我若现在进去,恐有不妥,还是先到偏殿等着吧。” 后宫不得干政,她还是识趣些好。 “是皇上让奴才带您过来的。”赵全道,“娘娘只管放宽心。” 虽是如此说,但她仍有一种皇上欲坑她的感觉。 进到大殿里,她看到了里面的人时,愣了下,而后不顾形象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中年男子。 “爹爹……”她哽咽着唤。 母亲是女眷,要见可召进宫,也还算容易,可父兄都是男子,她以为这辈子都难见到了,没想到竟有机会能得见。 乐绍元瞧见女儿这般没有规矩,欲责备,可听着她那哽咽的声音,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宽厚的大手轻拍着少女的后背,安抚着。 “都是成了亲的姑娘,还这般没有规矩,成何体统?” 看似呵斥的话语,却无半分呵斥之意。 乐望舒稳了稳情绪,退了一步,抹着脸上的泪水。 乐锦上前,用自己的手帕替她擦:“已经是做皇后的人了,还跟在家里似的没规矩,也不怕人笑话。” “二哥……” 瞧着那又要落下的眼泪,乐锦笑道:“可别再哭了,小心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咱们小妹可是一向最爱美的。” “还不赶紧的跟皇上行礼。”一直没有说话的乐禹,冷声道。 乐望舒看过去。 大哥还是这般,瞧着冷冰冰的。 她收回眼神,走到墨星阑的面前:“臣妾给皇上请安。” 墨星阑忙将她扶起,伸手为她抹泪:“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守着这些礼数,怎么自在怎么来便好。” “小妹自小被家中娇纵惯了,离了家人一些时日,再次见到难免会有所激动,还望皇上稍加体谅,别往心里去。”乐锦温润又有礼地为自家妹子说着话。 “二哥多虑了,朕倒是觉得,皇后这般实为真性情,甚好。”墨星阑唇角含着笑意,说话之时,眼睛直盯着乐望舒,似乎是怎么看都不够。 乐望舒被盯得毛骨悚然,然又因父兄在,不能露出异常来,省得让他们担心,硬着头皮笑了笑。 墨星阑拉起乐望舒的手,道:“父兄与皇后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难得聚齐,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这也正是他叫乐望舒来的真正目的。 “这……”乐绍元犹疑。 大臣在宫中用膳,若是传了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爹,皇上也是一片好意,您就别推脱了。” 乐望舒知道,但凡是墨星阑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没有做不成的,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须做无谓的推辞。 “既是皇后相邀,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乐锦先出声道。 席间,墨星阑一如既往地亲自为乐望舒布菜。 动作熟稔,倒不像是临时装的。 看到这一幕的乐家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用完膳之后,墨星阑就和乐绍元以及乐禹议事去了,留下乐望舒和乐锦二人。 “瞧着皇上对妹妹倒是也有几分真心,如此,我们也便放心了。”乐锦摸了摸乐望舒的头,目光一片柔和,“要在后宫中生存,除了皇上的庇护,你自己也要当心些,别着了她人的道。” “二哥觉得,皇上待我好?”乐望舒眨巴着眼,望着他。 “瞧着是如此。”乐锦道,“在家中,大家都顺着你,宠着你,可这宫里,不比家中,皇上有那么多的妃子,有些事,也别太计较,不管如何,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 “我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进宫一事,家中人是都不同意的,可因着宠着她,这才妥协。 “也别说我的事了,说说家里吧,可都还好?”乐望舒问。 乐锦:“家中一切安好,你好,我们便好。” “上次娘进宫来,我听她的意思,是要打算给大哥定亲,此事可有进展?”乐望舒问到了正题上。 原是打算着送书信回去问,既然这会儿遇到了人,直接问更好。 家中之事,乐锦本不欲让乐望舒担心,但在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注视下,他终究是忘了本意。 “娘是有问过大哥是否有心仪之人,大哥说没有,娘便打算说那柳家的二姑娘。” “可是内阁侍读学士那个柳家?” “除了那,还有哪个柳家?” “不成!”乐望舒皱起眉头。 娘亲为了不引猜忌,竟还是打算说那柳家。 大哥也真是的,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说? 他不说,大家又怎么会知道? 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乐锦颇有些意外:“这柳家,书香门第,那柳二姑娘知书达礼,以我看,倒是一家不错的门户。妹妹这般态度,可是与这柳二姑娘有过节?” “这柳二姑娘人再好,也得大哥喜欢不是?”乐望舒稳了稳心神。 乐锦失笑:“妹妹又怎知,大哥不会喜欢?” 乐望舒:“那种娇娇柔柔的姑娘,大哥怎么可能会喜欢?” 乐锦:“妹妹觉得,大哥喜欢什么样的?” 乐望舒四处看了看,勾了勾手指,示意乐锦靠近些:“大哥就是个闷葫芦,还心思重,就算喜欢也不会说的。在家中之时,我曾见过大哥与余三姑娘待在一块,更是瞧见了他对人家笑,神情甚是温柔,我觉得,指不定他对那余三姑娘有意。” 其实她并没有看到过,但为了悲剧不再重演,只能出此下策了。 她又不能跟人说,她是重生的人,那柳二姑娘就不是个好人,会害了大家。 没凭没据的事,恐怕大家只会当她是疯了。 “余三姑娘。”乐锦默念,而后问,“是大学士府的那个余家?” 乐望舒连连点头。 “余家乃是朝中重臣,忠良之家,若真是……”乐锦神色稍显凝重。 第34章 委屈 乐望舒从自家二哥的脸上,看到了与母亲相似的担忧。 她更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想必朝廷内外的闲言碎语,更是不会少。 兴许还会得罪太后,引来小皇帝的猜忌。 这些后果与负面的东西,乐望舒心如明镜。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想要争取一番,不想重来一世,这相爱的两人,最后仍得那般结果。 无论是母亲,还是二哥,首先想到的,想必都是当下局势。 大哥向来孝顺,必定不会让父母太过于为难,不然也不会有前世的妥协,哪怕不愿,最终还是娶了那柳二姑娘。 “二哥,我这就只是猜到,最主要的还是得问问大哥的心思。”乐望舒余光瞧了眼那方,“不过,不管大哥是否喜欢余三姑娘,我觉得,我们都不应让他娶一个他不爱之人。哪怕终身不娶,也好过与一个人,一生怨怼着过,你说呢?” 乐锦单手撑着头,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喋喋不休的少女,眉宇间有着沉思。 说了半晌,一句回应都没能听着,乐望舒伸手在其面前晃了晃:“二哥?” “嗯?”乐锦回神,应了一声。 “我在跟你说话,你盯着我发什么愣?”乐望舒微皱着眉,小嘴微微翘起,甚是不满。 乐锦失笑:“二哥是在想,我们小妹这才入宫没几日,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少了些娇气,多了分沉稳,也学会关心家人了,看来这皇宫,还真是有魔力。” 乐望舒微怔了一下,而后笑了笑:“人总是要长大的,现在这样不好么?” “好。”乐锦摸了摸她的头,“妹妹长大了,懂事了,哥哥很欣慰。可是妹妹,在哥哥的心里,宁愿你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姑娘,在我们的庇护下,安稳过一生。如今的情况,倒是与昔日所愿,想差甚远。” 不知怎的,乐望舒听到了这番话,红了眼眶。 “二哥,若是日后,因我而让丞相府蒙了难,你可会恨我?” 前世种种,于她而言,终归是心结。 “不会。”乐锦肯定地道,“妹妹心地善良,决计不会伤害家人,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也是我这做哥哥的无用,没能护住你。本就不是你的错,又怎会怨你,恨你?入了宫,心思倒是多了起来,学会胡思乱想了,傻不傻?” 说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少女的额头。 乐望舒破涕而笑,红彤彤的一双眼睛,叫走过来的几人瞧见了。 乐禹眉头微蹙。 乐绍远直接一巴掌拍向二儿子的头:“臭小子,又欺负你妹妹了是不是?” 乐锦甚是无辜地望过去:“爹,您怎么还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你们就在不远处,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乐绍远冷哼一声,走过去,耐心又慈爱地替女儿擦眼泪,“舒儿乖,不哭了,回去,为父定好好教训教训你二哥。” 乐锦:“……” 乐禹看了眼沉默不言的墨星澜,而后转过头,看向了乐望舒,面无表情,目光柔和:“都是当皇后的人了,还时常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说着责备的话语,眼底的心疼却是显露无疑。.qi su wang。COM “大哥,你又凶我。”乐望舒委屈地看过去,“你就只知道凶我。” 倒不是她感性,而是再次见到他们,对乐望舒而言,就像是在做梦,有很多话想说,又不能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就好像是,受了委屈,身边无人的时候,还可故作坚强,可当亲近之人在身边之时,便会忍不住将心中的那份委屈都给发泄出来。 她也不想的,可就是忍不住。 “舒儿乖,不哭了,回头我替你教训你大哥,让他不会说话,欺负了舒儿。”乐绍远说着,还狠狠剜了大儿子一眼。 乐禹:“……” 是谁方才说,见到妹妹,定要好好说教一番。 说得好好的,一见到人,就全然忘记了。 乐望舒知道这大哥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也就是借故发泄了一番。 她稳了稳情绪,看向几人:“爹爹是要离开了么?” “是啊,进宫久了,难免惹人闲话。”乐绍远看向女儿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浓浓的不舍之意。 “皇后若是想父兄了,朕便让他们进宫来,与你相见便是。”墨星澜忽地插话,那模样,要多乖巧又多乖巧。 “臣妾多谢皇上。”乐望舒嘴上谢着恩,心里却是没当回事。 临别之际,她看向乐锦,欲言又止:“……二哥。” 那模样,看在众人眼中,便是依依不舍。 乐锦微笑着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乐望舒这才笑了。 她目送着父兄离开,而后收回目光,面对着墨星澜时,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淡漠得很。 “臣妾谢皇上,今日设宴,让臣妾得见父兄一面。” “皇后想要谢朕?”墨星澜唇角含笑,面带揶揄之色,上前了一步,“打算如何谢?” 乐望舒眸光闪烁,佯装不解:“皇上想要臣妾如何谢?” “如何谢,乃是皇后的一片心意,无论是怎样,朕都喜欢。”墨星澜拉住乐望舒的手,再是自然不过,“不过当下,有别的事。朕这里有人送来了些东西,皇后且去挑选些自己喜欢的带回去。” 乐望舒的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沉默不言。 她试着挣脱,换来的只是对方的越握越紧。 到了偏殿,乐望舒瞧见了那些所谓的东西为何,绫罗绸缎,珍宝无数……就这么明晃晃的摆放着,纵使见惯了这些的她,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奢靡! 然她自幼便受宠,这些东西见得不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 目光被一颗隐隐发光的大珠子所吸引,走了过去。 墨星澜跟在其身后,解释道:“这是明月珠,在黑夜里,能自主发光,皇后若是喜欢,便带回去。” “明月珠?”乐望舒稍显震惊。 此物可是稀罕物件,曾有传言,太后一直在寻找此物,可谓是花费了重金,然一直未寻得半分踪迹,不成想,小皇帝这里竟有。 若是这东西,到了她的手里,被发现了,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第35章 消息传开 喜欢归喜欢,然有些东西,却是不能要的。 “此珠甚是珍贵,自是应身份高贵之人拥有,臣妾可没有那个福分。”乐望舒收敛了自己的神情,淡淡地道。 许是瞧清了乐望舒眼底的固执,墨星澜并未说什么。 瞧了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想要的,乐望舒便规矩行礼告退了。 因着还有事要处理,墨星澜倒也未留。 皇上傍晚召见皇后,留乐家父子在宫中用膳一事,很快便传开了来。 最先收到消息的,便是太后所居的寿安宫。 听闻之时,她正在用着膳。 听着下人有声有色地讲述着,太后一直都是沉默以对,直到用完了膳,漱了口,像是往常一般,在宫内走动消食时,才出了声。 她神色莫名地问:“皇帝近段时日,可有去其他妃嫔那里?” “禀太后娘娘,未曾听闻。”跟在太后身侧的一等宫女阿茵上前一步,回话道,“自打皇后入宫以来,皇上进后宫,就只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就连贵妃娘娘,都未曾去看望过。” “嫣然可有主动去看过皇帝?”路过花坛,太后停下了脚,瞧见花坛中有一枝花格外冒头,当即便吩咐,“将那支给哀家摘了。” 话语落下,当即便有人将花给摘了下来。 太后将花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着。 “这花,可是有何不妥?”扶着太后的安嬷嬷,狐疑地问。 “你瞧瞧这花,长得如何?”太后问。 安嬷嬷笑道:“这红色的牡丹花,娇艳欲滴,雍容华贵,堪称国色天香,太后喜欢的话,可以摘下几支,放到房中观赏。” “美则美,可就是太冒头了些。”太后的话语骤然变冷,面色阴沉,“在一众花中,如此张扬,哀家瞧着,甚是碍眼。” 安嬷嬷跟随在太后身边多年,如何能听不出,这是在以花喻人。 怕是皇后的这般独断专宠,惹得了太后的不快。 跟着的一众宫人,皆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半丝声响,就怕引火上身。 “太后若是瞧不惯,除了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安嬷嬷建议道,“何须为了这么点事,而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除?”太后冷笑,“这有的好除……有的,怕是没那么好除。” 且不说,那人如今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就算不是,她的背后也还站着一个丞相府。 乐丞相如今乃是百官之首,是大臣中的标杆,他的掌上明珠,岂会是那么好除的? “太后您始终是长辈,教些晚辈规矩,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安嬷嬷微微一笑,“再者言,这皇后一家独大,别的妃嫔,可也不是善茬,咱们只需静观其变便可,相信过不了多久,必定会有好戏看。到时,便可隔岸观火,适时推波助澜,就算皇帝要查些什么,也查不到您这里来不是?”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心间阴郁扫去不少,将手中的花扔到地上,抬脚向前时,还踩了一脚。 跟在其身后的宫人们,也有样学样,跟着主子做。 一朵艳丽之花,转瞬间,便成了地上的烂泥,人人都可欺压,人人都可踩一脚。 长乐宫。 沐浴完的徐嫣然,着一身清爽的寝衣,正要睡下,便瞧见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几番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娘娘,今日皇上留了乐家父子在宫中用了晚膳,还将皇后也接了去。她虽是皇后,可这般,到底是不合规矩的,皇上如此宠着她……”翠红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这对娘娘来说,不公平。您与她一同入宫,过去了这么些时日,皇上都不曾来瞧过一眼。” “她是皇后。”徐嫣然面色不变,还隐隐含着笑,说道,“与皇上本就是夫妻,丞相也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岳父,夫妻恩爱,倒也并无不妥。” “娘娘……?”翠红急得直跺脚,“在这后宫里,任何的身份地位,都不如皇上的宠爱来得好,若是能早日怀上皇嗣,日后也——” “我觉得如今挺好的,你们也别瞎操心了。”徐嫣然笑了笑,拉下了帘子。 “……” “秋嬷嬷,您倒是也劝劝娘娘,这皇后的盛宠,一日更甚一日,这么下去,咱们娘娘可怎么办?”翠红找到外间的秋嬷嬷,颇为着急地道。 秋嬷嬷给她倒了一杯水:“咱们娘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听从照做便是,莫要冲动行事,连累了娘娘。你呀……就是才进宫,稳不住。自古以来,就没有盛宠不衰的后妃。今时今日,皇后独得专宠,且看这份宠爱,能到何时?” “可——” “好了,你虽是为了贵妃娘娘好,可这性子,确实需改一改,别到头来,被人利用,拖了娘娘下水。”秋嬷嬷很是严肃地叮嘱。 翠红微垂着头,抿了抿唇:“嬷嬷教训得是,奴婢记下了。” 除了寿安宫和长乐宫外,其他各宫的反应不一。 有的静观其变,有的摔碗摔杯,还有的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今夜的后宫,是闹热不已,然有一处,却是个例外。 一如往常,宁静祥和。 明亮的月色,照耀着望舒殿的海棠花,它们迎风而舞,似在欢迎着来人。 墨星澜一身黄袍,在殿外站了好一阵了,并未抬脚踏进去。 “皇上,如您所料,消息一放出去,今夜,这后宫甚是不平。”赵全哈着腰,小声说道,“太后那里,想必对皇后娘娘是有所芥蒂了,兴许会动手做些什么。长乐宫的那位,倒是安静得很,得了这样的消息,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望舒殿如何?”墨星澜看向前方,问。 赵全沉默了。 墨星澜忽地笑了:“她骂了朕,对吗?” “皇上说笑了,皇后娘娘知书达理,那等粗鄙之言,是断然不会说的,就是……”赵全犹疑了好半晌,才道了出来,“皇后娘娘说……说皇上您是,一只会吃人的黑狐狸。” 这话听着,确实不是骂人的话语。 可却是…… 墨星澜摇了摇头,心觉好笑:“朕是黑狐狸,那她是什么?一只娇气的小白狐?”M.qi su wang。COM 赵全不言,陪着笑。 第36章 皇上被泼水 “太后此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不会简单,多加注意些,别让这只小白狐受了惊。”墨星澜神色稍加收敛,叮嘱道,“毕竟是丞相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娇气,若是惊着了,可是不好哄。到时,朕该头疼了。” 语落,唇角上扬起,盛满星辰的眼眸之中一片柔色。 “……” 瞧着那宠溺的模样,赵全只好连连应声。 “皇上可是要进去?”他问。 同时心中腹诽:自从这皇后入了宫,皇上的心思可是越发的叫人捉摸不透了,一时一个花样,难伺候得很。 “不了。”墨星澜摇了摇头,浅浅一笑,“朕若进去,怕是她今夜都睡不好了。” 刚说完话,便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神色若有所思,目光望向望舒殿。 “墨星澜这个黑心肝的,就知道他没有安什么好心!”乐望舒坐在床榻上,玉手蹂躏着被褥,那张艳丽的小脸上满是愤怒。 她就不信,以他的能耐,会瞒不住此事!? 如今事情被传成这般模样,他就是故意的! 造成这样的局面,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可恶!!! 自从进宫以来,便一直独得‘专宠’就已经够让她喝一壶的了,现下还拥有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岂不是会叫那些人将她给吃了? 简直就是太……太过分了! “娘娘,睡了么?” 听到紫风的声音,乐望舒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她对着外面道:“进来吧。” 紫风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二公子收到信,让奴婢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乐望舒仰头问。 “说是让娘娘安心,你所担心之事,他会注意的。还说,让您多多顾着自己的身子些,家中之事,有他们在,出不了什么乱子的。”M.qi su wang。COM 因为小姐交代了,那封信,务必要亲自交到二公子的手上,然到府中之时,二公子并不在,她便一直等着,这才会这时候才归来。 “我知道了。” 二哥的态度,乐望舒心里已经明白了。 要是早知今日会见到,倒也不必让紫风冒险去走这一遭。 这个时候,怕是宫门早就关了,还能进来,想必是费了一些功夫的。 “你今日进出,可有被人发现?”她问。 紫风摇头:“并无。” 乐望舒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下次,如果在外面的话,这么晚就在府中留一夜便是,不必急着回来的,如此夜闯皇宫太冒险,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 她看向紫风的眼神里,带着很大的歉意:“我不怕麻烦,就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我护不住你。你今日也累了,去歇着吧,让紫玉守在外面便是。” 在面对亲近之人时,乐望舒从未说过本宫之类的字眼,都是以我自称。 “是,娘娘。” 紫风素来便不是个多话的人,乐望舒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与此同时,紫宸殿。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寝殿。 “有什么发现?” 墨星澜身着寝衣,站在窗轩处,负手而立,感受着外面的和风,散落的发丝飘动着,偶有拂过面庞,带着丝丝的痒。 来人正是墨星澜暗中所培养的暗卫之一无影,这批人,除了他,没有人知晓其存在。 “禀皇上,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紫风今日出了宫,回了丞相府,将娘娘的书信,亲手交给了乐锦,而后才回来。” “可有人发现这丫鬟今日出了宫?”墨星澜淡淡地问。 “有。”无影回答得果断,“不过此人已经被属下抓住,带了回来,紫风应该没有发现被跟踪了。” 墨星澜转身,微眯着眼,面色阴寒:“审。” “是!” 暗卫的审问能力自是不用多言,翌日早朝之后,无影便带着结果来到了御书房。 “你说……那是丽妃的人?”听到的结果,并非墨星澜所认为的那几人,他稍有些意外。 “是!” 墨星澜沉默了少顷,叫来了赵全。 “丽妃近日与何人走得近?” 瞧着皇上的神色不太对劲,又突然问到了丽妃,想是这位娘娘背地里做了什么,惹得了皇上的不快。 赵全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一五一十地道了来:“丽妃所居的安阳宫与太后的寿安宫较为近,时常会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偶尔会遇到去请安的贵妃娘娘,一来二去的,这二人也便熟了些。” “是么?”墨星澜微眯着眼,沉思着。 翌日夜里,墨星澜一反常态,未去望舒殿,而是去了丽妃的安阳宫。 一行人浩浩汤汤而去,那阵仗,比起皇上每次去望舒殿的情形,可谓是风光得很,似乎要告知天下人,丽妃终于要被宠幸了。 一时间,后宫风起云涌。 而作为事件正主的丽妃,在得知了风声之后,正梳妆打扮着。 皇上的这个决定,没有任何的征兆,就……很突然。 让她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致安阳宫上下手忙脚乱。 墨星澜到得实为突然,一宫女正端着水出来,反应不及,就这般撞了上去,哪怕赵全眼疾手快地上前拦住了,那盆中水,也同样洒到了墨星澜的身上,就连那张嫩白的俊颜和整洁的墨发也被溅了些。 水珠划过面庞,墨星澜模样怔怔。 那闯祸的宫女,见此情形,直接吓晕了过去,人和其手中的盆一前一后倒地。 “哐——当——”之音响,清晰入耳。 宫人们纷纷回神,一个个的,忙跪了下去,皆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那一盆水,大半都倒在了赵全的身上,夏日里,衣裳本就单薄,紧贴着身子,叫人瞧着,狼狈不堪。 然此时此刻,他却是顾不得自己,回过神来,紧张的对墨星澜道:“皇上,先去偏殿换身衣裳吧。” 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宫女的随身带着的帕子,为其擦着脸上和头上的水。 墨星澜冷眼瞧了一下倒地的宫女,微蹙着眉头,向着宫内走去。 这一举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按理说,是应当负气离去的,可皇上并没有。 拥簇着走向宫殿的一行人,迎面撞上了装扮精致走出来的丽妃。 “给皇上请安。”丽妃欣喜着,并未注意到异常,她巧笑嫣然,福身行礼。 第37章 困倦 墨星澜冷眼凝视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不言不语。 就这般静了半晌,在丽妃快要绷不住抬起头来时,他抬脚,自其身边而过。 丽妃一怔。 她起身,望着那抹身影片刻,收回了狐疑的目光,看向前方之时,脸色当即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忙有宫女将方才所发生之事一一讲述,丽妃听完后,直接想要晕过去。 她缓了缓,指着还晕在中央的那宫女,咬牙低声吩咐:“还不赶紧将这贱婢给本宫抬走!” 万万想不到,皇上难得来一次,竟会出这样的事! “娘娘莫要心急,皇上方才并未直接离开,想来是没有将下人的错归到娘娘身上。”丽妃身边的贴身丫鬟秋霜,冷静地道。 丽妃狠狠瞪了一眼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下人,在秋霜的搀扶下,进了寝殿。 墨星澜是去往了偏殿更衣,是以并不在此。 丽妃吩咐下人去备些好茶和糕点来,之后便一直忐忑地等着。 若说皇上怪她,可他并未离去;可若说皇上不怪她,可又在方才,未发一言。 足以说明,他的心中,还是有气的。 “娘娘,一会儿皇上过来,您可放低姿态,将错揽在自己的身上,也可借此机会,说说您对皇上的心意。如此一来,皇上纵是有气,也会心软个几分的。”秋霜倒了杯热茶给过去,“您别忘了,您的父亲是当朝太傅,皇上正是用人之时,不会对您怎么样,您不用如此紧张。” 丽妃捧着茶杯,感受着杯身传出的热感,时不时地喝上小口。 她眉头微蹙,沉默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约莫一盏茶之后,墨星澜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上的水也清理干净了,这才踏进了寝殿。 丽妃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迎上去:“臣妾给皇上请安,恭请皇上圣安。” 语落下,不待墨星澜的回应,当即便跪了下来:“臣妾御下不严,冲撞了皇上,臣妾有罪。” 说着,哽咽了起来,一双好看的眼眸当即蒙上了一层水雾,怯生生地抬头望着少年挺拔的身姿。 “臣妾自知罪不可赦,不敢奢求皇上的原谅,但说到底,下人们也是为了臣妾高兴,这才失了分寸,还望皇上看在他们忠心为主的份上,能让臣妾自己处罚。” 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瞧着,再硬的心肠,也能软下两分。 墨星澜浅叹一息:“丽妃不必如此,朕,并未生气,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不算什么大事,起来说话吧。”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全。 后者当即领悟,上前一步,弯腰去扶丽妃。 “臣妾多谢皇上。” 不是皇上亲自相扶,丽妃眼底划过一丝失望,眼睫低垂,手搭在赵全的手臂上,缓缓起身。 “皇上——” “丽妃可会下棋?” 墨星澜打断了丽妃要出口的话语,浅笑着道:“朕记得,太傅的棋艺甚是精湛,丽妃身为他的女儿,想必也不会差。眼下时辰尚早,与朕对弈几局如何?” “既是皇上之愿,臣妾自当作陪。”丽妃微微笑着,不达眼底,“只是臣妾的棋艺,不及家父的十之一二,只盼一会儿,莫要扫了皇上的兴致才好。” 墨星澜:“丽妃无需这般自谦。”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赵全已经命人摆好了棋盘。 墨星澜走过去,落座。 丽妃心有不愿,然也不敢表现出来,噙着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坐了下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坐,会是一夜。 “娘娘?”刘嬷嬷撩起帘子,看向床榻上缩着的一团,是宠溺又无奈,“皇上叫人来传话,下了早朝会过来与您一起用早膳,得赶紧起来梳洗了。” 说完,便指使着紫风紫玉两个丫头:“你们快伺候着娘娘起身。” 乐望舒被拖了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坐在梳妆镜前,闭着眼睛,任由丫鬟们捣腾。 也不知是怎么的,昨夜一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才慢慢睡了去。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困。 直到都上好妆了,仍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娘娘,昨夜安阳宫的丽妃承了皇上恩宠,今日一早,太后和贵妃都赏赐了些东西过去。其他宫的娘娘们,也都送了东西,以表庆贺,您也该赏些什么才是。”紫玉面带忧色,瞧着镜中那脑袋一点一点的主子。 “嗯——”乐望舒不愿睁眼,迷迷糊糊地道,“赏。” “……” 紫玉无奈地摇头。 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嗜睡,刚进宫来时,还好一些,这时间一久,便是越来越随意了。 “娘娘,您可有听清,奴婢方才说了什么?” “好了没?”刘嬷嬷忽然进来,声音没有丝毫的收敛,“紫宸殿的人来报,皇上已经朝着这边来了。” 乐望舒瞬间被惊醒,一双妖娆的狐狸眼瞪得大大的,倒是平添了几分呆傻气。 缓了好一阵子,才稍加回神了来。 她看向紫玉:“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紫玉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乐望舒听完,点了点头:“是该赏赐的,按照规格,去库房挑些东西,给送过去吧。” “记住,每一件送出去的东西,都要详细的记录下来。”她补充了一句,神色稍显严肃。 紫玉虽是不知为何要如此,然也并未多问些什么:“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办得妥帖。” 紫玉前脚刚走,墨星澜后脚便到了。 乐望舒虽是不乐意这小皇帝常来,可人家是皇帝,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他要到哪里,还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皇后能阻止得了的。 况且,熟知他脾性的乐望舒,也敢太过于放肆与任性。 “臣妾给皇上请安。” 墨星澜大步上前,亲自将人给扶了起来,瞧见了她眼底的乌青,微微惊讶:“皇后昨夜没睡好?” 乐望舒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道:“多谢皇上关心,不过就是贪杯,多喝了些茶水,使得夜里难眠。” 墨星澜默默地收回了手,柔声道:“用了早膳,就再睡会儿吧。” 两人落座,安静地用着膳,下人们皆在一旁伺候着。 “昨夜——” 第38章 丽妃“得宠” “昨夜之事,臣妾已经听说了。”乐望舒下意识地接过话来,“后宫众妃,皆是皇上的女人,雨露均沾,不偏不倚,甚好。” 宠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再给她拉仇恨了。 如今的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正咬着水晶笼饼的墨星澜,听闻此话,顿时觉得,平日里甚是好吃的笼饼瞬间变得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皇后居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吃味来,满桌的丰盛膳食一下子就不香了。 他放下手中之物,瞧着身旁这位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显大家闺秀的仪态的少女,心间五味杂陈。.qi su wang。COM 感觉到对方正瞧着她,乐望舒放下筷,紫玉当即便送上了湿帕子。 优雅地擦了擦嘴唇,这才将目光转过去,浅笑着,淡淡地道:“瞧着皇上没什么胃口,想来是臣妾这里的膳食不合您心,既是如此——” “既是如此,皇后当向朕身边之人多加打听打听,朕的喜好才是。”不待她说完,墨星澜便抢先道,“不过,朕如今已然知晓,也便不用皇后太过费心了,赵全……” 被叫到的人,当即奉上一本小册子在乐望舒跟前。 “……” 乐望舒觉得她有些懵。 她明明是想将人赶走的,怎么就成了她要打听这位小皇帝的喜好了? 这就……挺突然的。 早膳就在这样的心思各异中用完了。 墨星澜离开之际,似想到了什么,来到乐望舒跟前,柔声道:“朕知晓太傅棋艺精湛,许久不曾对弈,手有些痒了。这丽妃是太傅的女儿,从小便受熏陶,想来是不会差的,于是朕便去寻了她,下了一夜的棋。” 乐望舒眨巴着眼,妖艳的狐狸眼中,一片迷惘,甚是不解:“皇上做事,自有皇上的道理,无需与臣妾说这些。” “朕想说。”墨星澜望着她,困倦的眼眸中,满是柔情,“就算皇后不想听,不愿听,朕也想说。” 话语中,满是坚定与固执。 乐望舒怔了一会儿,露出不达眼底的笑意:“皇上说了,臣妾听着便是。” “这几日,朕可能没有时间来瞧你了,你要好好的待着,有事让人去紫宸殿找赵全。”墨星澜叮嘱道。 “???” 满头问号的乐望舒,并没有听到解惑之言,反而听到了一句,让她气血翻涌的话语。 只见小皇帝,笑得如沐春风般,薄唇轻启:“皇后若是闲来无事,可多看看那本小册子。” “……” 墨星澜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说完话,便带着人,离去了。 乐望舒望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娘娘若是真不舍皇上,方才怎么也不说两句好话?” 她那满腹不解的心思,以及狐疑的神色,看在紫玉的眼中,便是成了不舍。 这话语,让乐望舒回过了神来,她神色古怪地盯着紫玉瞧了好半晌。 紫玉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了看乐望舒,又看了看身旁沉默着的紫风,甚是疑惑:“娘娘,奴婢的脸上,可是有脏东西?” “你这眼睛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乐望舒问。 “嗯???”紫玉更是不解了,“奴婢的眼睛一直都挺好的,没什么问题的呀,娘娘为何如此问?” “……” 瞧着那甚是无辜的模样,乐望舒忽然开始怀疑,莫非是这一世日子过得太舒心了,她这个主子不搞事了,她的丫鬟也变得单纯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这后宫里,没防备心的人,到最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儿个,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家主子我,对皇上没有什么兴趣,我方才只是在想事情,并非是对他有任何的不舍。” “可是娘娘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活在当下,当然是以现在为主。” 紫玉迷糊了,然也将主子的话听了进去,只是心中的不解更加的多了。 一朝承宠,安阳宫褪去了往日的宁静,今日一大早,可谓是闹热非凡。 太后、皇后、贵妃的赏赐先后到,各宫的娘娘或小主都送上了恭贺礼。 一时间,丽妃可谓是风光无限。 只是等到夜里,都没瞧见皇上的赏赐,白日里还恭贺着的人,瞬间便看起了笑话。 按理说,宫妃初次承宠之后,皇上是会有赏赐下来的。 昨夜里,皇上阵仗那般的大,大家都以为,这丽妃要得宠了,哪知,今晨皇上下了早朝,特意去了望舒殿与皇后一起用了膳不说,还未给任何的赏赐。 白日里的闹热,一下子就变成了笑话。 要说,帝心难测,这话可谓是一点都不假。 就在各宫都看笑话之中,皇上夜里又去了安阳宫,且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这一行为,无疑是在那些看笑话的人脸上,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所有人都觉得,丽妃是真的要得宠了。 只有丽妃本人知这其中的煎熬,夜里要陪着皇上下棋,白日里还得去太后那里请安。 因着她这宫殿离太后的寝宫近,之前为了讨好太后,扮演着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就算是太后下了旨让宫妃们不用每日都去,她也会常去请安。 若是因皇上来了几日,便不去了,那在太后心里,怕是也有微词了。 夜里无法睡,白日又睡得不安稳,如此这般折腾,精神甚是不济,还偏生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 接连几日下来,瘦了一大圈。 “娘娘,这么下去可不成。”秋霜替她梳着妆,心疼地道,“要不今日,您便称病吧?” 原以为皇上来了,会是丽妃的恩宠到了,不成想,竟会是这般。 “欺君可是大罪。”丽妃淡淡地道。 她自小聪慧,自认能揣度人的心思,可她看不懂这位小皇帝。 他的心思好像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 可在这份简单的背后,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再这么下去,您的身子该垮了。” 秋霜瞧着镜中那面色苍白,神情疲倦的女子,紧紧皱起了眉头。 “其实如今也没什么不好的。”丽妃道,“至少所有人都认为本宫得了恩宠,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人,如今见着了本宫,不都乖了许多么?” 第39章 两位美人打架 外面的闹热,与望舒殿的安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日里,乐望舒看看书,用用膳,散散步,赏赏花,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墨星澜如他所言的那般,自那之后,再也没踏进望舒殿。 至于去了何处,乐望舒丝毫不关心。 不过她不关注,总有人替她关注着。 紫玉是个闲不住的,无事之时,便会打听一番,得了任何的消息,便会告知于乐望舒。 是以,虽是无心探听,她也知晓了一些。 墨星澜这个傀儡帝,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招,一连几日都去了安阳宫。 她这个一入宫便得盛宠的新欢,在众人眼里,一下子,就成了旧爱,也成了被抛弃的可怜虫。 只是她这个可怜虫,是个有身份的。 太后昨日还突然送来了些赏赐,她也没看是些什么,便直接让紫玉登记进册子里之后,放进了特意用来存放这些东西的小库房里。 那送赏赐来的宫女,临走之时,还特意留了话。 明里暗里的都是敲打,说她身为一国之后,当有一国之后的气度,让皇上多多宠幸妃嫔们,繁衍皇嗣才是正理,不可拈酸吃醋,不可小气使绊子。 若是前世那个心高气傲的自己,兴许还真会去做那些幼稚的事。 今时今日,她并没有什么想法。 小皇帝去了别处,她这里,也不再是人人都瞧着的砧板上鱼肉。 昔日里,她看似得宠,宫妃们也不敢随意使绊子,毕竟这身份摆在那里。 如今丽妃就不同了,且不论她上面有贵妃和自己这个皇后压着,就与她同级的妃子就有三位。 各个都是有身份有来头的,大往日里家若都是一样也便罢了,如今局面打破,想必也是不会太平了。 “娘娘,不好了。”一宫女慌慌张张跑到乐望舒跟前。 “什么不好了?如此慌张,成何体统?”紫玉冷凌着脸呵斥。qi su wang。COM “娘娘恕罪,是奴婢冒失了。”宫女阿紫缓了缓,说明了缘由,“虞美人和陈美人打起来了,两人都受了伤,贵妃娘娘让人来问娘娘,要如何处置?” 闻言,乐望舒摇扇的手一顿,问:“所为何事?” “说是虞美人的爱宠惊到了陈美人,陈美人要将其处置了,虞美人不肯,两人便争执了起来。不知怎的,就忽然动起了手来,虞美人的爱宠抓伤了陈美人的脸,而陈美人又将虞美人推倒,脸撞到了假山的石头上,额头上破了很大一个口子,流了不少血,太医说,怕是会留疤了。陈美人的脸虽是伤得不及虞美人的伤深,但那猫爪子所抓的,也是很难痊愈的。眼下两人各执一词,皆不肯退让。” “也就是说,两人的脸,都毁了?”乐望舒是惊讶又震惊。 “太医的话,是如此。”阿紫补充道,“现下正闹着,贵妃的人也在殿外候着,说要如何处理,还望娘娘能给句话。” “这可是一笔糊涂账,怎么都是得罪人。”乐望舒轻笑着道,“去将皇上请来,本宫先过去瞧瞧。” 这两位美人巧得很,都住在英华殿,许是平日里就积怨已深,这才在今日爆发了出来。 望舒殿去往紫宸殿的宫女,并未见到墨星澜,仅见到了赵全。 赵全带着话,来到寝殿,将墨星澜叫醒了。 “什么事?” 刚醒来,精神不佳,语气自然算不得好。 “后宫的两位美人打架受了伤,惊动了皇后娘娘,皇后让人传话来,让皇上去看看受伤的美人——” “朕不去。” “传话的宫女说,皇后娘娘已经先行过去了,在英华殿等着您。” “……梳洗!” 乐望舒慢悠悠地到了英华殿,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站在门口,还未进去,便听到了里面的哭喊与争吵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皇后娘娘到。” 内监尖着嗓子高喊的声音,令里面安静了下来。 乐望舒在紫玉紫风的搀扶下,走进了殿内。 “皇后娘娘金安。” 一殿的人,皆规矩行礼。 就算她如今不受宠了,可到底还是皇后,贵妃都规矩行礼了,她们这些下面的人,又如何敢造次。 “免礼。” 乐望舒坐在上座,瞧了瞧受伤的两人。 不得不说,这陈美人下手挺狠,虞美人这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怕是得毁了。 “咳咳……今日之事,本宫已有耳闻。”她淡淡的目光扫向了众人,最后落在了两位美人的身上,“可怜见的,好好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太医……” 乐望舒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位太医:“两位美人的脸,可能好?” 太医无奈地摇头:“禀皇后娘娘,这伤太深,怕是……” 话没说完,但在座的,都能明白其意。 “本宫命你,全力医治,定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她们好起来。” “微臣遵旨。”两位太医异口同声。 乐望舒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两人:“你们二人如今脸上都有伤,外面日头毒辣,平日里就不要外出了,都禁足在宫中,也是有助于康复。” “皇后娘娘,虞美人纵宠伤人,就只禁足,未免罚得轻了些。”陈美人不甘地看向乐望舒。 那双眼睛里,满是倔强。 哪怕尽量压制着情绪,也因脸上的伤,而显得有几分狰狞。 “陈美人想让本宫如何处置?”乐望舒话语淡淡,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慵懒尽显,又有着几分让人看不透的神秘莫测。 这位皇后进宫第二日便病了,之后一直居于望舒殿中,无人接触过,并不知晓其脾气秉性如何。 陈美人纵然心中有想法,也断然不会说出来。 她低垂下头,模样瞧着甚是可怜:“一切但凭皇后做主,相信皇后定会秉公执法,还臣妾一个公道。” “是啊。”虞美人也不甘示弱,“还从未听说过,在这后宫当中,故意伤了人,仅是罚罚禁足而已。” 乐望舒眸光微闪,收起笑意,面色稍显严肃:“看来,虞美人对本宫处理也是颇有微词,既是如此——” “皇后娘娘勿怪,两位美人也是受了委屈,这才会态度不好。”徐嫣然微笑着出声,打断了乐望舒的话。 “哦?”乐望舒反问,“依贵妃看,应当如何处置?” “皇上到——” 第40章 罚 内监尖着嗓子高喊之音落下,一屋子的人全都起身恭候着。 待人走进来,异口同声地请了安之后,墨星澜便坐到了乐望舒的身侧。 少年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盛满星辰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皆显贵气。 正是这份姿色,让他这个没什么实权的傀儡小皇帝,得了广大后妃的心。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得几分优待的,更别说,是这般好看之人。 少女着简单宫装,发髻也很是随意,肤色白如雪,当中透着一丝丝的红,不偏不倚,气色刚刚好。 她五官精致得不似真人,尤其是那一双狐狸眼,微微一挑,仿若能勾走人的心魂。 艳丽妖娆,一举一动,皆显慵懒之态。 这样的两个人并排坐着,风华无限,似一对惹人艳羡的璧人,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一时间,后妃们都痴了,集体失了声。 “咳咳……”墨星澜轻咳了两声,“朕听闻这里出了事,特来瞧瞧,怎么都不说话了?可是因为朕的突然到来,影响了大家的发挥?” “……” 乐望舒浅笑着递过去一杯茶水,那眼神分明在说:接下来,就交给皇上您了。 墨星澜客气地接过,还道了一句:“还是皇后体贴朕,进来半晌,连杯茶水都没有,还要皇后亲自端给朕。” “……” 乐望舒淡笑不言。 英华殿伺候的宫人们,一下子就慌了。 他们方才光顾着看帝后的美貌了,忘了正事,一个个的,求助地看向赵全。 赵全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皇上哪里是想喝这英华殿的茶,他想喝的,明明是皇后亲手给他的。 墨星澜表现得如此明显,不单是赵全看出来了,不少聪明的妃嫔也同样看出了些许的门道。 她们之前所认为的皇后失宠,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瞧瞧,上面的两位可是好得很。 感触最深的,当属丽妃。 她在这一刻才明白了过来,皇上哪是想宠着她,怕是跟皇后闹了别扭,这才故意这般,为了让皇后吃味的吧? 她堂堂太傅之女,竟然成了帝后闹别扭的工具,不甘地咬了咬牙。 “皇上说哪里话?”徐嫣然面带浅笑,“皇上天人之姿,想是这英华殿的宫人们,都看痴了,这才怠慢了皇上,还望皇上念在他们初次得见圣颜,情有可原的份上,勿怪才是。” “贵妃所言,甚是有理。”墨星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们还不快谢谢贵妃的求情。” 闻言,宫人们当即冲着贵妃谢恩。 “本宫所言,不过是事实,饶了你们这无心之失的是皇上,并非是本宫,你们纵是要谢恩,也当谢皇上才是。” 徐嫣然没有想到,小皇帝会让这些个宫人来谢她。 在场的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出,皇上方才的话语,并没有生气,甚是还隐隐带着几分炫耀的心思。 他本就没有打算罚这群宫人,经过贵妃一提,才将事情摊开了来。 这份谢恩,她可是受之有愧。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星澜看向两位受伤的美人问。 此举,也阻止了英华殿的宫人谢恩。 徐嫣然微眯了下眼,咬了咬牙。 看到贵妃娘娘吃瘪,乐望舒只觉身心舒畅。 这个女人,可是小皇帝前世的伙伴,丞相府满门被屠,她也是功不可没。 乐望舒承认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能对付墨星澜,可徐嫣然…… 她冷笑了下,转瞬即逝。 皇帝问了,当即便有宫人上前,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正是贵妃身边那去望舒殿请人的宫女。 未有任何的偏颇,所言的,皆是亲眼所见的。 墨星澜听完之后,面色冷凌。 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虞美人跟陈美人敢跟乐望舒这个皇后呛声,一则是因为皇后本就不得太后的喜欢,二则是她们认为皇后已经失了皇上的宠。 可面对着皇上,却是不敢言的。 就算没有掌权又如何? 处理她们这些个后宫的低位妃嫔,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墨星澜出了声:“虞美人,养宠不教,致使伤人,降为才人,禁足三月,罚奉半年;陈美人,恶意伤人,念情有可原,降为才人,禁足三月,罚奉半年。” 一模一样的处罚,比起方才皇后的仅是禁足,可是亏大了。 一时间,两人均是后悔不已。 目光齐齐投向了乐望舒。 “事情既已解决,本宫也乏了,就先回去了。”乐望舒站起身,紫玉上前扶,正好挡住了两位才人的视线。 墨星澜也站起了身,他瞧了瞧一众后妃,冷声道:“望各位今后,以此为戒。” 语落下,目光温和地看向了身旁的少女:“朕与皇后顺路,便一道走吧。” “???” 乐望舒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身后响起这异口同声之音。 “皇上觉得,此事,当真是两位美人之间的打架?”乐望舒忽然问。 “皇后以为呢?”墨星澜反问。 乐望舒笑了笑,浅叹一息:“这后宫,怕是不会安宁了。” “皇后不必担忧,无论发生何事,朕都护着你。”墨星澜表情诚恳地道。 乐望舒一笑置之,并不当回事。 不过她也试探了一番墨星澜对此事的态度,想来也是不会深究的。 后宫的这些妃子,于他而言,不过是平衡权力的工具罢了,事情背后是否另有隐情,他根本就不在意。 墨星澜将乐望舒送到了望舒殿,才带着他的人回了紫宸殿。 “娘娘似乎有心事?”紫玉问。 “一般来说,养在身边的猫,都是温顺的,断然不会无故伤人,这虞美人的猫,怎么就偏偏发狂伤了陈美人?而陈美人,又有那般大力,将虞美人伤至如此?”乐望舒轻声说道,“如此两败俱伤之举,对她们可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奴婢方才经过陈美人的身边之时,似乎闻到一种情粉的味道,很淡,也不是很确定。”紫玉道,“如果真是那种药的话,只需很少量便能使动物发狂而具有攻击性,若是人接触到,也会比平日暴躁几分。” 第41章 “畏罪自杀” “也就是说,有人在陈美人的身上下了药?”乐望舒狐疑,“这二人,身份背景不算显赫,也未曾得皇上的宠,害了她们,有何好处?” “兴许,那背后之人,并不是冲着这两位美人去的。”紫风冷声道。 乐望舒抬头望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怕是冲着本宫来的!” “皇后统领后宫,出了这样的事,皇上若是个不讲情理的,怕是会怪罪娘娘管理不当。”紫玉也回过了神来,“这背后之人,可真是心思歹毒得很。” 使出这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技俩,这幕后之人是谁,乐望舒倒是有八成能肯定。 只是那人行事,向来周密,怕是不会留有任何的把柄,就算要追查,也应该查不出什么来。 想必,还会有后手。 与此同时,紫宸殿。 无影将一个手脚皆被捆住,口中还塞有一团黑布的宫女扔到了地上。 “禀皇上,此人乃是贵妃安在陈美人身边的细作,陈美人今日所穿的衣裳上面被粘上了一种特殊的药,能使动物发狂伤人,也能使人变得暴躁。而陈美人之所以会在那处遇到虞美人,也正是此人所安排。” 听闻此话,墨星澜没有任何的意外。 他淡漠的目光看向地上不停挣扎的宫女,冷声问:“贵妃此举是要做什么?” 宫女发出呜咽的声音,眼睛里有着水雾,不停摇头。 她只是奉命行事,主子要做什么,又怎么会跟她这样的宫女说。 看出了她所知不多,墨星澜转过身,看向窗轩外:“带下去,好生看管着着。另外,弄一具与她相似的尸体,做出已死的假象。” “是。” 无影带着人离开之后,墨星澜便一直沉默着。 赵全无声地伺候在一旁。 无影的办事效率,素来很快。 次日一早,有人在英华殿边上的湖中发现了一具穿着宫女装的女尸,经过查验,此宫女出自英华殿。 可英华殿只住着两位贵人,现在应该说是才人。 于是,这具宫女的尸体被抬进了英华殿,让她们认领。 陈才人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人。 冷静下来的她,也发现了昨日之事的猫腻,正准备今日暗中查探一番,不成想竟看到了身边之人的尸体。 她脑海中当即便想到了畏罪自杀一词。 还未开始查探,便已经知晓了结果,这怎么着都有些憋闷。 虞才人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一番,陈才人更是气血翻涌。 不过她倒没有什么心思跟虞才人斗嘴皮子,谢过送尸体来的人之后,便让人这宫女带了下去,而后回了东边的偏殿。 这消息,瞒是瞒不住的,陈才人也没打算瞒着。 她将尸体带下去,就是想看看,有谁会来确认一番,只要被她逮住了,便能追查到那躲在背后害她的人是谁。 长乐宫里。 徐嫣然用完早膳,便听说这件事。 “当真死了?”她问。 “据说是太医去给两位才人看伤,路过那湖,发现了浮在上面的尸体,便叫人打捞了起来。此事还惊动了紫宸殿的人,是由紫宸殿的人查明了其身份,将人送到了英华殿,让两位才人认领,最后是那陈才人将人领了回去。” 翠红说完,见主子不应声,又道:“如若娘娘不放心,那奴婢便去英华殿走一遭,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 “不能去。”秋嬷嬷出声打断她的话,面色稍显严肃,“那宫女虽是有把柄在我们的手上,但我们眼下并没有打算要她的性命,她这一死,后面的计划,便无法实施不说,还打草惊蛇了。现下,想必陈才人也有了防备,再想要利用她,已非易事。” “嬷嬷的意思是……这宫女不是自杀的?”翠红狐疑,“可若不是自杀,又会是何人所为?” “在这宫中,有如此能力的,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人。”徐嫣然唇角含笑,慢悠悠地道,“咱们做事干净,怀疑不到长乐宫来的,不必忧心。现在让本宫好奇的,是咱们这位皇上,对皇后,当真是非同一般。” “是啊,此事是后宫之事,本可不惊动皇上就能解决的,可偏偏皇上知道了不说,还那么凑巧的,去了英华殿。”秋嬷嬷细细想了想,“若非是……皇后叫人去说的?不然她刚说了处罚,引起了两位才人的不服,皇上后脚就来了,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皇上的处罚,可比皇后的要重得多,也无情得多。”翠红愤恨地道,“如此一来,两位才人非但不会记恨皇后,还会觉得她好,她仁慈。这心机,可真是够深的,难怪自从她一进宫,皇上便另眼相待……” 乐望舒迷迷糊糊的被紫玉拉起来,只感觉耳边像是有只雀鸟,叽叽喳喳个没完,吵得很。 “紫玉,你能不能发发善心,让你家主子我,睡到自然醒来?”她艰难地睁了睁眼,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软绵绵地道。 “娘娘,傅太医交代了,您本就身子不好,得按时用早膳才是,奴婢这都是为了您好。”紫玉无奈地道,“您若是实在困得很,可用了早膳之后再睡,奴婢绝对不打扰您。” “呵……” 乐望舒抬手撑了撑自己的眼皮,一双无神的狐狸眼睁得大大的。 她看向贴身的两个丫鬟,因刚醒来,惑人的嗓音变得软糯了几分:“你刚才在说什么,谁死了?” 自家主子的这个反应,紫玉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又重复了一遍。 “自杀的?”乐望舒狐疑,歪了歪脑袋,“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 “许是她身后的人,见事情已成,此人也便没了用处,担心暴露,便杀人灭口?”紫玉猜测。qi su wang。COM “嗯……不对。”乐望舒摇头,看向沉默不言的紫风,“你说说。” “幕后之人的目标如果是娘娘,那这宫女留着,就还有很大的用处,这时候不该灭口。”紫风依然是面无表情,“她如今死了,那后续的计划就可能被中断,所以她的死,不会是幕后之人所为,更像是……有人知晓了幕后之人的计划,为了阻止,才杀了那宫女。” 乐望舒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紫风想得远,紫玉你该学学。” 第42章 失神 紫玉撇了撇嘴,没有在意自家主子的揶揄,转而道:“照此说来,是有人在背后帮娘娘?那这个人又会是谁?” 她狐疑的目光看向床榻上那歪着头的少女。 “……” 接收到此眼神的乐望舒,挑了挑眉:“看我做什么?你们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事实上,她心中已有大概的猜测,只是尚未证实。 如此迅速,定是有能力之人。 而这后宫当中有能的人,贵妃和太后都视自己做眼中钉,自是不可能会行此事。 剩下的就是那几位妃子,这几人,要么添油加醋,要么隔岸观火,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心的人存在,排除掉了这些人,就只有那一位了。 一抹冷笑自乐望舒眼底划过。 想是如今还用得着父兄,这才没让自己如此之早便栽了跟头。 接下来的几日,墨星澜但凡进后宫,便是直接向着丽妃的安阳宫而去。 每日里,也会差人送些或吃的,或玩的,或珠宝一类的东西去望舒殿。 当然,这都是暗地里做的,外人并不知晓。 紫宸殿的三等内监秦子,成了专程向望舒殿送东西的使者。 这日,他送完东西,回到紫宸殿复命,说词与往日里并无差别。 “皇后可有没有什么异常?”墨星澜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绕过案几,站到秦子的跟前。 秦子当即便跪了下去:“禀皇上,皇后娘娘气色很好,据望舒殿的人说,这些日子,娘娘吃好睡好,很是惬意,并无任何的不妥。” 听闻此,墨星澜的脸色当即一黑:“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秦子并不明白皇上为何会突然发怒,细细回想了一番自己方才的话语,并未察觉到任何的问题。 他迷糊了。 赵全将案几上冷掉的茶撤下,换了一杯新的,可还没放下,就被突然拍到案几上的一掌惊得抖了一下,溅出不少来。 “朕夜夜留宿于丽妃的宫殿,她怎么还能如此的淡定?”墨星澜微蹙眉头,甚是不解。 赵全一边命人收拾案几,一边道:“皇上不是与皇后娘娘说过,只是去找丽妃下棋的么?想是皇后相信皇上的话,这才没有多想的。” “一次两次也便罢了,每夜都如此,还不见丝毫的反应,那就说明,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朕。” 这个发现,让墨星澜很是不爽。 他不爽了,也就不想让别人也痛快。 于是用晚膳之时,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向着望舒殿而去了。 赵全示意秦子先去通声气。 “娘娘,秦内监说,皇上向着咱们宫来了。”紫玉面色凝重,小声道。 正吃着东西的乐望舒,抬起头来,一脸懵:“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紫玉道。 乐望舒眉头微蹙,抿了抿唇瓣,心底有着些许的不悦。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着实扫兴,看着满桌的膳食,胃口是大大减少了些。 就在她不甘不愿中,墨星澜到了。 乐望舒起身相迎,行了礼。M.qi su wang。COM 墨星澜扶着她起,看了眼桌上那还未收下去的膳食,微笑着道:“看来朕来得正是时候。” 乐望舒微微一笑,很是不走心,吩咐:“备上一副碗筷来。” 少女的异常,墨星澜瞧见了,也全当未看见,拉着乐望舒坐了下来。 因着心情不佳,也因着方才已经用过不少,没吃几口,乐望舒便不再吃了。 墨星澜一边自己吃着,还一边为身旁的皇后布菜。 “朕有些日子没来瞧皇后了,瘦了不少,可是没有好好用膳?” 闻言,乐望舒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明明没有什么差别。 “臣妾每日里吃好睡好,并未瘦,想是皇上看错了。” “兴许是吧。”墨星澜迎合着道。 乐望舒等着他吃完,正以为他会离开时,不料却听到了一句:“皇后宫殿的膳食甚是好吃,朕一下子吃多了些,有些撑,皇后陪朕走走如何?” 说完,便拉起乐望舒的手,向外走去。 “……” 乐望舒无语地跟上,暗暗咬牙。 直接就行动了,还问个什么? 为了乐家,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忍! 月色明亮,星辰闪耀。 两人携手走在海棠丛中,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除了偶尔吹来的阵阵清风,让海棠摇曳,发出轻微的声响,再无别的声音。 此番良辰美景,乐望舒的心也不由自主的随之放轻松了下来。 短暂的忘记了前世种种,忘记身旁之人的狠辣,忘记那份血海深仇。 就在发愣之间,感觉到自己的发间有异动,乐望舒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要后退。 “别动。” 少年清爽干净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低沉,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将刚摘下的海棠花插进其发间。 乐望舒身子僵硬,脸上的神情同样是僵的。 不知是因身处在海棠花中,还是少年身上本就是这样的味道,鼻息间,都是海棠花浅淡的香气,很是好闻。 乐望舒怔住半晌,忘记了挣扎。 夏日里的衣裳本就单薄,那横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似是越来越热,隐隐有些发烫。 软香温玉在怀,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气息乱了。 他眸色一深,那簪花之手,移向了少女的下颚,将她的头微微抬起,他自己则缓缓低下头来。 见到这一幕,宫人们忙识趣地转过身,移开了视线。 灼热的气息靠近,乐望舒猛地醒过神来,大力一推,往后退了几步,神色稍显慌乱地道:“时辰不早了,皇上您该离开了。” 她缓了缓,福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话语落下,便转身离去了,脚步稍显凌乱,几度险些摔倒,幸好紫风眼疾手快地将人给扶住了。 墨星澜微眯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 风吹起他身上的衣袍,自在飘舞着,愉悦起舞。 “皇上,夜深了,今夜……” “今夜,自然是去丽妃的安阳宫。”墨星澜道。 “……” 赵全还以为,皇上今夜会歇在皇后这里,不成想,竟还是去安阳宫。 皇上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他不知道的是,墨星澜心底里是想留下的,只因担心自己太过于冒进,而吓到了小白狐,有些得不偿失罢了。 此事还需慢慢来,急不得。 第43章 被训斥 乐望舒回到寝殿,便将门给关上了,就连紫玉紫风都被赶了出去。 她坐在床榻上,拍了拍自己那似被火烧着的脸,平复着自己不稳的心绪。 她刚才是在做什么? 竟然险些被那个黑心肝的人给蛊惑了,他们之间可是隔着血仇的。 就算没有能力报仇,也断然不可做那被冲昏头脑之人。 难不成,前世的悲惨,教训还不够? 重来一世,还想重蹈覆辙不成? 如此,她自己都该唾弃自己了。 心间那不可磨灭的仇恨,将那股不受控的悸动掩盖住。 她走到窗轩处,向外望去,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想来是应该离开了吧。 冷静下来的她,想得自然也就多了,开始担忧起自己方才那般强烈的反应,会不会让他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与此同时,安阳宫。 秋霜快步走到丽妃的跟前,小声道:“娘娘,今夜皇上去了望舒殿。” “当真?”丽妃程语眼睛一亮,甚至隐隐带着些欣喜。 秋霜肯定地点了点头:“有人亲眼所见,错不了。” 她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程语释然一笑,全身弥漫着一种解脱了的轻松。 在皇上踏进安阳宫之前,她每日里期盼着他的到来,可真正来了,于她而言,却是备受折磨,偏生还半个字都敢对外透露,开始万分想念起昔日的安稳来。 皇上总算是重新去了望舒殿,她的悲惨日子,想来也该结束了。 “秋霜,拿一壶酒来。” 程语心道:本宫要好好喝上两杯,再好好的睡一觉。 “娘娘?”秋霜不解地看着她。 “快去。”程语催促。 都说乐极容易生悲,这话,程语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上一刻还想着小酌几杯,好好庆贺一番,如升天堂;下一刻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似魔音,如坠地狱。 “皇上到——” 内监尖着嗓子高喊的声音,传进程语的耳中,她脸上的笑容当即便僵住了,有着震惊,错愕,还有着难以置信。 她转过头,懵懂又狐疑地问:“不是说皇上去了望舒殿,怎么会过来?” 秋霜也是一脸懵。 不过当下,由不得她们去想太多。 墨星澜踏进寝殿,丽妃一等人早就恭候着了。 没有任何的例外,赵全摆上了棋盘。 丽妃就知,今夜怕是依然躲不过去了。 一局结束,墨星澜输了。 “皇上,您夜夜都在臣妾的宫里,臣妾自是开心的,可长此以往,难免会惹人闲话。”程语大着胆子,似无意间提及,“今日臣妾去给太后请安,贵妃娘娘也在,太后老是埋怨她,说她无用。贵妃也进宫了不少日子,皇上还从未去过长乐宫,听着太后的那些责骂,她也无力辩驳,臣妾瞧着,甚是可怜。” “丽妃与贵妃,很熟?”墨星澜淡淡地问。 “熟倒是谈不上,只是进了宫,大家都是姐妹,偶尔也能碰着,说上几句话。”程语道。 墨星澜落下一子,一副了解的模样道:“想来是母后训了你吧?” 闻言,程语拿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笑道:“太后乃是皇上的嫡母,是臣妾的长辈,长辈教导晚辈规矩,实属正常,谈不上训斥。” 这些日子去请安,太后明里暗里的,让她劝皇上去长乐宫。 可皇上去哪里,哪是她能决定的? 开始还能给她个好脸色,近来,可谓是越来越不受待见了。 “母后就是这般性子,若是说话不中听,还望丽妃多加担待。” “臣妾惶恐。”程语当即便跪了下来,“太后不论如何对臣妾,都有她的道理,臣妾也会谨记教导,担待一词,臣妾怕是担不起。” 墨星澜神色莫名地盯着她,瞧了半晌,柔声道:“在朕的面前,丽妃无需这般小心谨慎,快起来吧。” “是。” 不知为何,程语总感觉今日的皇上有些不太对劲。 虽是依然在与自己对弈,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这样的怪异中,又结束了两局。 赵全走上前来,在墨星澜的耳边小声说了句:“皇上,淑妃病了。” 墨星澜眸光闪烁,站起身,什么都没说,便带着人离开了。 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翌日,乐望舒用早膳之时,紫玉便像往常一般,说着打听到的一些事。 听到颐和轩时,她狐疑地问:“这颐和轩里住的是谁?” “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幼女颜之玉,皇上为其赐封号淑。”紫玉道,“也就是淑妃。” 吏部尚书……淑妃…… 乐望舒在心中默念了一番。 这淑妃在前世很是规矩,深居简出,从不冒头,不帮谁,也不得罪谁。 说起来,前世丞相府蒙难,吏部尚书颜万算是少数帮爹爹说话的人,后来的那些日子,淑妃对自己,也还算是照顾。 这样的一个人,断然不会为争宠而装病,想来是真的病了。 “娘娘?”紫玉轻声唤。 乐望舒回神来:“太医去瞧过没有,怎么说?” “只知皇上一夜都待在颐和轩,并不知具体情况为何。”紫玉摇头。 “皇上这会儿还在?”乐望舒问。 紫玉:“没有,上朝去了。” “一会儿,我们去看看。”乐望舒道。 用过早膳之后,她便带着紫玉紫风两人出了望舒殿。 颐和轩位置较偏,宫殿前有一片竹林。 乐望舒穿过竹林,进到宫殿中,发现太后,贵妃,以及大多妃嫔都在。qi su wang。COM 她微微蹙了下眉头。 “皇后的消息,未免太落后了些。”太后一身华丽的宫装,端坐着,见到乐望走进寝殿,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到桌上,茶水溅出,湿了桌面。 她略显沧桑的眼中,一片严肃。 “身为六宫之主,掌管整个后宫,对待宫妃们竟如此的不上心!好在皇上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淑妃一命。你可知淑妃是何人?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当如何向颜尚书交代,如何向朝堂交代!?” 乐望舒到了这颐和轩,什么话都还没说,就被这么一顿劈头骂。 情况不明,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敛起神色,恭敬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这次可没傻乎乎的,等着对方叫起身。 她面色平静,看向床榻上还昏睡着的淑妃,转头问太医:“淑妃是因何而病?” 第44章 齐聚颐和轩 “禀皇后娘娘,淑妃这病来得蹊跷,依微臣之见,不像是病,倒像是……” 太医话语顿住,神色犹疑。 乐望舒瞧了他一眼,随后,清冷的目光看向床榻上那面色苍白,娇弱不已的淑妃,朱唇轻启:“不像是病,那就是中毒了?” 太医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中毒……? 屋内的妃嫔们听闻此,面面相觑。 她们也并未到多久,也就是比皇后早到了一点点而已,到之时,太医正在诊治,太后在一旁坐着,没有人敢出言询问,就连贵妃都还没能来得及问些什么。 “可有办法救治?”乐望舒问。 “微臣用银针封住了淑妃的几处穴,暂缓住了毒性的蔓延,要想彻底清除,还需知晓是何种毒所致,如此才能对症下药。” “谁是淑妃的贴身丫鬟?”乐望舒看向屋中的一众下人。 一个小巧伶俐的的小丫头向前走了一步:“奴婢是。” 乐望舒打量了片刻,问:“叫什么名字?” “奴婢冬雨。” “昨日淑妃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淑妃娘娘的膳食都是御膳房送来的,一向如此,从未出过错。至于喝的,娘娘只喜爱喝花茶,都是颐和轩中伺候的老人所沏,也从未出过错。” “穿的呢?” “穿的……”冬雨犹疑了片刻。 乐望舒皱眉:“如实说!” “前些日子,淑妃娘娘瞧见了皇后娘娘所赏赐的那匹上好蜀锦,便让人做了一身衣裳,淑妃昨日正是穿的那一件。” “拿过来。” 冬雨当即便去将那衣裳抱了过来。 “太医来看看。”乐望舒看向安静站在一侧的太医。 太医上前去,检查了一番,而后摇了摇头。 骤然,他看到窗轩处所燃的香。 大步过去,仔细闻了闻。 而后又回到衣裳旁,将衣裳放到鼻尖,细细闻了一下。 一屋子的人,都屏息凝神,静待着结果。 太医突然抬头看向乐望舒:“微臣能否剪了这衣裳?” “可以。”乐望舒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宫女拿来剪刀,众人见太医划开了衣裳的领子,而后,自领子中,倒出些许的粉末来。 太医将粉末放在鼻前,细细闻了闻,随后看向窗轩处,神色颇为凝重。 “这檀香是何时燃的?”他问。 “近段时日,淑妃夜里总是睡得不好,便时常会燃着檀香助眠。”冬雨答。 “昨日一整日都燃着?” “是的。” “昨日淑妃娘娘可有在外间的那软榻上歇过?” 冬雨一怔,不明白太医是如何知晓的,很快回过神,如实答道:“昨日,淑妃觉得疲乏,便在午膳之后,靠在软榻上歇了一阵。” “那就是了……”太医表情严肃,而后向太后以及皇后行了礼,“禀太后娘娘,禀皇后娘娘,淑妃确是中毒。” “那檀香有毒?”太后稍显震惊。 乐望舒以及一众妃嫔也都看过去。 “檀香无毒。”太医摇头。 “那就是这衣裳上有毒?”太后又问。 “衣裳也没毒。”太医仍摇头,而后解释道,“檀香和这衣裳,单独都没毒,可若是混在一起,则会产生剧毒。这衣裳的领子里缝上了一些莲花粉,会散发出淡淡的莲花清香,但这香味却不能与檀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两种香气混合吸入体内,便会转变为剧毒。”qi su wang。COM 一番话落下,屋内寂静无声。 “太医方才是从布里面倒出了莲花粉末来,皇后,你可知罪!”太后面色阴沉,一双布着少许褶皱的眼睛,满是阴骛与愤怒,她一掌拍在身旁的桌子上,呵斥出声。 乐望舒神色平静,淡淡地看过去:“儿臣何罪之有?” “这衣裳的布料可是你赐?” “是!” “既是如此,还有何话可言?!” 乐望舒轻轻一笑,觉得荒谬至极:“听母后的意思,是儿臣要害淑妃?” “难道不是?!”太后怒气冲冲,反问。 “呵……” 乐望舒笑了,且笑得很是明目张胆,也甚是放肆。 她本就生着一副妖艳的面容,此刻这般展颜一笑,似能惑人心神的妖精。 “母后,莫非儿臣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傻子不成?儿臣若是要害这淑妃,为何要用与自己相关的布料?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儿臣就是那要害淑妃之人?” “儿臣以为,母后在这后宫中多年,想来定是不凡的,如此明显的栽赃,母后不会看不出来才是。儿臣知晓母后不喜儿臣,也兴许母后不是不清楚,不是不明白,只是故作看不懂罢了。” 语落,乐望舒冷眼看着在坐的众人:“如今淑妃性命垂危,母后不想着如何救人,倒是想着在情况不明之下急于给儿臣定罪,这倒是让儿臣看不明白了。难不成,母后对儿臣的不喜,已然在不知何时,转变为了恨意?” “但凡接触过此衣裳的人,全都带过来。”她淡淡地吩咐完紫风,不给人插话的机会,又看向了太医,“淑妃所中之毒,可有解?” “微臣定全力配置解药。” 之后,太医便被带往了偏殿,去研究解药了。 不知是被说中了痛处,还是打着什么别的心思,太后没有阻止乐望舒的这些行为,仅是冷眼看着她。 乐望舒让人将檀香灭了,坐了下来,狐狸眼一片淡漠地看向众人:“你们都先回去吧,病人需安静,如此多的人,不利于病人的康复。” “宫妃中毒一事,闻所未闻,是这后宫之中的一等大事,如此特殊情况,我们还是留下为好。”徐嫣然十分体贴地道,“皇后身子不好,操劳不得,若是因为淑妃,而拖垮了您的身子,皇上想是会心疼的。无论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皇后您自己,都得好好保重才是。” 这话语一落,当即便引来了众宫妃的附和。 乐望舒冷眼看着她们,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容之下,怕是都隐藏着些别的心思。 若是淑妃因此而亡,于她们而言,便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这可是乐见其成的好事。 而这件事,因牵扯到自己送给淑妃的布料,一旦被有心之人稍加利用,怕是她也难摘除干净。 如此一箭双雕的乐事,可不就是她们想要看见的? 第45章 诬蔑 “各位既想留下,直言便是,本宫也不可能找人将你们赶出去,无需将本宫作为借口,如此大的一份关心,本宫怕是受不起。”乐望舒唇角向上,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皇后娘娘说哪里话,臣妾等都是关心娘娘的身子。”徐嫣然微微笑着言,“皇后乃是后宫之主,您的身子可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的。” “如此说来,本宫还得感谢你们?”乐望舒讥笑反问。 “贵妃等人也是出于关心,皇后这般咄咄逼人,莫非此事另有隐情!”太后忽地出声,带着几分审视的凌厉目光盯着乐望舒。 她依然沉着脸色,其脸上的愤怒之意仍还是那般的明显。 “想是母后年岁大了,有些话未能听得清,既是如此,儿臣便再说一次。”乐望舒的眼眸之中平静无波,不见丝毫的慌乱,“儿臣已经明确说了,她们若是关心淑妃,想留下看她好起来,那留下便是,只是勿要用儿臣当做借口。请问母后,儿臣何时咄咄逼人了?” “大胆!!” 被暗喻耳聋,太后怒得摔了桌上的杯盏。 清脆的声响落进众人的耳中,茶水以及杯盏的碎片撒了一地。 “这天热,母后还是少发怒为好,火大伤身。”乐望舒微笑着,随后收敛起笑意,瞧了一眼一旁不知所措的宫女,“还不赶紧将地上的东西给收拾了。” 有了她的发话,宫女才敢动了。 有宫女忙上了一杯新沏的茶,太后大大喝了两口。 自从新帝登基以来,她还从未受过这等气,胸腔当中怒火横烧,冷眼凝视着一派悠然自得的皇后。 这丫头,在自己还是皇后的便见过。 生着一副狐媚之姿,是娇气又张扬,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很是不喜。 如今自己当了太后,她入宫成了皇后,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看似说话软绵绵的,实则却是柔中带刚,绵里藏针。 “哎哟……” 就在太后要出声呵斥之时,乐望舒忽然一手抓住身旁的紫玉,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神色痛苦,气息微弱,软软地道:“药。” 紫玉接收到其眼神的示意,紧张地掏出今日出来之时,乐望舒特意嘱咐要带的那瓶药,颤抖地倒出一颗,喂给了她。 这一幕来得太过于突然,看得一屋子的人是一愣一愣的。 这好端端的,皇后怎突然发病了? 往日里,大家都只知道,皇后的身子不好,不可受刺激,可却从未见过。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皇——” 徐嫣然话还没出口,便被乐望舒打断了。 “母后。”她微踹着气,看向太后,“儿臣今日,对您多有冒犯,实属不该。儿臣自幼身子不好,家里人都捧着,从未遇到过这类事。这第一次遇到,一时之间,不知应当如何处理,情急之下,冲撞了母后,还望母后见谅。母后素来宽宏大量,对待下人都不忍苛责,想必也定是不会责怪儿臣的。” “儿臣知错了,这就跟母后赔个不是。”乐望舒说着,便要起身跪下去。 可身子却好似不听使唤似的,需得靠在身边丫鬟的身上才行。 “……” 如此模样,叫人瞧着,很是可怜。 “罢了!”太后一摆手,“皇后知晓自己错了便是,身子不好就好好坐着,别折腾这些。” 在这后宫的几十年,她如何看不出皇后的这点小伎俩。 可偏偏她身子不好是事实,若是再折腾出个好歹来,丞相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上次之事,已经让朝臣们颇有微词了,若是再来一次…… 她微眯着眼。 不得不说,这个皇后,确有几分聪慧在,难怪皇上执意要娶她为后。 皇后今日之举,与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相差无二。 倒是她这个太后,一口气憋在心口,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紫风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将接触过那件衣裳或布料的人抓了过来。 “娘娘,为淑妃做衣裳的那位绣娘死了,奴婢到时,已经断气了差不多有三个时辰,想来是昨日夜里听到了风声,自尽了。”紫风靠近乐望舒的耳边,小声道。 乐望舒眉头皱起:“死因为何?” 那绣娘是嫌疑最大的人,如今人死了,也便是死无对证。 “毒……”紫风道。 乐望舒点了点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宫人,温声道:“你们别怕,让你们过来,只是有些事需要了解。” 她说完,吩咐紫风:“带到旁边偏殿,一个一个地问,每个人的回答都记下来。” “母后。”乐望舒望向太后,“我带过来的婢女不多,想是不够用的,母后身边的人,借一两个如何?” 太后自是明白她要做什么,看了一眼身旁的安嬷嬷:“你去吧。” 紫风和安嬷嬷走在前,两名宫女带着跪在地上的宫人之一走向了偏殿。 安嬷嬷实则什么都没做,仅是在紫风的身边看着。 乐望舒之所以要一个太后的人,也只是想要一个见证人罢了。 一个又一个的宫人被带过去,一个又一个的被带回来。 花了半个时辰,才一一问询完毕。 紫风将记录的纸,给到了乐望舒。 乐望舒看了看,又将纸给到了太后,让她看。 带来的这些宫女,乍眼一看,没有任何的问题,而嫌疑最大的那个,已经自尽了,线索看似完全断了。 “皇后,你这么折腾一番,可有找到真凶?”太后神色莫名地看过去。 “并无。”乐望舒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这布料中的莲花粉乃是儿臣所放。儿臣与淑妃,并不相识,也无矛盾,儿臣没有害人的动机。” “皇后,你身为一国之后,当是心胸宽广,淑妃深居简出,皇上也从未到她这宫殿来过,不成想,你竟是这般容不得她,要下此毒手!”太后似是认定了她就是凶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哀家老了,是管不了,将此事告知皇上吧。” “什么事要告诉朕?”墨星阑忽然走了进来,看了一圈这屋中之人,最后视线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皇上圣安。” 宫妃们齐齐行礼。 “免礼。” 墨星阑手一挥,直走向乐望舒,不成想,瞧见的是她面色苍白,一副羸弱之姿。 第46章 交给刑部 墨星澜白皙如玉的脸上,眉头微皱起,薄唇轻抿,轻声问询:“皇后身子不适?” 哪怕见此情形,心中不悦,仍还是保持着一份温柔。 乐望舒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浅笑:“臣妾无碍,皇上不必担忧。” “都这般模样了,让朕怎么不担心?”墨星阑脸色阴沉,转头看向其身边伺候的人“紫玉,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皇后的?!” “奴婢照看皇后不周,奴婢该死!” 紫玉紫风二人忙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 乐望舒眉头紧拧。 墨星澜轻咳了一声:“念在你二人是初犯,朕就饶了这一回,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皇上隆恩。” 两人站起身,站到了皇后的身边。 “……” 乐望舒心间划过一丝无语。 墨星澜转头看向端坐在一旁,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太后,走过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上免礼。”太后神色微冷,眼睫微垂,不冷不热地道,“哀家还以为,皇上有了皇后,心里便没了哀家这个老婆子的位置。” 不要以为她看不出来,小皇帝方才看似呵斥了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实际却是在借此说,皇后身子不好,还被她们如此这般逼迫,导致了旧疾复发。 呵……可真是个好皇儿。 “儿臣惶恐。”墨星澜忙道,“母后怎会有如此的想法?” 太后冷哼一声,继续了方才的话题:“皇上既然来了,那此事便由你来做主吧,定要还淑妃一个公道才是。” “母后所言极是,淑妃平白遭此一难,甚是无辜,儿臣定要查清幕后真凶,还她一个公道,也得给颜尚书一个交代才是。”墨星澜十分赞同地道。 此言一出,太后愣了一下,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颜尚书知道了?” 墨星澜点了点头:“今日早朝之后,颜尚书找到儿臣,说他的夫人昨夜做了一个不好的梦,甚是不安,想问问看,淑妃在宫中是否安好。儿臣念他一片爱女之心,便说了实情。” “糊涂——!”太后一手拍在桌上,“这种事情,怎可说!?” “母后放心,儿臣跟颜尚书再三保证了,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救治淑妃,也会查出真相,给淑妃和颜家一个交代。”墨星澜笑了下,“那颜尚书也是个识趣的人,见儿臣这般说,倒是没有怎么纠缠,就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女儿无恙之后,能告诉于他们。朕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 太后被气得一口气险些没能提上来,亏她还以为这小皇帝行事稳妥了,结果仍还是这副样子。 这后宫的事,怎么能向宫妃的家里说!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才又道:“既是皇上保证,那就得尽快查清真相才是。” “儿臣也正有此意。”墨星澜道。 太后接过身旁的人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两口,便不再出言。 “皇上有所不知,这淑妃所种的毒,实则是皇后所赏赐的蜀锦所致。” 坐在稍稍靠后位置,一桃红宫装的女子忽地出声,她说话之时,眼睛直盯着皇后。 “听贤妃的话语,这毒乃是皇后所下?”墨星澜面色阴沉地看过去,“你可知,诬蔑皇后,是何罪?” “皇上息怒,臣妾并未如此说。”贤妃乔馨眸光闪烁,微笑着,“臣妾是觉着,既然毒与皇后娘娘所赏赐之物有关,须得好好调查清楚才是。” “嗯。”墨星澜神色稍稍松缓了些,做出一副觉得此话甚是有理的样子,点头道,“是得查!” “赵全。”他喊了一声,“通知刑部,接手此案件。” “是!” 赵全领命出去,那速度快得,在场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这是后宫,你让刑部来查案,怕是不妥。”太后眉头紧蹙。 “淑妃眼下生死不明,且太医查出是毒所致,此案还牵扯到了皇后,以及一个畏罪自尽的宫女,甚是复杂。为保公平公正,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儿臣觉得,交给刑部,是最合适不过的。”墨星澜说完,笑着道,“母后年纪大了,当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还让您为了这些个腌臜事情操心,是儿臣之过。皇后乃是六宫之主,此事本应由她来查,可她牵涉到了案件当中,且还身子不好,她接手的话,怕是也难以服众。” “所以啊……”他话语稍顿,“此事交由刑部,是最合适不过的。一则,他们有办事经验,二则,也能让母后与皇后松快些。” 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太后纵是想要说些什么,也不好再开口。 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脱离了她的掌控,心里总感觉有些隐隐不安。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小皇帝,又看了下沉默着的皇后。 似乎自从这位皇后进了宫,皇帝就开始慢慢的变了。 变得更加的有主张,也不再事事都让她这个老婆子拿主意了,这是翅膀硬了,想要飞? 想到此,面色一冷。 “皇后对此,有何看法?”她问。 “儿臣以为,皇上此举甚是妥当。”乐望舒扬起头来,唇角含着微微笑意,“儿臣身子不好,确不适宜过问如此复杂的事情,再者言,在这件事当中,儿臣本身就牵涉在了其中,若是由儿臣来查,确实是无法服众。” 太后原以为,这件事跟皇后脱不了干系,她应该会极力将话语权揽在自己的手中才是。 不成想,竟是这般的大方。 难道说,此事,当真与她无关? 皇上皇后都站到了一条线上,还言之有理,众人就是不想认可,也不得不认了。 “淑妃还是病人,这屋中,人太多,不太好。”墨星澜看向众人,“母后劳心了一个上午,不如回去歇着,若是有消息了,儿臣必当第一时间告知于母后。” “既然皇帝插手了此事,那哀家这个老婆子也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太后说着,在下人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儿臣/臣妾恭送母后/太后。” 太后离开后,余下的妃嫔们,也不好再久留,纷纷告退了去。 最后只留下了贵妃,其余三妃,和帝后。 “皇后身子不适,也回去歇着吧。”墨星澜看向乐望舒,目光中一片柔情。 第47章 未曾做过有何惧 乐望舒看了看昏睡的淑妃,而后点了点头:“此事本应是臣妾的事,然因臣妾身子不好,有劳皇上了。” 乐望舒走得很是干脆与果敢,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担心。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刑部看似掌管在太后的手中,实际却是小皇帝的人。 如今的自己,对他而言,还有着些用处,所以不管小皇帝最后给出的真相是什么,应该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拖自己下水。 如此想来,她也便宽心了许多。 “娘娘,您说,这到底是何人要害淑妃?”紫玉望向坐在轿撵上的主子。 乐望舒微微睁眼,望了望烈日当头的天,似回答又似自我呢喃:“谁知道呢?” 后宫中的人,人人皆复杂,人人皆有着七窍玲珑心,有的人,看似手不沾血,却早已是满手血腥。 要想活下去,活到最后,谁能保证自己的手,是干干净净的。 纵然是她,见识过了这些血腥,也不敢保证这一世,能让自己的手干净。 回到望舒殿中,乐望舒除了让人打探淑妃的情况外,便不再过问外界的事。 在颐和轩中病发,虽是有装的成分在,可也不全然是装,她确实有突然心悸的感觉。 午膳之时,没有什么胃口,就简单地用了几口,而后吃了药,便睡下了。 紫玉不放心,跑去将傅太医请了来。 诊断完之后,他道:“皇后此番,一是受了热,二则是情绪起伏过大所致,切记要平心静气,好好养着。” 紫玉紫风重重点头。 傅太医离开没多久,墨星澜便到了。 他询问了一番情况,而后坐到了床榻边,玉手抚摸着少女洁白细腻的脸,轻声呢喃:“这身子,倒是比曾经更加的娇弱了。为何要这般逞强?为何不肯信朕?” 考虑到皇后的处境,墨星澜并未待多久便离开了。 离开之时,特意嘱咐了紫风二人:“好好照看皇后,有事去紫宸殿报,告诉她,朕会来与她一起用晚膳。” 乐望舒这一觉醒来,已然是傍晚了。 她感觉身子舒爽很多,见外面吹着风,就带着人,在庭院中走了走,而后坐在亭台中,赏着海棠花。 紫玉紫风安静地陪伴在侧。 都说美景能让人心旷神怡,乐望舒觉得,此话丝毫不假。 这海棠虽说寓意不是很好,可却是真的好看,不自觉的,便看痴了来。 墨星澜到了望舒殿,听闻皇后往庭院去了,便独自来了此。 视野之中,少女着一身清爽的浅绿衣裳,发髻也梳得简单,大半墨发都披在身后,似瀑布般。 她歪头靠在亭台的勾阑上,那双妖艳的狐狸眼微眯着,瞧着面前绽放的各类海棠,神情轻松惬意,放下了面对自己时的防备,似一只懒洋洋的小狐狸。 少女盯着海棠入了迷,不远处的清风少年则盯着少女入了迷。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两人的墨发与衣袍。 “娘娘,您的身子不好,不宜这般吹风,咱们回去吧。”紫玉甚是担忧自家主子的身子。 乐望舒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瞧清了她的动作,紫玉笑道:“娘娘饿了?” 乐望舒不言,她隐约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望去。 这满庭院里,除了摇曳的海棠,什么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当自己感知错了。 “娘娘,您在找什么?”紫玉好奇地问。 “没什么。” 主仆几人回到寝殿,瞧见小皇帝已经到了。 乐望舒面上的笑意收敛,上前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墨星澜都看在了眼里,他心中微沉,隐隐有着不快,面上仍是那样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他快速将人给扶住,阻止了其屈身:“朕说过,皇后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二人,就如平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相处便是。” 乐望舒低垂着头,道:“既是身在皇家,又如何能如寻常百姓家那般?皇上莫要说笑了,礼不可废。” 墨星澜眸底闪过一丝阴沉,一闪而逝,并未让人发现。 “用膳吧。” “是。” 晚膳间,乐望舒几经阻止,仍换来的是小皇帝的我行我素,甚是无奈。 不知是不是小皇帝这一世的性情本就如此,还是分人而对,亦或者是入戏太深,总之,这个人总是会给她一种很是怪异的感觉。.qi su wang。COM 前世,她那么努力的想要留住他的一丝目光,换来的始终是冰冷。 今生,她对他避之不及,不想与之发生任何的牵扯,他却是一个劲的往自己跟前凑。 心中很明白,这些个虚与委蛇,不过假象罢了。 到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之时,怕是就会如前世那般,被舍弃。 用过膳,下人上了漱口的清茶。 乐望舒见小皇帝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便问了一句:“淑妃怎么样了?” “太医配置出了解药,已经让她服下了,只是尚在昏迷当中,还未醒来。”墨星澜温声道。 “那就好。”乐望舒低垂下头。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眼下,这位淑妃与自己从未有过过节,加之前世还有着一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在,自己并不希望她有事。 “皇后不关心案子的进展如何?”墨星澜挑了挑眉,问。 乐望舒浅浅笑了下,很是不走心:“此事,臣妾还是少加过问的好。” 墨星澜:“为何?” 乐望舒:“臣妾牵涉其中,问得多了,倒是显得臣妾做贼心虚,臣妾相信,皇上定会还臣妾一个公道。” 闻言,墨星澜沉默了片刻,后看向少女,眼中流露出了异样的神采。 “皇后是相信朕这个人,还是相信你背后的丞相府尚且对朕还有着用处,眼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朕都会护着你?” 他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却仍还是问了出来,星辰般的眸子固执又坚定地看着少女。 乍然听到这样的问题,乐望舒还愣了一小会儿,后抬起头,望过去:“这有什么差别吗?” “有!”墨星澜回答得很是果断,“所以皇后的答案是什么?” 这样的眼神,让乐望舒感觉很不适,微微皱起眉头,抿了抿唇,答:“臣妾相信自己。” 她目光平静,无所畏惧:“身正不怕影子斜,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有何惧?” 第48章 赧红了脸 “你……不信朕。”墨星澜眼底划过一丝受伤,周身的气息也在瞬间变得阴郁了几分。 如此明显的变化,乐望舒自是能感知到的,她甚是不解,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是。 于是再三思量了少顷,道:“就算我相信我自己,也还需要有人能主持这份公道不是?不然这份相信,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皇后的这份相信,是因为朕这个人,还是因为如今丞相府的地位?” 墨星澜直盯着她,满是星辰的眼眸一眨不眨,似是怕眨一下,便错过了少女的神情,错失了什么良机似的。 “……???” 这问题怎么又绕回去了??? 乐望舒十分的疑惑。 她微微蹙着眉头,看了看对面那面色不大好看的少年,心头的疑惑已经通过眼眸传达了出去。 他们就这般看着彼此。 墨星澜不懂,为何让她说一句相信自己就好似比登天还难。 乐望舒不懂,这个小皇帝不知今日是不是吃错了药,为什么老是抓着一个没有多大意义的问题不放。 时间就在两人这样各怀心思的僵局当中溜走。 墨星澜忽然起身,乐望舒也下意识地起身。 墨星澜走到少女的跟前,一手将她捞进怀里,手上用了很大的劲,抱得很紧。 他的头磕在她的肩上。 这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乐望舒毫无防备,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被那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勒住,有些疼了,她忍着没有吭声。 她无法理解他这怪异的行为是为了何。 如果这般,能让他觉得好一些,那便是对自己也是好的。 她咬了咬牙,愿意忍了。 “望舒,朕今日的问题,你可要好好的想一想,朕不逼你,给你时间,可别让朕等太久了。” 耳边忽地响起少年清脆又夹杂了几许沙哑的嗓音,其头在自己的颈边轻蹭着,说话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引得身子一阵酥麻,颤栗。 一抹赧红自耳后爬上了面颊,直至全身。 整个人僵直着,脑子在这一刻似停止了转动。 许是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异样,墨星澜使坏似的,将自己的唇贴到了其耳珠上,引得少女一阵颤栗。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边,乐望舒只感觉似是火在烧。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不知当作何反应,以至于推开人都忘记了。 墨星澜瞧着差不多了,见好就收,松开了手,退离了一步,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皇后早些歇着,朕还有些事要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乐望舒思绪回笼了些许,视线聚焦,而后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墨星澜面带笑意,捏了捏她的脸,离开了。 赵全见此,忙跟了上去。 瞧着前方那脚步轻快,似心情不错的皇上,甚是不解。 心头觉得,这似乎也太喜怒无常了些。 前一刻还黑着脸,抱了抱皇后就开心了? 这貌似也太好哄了些吧……? 乐望舒望着寝殿门的方向,已经瞧不见人的身影了,她却是久久没有回神。 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方才,小皇帝在调戏她?qi su wang。COM 前世的时候,她虽是皇后,可除了一些宫宴,基本很少见到小皇帝的影子,更别说是像这样的亲密接触。 那时候的她倒是想,可人家不乐意。 今生,自己想要像前世一般不受待见,偏偏他总往自己的跟前凑,且还做出这些个亲密之举。 一时间,羞愤之感充斥在心头。 她当即让人准备了热水,沐浴之时,将被碰到的地方狠狠地洗了洗。 回到紫宸殿的墨星澜,在寝殿里,见到了无影。 “有结果了?”他问。 无影道:“那自尽的绣女,名叫童慧,家中幼弟生病多年,这些年童慧所得积蓄全都托人带了回去。前段时间,幼弟突然病情加重,急需银两救治,童慧求救无门,本已绝望。贵妃得知此事之后,以此事相要挟,童慧为了幼弟,答应了。贵妃确实为她这幼弟治了病,昨夜事发,这才让童慧甘愿自尽,她不知道的是,昨夜,她一家老小全都上了黄泉。” “大统领府做的?”墨星澜问。 无影:“正是。” 墨星澜沉默了少顷,问:“此事太后可知?” 无影:“不知。” “太后是贵妃的姨母,此事先别声张,给淑妃下毒一事,贵妃定是早就选好了替罪羊,按照她所计划的走,莫要打草惊蛇。”墨星澜道,“必要之时,帮贵妃隐瞒着,尽量让此事与她撇除关系。” “是!” 无影行事,从来不问为什么,只听命令。 “你是不是也觉得,此举若是牵扯出贵妃,会是打压她的好时机?”墨星澜看向赵全,神情淡淡。 赵全浅笑道:“皇上的考量自有皇上的道理,老奴只管伺候好皇上便是。” 许是有些事压在心里太久,无处诉说,也许是墨星澜知晓赵全的为人,他头一次将自己的心事,道出一二来:“一时的打压,并不能彻底将人压死,只会打草惊蛇,而让对方行事更加的稳妥,难找错处。徐大统领在朝中功勋颇高,又有太后相保,他手握军权,朕却无法夺之。朕只有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事成,才能让其膨胀,放松警惕,有朝一日,彻底击溃,斩草除根!” 说着,他周身忽地升起一抹戾气来,拳头紧握。 “皇上息怒。”赵全奉上一杯热茶,“来日方长,保重身子要紧。” 墨星澜喝了口茶水,浇灭了心中的怒气,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面颊通红的皇后,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来。 “你说,皇后对朕,是什么心思?” “主子的心思,又岂是——” 墨星澜摆了一下手,打断了其话语:“别说那些话来搪塞朕,朕要听实话。” “依奴才之见,皇后对皇上,兴许是有些误会。”赵全道。 “哦?”墨星澜来了兴趣,“怎么说?” 赵全笑道:“在皇后入宫之前,皇上曾多番偷偷去丞相府看望过,可以看出,皇后的心里是有皇上的,更是为了要嫁与皇上,不惜与丞相大闹。可入了宫,却好似变了一个人,对后宫的那些争斗,权力甚至是对皇上您,都似乎不太在意了,奴才瞧着皇后似乎是想要一份安稳。” 第49章 安王 “如今的皇后,对丞相府的人,甚是在意。想来是对皇上有什么误会与误解,这才会转变如此之大。” “就连你都看出来了,她对朕的态度。”墨星澜呢喃。 “皇上对皇后,痴心一片,皇后终有一日,会明白的。”赵全安慰道。 他没有说解除误会之类的话语,是因为看出了,或许还不到时候。 翌日,天气阴沉,黑蒙蒙的一片,气压低沉,似暴雨将要来临之兆。 乐望舒原是打算着用过早膳去看看淑妃,瞧着这情况,是去不成了。 不过,也让人送去了一些补药。 因着天气原因,紫玉紫风等人也不准她出去,就在屋中呆着,着实有些闷。 她站在窗轩处,望着外面的各色海棠。 “都说海棠乃是象征着苦恋之花,竟有人会这般喜爱,瞧着都不舍得移开眼。” 骤然,在身后传来一道散漫的好听嗓音,乐望舒先是怔了一下,而后转过身。 入目之中,一身着紫衣的翩翩公子,手持折扇,模样俊逸,一双好看的凤眸当中,透着一股子的慵懒散漫,还有着几分风流与不羁。 乐望舒瞧了瞧屋中,不知何时,紫玉紫风已经不在了。 “你是何人?”她冷静地问。 此人瞧着不像是杀手,也没从他的身上察觉到半分恶意。 男子弯唇笑了笑,骨节分明的手慢悠悠地摇着折扇:“路过此处,瞧着这满庭的海棠花,甚是好奇,便进来看了看,不成想,竟看到了美人独自赏花。” 乐望舒瞧着他,冷冷地笑了笑:“你可知,这是何处?” “皇宫嘛,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男子笑道。 “既然知道,那就请尽快离开。”乐望舒面色微沉。 若是让人发现,她这望舒殿来了别的男人,怕是说不清了。 “美人儿不必如此慌张,我瞧着你这地方清净得很,没什么人值守,独自赏花多无趣,本……我陪你如何?”男子面上依然带着笑意,缓步上前。 乐望舒下意识地往后退,狐狸眼睁得大大的,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宽大袖袍之下的手紧紧握拳,面上强装着一丝镇定:“你要做什么?” “紫风!”她向外喊。 可是却是不见半分回应,明白过来什么,她冷凌着脸,看向这突然出现的男子。 “别喊了,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男子凑近,用他那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低声道。 乐望舒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你是别人派来的?她给你多少好处,我双倍给你。” 闻言,男子挑了挑眉,似是颇为感兴趣:“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乐望舒微微咬了咬牙。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不可能!” 乐望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这条命,能有幸重活一世,只想丞相府安然,至于自己会如何,倒是从未想过。 任性了一世,害了一家人,这一世,当是弥补了。 眼前的男子,目的不明,也不认识,纵是有几分姿色在,她乐望舒也不会为了此而失了理智与分寸。 再者,墨星澜可恶是可恶,可那气度与那张脸,并非此人所能及的。 她对墨星澜都能无感了,更别说是眼前这人。 “啧啧啧……拒绝得还真是果断。”男子摆出一副受伤的神情,“可真是伤人心。” 乐望舒沉默着想着应对之策。 “轰——隆——” 突然间,一道惊雷乍响。 乐望舒下意识地抖了下,她想要离开此处,可身后是墙,身前是陌生男子,她被一只手困住,根本无法逃离。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道:“你现在离开,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然的话,若是被发现,我活不了,你也同样活不了。” “砰砰——” 敲门声忽然响起,乐望舒心中更定了几分。 “皇后娘娘,可在屋内?” 属于男人的声音响起,且又知晓她的身份,听着像是宫中的侍卫? 听到这称呼,男子眸底划过一丝惊讶,折扇收拢,抬起乐望舒的下巴,唇角微勾:“咱们下次,还会再相见的。” 话音落下,便自窗轩处离开了。 乐望舒紧紧皱起眉头来,她顺着看过去,瞧见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来。 敲门声还在继续,由不得她多想,走过去,开了门。 “皇后娘娘,宫中发现刺客,皇上让在下来问一声,可有异常?” 那侍卫面色严肃,态度恭敬。 “方才本宫睡着了,并未发现什么。”乐望舒淡淡地道。 男子闯进宫殿之事,这在后宫可是大忌,人多嘴杂,乐望舒并未说出来。 “那是在下打扰了,告辞。” 看着侍卫们离去,乐望舒没有瞧见紫玉紫风二人,唤来一宫女,问询。 得到的回答是不知。 乐望舒让她们下去了,满脑子的疑惑。 别人不知,她可是很清楚的,紫风的武功不弱,突然间不见了,这不该啊。 难不成被那个男人…… 想到某种可能,她心下一沉。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 墨星澜看着突然闯进来,手持折扇,全身湿透了的紫衣男子。 仅是瞧了一眼,便觉得没什么兴趣,又将目光回到了奏折上,淡淡地道:“每次与小皇叔相见,总是这般的与众不同。” 安王墨白一边由宫人擦着湿了的头发,一边处理着身上沾着的雨水。 “要不是为了侄儿你,本王何至于弄得如此狼狈?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心疼不说,话语间还尽是揶揄。” “呵……”墨星澜冷笑,“难道不是小皇叔自己贪玩么?” “本王那是为正事。”墨白佯装不悦,微蹙眉头道。 墨星澜起身,走到其跟前,星辰般的眸子望着他,虽是身长上矮了一筹,可气势却是丝毫不弱。 他微眯起眼:“正事?你的正事便是闯朕皇后的宫殿?” 对于小皇帝知晓此事,墨白丝毫不意外,他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神色:“起初过去,是见那宫殿中种满了海棠花,甚是好奇,想是侄儿又让哪位美人儿伤至如此,哪知那宫里住着的会是当今皇后?不过——” 手中折扇打开,微微扇着风,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既妖艳又纯澈的眼眸,唇角下意识地扬起。 第50章 故人 “以这位皇后的样貌,想来是不会得太后喜欢的,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种满了一宫殿的海棠花,想是苦恋无果。本王倒是对这位皇后有些兴趣,待事成之后,将她给本王如何?” “她是人,不是物品。”墨星澜知晓自己小皇叔的性子,听他说出这番话来,并不意外,“还有一件事,皇叔弄错了,那望舒殿的海棠,不是皇后所种,而是朕……亲手种的。” “……” 墨白的手顿住,惊讶得瞪大了眼,然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小皇帝,随后‘噗呲’一笑:“侄儿莫不是在逗本王开心?你不愿给就直言便是,何须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你这样的,还能苦恋一人……?这怕是本王听到的,最大笑话了。” 说出事实,墨星澜毫无例外地得了一通调侃。 然他却是并未生气,反倒是亲自为其斟了一杯茶:“小皇叔想必已经见过贵妃了吧?” 听闻此话,墨白微眯起眼,并未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人啊,不能单看表面,有些人瞧着温柔娴静,豁达开朗,实则却长着一颗蛇蝎心肠。”墨星澜又道。 墨白端起茶盏,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侄儿这是在说自己的皇后?实在是想不到,丞相府的姑娘,竟是长得这般国色天香,也难怪侄儿不惜违抗太后的命令,也要娶了。这若换做是本王,说不定,也会娶了回来,就算不碰,当成美艳的花,无事之时,观赏观赏也是好的。” 墨星澜轻笑,星辰般的眸子看着对面之人,似是一眼将他看穿:“朕说的并非是皇后,至于是何人,想必以小皇叔的聪慧才智,不会不知道才是。人心善变,时间与生存环境,会改变一个人太多,小皇叔扪心自问,她当真还是你当初所认识的那个她么?” “侄儿倒是懂得很。”墨白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 墨星澜倒也毫不客气地接了:“小皇叔谬赞了。” “……” 墨白靠在椅子上,打开了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挑了下眉,浅笑着问:“本王方才的建议,侄儿当真不打算考虑考虑?” “你不会是朕的皇后喜欢的类型,所以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别白费心思了。”墨星澜十分肯定地道。 “你怎知不是?”墨白问。 墨星澜并未在这个问题多加纠缠,转向了正题:“小皇叔这次回来,可还顺利?” “遇到了几个小虾米而已,都被本王解决了。”墨白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总体而言,还算顺利吧。” 墨星澜掀开盖子,正欲喝上一口茶,发现有些烫,又吹了吹:“朕记得,给你的书信,是让你秘密回来,是小皇叔你违背了朕书信的本意,还是你将消息泄露给了他人?” 墨白面色不变,手中仍摇着扇子,只是较之方才,凌乱了几分。 “此事,朕可以不追究,你擅闯后宫,朕也可以不追究,既然小皇叔回来了,朕在信中所说之事,可是能给朕一个答案了?”墨星澜问。 墨白挑眉,轻笑:“本王能得什么好处?” “皇叔想要什么?”墨星澜反问。 墨白收起折扇,单手支颐着头,看向少年:“侄儿应当知晓,本王散漫惯了,做事也都随心,在封地之时,还能自由自在的,可若是在这皇城里,怕是很多时候都得受钳制了。” “小皇叔不会不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散漫与自由,都是朕对你的信任,给与你的。”墨星澜手放到桌上,轻轻敲击着,甚是有节奏,“若是有朝一日,这个位置易了主,小皇叔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般么?以皇叔的聪慧,想必不会不明这其中的关键。” “我要她活着,且有一生的荣华富贵。”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墨白说出了要求。 “此要求,请恕朕不能答应。”墨星澜十分果决地道,“她若是安分守己,自然能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不安分……” 必得除之。 话未说完,墨白却是明白了其意。 他微微蹙了下眉头:“本王的要求,皇上不能应,那皇上的要求,也请恕本王无能为力。” 这样的结果,墨星澜早有猜测,并无意外。 “来日方长,小皇叔不妨多留一段时日,好好看看你自小生活的这座皇城,看看旧地,也看看旧人是否还如当初。” “本王这次回来,确有此想法。”墨白笑了笑,“侄儿不愧为是本王当初最疼爱的人,想法就是与本王相当。” 安王墨白乃是先皇最小的弟弟,虽与先皇并非是一母同胞,但先皇却是尤为喜爱这个小皇弟,待他也如亲弟般。 正因为此,墨白对先皇这位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甚是喜爱,也当是报答了先皇昔日的恩情。 加之,两人年岁想差不了几岁,也能玩到一块去。 后来,先皇突然将他逐出了皇城,并下令,若无召不得回来。 当时的他,只有十八岁,让他离开这自小生活的地方,自是不愿的,可先皇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皇城离他的封地很远,按照正常的速度,得走一个月。 由于他当时的心情很差,拖拖拉拉的,走了一个半月才到了。 可刚一到封地,就听闻了先皇薨逝,年仅十岁的皇子墨星澜登基这一消息。 他当时本想着不管不顾的回去,哪怕是抗命。 但并未成功,被人阻止了。 后来才知,早在他到之前,就有一半禁军提前抵达了封地,他们将先皇暗中所下的命令告知于他。 原来先皇让他离开,并暗中给了一半禁军,是要他在这里,牵制住皇城里那些居心不良之人。 只要小皇帝的位置稳,那他就会按兵不动。 一旦有人威胁到了小皇帝的性命以及地位,那他便可带人杀回去,以捉拿叛军之名除之。 先皇这般做,一是为了保护他和墨星澜,二则是,希望他能够做一个闲散逍遥的王爷。 这是他从小的愿望,他曾对先皇说过,不喜欢皇城这个牢笼,想要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这个愿望,他如今实现了。 可能听他说起那些趣事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在封地一待,便是八年。 第51章 旧情 如今的小皇帝,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跟在他身后转悠的小侄儿,而是一个心思深沉,也可以说是满腹算计的合格皇帝。 见到他这般,墨白是既欣慰又有些惋惜。 从紫宸殿离开之后,墨白便避开人群,向着长乐宫去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瞧着自家主子满手都是泥,翠红甚是心疼。 徐嫣然不以为意,轻轻笑了笑:“这花,要亲手种的,才能显诚意。皇上喜欢海棠花,等本宫将这宫殿多种些了,皇上就算不去望舒殿,也能看到海棠花了。” “可您也不必这般亲自种,您金尊玉贵,何时做过这种事,让奴婢们来种便是。” 听到自家主子的话,翠红难免有些埋怨了皇上。 皇后与贵妃一同入宫,当夜留宿在皇后的宫殿也便罢了,可这么久过去了,竟是没有踏过长乐宫的门。 这些日子,皇上不是在皇后那里,就是在丽妃那里,眼下淑妃病了,皇上也去了。 如此这般,贵妃就好似一个笑话。 就算有着这身份,有太后的撑腰,宫妃们明里不敢说些什么,可这背地里的话,定是不好听的。 “喜欢这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就算这长乐宫种满了海棠花,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花而已。” 慵懒的声音乍然间悠悠响起,打断了主仆俩的思绪,纷纷仰头望去。 翠红一惊。 这后宫里怎么会出现男人? 这要是让外人知晓了,那贵妃的名声也便没了,如今本就不受宠,到时,怕是会被打入冷宫。 “你是何人?”她冷着脸问。 此时此刻,她想的不是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外在有多出色,而是担心他的出现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你这个小丫鬟倒是忠心。”墨白摇着折扇,冲翠红眨了眨眼,笑着道。 “……” “你在外面守着。”徐嫣然起身,表现得很平静,吩咐道。 “娘娘……”翠红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担忧。 徐嫣然看向高大的身影,淡淡地道:“进去说。” 她洗了手,关上了房门。 两人坐在窗轩处的矮桌,徐嫣然亲自泡了茶,给过去一杯。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嫣然,你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墨白问。 “记得。”徐嫣然捧着茶杯,笑了笑,“可物是人非,我到了年纪,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你又尚在远方,没能等到你,是我食言了。你若恨我,也是应当的,我不怪你。” “真的是这样吗?”墨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方才听,你在为讨小皇帝的喜欢而亲手种花。” “呵……”徐嫣然苦涩地笑了笑,“进宫,并非是我本意,是家族做下的决定,我别无选择。既已入了这里,要想好过一些,总要做些什么,不是么?” “你已经是贵妃了,只要安安稳稳的,荣华富贵不会少。”墨白道,“皇上对你无心,日后寻了机会,我求他放了你,如此可好?” 闻言,徐嫣然先是怔了下,而后错愕地盯着他:“我一个贵妃,日后被放逐出宫,任是再嫁于你,也会有无数的闲言碎语,你让我如何为人?” “我们可以回封地,那里没有人知道你曾是皇上的贵妃,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你担心的那些闲言碎语,我可以跟你保证。”墨白神色认真,举起右手,“我发誓,今日所言,句句为实,若有朝一日,有违此誓,必——” “阿白。”徐嫣然忽地出言,打断了其话语,“我知道你的心意未曾变过,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不想骗你,我们回不去了。我不仅仅是皇上贵妃,还是太后的侄女,是徐府的二姑娘,在我的身上,有着应当承担的责任与使命。若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我自是愿意与你一同远走高飞的。可眼下的情况,我不能如此做,不能如此自私,置家族的前程而不顾。阿白,你是明白我的,对吗?” 说着,眼里弥漫着泪花,那双看似无害又单纯的杏眸,眼眶泛红,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墨白愣了,懵了。 他放下了手,端起面前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有人告诉我,一个人,不可能会一层不变,我不信。我的心告诉我,你不会是那个人。” 语落下,墨白站起身,面色阴沉。 徐嫣然起身,大步上前,自其身后抱住了男人的腰:“阿白,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可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阿白,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也曾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可是造化弄人,你若是能早回来些,说不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泪水落下,湿了男人的后背。 墨白薄唇轻抿,将腰间那双禁锢着自己的玉白小手拿开,淡漠地道:“既是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就此别过了,贵妃娘娘。” 徐嫣然懵了,她使劲地摇头,拉住墨白的手不肯松。 墨白使了大力将手抽了出来,徐嫣然一个不稳,向着一侧倒去。 墨白想伸手去扶,然想到什么,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而后,打开了房门,离开了。 与此同时,望舒殿。 乐望舒在极偏的一间屋子找到了紫玉紫风二人。 为两人解了绑,又用熏香让她们清醒过来。 紫风猛地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寒,还带着些戾气。 紫玉紧随其后,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两人看到身旁坐着的人,还有些不明所以。 “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您也被抓了?”紫玉问。 “……” “我不在望舒殿,应该在哪里?”乐望舒反问,而后瞧着她们,“怎么回事,说吧?” “奴婢瞧您心情不佳,正要去准备一些安神茶来,想说,让您好好歇歇,可走着路,突然后颈一痛,遭遇了袭击。”紫玉道。 乐望舒看向了紫风。 “奴婢也差不多是这样。”紫风咬着牙道。 对方竟然那般轻易的就将她给放倒了,这个事实,让她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很是不悦。 紫风的身手,乐望舒是知道的。 第52章 主动去找他 紫风竟然会这么容易就被打晕,想来一是因着防备与警惕性不足,二则,怕是对方武功也强了太多。 拥有如此的身手,也难怪此人能在后宫来去无踪,此人究竟会是何人? 擅闯望舒殿,又是为何? 是一时兴起,还是预谋已久? 起初还以为,是有人特意派来毁自己名节的,可瞧着最后的做派,又不像是。 “你们先去梳洗一番。”乐望舒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拒绝。 回到寝殿,乐望舒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男子的身影。 长乐宫。 墨白离开之后,翠红忙进到屋中,看到自家主子摔倒旁,大步上前,将人给扶起,神色甚是担忧:“娘娘,您怎么样?受伤了吗?奴婢去请太医来。” 瞧着贴身丫鬟那毫不掩饰的急切,徐嫣然摇了摇头:“无碍。” “娘娘,这可是皇宫,宫中闯进外男,若是被人发现,是说不清楚的,定是会被重罚。”翠红神色凝重,眸底担心尽显,“以往,若是后宫中发生这种事,轻则终生被关进冷宫,重则……死,您可千万别犯糊涂。” 她并非是没有眼力见的人,瞧着娘娘的态度,与那男子定是旧相识。 而那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长乐宫里,想来也定是不凡之人。 就算如此,贵妃也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既已入了宫,就该断了前尘往事,对谁都好。 “本宫心里有数,不必担忧。”徐嫣然坐下来,喝了一盏茶,缓了缓。 瞧着那个人的态度,想必日后也不会再来了。 她与墨白,若说有情谊,那也仅是儿时的,还是他一厢情愿。 之所以愿意跟他周旋着,虚与委蛇,也不过是看在他的身份上。 此人的手里,有先皇的一半禁军,不容小觑,若是…… 想到此,微眯起眼。 紫宸殿,御书房。 墨星澜坐在案几后,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奏折,眉头紧紧蹙起。 这些个大臣是不是太闲了些,整日里就只知道盯着皇帝的后宫。 出了芝麻蒜皮的小事,都能很快知晓,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赵全尖着嗓子,笑着道。 “哦?”墨星澜眸光闪烁,“快请进来。” 乐望舒带着紫玉紫风走了进去,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跪了下去。 这一举动,让墨星澜一懵,愣了少顷,忙大步上前去,想要将人给扶起来。 乐望舒挣脱开,冷静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墨星澜脸色有些微沉,仍还是十分有耐心地道,“朕说过,皇后见朕,不必行礼,更不用行如此之大的跪礼。” “请皇上听臣妾把话说完。”乐望舒的目光淡然无波。 墨星澜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既然这是皇后所愿,那朕也不勉强,皇后说吧,朕听着。” 重生回来,乐望舒已经习惯了小皇帝的不按常理出牌,她移开视线,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道:“今日,禁军去臣妾宫里问话之时,臣妾说了谎。其实当时确有身份不明之人到了臣妾的宫中,打晕了臣妾身边的贴身丫鬟,还进了臣妾的屋子,但当禁军问的时候,臣妾却是并未如实说。”.qi su wang。COM 她抿了抿唇,转过头,直视小皇帝的目光:“后宫之中,女人甚多,不能出现男子,当时人如此之多,臣妾担心说了实话,会难堵住悠悠众口。此事若是仅关乎臣妾一人也便罢了,可臣妾是皇后,关乎的是皇室的颜面。臣妾知晓此举有可能会耽误皇上捉拿刺客,也可能会坏了皇上的事,所以臣妾前来请罪了。” 墨星澜轻轻一笑,伸手去扶少女:“朕还当事什么事,不过是这么点小事而已,皇后不必如此紧张,你身子不好,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乐望舒沉思了片刻,任由他拉了起来。 “皇上不怪臣妾的隐瞒之罪?”她问。 “不怪。”墨星澜伸手替她理了理发髻,“朕很欣慰,在这种时候,皇后所想的是保全自己,也很欣慰,皇后愿意将此事说与朕听。” 乐望舒不太习惯两人近距离的接触,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地看向小皇帝。 若非是为了保全丞相府,她又何须这般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怕一个不慎,就走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自古以来,皆言,后宫不得干政。 可往往,前朝后宫是紧密相连的。 宫妃家族权势大,那么她们在后宫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若是宫妃能得宠爱,也有利于家族的前程。 “娘娘,这下雨了天气寒,您这一路过来,怕是受累了,皇上命奴才备了些姜汤,您慢些用。”赵全让人将东西放到一旁的桌上。 墨星澜暗中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谢皇上。”乐望舒神色平平。 墨星澜拉着她到一旁坐下来:“趁热喝了。” 乐望舒没有拒绝。 对她身子好的,就算不喜,也会接受。 见她喝得果断,墨星澜眸光闪烁。 “一会儿皇后可还有事?” 乐望舒以为这是在赶她走,放下空碗,起身:“臣妾无事了,也就不叨扰皇上处理政事。” “皇后若是无事,便随朕一起看看奏折吧,朕看得是头疼不已。”墨星澜浅笑着看着她。 “……”乐望舒一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谨慎地道,“皇上,后宫不得干政。” 墨星澜:“后宫是不得干政,可朕的皇后可以。” “……” 乐望舒实在是摸不准小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眼下兴致一来,便让她看了奏折,待日后若是惹恼了他,怕是又会觉得是她干涉了朝政。 “皇上——” “皇后这是不愿意陪朕?” “……” 乐望舒心道:确实是挺不愿意的,可她不敢说出来。 “既是如此,那朕便将丞相召进宫来,跟朕一起商讨如何?” 墨星澜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可说出的话语,听在乐望舒的耳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已然是十分显赫,若是小皇帝让他来跟着一起处理这些……在朝为官的,有几人不是长着百八十的心眼,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被人知晓,父亲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自古以来,但凡是功高盖主的权臣,有几个是得了好下场的? 第53章 一起看奏折 前世,便是血淋淋的教训。 乐望舒深吸了一口气,面带一丝浅笑:“皇上不嫌弃臣妾资质平庸便好。” “朕的皇后,聪明机智,怎可会是平庸的?”墨星澜拉着她的手,走到案几后,命人加了一把椅子来。 乐望舒被逼无奈坐了下来。 墨星澜将奏折摆到了她的跟前。 乐望舒本打算随意看两眼,应付应付便了事,不成想,竟看到的是弹劾父亲的奏折。 折子中所写,大哥打了梁国公府三房的嫡子,致使人重伤在床,丞相教子无方,要问讨一个说法。 她眼神一凌,面色稍沉,保持着平静问:“这折子是梁国公所上?” “正是。”墨星澜脸上笑容微敛,“此事朕暂且压了下来,已让人去查了缘由。” 乐望舒转头看过去,那双总是不愿看他的狐狸眼,此刻正囧囧有神地望着他。 在她的眸中,仅有他的倒影。 墨星澜心情大好:“其实就是一件小事,那梁国公府三房的嫡子梁宣,甚是倾慕大学士府的余三姑娘,屡次表明心意,皆收到的是拒绝,便一怒之下,使了伎俩,想要余三姑娘委身于他,正巧你大哥路过,先是讲理不成,这才动了手。此事本不算是多大的事,不过就是小辈们的小打小闹罢了。” 乐望舒认同地点了点了:“世家子弟之间的打架斗殴,确实常见,大哥是有分寸的,想来不会下多重的手,顶多便是教训教训罢了。” “确实如此。”墨星澜道,“但这梁宣回去,当夜便从宫中请了太医,此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太医去瞧了之后,发现伤势尤为严重,下不了床来。” “???”乐望舒狐疑了一瞬,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有人欲将此事闹大,将梁宣的轻伤,变为了重伤,最终的目的是乐家?” “朕的皇后,就是聪慧。”墨星澜一脸骄傲的模样,毫不掩饰地夸赞。 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目含笑,星辰般的眼眸闪着亮光,纯澈而美好。 乐望舒瞧着,一时间晃了神,心中荡起丝丝的涟漪。 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将这股子的异样压在了心底,面上一片平静,只是面颊之上爬上的赧红,出卖了她些许。 墨星澜看透未说破。 “对方敢这么做,很明显是仗着大学士府不敢站出来。”乐望舒道。 “大学士府若是说了实情,那余三姑娘的名声也便坏了,如此一来,便只能嫁给梁宣,她自是不愿嫁的。可若是不说,大哥打人是事实,此事若是没有个说法,怕是会难以服众。眼下最受煎熬的,当是余三姑娘。”墨星澜接过话来。 乐望舒心思微沉。 世上女子本就不易,名声就是命。 一个女子若是坏了名声,哪怕身后有着家族庇佑,也难堵住悠悠众口,一生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 一边是爱人,一边未来,换做是谁,都会难以抉择。 “若是这余三姑娘不肯站出来,皇后可会对她有怨?毕竟大哥是为了她才变成了如今这般被动的局面。”墨星澜看着她,柔声问。 “不会。”乐望舒摇头,“此事虽能让丞相府吃一鞭子,但要毁了整个相府,将父亲拉下来,倒还不至于。” 且前世,这余三姑娘便是为了救大哥而死,说起来,大哥本就是欠她的。 今生,就当是在还债吧。 “臣妾相信,大哥做事,自是早就想过后果,定然也是不悔的。他既是不悔,臣妾这做妹妹的,又有何理由,去恨余三姑娘?” “那皇后可信朕?”墨星澜忽地问。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的身上,不曾移开半分,其眼眸深处,有着无人知的复杂。 “皇上怎突然问臣妾这个?”乐望舒佯装不解地问,“信与不信,要看是什么事。” “不管是何事,也不管是何时,皇后是否能像信任大哥般信任朕?” 墨星澜的固执劲,在这一刻,又上来了。 然依然如往常一般,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皇上是天子,臣妾自然是信的。”乐望舒面上挂着浅浅的笑。 明明很好看,可在墨星澜看来,却是尤为的刺眼。 因为那笑,看似很美好,并非发自真心。 而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她发自内心的笑意。 两人对望着彼此,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墨星澜心头有着些许的受伤,然却是不曾有过半分的动摇,且更加的坚定。 而乐望舒,则甚是不解。 在她看来,重生回来后,小皇帝所做的一切,都让她不明白,不理解,看不懂,猜不透。 他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谜团,不停地吸引着她去探索,可她并不敢,只能龟缩在自己的安全区域。 如此,她才能安心。 “皇上,长乐宫的人来说,今日宫中遭遇了刺客,贵妃受惊过度,愿皇上能去瞧瞧。”赵全面上含笑,硬着头皮道。 皇上皇后在深情对视,他本不该在这时候出言的。 可贵妃那里,也是怠慢不得,只愿皇上能不剥了他的皮就好。 乐望舒转过头,敛下眼睫,站起身:“既然皇上有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贵妃受了惊,皇后也理应去探望才是。”墨星澜拉住她的手,“那便一起过去吧,也省的皇后回去后,还要再跑一趟。你本就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这般折腾的好,将你的身子折腾坏了,心疼的可是朕。” 越说,他越靠近乐望舒,最后更是使坏地贴在她的耳边说。 这番话,明明说得没有什么问题。 可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乐望舒耳边,再配合上这样的话语,怎么听着,倒不像是什么正经话了? 自耳后爬上一抹羞涩的赧红,蔓延至脸上。M.qi su wang。COM 墨星澜轻笑:“看来皇后,很是害羞。” 乐望舒紧紧抿着唇,大着胆子瞪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墨星澜愣了愣,而后咧开嘴角,摸了摸自己的脸,对赵全道:“皇后方才是瞪了朕?” “奴才瞧着是。”赵全道。 同时心中腹诽:这皇上在皇后面前还真是奇怪,被瞪了也能如此的开心。 他表示,小年轻的乐趣,他不懂。 “她瞪了朕……”墨星澜笑得合不拢嘴,呢喃着。 第54章 求皇后娘娘饶过贵妃 自从进宫以来,除了醉酒那次,还从未见皇后露出这般小女孩模样。 这可是头一次来着,他瞧着甚是新奇,笑了笑,大步追了上去。 乐望舒身子不好,倒是没有走多快,很快便被追上了。 她紧抿着唇瓣,目光看向前方。 墨星澜时不时地瞧了瞧她,倒也很识趣的没有再开口。 从紫宸殿到长乐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帝后都没有坐轿撵,沉默地走着。 为了照顾皇后,这一路硬是走了大半个时辰。 在外等候消息的翠红,见到皇上的人影时,脸上流露出了欣喜,当她转过身,正要进寝殿将消息报给贵妃。然就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紧随在皇上身后的皇后,脸上的喜悦之情,当即僵住。 皇后与皇上一同来了? 由不得多想,交代了其他宫女几句,便大步流星进了殿。 “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宫人齐齐跪地,向着帝后行礼。 “起吧。”墨星澜面色平静,“贵妃可是歇下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徐嫣然虚弱的声音响起。 乐望舒看过去。 徐嫣然的寝衣外面套了件单薄的外袍,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随意散落着,面色苍白无任何的血色,一双杏眸似含着水雾,楚楚可怜。 就算精神状态如此的不济,她一举一动,仍彰显著优雅,好一个温婉动人,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贵妃既是身子不适,就好好歇着,不必出来迎朕和皇后。”墨星澜看向她的目光,与看着一众宫人没有任何的差别。 说出的话语,看似关心,却又不带任何的任何的情感。 听在乐望舒的耳中,仅有一个感受,那便是——冷血。 “皇上说得没错,贵妃还是进屋歇着为好。”她接过话来。 这一世的墨星澜对贵妃持如此态度,更有利于自己不是么? “臣妾胆子小,受了惊便病了,还劳驾皇上和皇后特意过来,是臣妾的不是。”徐嫣然神色隐含着真诚的歉意看向二人,“眼下臣妾身子疲软无力,就不逞强了,听皇上的。” 一行人进到寝殿里。 乐望舒跟着进了内室,墨星澜则在外间,询问太医。 “臣妾这一病,还劳皇后娘娘亲自前来,实在是不该得很。”徐嫣然靠在床头,虚弱地望着面容妖艳的少女,眸底划过一丝嫉恨,一闪而逝,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搬椅子来,让皇后坐下,皇后身子不好,累不得。” 这既是对方的‘好意’,乐望舒自然是接受了。 况且一路过来,她确实感觉有些累了,自己的身子,自己得要紧些,亏待不得。 乐望舒坐下,紫玉紫风一左一右守在身后。 “今日过来,也是想问问贵妃,那刺客长何模样?”她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妖艳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狐狸。 徐嫣然瞧着,忽地晃了神。 “贵妃?” 许久不见应答,乐望舒挑了下眉头,狐疑地轻唤。 徐嫣然回过神来,心下一沉。 她竟然险些被一个女人的容貌给蛊惑住了,可真是妖孽! “臣妾并未看清,那人蒙着面,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眼睛露凶光,臣妾瞧了,很是害怕,之后便不太记得了。” 语落下,她低垂下头,模样十分的自责。 “当时可有别的人在?”乐望舒问。 徐嫣然:“就我的贴身丫鬟翠红在。” 乐望舒:“刺客可有说些什么?” 徐嫣然摇头:“并无。” 乐望舒:“既是凶狠的刺客,那人闯了长乐宫,可有伤人?” 徐嫣然:“没有。” “那这就奇怪了。”乐望舒佯装沉思,“按理说,进后宫的刺客,要么为财,要么为命,要么……为色,此人什么都没要,那他来长乐宫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费尽周折,不顾自身安危,擅闯后宫,只为了见什么人一面?” 刺客有没有来长乐宫,乐望舒不知道,但徐嫣然在撒谎是肯定的。 直觉告诉她,那刺客,兴许就是这位贵妃的旧相识,只可惜,她没有证据。 “皇后娘娘此话是何意?”翠红忽地出声,“是想冤枉贵妃,与人私会么?” 平白扣了这么一顶帽子下来,乐望舒怔了一下。 翠红余光看了外间一眼,忽地跪了下来,就这般跪着走到了乐望舒的跟前,一副受了侮辱的模样:“皇后娘娘,奴婢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如此诬蔑贵妃的清誉,贵妃娘娘进宫这些日子,孝敬太后,安分守己,从未有过半分的逾越,您这般诬蔑于她,可是在叫她去死啊……” “求皇后娘娘绕过贵妃……”说着,便磕起了头来,“求皇后娘娘饶过贵妃……求皇后娘娘饶过贵妃……” “翠红,不得无理,退下。”徐嫣然有气无力的斥责,并没有阻止她身边宫女的行为。 乐望舒冷眼看着她,也不说话。 “你这宫女,好不讲理。”紫玉忍不住出声说道,“皇后仅是正常推测,何曾说过半句有污贵妃清誉的话来?你这才是诬蔑吧?你可知,诬蔑皇后是何罪?” 翠红仍像是没有听到般,继续磕着头,嘴里仍喊着:“求皇后娘娘饶过贵妃……” “紫玉,退下。” 乐望舒阻止了想要辩驳一番的紫玉,后者咬着牙不服,仍还是听从了命令。 乐望舒的目光看向了床榻上那看似虚弱得不成样的贵妃:“主子使唤不动下人,想来是贵妃平日里太过宽厚所致。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才是,主子都没发话,下人就这般妄自行事,知道的会觉得是下人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会以为是贵妃授意她如此行事的。”.qi su wang。COM 徐嫣然似乎是被刺激到了,情绪有些波动:“皇后娘娘,臣妾规规矩矩,安分守己,孝敬长辈,也从未为难过谁。对待下人,或许平日里是宽厚了些,那也是觉得他们在宫中生活不易,不成想,竟养成了她们的胆大妄为,不守规矩。臣妾宫中之人,冲撞了皇后娘娘,还望皇后看在臣妾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臣妾定会好好责罚。” 她喘着气说完,看向其余宫女:“还不赶紧将翠红带下去!” 第55章 不按常理走的帝后 “这是发生了什么?”墨星澜的声音忽地落下。 他看向寝殿中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还没被拉走的翠红身上:“你为何要求皇后放过贵妃?皇后做了何事?” “皇……皇上……”翠红颤颤巍巍,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似是极为为难,难以启齿。 赵全搬了一把椅子,放到皇后的边上。 墨星澜走过去,自然地坐下。 他余光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随后皱起了眉头。 赵全又当即领悟,让人伺候了皇后茶水。 “是臣妾的不是,这人一病了,脑子也就不好使了,竟忘了给皇后看茶。”徐嫣然模样虚弱,神色颇为自责,“臣妾招待不周,还望皇后娘娘看在臣妾是病患的份上,宽恕这一回。” 乐望舒微笑着,慢悠悠道:“贵妃心思仁善,想是对下人太过于宽厚,这才纵得下人们无法无天了些,可也正因为此,下人们是忠心得很。” 她说着,视线落在了翠红的身上。 “皇上有所不知,臣妾方才只是做了一番正常的推论,这宫女就又是哭又是跪的,说臣妾诬蔑贵妃,让臣妾饶过贵妃。臣妾竟是不知,臣妾何时为难过贵妃了?这知道的呢,会觉得是下人不懂规矩,误会了臣妾;不知道,还会以为臣妾是个狠毒心肠的,容不下这后宫里有别的妃嫔,就连向来安分守己的贵妃,也不打算放过。既然今日皇上在此,不妨就由皇上来评评,臣妾是冤还是不冤。” “哦……?”墨星澜十分配合地问,“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一说来,朕听听。” “紫风,你来说给皇上听。” 乐望舒一副本宫累了,不想多说什么的模样。 紫风一板一眼的,将方才屋内的一番对话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臣妾本是想着,这后宫中出现了刺客,乃是大事,而臣妾又是后宫之主,便问贵妃了解了些许那刺客的模样,若是能将此人抓获,于大家而言,都是好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乐望舒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臣妾这一番好意,在贵妃她们看来,竟是怀着恶毒的心思,要毁她名节,逼她去死。” “皇上,你觉得,一个男人,擅闯后宫,不为杀人,不为钱财,还不为色,那还能为了什么?”乐望舒笑道,“臣妾觉得,他是进来会佳人的,可臣妾又并未说,此佳人便是贵妃。这宫女便说,臣妾污了贵妃的清誉,一个劲的求臣妾饶了贵妃,这种种行径,臣妾着实看不懂,不知皇上,可懂?” “皇上,翠红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是有恶意,还望皇上明察。”徐嫣然虚弱又急切,她看向乐望舒,“皇后娘娘,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这不懂事的宫人一般见识,回头,臣妾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攀污皇后,乃是死罪!”墨星澜冷眼瞧着地上那似傻了的翠红。 “皇上。”徐嫣然挣扎着从床榻上掉下来,跪在地上,一张脸苍白如纸,模样脆弱不已,“翠红是有错,还请皇上看在她是臣妾贴身宫女,自小便伺候在臣妾的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臣妾定当好好教导,不会再犯此错。” 她本就病着,又这样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会不忍心。 墨星澜眉头轻蹙着。 乐望舒不言不语,等着小皇帝的决断。 “皇后觉得,该如何处罚?” 不料,墨星澜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乐望舒无语了片刻,这不就相当于让她来做这个恶人了么? 果然还是一样的黑心肝! 事已至此,她若不罚,那日后,怕是没有任何的威严可言,也不会有人听她这个皇后的话了;她若罚了,与贵妃的梁子算是在明面上结下了。.qi su wang。COM 一边是忍气吞声,一边是撕开表层那张薄纸。 小皇帝将问题扔了回来,她想置身事外,怕是不能够了。 在一众人各样的眼神之中,乐望舒开了口:“冲撞皇后,按律当杖毙,然念其是贵妃的贴身人,又是一心为主,情有可原,死罪免了,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还不赶紧谢恩?”赵全看向翠红,小声提醒。 “奴婢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翠红咬着牙道。 话语落下,便被带走了。 “地上凉,贵妃还病着,还不赶紧扶起来。”乐望舒看向沉默不言的徐嫣然。 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说能猜到十成,也能猜到个七八成。 “谢皇后娘娘。”徐嫣然虚弱地谢完恩,被重新扶到了床榻上。 “朕瞧着,长乐宫的人,都甚是不懂规矩,恐伺候不好贵妃,换一批机灵些的人来伺候。”墨星澜这话,很显然是对赵全说的。 “奴才遵旨。” “皇上,臣妾习惯了她们的伺候,这突然换了,臣妾会不适应的。”徐嫣然忙道,“想是她们在府中习惯了,一时还不适应宫中的规矩,臣妾定会让人好好教导。这些年,她们都跟在臣妾的身边,懂臣妾的一些习性,还望皇上看在她们都是伺候臣妾的老人份上,且放过这一回。” “你身边伺候的就留着吧,外面那些,换了。”墨星澜这话说得笃定,不给任何商量的机会,“贵妃,朕这是为了你好,你当体谅朕的一番苦心才是。” “臣妾谢皇上。”徐嫣然低垂着头谢恩。 今日,她本是想借着此事,而让皇后传出无德善妒的名声,可没想到,皇后不按常理来,就连皇上的反应,也未能按照预计的走。 那些个外面伺候的人,或许会有各宫的眼线,可换来的人,又何尝不会有? 原是计划着,借着此事,清理了他们,只留下自己人,没想到会功亏一篑,还赔了翠红一顿板子。 “朕方才问过太医,贵妃仅是受惊过度,好好养着,静心调养,很快便能好起来。”墨星澜淡淡地说着,站起身,看向身侧还坐着的少女,“朕落了东西在望舒殿,就顺道与皇后一起过去取了。” 此话的言外之意:我们该回去了。 乐望舒听明白了,她也并未打算了久留,便顺势道:“贵妃好好养着身子,本宫改日再来瞧你。” 第56章 宫中惊现黑虎 两人并肩离开长乐宫,寂静弥漫。 乐望舒心里有些堵,咬紧唇瓣,低垂着头。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墨星澜此人,阴险狡诈且心狠,这是她切身经历过的,做不得假。 可如今的他是怎么回事? 此刻走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好像变了,跟前世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 就在方才,以为他又是要给自己树敌之时,他却在自己说出处罚之后,说了更让贵妃难以接受之事。 看似是安抚,实则,却是借此,将长乐宫的人大换血。 如此一来,贵妃欲借自己之手,打着处罚的名义,彻底清洗长乐宫的人员便落了空。 “小心——” 耳边清脆又担忧的嗓音落下,同时腰间横着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带离了远处。 乐望舒模样怔怔,狐狸眼里一片迷茫,望着少年,眼睛没有焦距,就这般傻愣住了。 “皇后在想什么?”少年星辰般的眸子眨巴着,唇角带着丝丝的笑意,嗓音动听,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四周寂静。 乐望舒抽回心神,紧抿红唇,低垂下头,挣扎开来。 墨星澜却是并未让她如愿,那横在其若杨柳般腰肢上的手臂收紧,故意凑近少女的耳边,小声问:“皇后方才在想什么,竟是想得如此的出神?” 乐望舒下意识地往后仰。 然她越是往后,那横在她腰间的手就会收紧几分,让她避无可避,不得不回:“没想什么。” 少女的声音稍冷,带着一股子极大的不乐意。 墨星澜听出了,然也仅是听出了。M.qi su wang。COM “没想什么,会让朕的皇后如此这般失神,就连路都不看,若非是朕注意着你,你这会儿应该摔到了地上。”他微眯起眼,慢悠悠地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乐望舒有一种危险临近的感觉。 她看向少年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庞,他脸上那微微笑意,在这炎热的夏日里,似乎正泛着丝丝的冷意。 “皇上这是在关心臣妾?”乐望舒默了半晌,问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呢?”墨星澜反问。 乐望舒笑了,只是那双狐狸眼中瞧不见半分的笑意:“皇上,若非是有你在,臣妾身边自然有着紫玉紫风跟着,就算是臣妾不看路,也不会如你说的那般摔了。” “皇后这是在埋怨朕,不该跟你一起离开么?” “非也。”乐望舒摇头,“只是皇上的行为确实让臣妾有些看不懂罢了。” 墨星澜望着她许久,而后松了手,大步向前走去。 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皆是一脸懵。 这刚刚还相亲相爱来着,怎忽地就生气了? “娘娘……”紫玉上前,面露担忧。 “无碍。”乐望舒摇了摇头,“既然出来了,便一道去看看淑妃吧。” “是。” 一行人向着颐和轩而去。 长乐宫。 翠红受完刑,被抬回了屋子。 徐嫣然让人带着上好的伤药,来到了她的这间屋子。 “娘娘,您怎么过来了?”翠红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下半身就跟失了知觉般,无法动弹。 “好好趴着,别动。”徐嫣然坐下来,面色有些阴沉,“这次的事情,是本宫思虑不周,让你受苦了。” “只要是为了娘娘,奴婢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翠红虚弱地一笑,因臀部实在疼得很,这笑瞧着有些狰狞,“皇后娘娘貌似与奴婢进宫前所了解到的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玉肤膏,对外伤有奇效,先将伤养好。”徐嫣然微微一笑,“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便是。” 之前是她轻敌,大意了。 若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花瓶,又怎会勾得皇上的心思都在她那里? “娘娘,听闻丞相府的大公子惹上了梁国公府,眼下双方正闹着,奴婢瞧着,可以在这件事上点一把火,只要丞相府倒台了,她这个皇后,也就没有了后台,就算皇上想护着她,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了。”翠红想到刚传进宫里来,还没来得及跟贵妃说的消息。 “因何事?”徐嫣然问。 翠红:“说是因为一个女人。” “哦……?”徐嫣然露出了好奇之色。 传闻说,这乐家大公子,向来洁身自好,从未与任何的姑娘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是哪家的?” “余家三姑娘。” “大学士家的?” “正是。” “这眼光倒是高。”徐嫣然冷笑。 乐家的势力与徐家,如今在朝堂之上,算是旗鼓相当。 可若是乐家结了余家这门亲事,这平衡,怕是就会被打破了,想必父亲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展成如此。 梁国公是姨母的人,若是跟余家结亲的是梁国公府,那结果,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想到此,徐嫣然起身,带着几个随身的人,直接向着寿安宫而去了。 她步伐稳健,优雅从容,较之以往,倒是快了不少。 “吼——” 一道突然出现的猛兽吼叫声,让徐嫣然一行的脚步忽地顿住。 “娘娘?”随行的宫女当即上前一步,将其护在了身后。 突然间,仿若地动山摇。 “娘娘,好像是老虎,是否要回长乐宫避一避?” “这后宫里,怎么会有老虎存在?”徐嫣然说话的声音带着微微轻颤。 说到底,她也仅是一个在闺阁中长大的姑娘,争权夺利或许在行,可在猛兽面前,还是会下意识地害怕。 “咚——咚——” 地面的震感越来越强,隐隐能听到爪子踏在地上的声音。 “回去!” 徐嫣然稳住心神,压下心底的害怕。 一行人快速地退回到了长乐宫里,就在宫门关闭的瞬间,她们看到了那老虎的身形。 是一头通体黑毛的成年虎,目光凶悍,气势强大。 “砰——” 宫门关闭,彻底隔绝了视线。 宫人们一个个的,都拍着胸脯,一副后怕的模样。 宫女扶着徐嫣然,向着寝殿而去。 徐嫣然缓了缓,吩咐道:“随时注意外面的情况,若是那虎走了,及时禀。” “是。” 宫人们齐齐应声。 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大杯茶,压了压心底所受的惊吓,便开始琢磨起这件事。 这后宫之中,怎么可能会有老虎的存在? 就算是有假山之类的地方存在,那也不应该会有如此的猛兽,这种猛兽应当是生活在深山老林才对…… 第57章 淑妃的投名状 长乐宫里,人人紧张生畏,就怕这虎,一个不开心便闯进了宫殿中,那样的话,他们就都完了。 而另一边,乐望舒踏进了颐和轩,宫人们小心翼翼地迎着她进去。 到了寝殿里,瞧见淑妃颜之玉正靠在床头,虽是已醒来,然气色着实算不得好。 “皇后娘娘。”颜之玉低头行了一记坐礼,“臣妾这身子,无法下地,不能亲迎皇后娘娘,还望皇后恕罪。” “身子要紧。”乐望舒微微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那些礼节,“太医说,淑妃能醒过来,就是无碍了,日后只需好好调理着身子便是。” “有劳皇后挂心了。”颜之玉面色平静,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了贴身伺候的。 “皇后娘娘,此事是臣妾连累了您,好在皇上是个明事理的,不然的话,臣妾实在是不知,日后应该如何面对您。”颜之玉眉头皱起,苍白的脸上露出忧色。 乐望舒笑道:“淑妃怎知是你连累于本宫,而非是本宫连累了你?” “……” “在这个后宫中,本宫这个位置,怕是没有人会不想坐。”乐望舒喝了口茶水,又道,“若是皇上是个偏听偏信的人,此事虽是不能废了本宫,可一些责罚定是会有的。一次不能如何,多次,水滴石穿,总有一日,能达到目的。淑妃你在这颐和轩中,向来深居简出,不理外界之事,能树什么敌?不过是被选中的为本宫陪葬之人罢了。” 她笑了笑:“如此一来,既除了一个对手,又拉了本宫下水,可谓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上的反应罢了。” “进了后宫,就如进了一座牢笼,并非是人人都愿的。”颜之玉苦涩一笑,“臣妾无碍,皇后娘娘也无碍,无论这背后之人想要算计些什么,这一计都算是落了空。臣妾听闻了那日的情形,很是感激皇后娘娘,日后,娘娘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臣妾的,臣妾定当全力相助。” 此话说得如此直白,乐望舒也听出了些门道来。 这是在递投名状? 乐望舒眸光轻闪:“淑妃说的这是哪里话,本宫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出了这等事,自是要查问的。” 见她避开了话题,颜之玉倒也没有再继续说这个。 两人避重就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乐望舒便回了望舒殿。 “有什么话,就说吧。” 乐望舒坐在软榻上,从窗轩处看出去,望着摇曳的海棠,面色平静,然眉头却是锁着未松。 “娘娘,淑妃方才那是投靠于您,您为何不应?”紫玉甚是不解。 这个问题,在回来的路上,她想了一路都没能想明白。 “这淑妃,平日里鲜少出颐和轩,若非一些必要的场合,基本在外见不着。如此一个人,要么是真的淡薄名利,无任何的追求;要么这一切不过是假象,另有所图。若是真的不在意宠爱与权势,如此淡漠的一个人,在这样一件小事之后,便表了态,你觉得可正常?” “可若是,此人心机深沉,并非是那淡薄之人,突然这般靠过来,目的又会是什么?你可有想过?” 乐望舒之所以会去看望她,也是因着前世的那点雪中送炭的情谊,可一码归一码,这一世好像很多事都发生了偏离。 自己经历过了一世的绝望与残酷,又怎么会如此容易便信了人。 就算是她再傻,前世的悲惨也该给了教训,应牢牢记住。 “娘娘是觉得,淑妃目的不纯?”紫玉问。 乐望舒淡淡地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时间方可见证。” “既是如此,娘娘又为何不开心?” “不是不开心,是觉得累。”乐望舒道。 在这后宫里生活,处处都是提防,处处都是算计,心累。 “那可要歇着?”紫玉问。 “将这小桌撤下去,我就在这里躺一会儿。” 紫风当即上前,将软榻上的小桌搬走了,紫玉还欲说些什么,被紫风拉走了。 紫宸殿,御书房。 无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何事?”墨星澜眼睛盯着奏折,头都未抬一下。 “如皇上所料,贵妃知晓了丞相府之事,便急不可耐的想要去太后那里,正被小黑困在了长乐宫里。” “太后那里如何了?”墨星澜淡淡地问。 “说是身子不济,乏力得很,想是日头太毒,年纪大了,受不起热,吃不好也睡不好,甚是煎熬。” “太后的身子状况,那些个朝臣想必还不知吧。” “太后隐瞒得很好,尚未传出任何风声。” “如此,那便传出去吧。” “是。” “长乐宫那里,盯紧些。” “是。” 无影退下之后,赵全笑着道:“皇上,听闻皇后娘娘方才去看了淑妃,两人说了好一阵话,离开颐和轩之时,娘娘的神色似乎不太好。” “淑妃与她说了什么?”墨星澜抬起头来,看过去。 “倒是没说什么,就是一些体己话,想是皇后娘娘乏了。” 墨星澜默了默,而后道:“她今日来朕这里,而后又去了贵妃那里,之后再去淑妃那里,这一圈下来,都没用轿撵,这天气热,她又本就身子弱,想是累着了。选些滋补的东西,给望舒殿送去。” “皇上不亲自去瞧瞧?” “不了。”墨星澜摇头,“朕若是去了,那她怕是更加歇不好了。” 皇后对他的抵触,是由心到身的,他心中都很清楚。 这些日子,奇珍异宝送了不少,贴心事也做了不少,能想到的,他都去做了,可始终捂不热那颗凉了的心。 “哟,侄儿这是为情所困了?”风流不羁的声音忽地响在御书房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揶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小皇叔还在皇宫呢?”墨星澜转头望去,瞧见男子一身矜贵紫袍,摇着折扇,似风度翩翩的公子,“既是还未离去,那想必对宫中之事也略有耳闻,蒙面刺客,就不怕朕为了讨贵妃的欢心,下令让人抓了你?” 对这位小皇叔,墨星澜可是了解得很。 看似风流放荡,实则也是一个多情之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份情意,终究是错付了。 第58章 朕的皇后呢 打蛇打七寸,墨星澜这话,可谓是狠狠戳到了墨白的痛处。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的人,舍了他。 纵是看似潇洒的放了手,然心中的痛,却是做不了假,也骗不了自己。 “咱们叔侄俩,半斤八两。”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上一片淡然的侄儿,“本王今日归来,侄儿陪本王喝几杯如何?就当是,接风洗尘了。”qi su wang。COM 墨星澜自是不会拒绝。 下人很快便将酒拿了上来。 两人起初还倒出来,一杯一杯的喝,到后面,便是为了省事,直接一人抱着一坛,大口大口地灌。 他们从御书房,喝到了紫宸殿的屋顶。 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能看到整个宫殿。 墨星澜的目光,停留在望舒殿,神色复杂,有痛,有悔,也有不知所措…… “小皇叔,如今贵妃负了你,若是有朝一日,她心生悔意,回过头来找你,你可会原谅?” “不会。”墨白灌了一口酒,十分果决地道,“过去的,始终都是过去,我们应该向前看。既然昔日的情谊已不在,就该果断切掉,及时止损才是。” 他墨白看似是一个温润潇洒且多情之人,可也并非是那等,可随意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之人。 他是皇家人,身负皇家血脉,骨子里生来便带着的高傲,是抹不去的。 “可若是切不掉呢?”墨星澜似问,又似呢喃,“切不掉,也不想切掉,又当如何?” “那不是自讨苦吃么?”墨白冷笑,“硬要纠缠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听小皇叔一句劝,该放手时,就要放手,太过于执着,到最后,伤人伤己。” “呵……”墨星澜苦涩一笑。 两人各怀心思,喝着闷酒,大有一种不醉不归的架势。 看着屋顶上那摇摇晃晃的身影,伺候的宫人们,一个个的都提心吊胆,生怕他们一个不慎,摔了下去。 从白昼喝到黑夜,漫天繁星,两个伤心人一同买醉。 这在屋顶,让人担忧,到了地上,一人安静躺在软榻上,一人仍还闹腾着。 “皇后呢?”墨星澜看向一众宫人,眼神飘忽,“朕的皇后呢?” “皇上,皇后娘娘在望舒殿,眼下天色已晚,想是已经歇下了。”赵全应声。 “对哦……”墨星澜挣扎着起身,“朕……朕要去望舒殿,去见皇后。” 赵全忙将人给扶住:“皇上,皇后的身子不好,可不能折腾,您先睡下,待您酒醒了,再去也不迟。” “不行……!”墨星澜一把甩开赵全,眼眶忽地泛红,“迟了,朕去迟了……迟了……” 他嘴里呢喃着众人听不懂的话,神色痛苦,跌跌撞撞地向外而去。 “皇上……?”赵全忙跟上去,试图劝说。 “让他去吧。”墨白忽地睁开眼,眼眸之中一片清醒之态,哪还有半分醉意。 “安王,这……皇上眼下的状态不太对,若是伤着了皇后娘娘,待他清醒过来,怕是会越加自责。”赵全头疼得很。 自从跟着小皇帝以来,从未见他喝过酒,哪知喝了酒之后,会是这样的模样? “你有两种选择,要么打晕他,要么让他去见想见的人。”墨白道。 他揉了揉眉心,颇有些躁意。 这次回来,一是接着了侄儿的密诏,二也是听闻了其所做的这些事。 自从三年前起,他们便秘密联系上了,时常会有书信往来,以便了解各自的情况。 在他的印象里,他虽是年纪尚小,然却是个心有城府的,也素来稳得住,忍得起。 可在立后一事上,他几次三番的顶撞了太后,这完全不符合其做事的风格。 这些年,他们暗中操作,虽有一部分大臣已经投靠了过来,但势力仍然薄弱。 朝堂之上,大部分的权势,仍掌握在太后的手中。 这个时候,可不是跟太后摊牌的好时机。 墨星澜近些时日的种种举止,在墨白看来,都是不理智的,担心他冲动之下会误了事。 可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子,小小年纪,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赵全:“……” 打晕,这他可不敢。 身为奴才,袭击皇上,这可是大罪。 于是便只能顺着墨星澜,去往了望舒殿。 见此,墨白吩咐紫宸殿的人:“皇上今日醉酒之事,切记要瞒住,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出去,你们这颗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威胁之言,无人敢不听。 如今皇后外家之事,正闹得沸沸扬扬,若是这时候传出皇上酗酒,那朝堂之上,怕是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墨星澜大步流星,摇摇晃晃,像是小跑似的直冲着望舒殿而去,赵全等人得跑着才能跟上。 望舒殿里。 乐望舒白日里睡了一阵子,心情舒畅不少,这会儿天色还未太晚,没什么困意,便让人寻了几本话本子来打发时间。 “皇后娘娘,紫宸殿的秦子,过来传话说,皇上过来了,且有些不太对劲,让您做好心理准备。”阿紫神色凝重地道。 乐望舒抬了抬眸,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让紫玉拿来她的衣裳。 穿戴好,刚走出内室,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进来。 还不待她请安,身子便被人紧紧抱住。 紫玉紫风看清了来人,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 乐望舒僵直着身子,愣了会儿,反应过来,秀眉轻皱,试着挣扎。 奈何对方是个醉鬼,她挣扎得越是凶狠,那双有力的手臂便抱得越是紧。 “皇上,您弄疼臣妾了。”她压着心中升起的怒,沉声提醒。 “望舒,望舒,是朕不好,朕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耳边响起的颤抖声音,让乐望舒停止了挣扎。 少年将她抱得很紧,似乎是想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而他又似是在害怕,不停地呢喃着,他来迟了,抱着她的手臂都带着隐隐的颤意。 “皇上说什么来迟了?”她问。 墨星澜没有给予回答,就好似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乐望舒挣脱不开,又说什么他都不听,也没别的法子,就那么僵住了。 这天气本就炎热,还被一个火炉似的这么抱着,没过多久,乐望舒便是一身的汗,黏黏糊糊的,难受得很。 第59章 泼冷水 她皱着眉头,实在是没法挣脱开之后,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 脸上的疼痛之感,让墨星澜皱起了眉头,然他仍是未动分毫。 于是,乐望舒又加大了力度。 “嘶——” 这次是真的下狠劲了,多少带着些别的心思,使得墨星澜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算是如此,他也仍固执地不肯松手,将头埋在少女的颈边,嗅着独属于她的味道。 许是这望舒殿中种着满庭的海棠花,是以,在乐望舒的身上,总会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海棠香气萦绕着。 带着丝丝的甜,也带着微微的苦,闻着,墨星澜那飘忽不定的心似江中孤舟,找到了停靠的岸,得以心安。 乐望舒折腾了好半晌,皆未能动摇其分毫,她忽地冲外面大喊了一声:“紫风。” 声音落下,房门当即便被推开,紫风一个箭步进去,无视了两人的状态,冷声道:“娘娘。” “叫赵全进来,把他家主子带走。”乐望舒吩咐。 这么下去,她不被累死,也要被热死。 紫风拧着眉,瞧了一眼墨星澜,而后转身向外走了去。 少顷后,紫玉紫风和赵全都进来了,没再见别的人,想是此事不宜声张。 “快,把他弄走。”乐望舒看向赵全,催促。 “娘娘,您试着好好与皇上说说试试。”赵全也是颇为无奈,“皇上今日多饮了些酒,奴才的话,怕是听不进去。” “我说的他若是能听,还叫你们进来做甚?”乐望舒脸色一沉,“快些,本宫要呼吸不畅了。” 赵全上前,小声对墨星澜道:“皇上,您松开些,娘娘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哪知,醉酒的墨星澜完全没有思考,只是下意识地认为,有人要来抢他怀中的人,于是抱得更加紧了。 “唔……” 乐望舒闷哼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要不直接打晕吧。”紫风冷声建议。 “这……”赵全犹豫。 “打。”乐望舒道,“出了事,本宫负责。” 向来只听乐望舒话的紫风,得了命令,未做犹豫,当即便动了手。 森冷的劲风靠近,墨星澜敏锐的感知到了危险,紧抱着乐望舒闪到了一旁,转瞬间,抬腿反攻了回去。 紫风忙躲向一侧,避开了袭击。 “赵全,抓刺客!”墨星澜冷凌着一张脸,周身弥漫着低沉的气压。 乐望舒:“……” 赵全:“……” 紫玉:“……” 紫风:“……” 安静蔓延开来,一群乌鸦自各自的头顶飞过。 “皇后不要害怕,朕护着你,朕可以护着你的,朕能护着你。”似为了确保话语的真实性,墨星澜反复强调了好几次。 乐望舒只当他这是喝多了,在发疯。 “紫玉,去端盆冷水来。”她吩咐。 在场的几人,都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紫玉端着水进到屋中,乐望舒直接下令:“泼。” “娘娘,这……怕是不妥。”赵全忙道。 “有何不妥?”乐望舒平静地反问,“若是你觉得不妥,那便将他带走,要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在本宫这里,就是本宫说了算。” “……”赵全两头为难。 他若是能将人带走,哪还会像此刻这般。 “泼。”乐望舒看向紫玉。 紫玉抿着唇,照做了。 墨星澜下意识的想躲,乐望舒却在这时候,抱住了他的腰。 他愣住了,一盆水迎面而来,被泼个正着。 紧要的时候,他将人紧搂在怀中,为她挡住了大半的水。 凉水侵袭,墨星澜打了一个寒颤,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不少。 他错愕了一瞬,低头向着怀中看去。 感觉到环住她的手,放松了些,乐望舒退离了出去,冷眼看去。 少年的衣裳被水湿透,紧贴在身上,墨发滴着水,如玉的面庞似刚从水中出来,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刚淋了一场雨,显得有些狼狈。 “皇上清醒了,就回去吧。”乐望舒淡淡地道。 话语落下,便对着紫玉二人吩咐:“准备热水。” 两人扶着她走向殿内隔间的浴室中。 “皇上?” 赵全见墨星澜久久不言,像是呆住了一般,担忧地唤。 墨星澜回过神来,看过去:“朕方才都做了什么?” “皇上您醉酒之后,便吵着闹着要见皇后,到了望舒殿里,紧抱着皇后不肯松手,皇后娘娘没有办法,这才叫人端来了水,想让您清醒清醒。” 赵全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都道了出来。 听完后,墨星澜再次沉默了。 半晌之后,赵全问:“皇上,可要回紫宸殿?” “回。” 墨星澜应声,而后,刚一抬脚,还没踏出去,整个人便向着地上倒去。 “皇上……!?”赵全瞳孔收缩,忙将人给扶住。 “皇上?” 不见半丝回应。 赵全权衡了一番,将人弄到了床榻上,脱下了湿了的外袍,顺势擦了擦他湿的头发。.c0m 做完这一切,这才打开了房门,叫秦子去请了傅太医来。 乐望舒沐浴完,一身清爽地出来,还以为小皇帝已经离开,不料,竟看到了他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心间那才被下去的邪火,瞬间又冒了出来。 “娘娘,皇上突然晕倒,奴才瞧着,若是这般回去,被人发现,定是会对皇后您不利,便擅自做主,让皇上先留下,并着人去请了傅太医来。”赵全先一步出声。 “……” 乐望舒平复了一番胸腔的翻涌,而后眯着眼笑了笑:“既是如此,那本宫便去偏殿,将这寝殿让给皇上便是。” “娘娘,不可。”赵全神色焦急,眉头紧锁,“这宫中之人,人多口杂,万一有个不长心的,说了出去些什么,怕是也会惹来一些麻烦事,且皇上方才一直念着皇后,想来也是希望皇后能够陪伴在侧的。”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乐望舒看向床榻上,咬了咬牙。 “伺候本宫更衣。”她不甘不愿地道。 一会儿傅太医要来,她穿着寝衣见,实为不妥。 傅遥到来时,乐望舒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把圆扇,微微扇着风,表情多少带着些怨念。 他简单行过礼了,便走向了床榻。 检查了一番,得出一结论:“皇上这是醉了,睡了过去,醒来时喝些醒酒汤便好。” 第60章 梦 “杀——!” 一身战袍的墨星澜骑在马背上,手中拿着长剑,高喊一声。 一声令下,将士们率先冲出去。 皇城攻破,横尸遍地。 墨星澜所过之处,皆带走数条敌方将士的性命,厮杀出一条血路,直通向皇宫。 墨星澜将战局扔给墨白,下了战马,直奔着后宫而去。 一路上,将轻功用到了极致。 推开望舒殿的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铺面而来。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宫女与内监的尸体,艳丽的海棠之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液。 望舒…… 墨星澜心下一寒,快步向里而去,在寝殿的大门口,紫风身上插满了箭,眼睛睁得大大的,横倒在地。 而寝殿内,空无一人。 墨星澜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那一抹想要见到的身影。 无影带着一队禁军赶了过来,他吩咐道:“控制住太后和贵妃,另全力搜查皇后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有安王的势力相助,皇宫很快便控制了下来。 一场宫乱,造就了无数的无辜之人丧命,金碧辉煌的皇宫,染上了一层鲜红,浓烈的血腥之气弥漫在空中。 墨星澜站在一众反叛者面前,手中提着染血的长剑,目光冰冷地看向众人。 “皇上,找到皇后了,在地牢,情况有些复杂,属下们不敢动。”无影小声地道。 墨星澜当即便向着地牢奔去,当见到人之时,他明白了无影的那句情况有些复杂为何。 女子全身浸在血液中,身边放着一块块的骨头,她全身上下无一处好的地方,模样面目全非,骇人不已。 “哐——当——”墨星澜扔掉长剑,他蹲了下来,颤抖地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 “望舒……” 一声轻唤落下,他眼眶猩红,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对不起……” 望舒殿的寝殿里,床榻上的墨星澜睡得并不安稳,嘴里一直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来迟了……对不起……” 这番动静,将睡在一旁软榻上的乐望舒吵醒。 被吵醒的不悦,使她对墨星澜更加多了几分厌恶。 然瞧着对方的状态不太对劲,她还是下了软榻,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其额头,温度并无异常。 烛火摇曳之下,她凝视着那张甚是不安的惨白小脸。 这是……做噩梦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将人叫醒,忽地感觉手腕一疼,而后被一股大力一扯,她一个不稳,扑到了对方的身上。 腰上和后颈都被禁锢住,乐望舒挣扎了一番,毫无成效。 男人与女人,在力气上,有着天然的差距。 不知是因着软香温玉在怀,还是因着少女身上那独特的海棠气息,少年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抱住少女的手,却是不见丝毫的松。 大半夜的,乐望舒本就困极,迷迷糊糊的,就这般睡了过去。 翌日,殿外艳阳高升,殿内温馨平和。 墨星澜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磨蹭着,有些痒痒的,他睁开了眼睛,星辰般的眼眸,迷茫了片刻,而后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去。 少女睡得正香,且毫无防备,也毫无形象地趴在他的身上。 每日里,一睁眼便能看见这张妖艳又乖巧的脸,是他这几年来的梦。 如今梦实现了,他舍不得放手,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墨星澜心里很是清楚,在皇后的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 若是她醒来瞧见自己,定是不会给好脸色。 想到此,薄唇微抿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里面,盖好被褥,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穿好了衣裳。 他打开了房门,让下人端来水,洗漱了一番之后,按照往常离开的那般,吩咐了一句:“照顾好皇后。” 之后,便带着赵全等一应人离开了。 出了望舒殿,墨星澜问:“朕今日休沐,大臣们,可有不想休的?” “梁国公一早便到了御书房,且放话说,不见着皇上,便不会离去。”赵全回答。 “贵妃那里如何了?” “小黑一直在长乐宫外,长乐宫的人将大门紧闭着,不敢出去。” “太后呢?” “太后的身子是越发的难熬了,听闻今儿个一早,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食不下,睡不安。” 墨星澜微眯着眼,道:“去寿安宫,瞧瞧母后。” 那个梦,自从皇后进宫以来,便有一段时间没有做了,昨夜竟又梦了一回。 以往每次醒来,寝殿便是一团乱,这次倒是出奇的,安稳度过了。 墨星澜到寿安宫,刚走到寝殿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叫骂声。 “你们这些个挨千刀的,竟拿这些腌臜东西来应付哀家,赶紧给拿走,哀家瞧着就恶心……” “这一大早的,母后怎如此的生气?” 墨星澜抬脚走了进去,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残渣碎片:“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不知道弄些太后喜欢吃的东西来?”.qi su wang。COM 宫人们不敢言,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墨星澜越过一地的碎片,坐到了一旁,看向太后,神色稍显担忧:“儿臣这些日子忙,没能来看望母后,还望母后别怨儿臣才是。” “皇帝怎突然过来了?”太后脸上的阴沉并未收起,仍是绷着一张脸,未给小皇帝好脸色看。 “今日休沐,自是要来跟母后请安的。”墨星澜接过赵全递的茶,喝了小口,道,“儿臣瞧母后脸色极差,可是身子不适?可有叫太医来瞧过?” 说完,也不给太后说话的机会,便直接吩咐:“赵全,叫几名太医过来。” 赵全向来机灵,得了令,便当即吩咐了手下的人。 瞧着那跑得飞快的小内监,太后眉头紧皱,脸色更是沉了一个度。 “皇帝休沐,应当多去看看宫妃们才是。”她道,“尤其是贵妃,据闻受了惊,皇上当多去看看。这后宫啊,最忌讳的便是一碗水,端不平,厚此薄彼,长此以往,难免心生怨怼。这怨一生起,轻则自爱自怜,重则可是会霍乱后宫的,皇帝别不当回事。” “母后教训得是。”墨星澜微笑着应下,“待太医为母后看了身子,朕便去瞧瞧贵妃与淑妃。” 太后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应承下来。 第61章 太后生气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小皇帝的小心思也就越来越多了,有些事,已经开始了阳奉阴违,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 此刻会这般的好说话,倒是令她有些惊讶。 不过,这份讶异,仅存在于了心里。 “你心里有数便是好的。” “儿臣自幼有母后的悉心教导,自是不会差的。”墨星澜微笑着应。 那星辰般的眼眸之中一片纯澈,叫人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 就连识人无数的太后,也分不清,他这话,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 然不管说者是何意,落进听者的耳中,倒是生出了几分讽刺来。 太后心头冷笑着,精明的眼神瞧了瞧喝着茶的少年,不咸不淡地道:“哀家也没教你些什么,说到底,还是皇帝你自己聪慧。” “母后谦虚了。”墨星澜放下茶盏,忙道,“儿臣能有今日,便是仰仗着母后的相护,若非是有母后在,儿臣又怎能坐稳这个皇位?” “皇帝心里有数便好。” “朕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着,母后大可放心。” “……” 母子俩表面上的母慈子孝,互相夸赞,像是一幅惹人艳羡的温馨画面。 然各自的心里,却是有着百转千回的心思。 就在这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当中,太医来了。 “赶紧给母后瞧瞧,听闻最近都是食欲不振,睡得也不安稳。”墨星澜忙道。 太医给两位行了礼,便着手给太后把脉。 一共叫来了三位太医,待每一位都瞧过了,得出的结论都差不了多少。 “你们的意思是母后年事高了,这皇宫闷热,不利于休养,需要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僻静之处?”墨星澜神色担忧,“可是往年都好好的,怎么今年就突然如此了?” “今年的天气,尤为热,加之太后也上了年纪,自是比不得年轻之时。”一稍年轻的太医,实话道来,丝毫没看不停给他使眼色的另外两位同僚。 此话一落下,屋子里落针可闻。 静! 死一般的静! “咳咳……”墨星澜忽地咳嗽了两声,打破了这份死静,“大胆!太后还年轻得很,岂容你等胡言乱语!” 看似责备的话语,却不显任何的威信。 “微臣该死!”那太医忙跪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墨星澜问。 “微臣张也。” “赵全。”墨星澜喊,“将人带下去,仗责十下。” “皇帝这是作何?” 一直沉默着的太后,忍不住出声问询。 “此人言行无状,不知礼数,冲撞了母后,朕只是小惩一番,让他长长记性。”墨星澜说完挥了挥手。 赵全领会,命人将这张太医带了下去。 经此一幕,余下的两位太医说话就越发的谨慎了,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墨星澜让他们留下药方,便让其离去了。 他们这才似得了解脱般深呼一口气。 出了寿安宫后,彼此对视一眼,对这位人人都觉得是好脾气的小皇帝有了新的认知。 “皇帝这一大早的,又是替哀家请太医,又是在哀家的宫殿里罚人,可真是威风得很!?”太后冷声嘲讽道。 “母后,今日儿臣确是擅作主张了,可儿臣也是为了母后好。”墨星澜摆出一副诚恳的神色来,“母后素来仁善,对待这等无规矩之人不忍责罚,儿臣替您罚了便是,若是任由他们这般肆无忌惮,日后怕是是个人都能顶撞了母后了,那太后的威严何在,皇室的威严又何在?” 话题扯到了皇室的威严上面,纵是太后大权在握,也说不出什么来。 “皇帝言之有理,是哀家的不是。” “儿臣并未有责怪母后之意,只是母后,一味的仁慈,只会让某些人的心思膨胀,不知天高地厚。”墨星澜正了正脸色,“儿臣今日,仅是小惩罢了。” “罢了。”太后无奈地摆了摆手,一副管不了的模样,“随你。” “母后,儿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墨星澜道。 太后望过去:“何事?” “今年入夏以来,这日头便是一直这般毒辣,如今母后的身子又是这般,儿臣寻思着,父皇曾留下一处不错的园林,那里风景好,天气也温和,正是避暑的好地方,不妨就大家一起过去,待这个夏日过去了,再回来。” “胡闹!”太后猛地一拍桌,面上是明显的怒,“哪有皇帝长时间离宫的,这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了,造成皇城混乱,你对得起你父皇的这份信任与嘱托吗!?” “那皇家园林离皇城并不远,也就几日的路程,想是不会有母后所担心的那些,且儿臣的意思是,大臣们都一起过去,并不会耽误朝政。”随后,墨星澜露出一副不理解的神色,“母后所说的有心之人,是谁?安王?还是成王?” 太后神色微冷:“成王一直安分守己,哀家有何好担心的,倒是那个安王……你可知,他的手里可是有你父皇的一半禁军,远在封地,拥兵自重,若是起了反心,你以为你挡得住?” “小皇叔手里是有父皇给的禁军不假,那成王的手里就没有兵吗?驻守边疆的二皇叔手里可是有二十万兵马,母后怎么不担心二皇叔会反,反而担心了小皇叔?这些年,小皇叔可曾做过半分逾越之举?他若是要反,定是早反了,又怎么会给朕时间长大?” “你懂什么!?那小子看似是安分守己,养精蓄锐。你二皇叔若是有反心,当初就不会拥你继位,你忘记,当年是谁力排众议,保你登基的?” “朕没有忘记二皇叔的恩,同样,朕也相信小皇叔,也请母后,像信任二皇叔那般信任小皇叔。小皇叔是父皇带大的,我们自小就在一起,小皇叔定是不会有别的心思。” 墨星澜这话说得笃定,是全心的信任。 太后脸色阴沉:“就算如此,也该将他手里的禁军收归回来,禁军自古以来便是属于皇宫守卫,给一个藩王算怎么回事?” “父皇曾下过旨,无论朝堂如何变迁,安王的封地,永远都属于小皇叔,不可撤藩,不可削藩,母后忘了么?”墨星澜脸色凝重,还带着微微的气愤。 小的时候,他确实不懂父皇的安排为何。 第62章 提议去皇家园林避暑 如今,他哪里还会不懂? 父皇之所以这般费尽心思保住小皇叔的地位,一是为了牵制朝堂和手握重兵的二皇叔,二则是,若是有朝一日,朝堂动荡,那里也会是自己最后的退路。 “你这是在搬出你父皇来压哀家?” “朕只是在提醒母后,父皇的意愿。”墨星澜说完,便起身,“母后身子抱恙,儿臣就不叨扰了,去园林一事,朕会命人准备着,定让母后在路上舒舒服服的。母后好生歇着,儿臣且先告退。” 望舒殿。 乐望舒醒来,不太愿意睁眼,在床榻上翻滚了好几圈,这才坐起了身。 她打了一个哈欠,冲外面喊:“紫玉。” “娘娘醒了?”紫玉掀开床帘,“奴婢伺候您起来。” “什么时辰了?”乐望舒问。 “已经巳时两刻了。” “……” 乐望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睡在床榻上的。 瞬间,昨夜的记忆涌进了脑子里。 所以……她最后是趴在墨星澜的胸口睡着的? 这一发现,将一觉睡到自然醒来的美好心情驱散,转为了阴郁笼罩。 就好像是喉咙卡了一根刺,弄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难受得很。 好端端的,干嘛要多事? 都说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像墨星澜那种黑心肝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出事了? 可就是当自己看到之时,会忍不住,不受控地靠过去。 这样的自己,她心底里是唾弃的。 太后的情况,在一日之内,如风一般,传遍了前朝后宫。 乐望舒听闻之时,正用着晚膳。 “这么严重?”她稍显惊讶。 记忆中,前世的时候,太后并没有身子不适,一直都好好的,比她这个年轻的皇后都要好很多。 “娘娘,您是不是得去看看太后?”紫玉问。 “是该去的。”乐望舒道,“准备些药材,明儿个一早便去。” 翌日,乐望舒难得起了个大早,带着紫玉紫风,正要离开望舒殿。 不成想,撞上了下朝过来的墨星澜。 “皇上圣安。”乐望舒行礼问安。 墨星澜将她扶起,问:“皇后这是打算去何处?” 乐望舒:“听闻太后病了,臣妾带了些药材,正要去寿安宫问安。” “用过早膳了?”墨星澜问。 “用过了。” “朕也一道过去瞧瞧。” “……” 乐望舒摸不准他要做什么,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 两人坐着轿撵,一前一后,全程没有半丝交流。 到了寿安宫外,墨星澜先下了轿,而后走到皇后的轿撵旁,扶着她下了轿。 看着那只雪白的芊芊玉手,乐望舒沉默了少顷,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若是在外不给小皇帝面子,日后记起仇来,怕是自己也讨不得好。 两人踏进寿安宫,当即便有内监通传。 太后端坐在殿内的上座,脸色并不好,眼底有着浓浓的乌青,瞧着,确实是不大好。 乐望舒:“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万福金安。” 墨星澜:“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吧。”太后眼神淡淡地瞅了一眼乐望舒。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 听闻了太后不好,便一早赶来的宫妃们,齐齐给帝后请了安。 就连身子尚未大好的淑妃都在列,不过倒是没有瞧见贵妃,这让乐望舒颇有些意外。 让众宫妃起身之后,便都坐了下来。 “儿臣带了些药材补品来,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愿母后能够早日安康。”乐望舒说完,示意紫玉将东西给过去。 当着小皇帝的面,太后倒是没有多加为难,让人接了过来:“皇后有心了。” 乐望舒微笑道:“这是儿臣该做的。” “今年的天气,尤为的热,咱们这些个宫妃,不是这个不好,便是那个不好,就连太后都病了。”贤妃乔馨,摇着圆扇,娇滴滴地道。 “贤妃说的是,想是日头太热,大家都有些受不住。”乐望舒转头看向墨星澜,“臣妾身为后宫之主,代表众妃嫔,跟皇上讨个恩典如何?” 墨星澜:“皇后想要什么?” “据说有一处皇家园林,风景秀丽,依山傍水,很是凉爽。臣妾寻思着,不妨由臣妾带着后宫的众人,一同前去,避避暑。”乐望舒说着,忽地顿住,看向上座的太后,“母后如今这般,继续待在宫里的话,怕是身子会逐渐的消沉下去,臣妾甚是担忧。”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妃嫔,心思各异,然无一不认可。 皇家园林避暑,她们都有听说,可也不是想去便能去的。 加之她们平日里,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纵是想提,也没机会。 眼下皇后提了出来,正合大家的心意。 墨星澜眨巴着眼,没有出声。 乐望舒以为他不同意,便看向众宫妃们:“你们觉得本宫这提议如何?” “这么热的天,能有一处避暑之地,自是好的。”乔馨是个沉不住的性子,听闻有人提议,又和自己心意,当即便附和。 她这一出声,引得了众宫妃都一一表了态。 “皇上?”乐望舒这才满意地看向身旁的少年,笑着道,“皇上最是心善的,想必也不愿看大家如此受罪,定是不会搏了大家这份期待的,对吧?” 两人的这番举止,瞧在太后的眼中,便是一唱一和。 昨日里,小皇帝才刚刚提出了要去避暑,没过多久,便前朝后宫人尽皆知她的身子不好。 昨日下午之时,已经有了不少大臣进宫来相劝,让她好好保重身子。 今日一早,各宫妃嫔都来问安。 皇后当众提出此,又得众宫妃的认可,小皇帝再是佯装思考,想必很快便会应下来。 这本就是他的计策不是?.qi su wang。COM 如此一来,她便是想否定,都没得机会。 好一对年轻的帝后,这心机都不少。 乐望舒狐狸眼微眯着,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就这般盯着墨星澜,等着他的答案。 若是单独提出,还怕他不会应,可当着这么多人,就不一样了,小皇帝总不能搏了后宫所有人的意。 “皇后所言甚是,不过皇后,你们怕热,朕也是怕的。”墨星澜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给了在座的妃嫔们一颗定心丸。 “皇上的意思是……?”乐望舒狐疑,心有猜测,不敢确认。 第63章 总感觉有人要害本宫 “既是要避暑,朕自然得一起。”墨星澜道。 “???” 这话可是说懵了一众妃嫔。 好在的是,墨星澜也没有让她们猜测多久:“今年的夏日,较之往年,天气炎热太多,不少大臣都中了暑气。既是要去,便大家都一道去,一来不耽误政事,二来,也能让大家松快松快,母后觉得如何?” 说完,他看向脸色不太好的太后,一副征求意见的模样。 “皇帝这般体恤朝臣,朝臣们定是感激的,哀家又岂能说个不字?”太后不冷不热地道。 小皇帝此番行事,可谓是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不得不应。 “臣妾谢过皇上,儿臣谢过太后。”乐望舒站起身,恭敬地对二人行礼,以表谢意。 有皇后这一表率,宫妃们自是向着她看齐。 “臣妾谢过皇上,谢过太后。” 宫妃们异口同声,声音洪亮。 太后只觉得脑瓜疼,她摆了摆手:“哀家累了,你们且都回去吧。” “儿臣/臣妾告退。” 待人都散去了,太后软坐在椅子上,对一旁的宫女道:“阿茵,来给哀家按摩按摩。” “是,太后娘娘。” 太后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份舒爽。 “小皇帝如今的主意是越发的大了。”太后悠悠道,“已经不太爱听哀家这个老婆子的话了,那丞相大公子一事,如何了?” “据说是皇上一直压着,皇上昨日从太后您这里离开之后,又去看了淑妃,之后便一直留于淑妃的宫殿里,直至夜里,梁国公离开之后,才回了紫宸殿。”安嬷嬷道。 “他没有去看贵妃?”太后猛地睁开眼,看过去。 安嬷嬷摇了摇头:“说是在去长乐宫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便掉头去了颐和轩。” “嫣然进宫这么久,他仅是上次陪同皇后一起去看过,且这一去,还罚了嫣然身边的人,自此之外,再没有踏足过。”太后冷凌着眼,胸腔起伏着,满面怒容,“嫣然在宫中不受宠,如今无战事,大统领在外也不受重用,他这是明摆着要打压镇国大统领府!” “太后莫要忧心,瞧着贵妃是个心有成算的,必不会一直这般坐以待毙。”安嬷嬷安抚地道。 “大学士的病,还没有好?”太后问。 “一直没有上朝,两位公子也都告病在家,说是要伺候家中生病的父亲。”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哀家倒要瞧瞧,他能在家中龟缩多久!” “大学士一直以来,都未曾明显投靠一方,如今家中姑娘出了这事,想是在商议对策呢,太后不妨再给些时间,等等看。” “那丞相就这么受了这弹劾,没有辩驳半句?” “朝堂上,大臣一提此事,皇上便生气,避重就轻,更是拿了一个五品小官开了刀,杀鸡儆猴,将事情一直压着。” “哦……?”太后冷笑,“他倒是对皇后是真心的疼爱,就连外家犯了错,都这般护着,也不想想看,这个皇位是谁扶他坐上去的?” “太后娘娘莫恼,当心气坏了身子。”安嬷嬷忙倒了一杯降火的清茶过去,“皇上到底是年轻,且又是先皇唯一的儿子,如今大了,自是不喜被管束着,而太后您又一直这般管着他,想是会生了逆反之心。若是这时候有人在旁边说些什么,便是很容易就让他信了。” “这丞相府,确实该除了。”太后冷冷地道,“传话给徐大统领,让他助梁国公事成!” “是。” 出了寿安宫,众妃嫔本想与皇上多说几句话,可奈何对方总是不开窍,最后只能闷闷地离开。 乐望舒沉默地走着,忽地转换了方向。 “皇后这是要去哪儿?”墨星澜叫住她。 “太后不好,后宫的妃嫔们都来探望了,就连身子尚未康复的淑妃都不例外,可贵妃却是不见出现,臣妾想着,去瞧瞧她。”乐望舒淡然地道。qi su wang。COM “不必去了。”墨星澜道,“贵妃身子娇弱,受了惊吓,不宜见外人,让她好好养着吧。” 闻言,乐望舒狐疑地瞧着他。 “一会儿太阳便大了,皇后还是早些回宫殿较好,别又中了暑气。”墨星澜笑了笑,“皇后的身子弱,比不得旁人,一病便是许久都好不起来,朕会心疼的。” “???” 乐望舒眼神古怪地盯着他瞧,像是在看怪人般:“皇上,您的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想到他的行事作风,再看看他此刻这违和的样子,乐望舒只感觉毛骨悚然,总有一种此人在想法子害她的感觉。 “……” 墨星澜脸色一僵,耳朵热热的,还有些红,像是羞涩的大姑娘。 “咳……朕还有些事要同皇后说,与朕一道回去吧。” 乐望舒虽是对贵妃有所疑惑,然皇帝都如此说了,她敢说个不字吗? 若是没有前世的经历,没有认识到眼前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仗着自己的家世,我行我素。 可如今,她……不敢。 两人并肩走着,赵全与紫风为他们各自撑着伞。 “皇后今日,怎突然提起,要去皇家园林避暑?”墨星澜问。 乐望舒微微一笑:“皇上也说了,臣妾身子弱,受不得热,如今这日子是一日更比一日热,臣妾自是受不住的。在家中之时,这时候已然到了庄园去避暑了。” “皇后可知,朕昨日与太后提过,要带着宫妃和大臣一起去皇家园林避暑,可被太后拒绝了,还被骂了一通。”墨星澜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唇角噙着笑。 乐望舒并不傻,一下子便想到了关键上。 皇上昨日跟太后提及此事,没有任何的风声传出,也就是说,是私下里所提。 那今日,自己当着后宫众人的面,当众说起此事,且还带着些许的逼迫之意。 这在太后看来,可不就是在与皇上配合,逼着她不得不应? 就算自己心里没有那个意思,可看在太后的眼里,也是有了那个意思。 而墨星澜在寿安宫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提醒不说,还装模作样,只怕是在心里偷着乐吧?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便小心提防着,未免入了他的坑。 岂料,日防夜防,还是没能防住。 “所以臣妾这是……无意间帮了皇上?” 第64章 别碰我 她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微眯起狐狸眼,带着少许的凶光与不甘。 “皇后与朕心意相通,自然能想到一处去的。”墨星澜浅笑着道。 “……” 乐望舒沉默着,某些念头一旦出现在了脑海里,便是怎么都抹不去,越想越是生气,胸腔似燃着一把火,烧红了她的脸。 前世被算计至死,今生已经尽量避开了,终究还是不能幸免么?qi su wang。COM “皇后……” 墨星澜瞧着她面颊泛红,便想着拉她到一旁,可刚一碰过去,便被大力一甩。 “别碰我!” 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回过神来之后,乐望舒怔了。 盯着那像是竖起了一身刺的少女,墨星澜微抿着薄唇,脸色有些微沉。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乐望舒望着前方的背影,咬着下唇,出了神,一直到望舒殿了,才回过了神来。 今日外面是一点风都没有,还很闷,走在外面,就像是被笼罩在一个可移动的蒸笼当中。 进到寝殿,殿中早就放了冰块,那股子燥热,才散了不少。 墨星澜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两人坐在软榻上。 乐望舒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墨星澜瞧了瞧身旁的少女,见她面颊还红着,浅叹一息:“还生气呢?” “臣妾不敢。”乐望舒冷冷地道,“臣妾方才冒犯了皇上,皇上若是降罪,臣妾绝无二言。” 墨星澜被她这模样给气笑了,轻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而后扣住她的下颚,使其面对着自己:“想不到,皇后的气性这般大,朕都没生气,你倒是先气上了。” 乐望舒垂着眼睫,并不看他。 “傻。”墨星澜忽地双手捧起少女的脸,让她不得不看向自己,“望舒,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信。只有时机成熟之时,你自己亲眼所见了,才能真正的明白。我想说的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你今日当众提出要去皇家园林避暑,这在我的意料之外,此事我昨日见过太后之后便已经在筹备了,就算没有今日这一出,大家也会去。在听到你提出之时,我很意外,没有第一时间应你,是因为当时,我在想,如果今后你知道了此事,会不会觉得是我在利用你?” “所有人都可以误会我,可以不理解,可我不希望,你也是如此。”墨星澜手指蹭了蹭少女光滑如玉的小脸,“我本可以不说的,如此你也不会知道,可我不想瞒着你,宁愿让你觉得,是我别有用心,也不想瞒着你。” 有些事,经历过一次便够了,这一次,他想让她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不想让她再事事都置身事外。 那星辰般的眼眸里一片柔情,还有着一丝丝的希翼,如星光闪耀,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话语里,字字句句都用的是我,而非是朕。 眼神真挚,诚恳,很难让人不动容。 就在乐望舒心绪摇摆之时,前世那一颗颗家人的头颅,以及自己所经受的剔骨之刑便浮现在眼前。 鲜红的血色,遮挡住了闪亮的星辰。 乐望舒猛然醒神,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不敢看向少年,冷声道:“臣妾知道了,臣妾不怪皇上便是,此事本就是臣妾擅自做主,只是刚好与皇上的计谋相合,巧合而已。今日起得早,臣妾有些乏了,皇上还请自便。” 说完话,便逃一般地离开了。 墨星澜的手僵在原处,苦涩一笑,眼底划过一抹受伤,将无措的手收了回来,眼神看向内室,久久没有回神。 坐了半晌,起身,出了寝殿。 听到门的响动,乐望舒紧紧抿住唇瓣,那幅如同刻在骨血里的画面,回放在脑海之中。 就在方才,她竟然险些便信了那人的话,可真是蠢得可以。 就算此事在他的算计之外又如何? 那些个发生过的事,终究是发生了,无法抹去的。 这个人太过于会算计,兴许,一边说着动人的话语,一边又在琢磨着面前之人所存在的价值。 就算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与前世不一样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人是黑心肝的事实。 他不可信的,也不能信! 乐望舒不停的在心中告诫自己。 待心绪平复了些,走出了屋子,看着眼前的海棠花,告诉自己,不会有好结果的。 用过了午膳,乐望舒便熬不住了,睡了一觉。 醒来时,紫玉道:“娘娘,淑妃娘娘过来了。” 乐望舒一怔,回神问:“什么时候来的?可有说有何事?” “未说。”紫玉道。 乐望舒:“那你们怎么不叫我?” “淑妃说,不必叫醒您,她去园中赏海棠了,说如果您醒了,便着人去报一声便是。” 乐望舒微拧着眉,沉默着任宫人们梳妆。 收拾好了之后,便向着亭台处而去。 颜之玉正坐在亭台中,唇角含笑地瞧着满庭海棠。 下人提醒她,她这才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皇后。 “皇后娘娘金安。”她迎上去,行礼。 乐望舒点了点头虚扶了一把:“免礼。你身子不好,怎么过来了?” 两人进到亭台中,坐下来。 颜之玉示意自己身边的人退下去。 乐望舒眸光微闪,什么都没说。 “臣妾今日听闻,皇后娘娘欲要去看贵妃,可是因为皇上有事要与皇后说,便没能去成。”颜之玉笑道,“巧的是,今日未见着贵妃,臣妾也甚是好奇,便悄悄的去瞧了瞧。” 乐望舒配合地问:“贵妃可还安好?” 这件事在被墨星澜打岔之后,便被她给忘记了,此刻经这么一提醒,才想了起来。 “想必皇后娘娘怎么也想不到,贵妃究竟是因何而未出”颜之玉笑了笑,手中的圆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小声道,“在长乐宫的宫门外,有一只黑色的大老虎,虎视眈眈地盯着,长乐宫大门紧闭着,都不见里面的人进出。” 这结果,着实在乐望舒的意料之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当真?” “千真万确。”颜之玉肯定地道。 乐望舒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她狐疑着小声呢喃。 第65章 淑妃到望舒殿 “是啊,按理说,御膳房每日里都会给各宫送膳食,不可能没有发现吧?”颜之玉也是很疑惑。 乐望舒心思微沉,想到了某种可能。 在这后宫里,有如此之大权势,且能对贵妃如此的人,怕是只能是太后和那位了。 太后是贵妃的亲姨母,她们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人,将贵妃困住,对她没有任何的益处。 除此之外,那便只能是…… 不过,他以这样独特的方式,将贵妃困在长乐宫是何意? 乐望舒表示,她想不明白,可同时担忧了起来,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也会用这样的方式,将她也困住? “皇后娘娘……?” 柔和好听的声音传进耳中,乐望舒回神来,勉强一笑:“淑妃方才说什么?” “臣妾说,这大老虎也不知是怎么进宫里来的,也不知道为何会一直蹲在贵妃的宫殿外,莫不是长乐宫里,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存在?” 乐望舒端起面前的茶,喝了小口便放下,转头看向了争相斗艳的海棠,微风忽地吹来,它们摇曳着,舞动着,瞧着很是欢乐。 “今日淑妃到本宫的望舒殿来,是对本宫的海棠甚是有兴趣,想要观赏一番,除此之外,别无目的。淑妃,本宫说得可对?” 乐望舒的声音很淡,很轻,似是随着微风吹散了,然却是让在场的众人都听了清楚。 颜之玉并不傻,一听这话,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有所指。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亦也不小,皇后这是知道了也当是不知,不想管的意思。 “望舒殿里的海棠,各色皆有,争相斗艳,花色艳而不俗,有的妩媚高贵,有的端庄文雅……不管是什么样的,皆甚是好看。臣妾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盛况,倒是在皇后娘娘这里饱了眼福。” “花种着,便是叫人赏的,淑妃若是喜欢,日后可常来。” 乐望舒知晓这是一位聪慧的女子,既然她想要靠过来,自己倒也不妨给个机会,瞧瞧她的诚意如何。 “能得皇后娘娘相邀,臣妾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了。”颜之玉面上始终保持着温婉的微笑。 她来此,倒也没有打算久留,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紫风,你暗中去长乐宫瞧瞧,别打草惊蛇了,只看看情况便回来。”乐望舒望着满庭的海棠花,面色有些稍沉。 紫玉张了张唇,欲要说些什么,最终化作了无声的陪伴。 紫风打探消息很快,不过两刻钟便回来了。 乐望舒坐在寝殿外间的软榻上,看著书,瞧见她回来,眼神示意紫玉去关门。 “娘娘,淑妃说的话,确实不假。”紫风面无表情道,“长乐宫的宫门前,有着一只黑色大老虎,看似懒洋洋地躺着,可一旦长乐宫有动静,便会立即警惕起来。” “这只老虎只盯着长乐宫?”乐望舒问。 紫风点头:“是。” 此番查探的结果,更是让乐望舒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老虎,怕是小皇帝所为吧。 只是她不理解,也想不通,明明前世,贵妃才是与他一伙的,为何这一世变了。 回想起种种来,今生自己入宫的情况,可不就是前世的贵妃所拥有的。 而今生的贵妃在宫中的境况,也跟自己的前世很是相似。 只是因着贵妃身后有一位太后撑着,是以比曾经的自己要好过不少。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东西,在这一刻浮现在了脑海里。 今生,她与贵妃的境遇较之前世,好似彻底的反了过来。qi su wang。COM 难不成,这一世的小皇帝…… 她摇了摇头,直觉不可能。 紫风前脚回了望舒殿,无影后脚便到了紫宸殿。 “禀皇上,淑妃今日去了望舒殿,离开后不久,紫风便直奔着长乐宫去了,躲在暗处观察了片刻,回了望舒殿。” 墨星澜并无意外,点了点头。 半晌后,见暗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抬眸:“还有事?” “上次紫风出宫,送信给丞相府,丽妃的人暗中跟随了去,近些时日皇上大多时候都歇在紫宸殿里,丽妃喘了口气,便开始追查那次派出去的人。” “哦?”墨星澜微眯起眼,“那人可还活着?” “皇上并未下令处死,属下便让人吊着一口气在。” “恩,看管好。” 与此同时,安阳宫。 “啪——嗒——” 清脆的声响,清晰入耳,殿内各类碎片满地都是。 “这群废物,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程语气得在屋中来回走动,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愤怒。 前些日子,因着皇上夜夜前来下棋,导致她白日里精神欠佳,总是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暇想别的事。 这得了口喘息,才发现上次派出去的人,久久没有回来复命,这才察觉出了不妥来。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想必那人多半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手里,皇后一直不曾为难于您,兴许她并不知那人便是您派去的。”秋霜道。 “不知道?”程语冷哼,“要是真不知道便好了,就怕是知道了装不知道,等到日后,时机成熟,再给予一击重拳,打得我无法翻身!” “要不派人去探探?”秋霜沉思了片刻,“人若是关在望舒殿里,太过于冒险,为了安全起见,很有可能是在丞相府。” “传话给父亲,让他寻机会,探探丞相的口风。若有必要,派人暗中潜入相府,搜一搜,也并无不可。”程语冷静地吩咐,“看来明日,咱们得去望舒殿走一走了。” 翌日,乐望舒正用着早膳,便听宫人来报,说是丽妃来了。 她稍有些惊讶:“她来做什么?” 话语落下,也知晓此话问了也是白问。 “让她在大殿先候着。” 丽妃此人,性子张扬跋扈,仗着有一个太傅父亲,行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前世里,她便是贵妃手里的一把剑,指哪儿刺哪儿。 不过前世的她,并不受宠,小皇帝好像从始至终都未曾踏过她那安阳宫。 今生不同了,小皇帝没有去长乐宫,倒有一段时日,夜夜宿在安阳宫。 前世丽妃之所以会靠向贵妃,是为了小皇帝的宠爱,今生贵妃不得宠,反而是她得宠了一些时日,不知这位身为太傅嫡女的丽妃,是否还会成为贵妃的利剑。 第66章 丽妃在望舒殿遇刺 对此,乐望舒倒是期待了起来。 望舒殿的大殿里,程语坐着喝了两盏茶,灌了一肚子的茶水,都未见着皇后的影子,本就沉不住性子的她,难免有所坐不住。 “皇后娘娘可是还未醒?”她问伺候在一旁的宫女。 “奴婢不知。”宫女态度淡然。 在这后宫当中,谁都是有几分眼力的人,听来传话的宫女态度,便能揣测皇后对这位丽妃的态度。 “不知道不会看看去?”程语皱着眉头,很是不悦。 “禀丽妃娘娘,这望舒殿里有望舒殿的规矩,奴婢是在大殿伺候,那便不可随意走向别的地方。”那宫女微笑着,十分有礼地道,“丽妃娘娘若是觉得茶水点心不合胃口,想吃些什么,可以和奴婢说,奴婢定会全力满足。至于其他的,还望丽妃娘娘见谅,奴婢实属是无能为力。” “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小嘴,皇后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程语不冷不热地讽刺着,倒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那冷着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 宫女仍是微笑着应对。 这一等,便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盼来了人。 乐望舒一身大红宫装,梳着精致的发髻,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画着相应的妆容,额前点着一抹海棠花钿,那双狐狸眼里一片平静,然若是被其淡淡瞧上一眼,便似心魂被勾走般。 美! 太美了! 美得能摄人心魂! 她一出现,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能让所有的人或物,沦为其陪衬。 程语纵是身为一女子,也看痴了片刻。 找回心神,眸底划过一丝嫉恨。 以往皇后都是清丽的装扮,妖艳中总能带着几分纯情,虽是惊艳,却也能给人一种不过如此之感。 然今日这一身艳丽的装扮,仿若是为了她而量身定制的般,将她的气质完美展现了出来。 一国之后,有着如此妖艳惑人的容颜,皇上怎还会看得上其他的妃嫔?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虽是尽力隐藏了,乐望舒仍还是从这话语中听出了几分不甘来。 她弯了弯唇,坐到上座“免礼,坐吧。” “谢皇后娘娘。” 程语坐下来,余光似有似无地落在皇后的身上。 “本宫记得,在太后传旨不用请安之后,本宫便也下了懿旨,若是无事,不必特意过来请安。”乐望舒淡淡的目光看过去,“丽妃今日前来,想是有事的?” “皇后娘娘说哪里话,皇后您体恤我们,不让我们在这毒辣的日头里跑来跑去,这是您的心善。”程语赔着笑颜,眼睛里却是瞧不出半分的笑意,显得笑容有些许的僵硬与虚假,“而给您请安,原就是臣妾们的本分,是应该做的,就算不日日前来,也当隔些日子来看看您,且臣妾一直都想要好好赏一赏这望舒殿里的海棠盛开之景,还望娘娘能给个机会,让臣妾得以一观这番美景。” “美景配佳人,能得丽妃这般妙人来赏此景,这是它们的荣幸。”乐望舒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阿紫,你领着丽妃去庭中走走。” “是。”阿紫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转向丽妃,“丽妃娘娘,请随奴婢来。” “……” 程语本是想说,让皇后一起,哪知人家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先发制人将话给堵死了。 既已下了这般吩咐,想是没有打算要一同前往了,她若是这时候提起,怕是会自讨没趣。 心中想着对策,跟上了阿紫。 “紫风,你去暗中跟着。”乐望舒微眯起眼。 以她对这位丽妃的了解,此番来此,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倒要瞧瞧,这究竟是因何而来的。 “娘娘,丽妃娘娘瞧着奇奇怪怪的,突然跑来赏什么海棠,该不是别有用心吧?”紫玉担忧地道。 “别有用心……”乐望舒呢喃,“当然会是目的不纯。” “那……” “怕什么?”乐望舒慢悠悠地品着茶,“这望舒殿,可是我的地方,还能让她算计了去不成?况且,紫风不是去瞧着了么?” 紫宸殿。 墨星澜刚下朝,无影便上前道:“皇上,丽妃去了望舒殿。” “这是怀疑皇后扣了她的人?”墨星澜微眯着眼,“既是如此,那便助她一臂之力吧。” 正等着下文的无影,等了半晌,听到一句:“去吧。” “???” “皇上的意思是,丽妃既是想要知晓是否是皇后扣留了她的人,你便去闹出一番动静来,让丽妃有机会让禁军进去搜查。”赵全尖着嗓子,小声分析。 “别伤着皇后。”墨星澜叮嘱。 “是!” 望舒殿。 程语心思复杂地跟着前方的阿紫,她余光四下观看着。 紫风静静地跟在她们的身后。 忽然间,发现一道黑影闪过,紫风眼神一凌,瞧了瞧前方的丽妃等人,又看向了黑影的方向,似乎正是向着寝殿而去的。 她来不及思考,无声地追了去。 而她刚一离开,另一名黑衣人便出现了。 阿紫知晓不能让丽妃在望舒殿出事,便上前拦在前方,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紫风追着那人,一路到了寝殿,便失了踪迹。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进到了寝殿当中,瞧见皇后安稳地坐在软榻上吃着东西,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下。 “不是让你跟着丽妃,怎么突然回来了?”紫玉好奇地问。 “娘娘,有一黑衣人,向着您的寝殿来了,奴婢一路跟着,到寝殿之时,失了踪迹。”紫风神色凝重。 “刺客?”乐望舒惊讶,“我们并没有看到什么黑衣人。” 正说着,便听见了外面发生了骚乱。 紫风小跑出去,拉过一名宫女,问询:“出什么事了?” “海棠亭那边出现了刺客,刺伤了阿紫,便逃离了。”宫女紧张地道。 紫风皱着眉头,回到屋中,将得知的情况,告知了乐望舒。 “她们现在在何处?”乐望舒问。 紫风:“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娘娘——” 话还未落下,便见一行人拥护着丽妃回来了。 阿紫被人扶着,衣裳上都是血。 “快传太医来。”见此,乐望舒忙吩咐。 她上前去,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回来的路上,程语一直在怀疑,那刺客会不会是皇后派去的。 第67章 闹大 可后来,看着望舒殿的宫女如此忠心相护,又产生了怀疑,许是其他人在望舒殿动手,打着嫁祸给皇后的算盘。 “奴婢带着丽妃走着,岂料突然冲出来一黑衣人,手里拿着长剑,直接向着丽妃刺去。奴婢瞧着情况不对,便挡在了丽妃身前,那人见事情闹大,引来了不少人,便退了。” 阿紫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面色苍白,甚是虚弱,长话短说,讲明了事情大概。 “皇后娘娘,此事非同小可,当要好好查查才是。”程语脑子一转弯,便寻思着将计就计,“今日所幸去赏海棠的是臣妾,若是娘娘您,那后果真是不敢想。此事断然不可就这般放任了,依臣妾看,得告知于皇上,让禁军将此人抓捕了才是。此人若是不除,这后宫恐会人心惶惶,难以心安。” 眼下所发生的事情,虽是在预料之外,但又何尝不是帮了她一把? 乐望舒眉头紧锁,总感觉事情有蹊跷,然此事牵扯到了丽妃,怕是不查不行了。 她沉声道:“查……得查!” “紫玉,你亲自去一趟紫宸殿。”乐望舒吩咐。 太医很快便来了,并不是乐望舒所熟悉的傅遥,而是另外一位较为年轻的张太医。 他查看了阿紫的伤口,清洗过后,上了药。 “禀皇后娘娘,这位宫女的伤并不严重,连着几日上药,伤口尽量少碰水,过个十日半月的便会好起来。”张太医恭敬地道。 乐望舒让他用纸写下注意事项,便着人送出去了。 经此一事,乐望舒也不敢着人将她带回屋子去歇着。 寝殿内,气压低迷,一个个的都沉浸在未知的恐惧当中。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皇上到了。 不待人通传,便大步进了屋,一眼便锁定了皇后所在之处。 先是被她今日这艳丽的一身给惊住了片刻,回过神来,忙关切地问:“皇后怎么样?可有受伤?”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拉了起来,瞧了又瞧。 乐望舒颇为无奈,暗地里隐忍着,翻了个白眼:“皇上,臣妾并没有见到刺客,倒是丽妃,想是受了些惊吓。” 她觉得自己提醒得够明显了,他真正该关心的人并非是她,而是丽妃。 然则听到此话的墨星澜,脸上的担忧之色收敛了几分,看向保持着行礼姿势的丽妃,神色淡然地问:“丽妃可有受伤?” “回皇上,幸好有皇后身边的宫女冒死相护,臣妾这才得以无碍。”程语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叫人瞧着,怎么看都是别扭的。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墨星澜毫不给面子地道。 话语落下,墨星澜看向刚包扎好伤口的阿紫,神色满意地道:“是个忠心的,赵全,赏。” “奴婢谢皇上。”阿紫道。 “受了伤,就别跪着了,起来吧。”墨星澜道完,便又将视线落在了身旁的少女身上,“皇后坐着吧,别站着受累了。” 说着,便拉着人坐了下来。 “丽妃也坐下吧。”乐望舒道。 “朕记得曾下过令,让宫妃们,无事别来打扰皇后养身子,丽妃今日过来,想是有事?”墨星澜问。 “……” 程语摸不准皇上的心思,听到这话,心里难免有几分紧张。 “臣妾听闻皇后宫殿的海棠花,开得甚是好看,便想着来瞧瞧。” “你赏个海棠,还将刺客给引来了?”墨星澜的声音骤然变冷,“皇后进宫这些日子,这望舒殿向来安稳,你今日一来,便引来了刺客,朕是应该是说你运气着实不好,还是该说,这刺客本是由你安排,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听闻此话,程语当即一惊,脸色都阴沉了几分:“皇上这话,可是冤枉了臣妾,今日的情况有多凶险,这领路的宫女是最清楚不过,臣妾久居深宫,如何能安排得了此等高手?” “是非曲直,自会有定论。”墨星澜不为所动地道。 禁军搜索了望舒殿一圈,每一间屋子都搜遍了,也没有见到任何刺客的身影。 “整个后宫搜。”墨星澜下令。 乐望舒觉得此举有所不妥,然又因望舒殿中未找到刺客,没有理由出言阻止。 “皇后别怕,朕定会找出凶手,查明背后之人。”墨星澜握了握身旁之人的手,发现她手心有汗,当即便心下一沉。 这是吓着她了? 因着丽妃是当事人,且刺客下落不明,这会儿出去,担心有危险,便一直留在了望舒殿。 用过午膳之后,乐望舒被墨星澜哄着去歇着,丽妃则被安排在了偏殿。 望舒殿的下人们,处处周到有礼,也并未有任何的监视之举。 程语待着,倒也不算拘谨。 “娘娘,这刺客该不会真是冲着您来的吧?”秋霜一边为她扇着风,一边发出疑问。 程语此刻的脑子是一片混乱,瞧着皇后的态度,这刺客应当是与她无关的。 不然的话,她应也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全力相救,且在事发之后,也应是阻止将事情闹大,可她偏生没有任何的阻拦。 说要请皇上来查,便不犹豫的让人去请了。M.qi su wang。COM 皇上说要满后宫搜查凶手,她也不见丝毫的担忧,还一副十分配合的模样。 当下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有人想要借此,将刺杀宫妃的事栽赃到皇后的头上。 若是刺杀成功,既伤着了她,也拖了皇后下水。 若是刺杀不成功,能将此事安插在皇后的头上,也是好的。 “这幕后之人,心机很深,会是何人呢?” “想是某些瞧不得娘娘受宠的人。”秋霜接过话来。 “那这可就太多了……”程语呢喃。 秋霜:“娘娘莫要担心,如今皇上插手了,定会将此人给找出来,不然的话,此事就得落在了皇后的头上了,奴婢瞧着,皇上自是不愿的。” “是啊……”程语脸色阴沉,咬了咬牙,带着浓浓的不甘道,“明明受惊的人是本宫,皇上却是问都不问一句,只一门心思,扑在了皇后的身上。哪怕皇后对他,冷脸相向,他也是甘之如饴。皇上如此看重皇后,珍爱皇后,又怎会让她背上这等不好的名声?!” “咱们的这位皇后,就跟狐狸精转世似的,迷得皇上是只知围着她转了——” 第68章 主动承认 “娘娘,这可不是在咱们的安阳宫,当心隔墙有耳。”秋霜见主子越说越过火,不得不出声阻止。 程语只是一时口快,经这么一提醒,倒也是闭了嘴,将心中的这份不甘,暂且压了下来。 搜宫一事,声势浩大,然宫妃们并未得知缘由,一时间,闹得是人心惶惶。 傍晚时分,赵全在望舒殿的书房找到墨星澜,小声道:“皇上,在颐和轩将人给抓住了,禁军将人扣押住,淑妃也被一同带了过来,正在大殿里。” 赵全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凑近了墨星澜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便退后了两步。 墨星澜听完之后,脸色稍沉,周身泛着冷气,绷着一张脸向着大殿而去。 乐望舒闻见了风声,已经先一步过去了。 她瞧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和一旁同样跪着的淑妃,脑子里满是问号。 丽妃也带着她的贴身丫鬟,早就侯在大殿。 一殿的人都沉默着,皆等待着主事的少年来。 墨星澜并没有让她们等多久,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到了大殿。 众人一瞧他的脸色,便知是已然知晓了事情。 “皇上圣安。” 众人异口同声行礼。 墨星澜大步上前,亲手扶起乐望舒,而后对其他人道:“免礼。” 帝后坐下来,未喊其他人坐,丽妃自是不敢擅自坐的。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墨星澜看向跪在地上的淑妃。 “禀皇上。”禁军统领万彬上前一步,道来,“臣搜查后宫到颐和轩之时,瞧见淑妃的神色颇有些紧张,便多加留意了几分,最后在淑妃的寝殿里,搜到了此可疑之人,此事关乎后宫的妃嫔,臣不敢擅自做主,便将二人带了过来。” “这是你的人?”墨星澜看了看着夜行衣的宫女,而后又看向淑妃。.qi su wang。COM 颜之玉抬起头来,目光一片清明,点了点头:“是。” 墨星澜:“你派她来望舒殿,是要刺杀谁?皇后还是丽妃?” 颜之玉:“丽妃。” 墨星澜:“你可知,刺杀宫妃乃大罪,就连同样是妃位的你也不例外!” 颜之玉:“臣妾知晓。” 墨星澜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出了声:“为何?理由?” “臣妾被人下毒一事,至今未能查出结果,无非是有人在阻拦刑部查明真相。”颜之玉苦涩地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刑部都没有找出的真凶,竟让臣妾给找着了,就是她……” 颜之玉手指丽妃,面带愤恨:“让人在臣妾的衣裳里缝上莲花粉,又买通了臣妾身边的人,燃上了檀香!此人心思如此毒辣,要置臣妾于死地,臣妾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胡说!”程语没想到会扯上那件事,当即便反驳道,“皇上,臣妾不知淑妃为何要这般咬臣妾,但臣妾确实没有给淑妃下过毒,还望皇上明察。” “不是你下毒,那我且问你,那自尽的绣娘,是不是昔日你身边的人?就算不易查到,然也并非是没有踪迹可寻的,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去详查那绣娘的身份。” “衣裳做好,送来的那日,你说你闲来无事,刚好到了颐和轩,我邀你进来坐了一会儿,你在离开之时,给了我身边的人不少银子,此事我已查明,那宫女也已经交给了禁军,皇上一问便能知。” “以往,我虽是要靠着焚香才能睡着,但鲜少用到檀香,刚好那日里,便点了檀香,说来也是凑巧得很,可这真的是凑巧吗?丽妃,自打进宫以来,我从未开罪于你,你竟是想着这般置我于死地,不就是听闻了,在我入宫之后,皇上去过我那里几回?” “你……”程语一时情急,说不出别的来,急切地出口只有一句,“你这是血口喷人!” “皇上——” “闭嘴!”颜之玉一记冷眼看过去,“本宫与你们娘娘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丽妃就是这么管教宫中之人的么?!” “皇上,臣妾冤枉。”程语跪下来,眼睛里有着泪花在打转,“臣妾不知淑妃说的都是些什么,臣妾没有做过,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公道!”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乐望舒心底里感慨了一句,下意识地看向淑妃,见她面色平静得很,没有丝毫的慌乱之意,心中升起几分怪异来。 “淑妃,你说你刺杀丽妃,是为了报她给你下毒之仇?”墨星澜问。 颜之玉:“是。” 墨星澜:“为何要选在皇后的望舒殿动手?” “当然是因为皇上宠着皇后,自是不愿意看皇后受这般冤屈,如此,才会下令彻查。”颜之玉笑了笑,目光落在那端坐着,一言不曾发的皇后身上,眼眸中带着丝丝的艳羡,“只要彻查,便能还皇后一个清白,也能让狠毒之人,得应有的报应。” “你如何能确定,丽妃会来望舒殿?” “前几日,臣妾偶然得知,丽妃娘娘甚是关注皇后,便暗中留了一个心眼,后来知晓,她好像是有什么把柄不确定是不是落在了皇后的手里,臣妾便想着,丽妃必定会想法子,来此一探究竟。因着皇上下了令,不让宫妃们来叨扰皇后,是以丽妃只能暗中探查,可终究无果。” “于是,臣妾便以赏海棠为由,来了望舒殿,待了小半日,之后还命人将消息传了出去,这有了第一个破例之人,后面的,就不会怕皇上怪罪了。果然不出所料,丽妃真的来了,而臣妾早就看好了望舒殿的地形,知晓要赏海棠,最应当去往何处。” “只是没有想到,皇后身旁的宫女会这般的舍命相救,以至臣妾行刺失败,未能伤着丽妃分毫,想来丽妃还真是好运。” 颜之玉说完,看向乐望舒,目光带着诚挚的歉意:“此番算计,确实将皇后娘娘算在内,但臣妾并未想过要害皇后娘娘,若是娘娘有怨,臣妾也甘愿受着。” 她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很是流畅,没有任何的停歇,纵是程语想要辩解些什么,也没有插话的机会。 几度张了张唇,未发出任何的声音,一张脸憋得通红。 “皇上,淑妃这是诬蔑!” 第69章 不对劲 好不容易吐出这么几个字,却未得到任何的回应。 程语一双水蒙的眼眸,望向上座的少年。 只见其神色平淡,不见喜怒,星辰般的眸子始终都在那一身艳装的皇后身上,没有给其他人分毫。 他的眼里只有她,而自己有没有毒害淑妃,他好似并不关心。 原以为,那些日子里,他夜夜‘宿’于安阳宫,多少是有一些情意在的,现下看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此番认知,程语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 宽大袖袍下的拳头紧了紧,暗暗咬紧牙关。 “既已知晓是谁毒害于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本宫与皇上为你主持公道,而是选择自己这般冒险做下刺杀之事?”乐望舒不解地问。 “丽妃可是太傅的嫡女,就算告诉了又能如何?太傅如今在朝堂的地位可是不低,顶多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做给外人看的罢了。而丽妃,依然能在这后宫当中安稳度日,臣妾心不甘心!”颜之玉冷笑着道。 这话语里,看似是在说太傅的权势大,可又何尝不是在说当今皇帝的无能,从而导致让大臣把持朝政的局面。 乐望舒皱起眉头,提醒道:“淑妃,有些话,还需慎重思量之后再言。” 许是碍于前世里,这位淑妃曾对她表现过善意,她总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 “多谢皇后的善意提醒,臣妾记住了。”颜之玉浅浅一笑。qi su wang。COM “……” 不对劲。 从事发之后,乐望舒便总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可又寻不到这股子莫名之感来源于什么,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正巧对上了少年那似盛满了星辰的眼眸。 一腔疑惑,对上了满目温柔。 乐望舒怔了。 墨星澜也同样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少女会突然转头来,将他偷摸着瞧,逮了个正着,耳后爬上一抹赧红,面上装作一派镇定地问:“皇后突然看向朕,可是有话要说?” 乐望舒回神,移开了视线,顺着他的话语道:“此事牵扯到两位宫妃,臣妾想问皇上,当如何处理?” 话语说完,微抿着唇瓣,转过了头,面上看似平淡,然心中却如江水翻腾般波涛汹涌。 少年的那双眼睛,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每次对上,都会不由自主地失神。 尽管尽力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也仍还是无法控制。 墨星澜瞧见了少女耳后的肌肤泛着盈盈粉色,心情大好,转头看向两位惹事的妃嫔,都觉得顺眼不少。 “淑妃刺杀丽妃,乃是事实,本人也供认不讳,然念其情有可原,也未对丽妃造成实质伤害,便罚其禁足颐和轩,无朕的诏令,任何人不得与之相见,也不可擅意出颐和轩。淑妃心思毒辣,起了害人之心,着实担不起淑这一封号,将其收回。” “丽妃,下毒一事,尚未查明真相,作为嫌疑人,禁足安阳宫,配合禁军以及刑部的所有调查,待真相大白,再做定论。” 颜之玉:“臣妾谢皇上隆恩。”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求皇上为臣妾做主!”程语哭喊着。 柔情似水又万分委屈的模样,没有换来丝毫的心软。 “带下去。”墨星澜挥了挥手。 被走带的这一路上,程语一直喊着冤,直至瞧不见人了,才安静了下来。 人都离去了,闹热了一日的望舒殿也安静了下来。 乐望舒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妾多谢皇上的信任,让臣妾不用承受这不白之冤。” 墨星澜欲伸手去扶,乐望舒瞧见了他的动作,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接触。 墨星澜伸出去的手,就那般僵在了半空中。 “时辰不早了,皇上也在望舒殿耽搁了一日,您政务繁忙,臣妾就不留皇上了。”乐望舒淡淡地道。 这明显的赶人之意,墨星澜如何能不知,一股无力之感袭向心头。 “朕今日无事。”墨星澜道。 “……” 乐望舒明白他听懂了,那这就是在装不懂了? “时辰不早了,就在皇后这里用晚膳吧。”墨星澜又道。 “……” “臣妾这就让人去准备。”乐望舒微笑着,咬着牙道。 见过脸皮厚的,还从未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且还是一君王。 “好。”墨星澜笑着应。 乐望舒出了大殿,赵全便迎了上去。 “皇上,丽妃一直吵闹着,此事怕是瞒不住的。” “告诉刑部,下毒一事也该有结果了,既然丽妃跳了出来,那此事便由她担着。”墨星澜微眯着眼。 “那淑妃那边……”赵全犹疑。 墨星澜:“那既然是她想要的,成全她便是。” “是!” 宫中大事,除了长乐宫里隔绝了消息,各宫都有所耳闻。 太后精神不太好,睡了一下午起来,便听闻了宫中的这番大动静。 “如此之大的阵仗,皇帝是要搜查什么?”她问。 “好像是丽妃在望舒殿遇刺了,皇上让禁军追查凶手。”安嬷嬷道。 “那可有查到?” “据说,刺客是在淑妃的宫中找到的。” “哦……?”太后好奇,“当真是淑妃派的人?” 安嬷嬷点头:“淑妃自己认了,说人就是她派去的。” “皇帝是如何处理的?”太后问。 “夺了封号,禁足于颐和轩。无诏外人不可进去,里面也不可出来。” 闻言,太后皱起了眉头:“明目张胆刺杀宫妃,可是大罪,就这般轻巧的处罚,丽妃能认?” “说是刺杀之时,被望舒殿的宫女用命救下,丽妃只是受了惊,没有受伤,且不知因何,皇上也将丽妃关了禁闭,并不知晓其缘由。” “……” 太后沉默了片刻,问:“皇帝现在何处?” “在皇后的宫殿里。” 一听这话,太后就甚是不乐意。 狐媚惑主的东西,心中暗骂。 “派人去传话给皇帝,就说哀家不舒服。” “是。” “嫣然一日都未出现,让人去瞧瞧,在做些什么。” 太后心里隐隐有着不安。 以她对嫣然那丫头的了解,就算偶尔不到寿安宫也定会着人送些个小玩意来,今日这情况,实属反常得很。 “贵妃素来是最孝顺的,想是她有什么事耽搁了,太后莫要着急,如今天色已暗,不如明日再去?” 第70章 太后病 安嬷嬷知晓太后的用意,是想要一会儿皇上来的时候,有贵妃相陪。 可太后也不想想看,这皇上在望舒殿,若是传话的人说太后不舒服,皇后于情于理都是该来的。 到时,贵妃若是在,怕是只会徒增尴尬,太后的一番好心也便是办了坏事。 身处在后宫当中,日后机会多得是,何须急于这一时。 太后细细思量了一番,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 望舒殿里得到消息之时,两人刚坐下来,正要准备开始用膳。 乐望舒眸光微闪,静待着小皇帝发话。 这些日子,太后的状况确实是不太好,然也并未突然传话给小皇帝过,这算是头一回,不用想也能猜到是因何。 约莫是听到了今日的动静,想要叫人过去问话的吧。 而知晓小皇帝在望舒殿,特意过来传话,不就是想要她也跟着过去么? 虽是话语里,只说了皇上。 可她这个皇后,听闻了皇帝的嫡母身子有恙还不前去探望,怕是不日便会传出,皇后无德不孝的话语来。 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若是有此等流言传出,无疑是在逼着小皇帝废后。 今生她确实没想着贪慕后位的虚荣,她可以不做这个皇后,但不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做! “母后身子抱恙,太医可有瞧过?”墨星澜问。 “瞧过了。”传话的宫女答。 墨星澜心思百转,看向身侧沉默不言的皇后道:“朕过去看看,皇后先用膳,朕去去就回。” 他知道皇后不喜欢与太后接触,既然不喜,那也没有必要去虚与委蛇,他自有法子能够护住她。 乐望舒站起身,微微一笑:“母后身子不适,臣妾也当去看看的。” “可——” “皇上,早去早回。” 墨星澜瞧着她片刻,点了点头:“好。” 他牵住少女的手,两人一同出了望舒殿。 温软如玉的小手,似无骨一般,直软到了他的心坎里。 乐望舒抿着唇,看向那握住自己手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手中的温热似乎传进了心里,暖暖的,好似有着一种莫名的安心。 然当这份安心与昔日的仇恨叠加在一起之时,乐望舒的心情便复杂了起来。 到了寿安宫,瞧见太后正坐在寝殿外间的软榻上,宫女在一侧扇着风。 乐望舒暗暗瞧了瞧。 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眼底有着严重的乌青,哪怕是强打起精神,也显得有几分萎靡与疲惫。 “儿臣给母后请安。”两人异口同声道。 “皇后也来了?”太后看见乐望舒,似很是意外,“坐吧。” 帝后双双坐下来。 “都跟下人们说了,不要去打扰皇帝,没想到竟是出了不听话的。”太后横了一眼那去请人的宫女,似在责怪她的擅自做主,“回头,哀家定会好好的罚她们。” “寿安宫中伺候的人,都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他们自然是期盼着母后能够好的。”墨星澜淡淡地道,“母后身子不适,就该让儿臣知道才是,哪能有一直瞒着的道理?这宫女也是一心为了母后,才会擅作主张,母后莫怪。” “哼……!”太后冷哼,瞧着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她余光瞥向了乐望舒,打量了一番那艳丽的装扮,本就不喜,这会儿瞧着是越发的不喜了。 面对着审视的神色,乐望舒目光坦然,接受着这份不太友善的打量。 “皇后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这肚子怎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后忽然道。 “……” 乐望舒成功被这话给噎住了。 她都没和小皇帝圆房,肚子能有什么动静? “母后,朕定会多加努力,让皇后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墨星澜笑着接过话来。 “……” 乐望舒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谁要给你这样的心肠毒辣之人生孩子? “想是儿臣与孩子的缘分还未到,后宫之中,妃嫔众多,母后若是喜欢孩子,别的妃嫔所出也一样是皇上的骨肉,是母后您的孙子孙女。之前皇上曾有一段时日,夜夜歇于丽妃的宫殿里,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出好消息来。” 太后原是想借此敲打敲打皇后,让她莫要整日里霸着皇上,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应,将她准备好的训诫给堵了回去。 人家已经表现得这般大度,体贴,懂事了,她这做太后的若是还扯着这个不放,倒是显得是她的不是了。 “皇后能如此想,自是最好的。”太后收回目光,淡淡地道。 乐望舒回以一抹微笑。 “皇帝,还记得哀家曾与你说过,后宫中,最好是雨露均沾,太过恩宠一个人,乃是大忌!”太后将矛头指向了小皇帝,当中也隐含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乐望舒未听出当中的深意,墨星澜却是心如明镜,这分明就是在说他至今还未在长乐宫宿过。 “母后身子欠安,还要为儿臣担心这些,这实乃儿臣的不是。”他一脸的歉疚之意,“这些事,儿臣心中有数,眼下母后的身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知你心思纯善,哀家也是担心你被什么蛊惑了去,这才多有忧心。你能体谅哀家的一番心思,哀家甚是欣慰。” “……” 乐望舒心里翻起了白眼:这话说的,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吧? 她若是这么点言外之音都听不出,那怕就真的是傻子了。 这一世,她自入宫以来,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之举,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太后仍还是这么不喜。 看来有些厌恶,是不需要理由的,看不顺眼的人,怎么都会看不顺眼。 “母后,儿臣自是明白您的苦心,您放心,儿臣清醒着,断然不会被任何东西蛊惑的。”墨星澜笃定地道。 乐望舒心头冷笑:小皇帝的心性可是坚韧得很,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左右得了他,这太后怕是白担心了吧。 见他这般配合,太后倒也没有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转而道:“哀家今日瞧着,外面很是闹热,禁军大肆搜宫,不知这后宫中是发生了何事?”.qi su wang。COM 乐望舒:得,说了那么多,终于扯到了正题上。 墨星澜先是惊讶,而后露出了懊恼的神色来。 第71章 各怀心思 “就是一点小事,倒是没有想到会惊扰了母后,此事是儿臣行事不周,还望母后见谅,别往心里去。” “小事?”太后一副‘你莫不是在说玩笑话’的神色看过去,面上有着明显的不愉,“若是小事,又岂会动用了禁军?皇帝是当哀家这个老婆子老了,便可随意忽悠了?” “母后多虑了,儿臣从未如此想过。”墨星澜垂下眼睫,神色莫名,“儿臣是不想这点小事叨扰了母后的清休,既是母后想知,儿臣说与母后便是。” 听闻此话,太后的神色这才缓了缓,端起了茶盏。 “今日之事,实属是淑妃与丽妃的私人恩怨所致。”墨星澜道,“淑妃说她查到给她下毒之人便是丽妃,而刑部一直没有结果,这才铤而走险,在望舒殿设计刺杀丽妃。一是想要出心头的一口怨气,二是想要将此事闹得遮掩不住,不得不查明。” “丽妃毒害淑妃,可有证据?”太后惊讶地问。 “淑妃提供了一些线索,已经交给刑部去查了。” 墨星澜没有提及禁军参与此案,只说了刑部。 对此,太后倒是不觉得意外,她沉声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得尽早查出结果来,给大家一个交代才是。太傅与吏部尚书都是朝中栋梁,如今他们的女儿在宫中出了事,定是要给一个合理的说法的。” “母后说的是,儿臣也正有此意。”墨星澜主动道,“儿臣让淑妃禁足于颐和轩,也是想着待下毒一事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决断。至于那丽妃,眼下尚有疑虑,朕让她禁足,一是为了调查真相,二也是方便于保护她的安全。” 乐望舒默默地喝着茶,寻思着:太后尚未问询,小皇帝便主动交代了,这可比问到了再说,要来得好。毕竟关乎着主动与被动权力的掌握,所站的位置不同,也便能使得结果有所不同。这不,小皇帝如此说了,太后便直接被带着走了。 “安全?”太后狐疑地看过去。 墨星澜点了点头:“禁军统领万彬与朕说,淑妃所提供的证据尚未证实,丽妃仅是有嫌疑,她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有冤的,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意外,在调查的这段时间里,看似将她圈禁,实则也是行了保护之责。朕一想,好像有些道理,便允了。母后可是觉得儿臣此举有何不妥?” 太后眼神闪烁,心思百转,道:“皇帝思虑周全,并无不妥。” 墨星澜开心一笑:“朕就知道,母后定是会赞同朕的决定。” 太后笑笑,并不言。 “母后,时辰不早了,朕与皇后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墨星澜道。 他很清楚太后让他过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眼下该问的也问了,也便没有了留下的必要。 “皇后有何要事?”太后微眯着眼,看着乐望舒。 后者心一沉:听太后此话的意思,想是今日之事还未完,不会让她就此离开。 “哀家近些时候,身子多有不适,皇后便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吧。”太后又道。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乐望舒抿了抿唇瓣:“儿臣——” “母后。”墨星澜打断了其话,说道,“母后有所不知,朕与皇后在过来之前,正商议着去皇家园林一事,朕自登基以来,也是头一次这般大规模的去行宫,很多事情都需要安排妥当些。而后宫的这些事务,都需要皇后去操心,今日朕瞧她都累得随处一地便能睡下,想是累极了。母后若是想找人说说话,后宫众多妃嫔,什么样的都有,儿臣让她们都多来陪陪母后,母后觉得如何?” 他这是在为她说话? 乐望舒稍有些错愕地看过去。 墨星澜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乐望舒收回了目光,紧紧咬着下唇。 太后原以为,会是皇后自己寻接口离去,不成想竟是皇后。 这是担心她留下皇后,会为难? “哀家也就是随口一说,皇后既是有要事,便去忙吧。”太后挥了挥手,“哀家这老婆子,也没有什么好陪的,也便不劳皇帝费心了。” “母后,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墨星澜笑道,“您是朕的母后,为您费心,是应当的。” “就你嘴甜。”太后也笑了笑,“行了,都去忙吧。” “儿臣告退。” 两人并肩离开寿安宫。 乐望舒望了望天上的弯月,道:“方才,多谢皇上为臣妾解围。” “谢?”墨星澜看向她的侧脸,在明亮的月色下,能清晰瞧见她卷翘的羽睫扑闪着,似小扇子般,不知怎的,喉咙突然变得有些干,向来清脆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皇后想要如何谢朕?” 问题被扔了回去,乐望舒微微抿着唇瓣,她倒是没有想到小皇帝会这般说。 “皇后可以慢慢想,不着急。”墨星澜压下心中那升起来的悸动,嗓音低沉了些许。qi su wang。COM 不过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乐望舒,并未听出任何的异样来。 她有认真的想,要如何谢。 可是想了半晌,直至到了宫殿,用过晚膳,也没能想出个什么来。 在她看来,小皇帝什么都不缺,物质上的东西,想必会被嫌弃吧。 可除了那些东西,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她能拿得出手的了。 “皇后,今夜的月色很好。” 两人站在寝殿外的门口,望着天上的弯月,以及漫天星辰,感受着空中飘荡的微风拂面,听着海棠树枝丫的摇曳之声。 乐望舒原以为他会离开,不成想,竟是站在这里半晌不见动。 听到这话,她望着天空。 弯月高挂,星辰闪耀,微风吹起,庭中海棠摇曳。 确实是难得美景,只可惜,共同赏景之人,却让她对此番景致失了兴趣。 “是很好。”她很是敷衍地应了一句。 “皇后可有想好如何谢朕?”墨星澜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眸光中满是温柔。 “???” 怎么还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不是说让她慢慢想么? 这个慢慢原来是这样的? 乐望舒觉得此人多半有病。 “皇后若是没有想好,朕倒是有一个提议。”墨星澜道。 “……” 敢情说了半晌,在这儿等着呢? 乐望舒心中有些许的憋闷,不知从何而来,就是有点点的不爽。 第72章 赏月 皎皎月色,盈盈星辰点缀。 星光之下,是一红一紫两道身影并排而座。 他们抬头,便是漫天繁星,低头,便是满庭海棠。 风吹起少女的墨发,缠绕于少年的肩头。 乐望舒刚顺下,那头发似有自己的思想般,没过多大会儿,又被吹了过去。 她一边与自己的墨发暗暗较着劲,一边想着,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答应了小皇帝的话。 思绪飘回—— “皇上不妨说说看,若是臣妾能办到,定然不会推辞。”她面上带着笑,佯装好奇地问。 恩是恩,仇是仇,她并不想欠下小皇帝的人情,若是能还了,便是最好。 听闻此言,少年的目光看过来,其眼眸中闪耀的星辰好似比天上的更亮,里面似承载着另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 她一时没把持住,便看痴了。 “朕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安安静静的赏过月色了,不知今日,皇后能否与朕一同赏这夜景?” 他的声音很温柔,有着少年的清脆,也有着惑人的沙哑。 鬼使神差的,她蒙了心,点了头。 而后,她的腰便被抱住,一个眨眼,便到了望舒殿的屋顶。 没错,就是屋顶。 堂堂帝后,大半夜的,不睡觉,爬起了屋顶来。 这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又会免不了被说教一通。 “皇后在想什么?”墨星澜转头看过去。 少女一会儿愣神,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似有着小小的怨。 他瞧在眼里,倒是觉得有意思得很。 耳旁传来蛊惑的声音,乐望舒心神一颤,瞬间感觉耳朵有些发烫。 她下意识地往一旁移了移,目光看向前方,别别扭扭地道:“没,没想什么。” 瞧着她的动作,墨星澜微眯起了眼眸,凝视了片刻,转回了头,望着天空。 “小的时候,母妃曾带我看过夜空,她说,人死之后,都会化作星辰,继续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在母妃病重之时,她说以后若是想她了,便抬头看看天空,那颗最亮的星就是她,她还是会如昔日那般守护着我。” 乐望舒微怔了下,并未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可是自从母妃离开之后,我就再没有像这般安静地看过星空,我害怕看见那颗最亮的星,因为太遥远了,只能看着,不能触碰,不能对话,什么都不能做。” 墨星澜指了指天上那颗最亮的星,似呢喃似问:“你说,那会不会是母妃?” 乐望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淡淡地道:“宸妃娘娘向来说话算话,她说那是,那便一定会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好似觉得此刻的小皇帝,甚是脆弱,还有些可怜。 这样的他,是自己从不曾见过的。 她记得曾在话本子里看过,人死之后,魂会度过忘川,饮下孟婆汤,忘却前尘,投胎转世。 宸妃娘娘说,她会化作星辰继续守护小皇帝,想来也不过是想要给他一份慰藉。 墨星澜唇角弯起:“想必母妃看到我如今身旁有人相伴,也会很是欣慰的。” “……” 乐望舒的心情很复杂,有酸楚,也有一丝丝的难受。 说不清,道不明,让她心底升起了一抹躁意。 忽地,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重,转过头去。 少年靠在她的肩上,眼睛仍看着天空。 这么近的距离,乐望舒更加清晰地瞧见了他的五官与如玉的肌肤,还有那似盛满星辰的眼眸,羽睫卷而翘,不得不说,这张脸,真的很好看。 现在的他,还有着少年的青涩,看上去就是一个干净透明的人,也难以与后来那个阴狠毒辣的人联系到一起。 可偏偏,他们就是一个人。 “好看吗?”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女的耳边,带着气音的声音,拖着腔调问。 乐望舒回过神来,脸颊延申到脖颈,红了一大片。 “小的时候,母妃说,我生着这样的一张脸,日后定是不好找着心仪的姑娘。”墨星澜笑着道,“你可知是为何?” “为何?”乐望舒下意识地问。 出了口,当即便后悔了。 为了什么,跟她什么关系? “母妃说我从小便喜欢长得好看的,对待人的容貌挑剔得很,能入得了我眼的,寥寥无几。”说到此,墨星澜先是笑了,而后收敛起了几分神色,继续道,“那时候的母后不知道,这世间还能出现皇后这般的人。” 乐望舒沉默了片刻,问:“所以你不顾太后的反对,执意要立我为后,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张脸吗?” 墨星澜仅是看着,面色无任何的变化。 此反应,乐望舒当他是默认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我?朝堂势力,并非是父亲一人独大,比我好看的人,更是不少,为何会是我这个身子不好的人?” 乐望舒妖艳的狐狸眼中一片苦涩。 此刻的她不禁想,若是前世不曾入宫,之后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有? “望舒,你当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吗?”墨星澜凝视着她,手抚向其如玉的面容,“这个后位,只能是你,因为我心里装的那个人是你。” 听到这样的话,看着那深情的眼神,本应该是开心的。 可乐望舒的心,却如刀绞,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明白,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说出这等违心之话的。 为了稳住帝位,算计所有,就连他的心与感情都可以利用。 乐望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比前世后来的那个他更为可怕。 至少前世,他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没有违心的说出这等欺骗之言来。 “你不信我……”墨星澜眼底划过一丝受伤,心底起了偏执,眼神缱绻又眷念地看着她,“望舒,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误会,可你不信我,纵是我解释了,想必你也不会信。就算如此,我也努力的想要靠近你,想要拥有你,想要与你相伴。可是你总是无视我的心意,将我往外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望舒,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信我是真心的?” “误会?” 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乐望舒心中的火,本是妖艳的狐狸眼,此刻迸射出强大的恨意来。 墨星澜,你与我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误会,有的只有仇恨。 第73章 怨偶 心底还仅存着的那点理智,将乐望舒从即将爆发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冷冷一笑,道:“皇上想必是多虑了,我们之间,有何误会可言?皇上是天子,是所有人的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臣妾不过是万千尘埃中的一粒罢了,皇上无需在臣妾的身上花费太多的心思。” 她看着他,眼神冷如寒冰,心里如针扎般,抽疼着。 乐望舒心里很明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这一世的他,还并未做出伤害丞相府的事情来,那些事,也还没有发生。 原是想着,他还如前世那般对待自己,自己便可在这后宫中安稳度日。 可他偏生变得让她看不透,做出一些匪夷所思之事,不断地撩拨于她。 为了不让自己沦陷,不重蹈覆辙,她不得不用前世的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来提醒自己,莫要被他的这副表面给迷惑了。.qi su wang。COM 理智告诉她,就该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难过,会疼,会有怨? 曾经无数次,她都想要指着他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又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忠良的丞相府? 前世她到死都没有见到他,没有机会亲口问上一句,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今生尚未发生的事,纵是问,也心知不会有结果。 这些她都懂,都明白,可就是心里有着一份不甘。 月光洒落在两人的身上,漫天星辰似海,风微微吹起,裙裾飘扬,衣袍飞舞,墨发荡漾起舞,海棠之香弥漫。 此情此景,若是恋人相依,诉说衷肠,谈诗词歌赋,论人生哲学,必会是一幅美好之画。 然现实里,仅有一对怨偶。 许是少女的眼神当中,凉薄太甚,冷进了少年的心。 墨星澜只感觉心很疼,疼得他不知所措,就像是个迷路的小孩,失了方向,感觉前方一片雾蒙,他站在空荡荡的中间,迷茫,无措。 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自欺欺人的,仿若不看,便不会如此。 乐望舒保持着姿势没有动,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来。 “望舒,你是在恨我,让你成为了这个皇后么?”墨星澜哑着嗓音问。 他的声音带着轻颤,话语里有着迷蒙。 闻言,乐望舒很明显地一怔。 对于今生的小皇帝而言,尚还未做过什么,自己的这一腔恨意,在他看来,就是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的。 墨星澜的这句话,更是点醒了她,那一切悲剧的根源,皆因她入了这后宫。 是她自己不顾家人的反对,偏要一意孤行。 一旦有了开始,那结局,或许早就已经注定了。 是她想要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才将整个丞相府带入了万劫不复当中。 一直以来,都不敢去想,不敢承认,其实一切的根源是她自己。 自古以来,贪慕权势的女人,有几个是得了好下场的? “呵……” 这一声轻笑,苦涩,凄凉…… 墨星澜瞧着她,将她的每一个神情,都收进眼底。 “别难过,我不逼你,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他用指腹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乐望舒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而后将沾了泪水的手指放到眼前,愣愣地看着。 她……哭了么? 前世在遭受剔骨之刑时,都没有掉落一滴眼泪…… 墨星澜薄唇轻抿着,那似总是盛满星辰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了去。 他原是想借着今夜的时机,与她好好谈一谈,不料,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好像将她,推得越来越远了。 “下去吧。” 默了良久之后,他道。 乐望舒依然沉默着,不言亦也不动。 少女眼睫微垂,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面无表情地落着泪,似木偶般,一动不动。 墨星澜忽地用双手捧着她的脸,一个轻轻的吻落在眼皮上,薄唇上沾染了泪水,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咸的,又带着些微微的涩。 他这动作,让乐望舒回了神,水汪汪的狐狸眼,望着少年,当中隐含着无数的复杂。 “对不起。”墨星澜回望着她,诚恳地道。 “皇上为何要说对不起?” “我让你难过了,让你落了泪,便是错的。” “天子纵是是错的,世人也会以为他是对的。” 就好像前世,父亲一生忠勇,到头来却落得一个谋逆之罪,全府上下,全被处死,无一生还。 “傻瓜,天子也是人。”墨星澜忽地红了眼眶,“是人,就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如果有朝一日,你因为判断失误而错杀忠臣,可会承认自己的过错?”乐望舒就这般问了出来。 “会。”墨星澜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我会。” 乐望舒盯着他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淡淡道了一句:“下去吧。” 就在方才,她的脑子里突然显出了一个念头——或许,前世之事,确有误会。 过后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是可笑得很。 墨星澜环住她的腰,不过瞬间便到了地上。 许是因着长时间都保持着一个姿势,腿有些麻了。 墨星澜松开手时,她险些倒向了地上,又被其手快地揽了回去。 “能走吗?”他温声问。 “能的。”乐望舒道,“只是需要先缓一缓。” 墨星澜忽地弯下腰,将人给打横抱起。 这动作太突然,且毫无预示,乐望舒下意识地抓住了他。 见此,墨星澜阴郁的心情好上了那么些许,唇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睛里满是温情。 他抱着人,走进寝殿。 这短短的一段距离,走得很慢,很慢。 可再慢,也终究会到终点。 “放我下来吧。”乐望舒在起初的惊慌之后,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墨星澜抿着薄唇,一言不发,默默地将人给放到了软榻上。 他多希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天色不早了,臣妾今日身子不适,恐不能伺候皇上,恭送皇上。”乐望舒面无表情道。 她此刻的心里,乱如麻,也没那份心思与他虚与委蛇。 “好。”墨星澜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叮嘱着,“皇后好好歇息,若有需要,吩咐人来传句话便是。” “谢皇上。”乐望舒眼睫微垂着,说话的语气,甚是淡漠。 第74章 一窗之隔 这日夜里,乐望舒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前世的画面,一会儿又是重生回来之后的种种。 前世今生,交错着,混乱着,如一张密网将她牢牢困在里面。 她忽地坐起身,披上一件外衫,站到了窗轩处。 月色之下,海棠影影绰绰,伴随着清风,飘荡摇曳着。 看着,便不自觉出了神。 那些她曾有意忽略掉的东西,在今日,那层薄纸被捅破了,彻底显露无疑,她就如被扒光了衣裳,赤裸着被扔在了阳光下。 昔日里,她将所有的恨意,都加诸到了小皇帝的身上。 其实,归根究底,不过就是不敢承认那一切的起源或许是她自己罢了。 在地牢里,徐嫣然的那句“乐家的一切都是姐姐造成的,不知到时见到姐姐,他们会不会有怨,姐姐去问问,可好”一直以来,都成为了她内心深处的魔障。 她不敢去想,不敢去问,更害怕看到家人的怨恨于憎恶。 所以,她便理所当然的,将造成那一切的错都安在了小皇帝的身上,将那份害怕变为了对他恨。 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然那终究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 与此同时,紫宸殿里。 墨星澜平躺在床榻上,望着帐子顶出神,眼眸之中,一片迷茫。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靠她近一些。 几次试图敞开心扉,将一切都说明,然都被理智拦住了,她不会信的。 过往种种,在她心里的印象太深,她无法忘却,无法释怀,非是亲眼所见之事,纵然是说了,她也只会认为他在找借口。 这是母妃离开之后,他所遇到的第一件无能为力之事。 时间就这般一点一滴流逝着,墨星澜仍是毫无困意。 他起身,穿上了衣袍,自窗轩处离开,避开人群,来到了望舒殿。 黑暗中,乐望舒似隐隐看到一个人影,一个眨眼便消失了。 她狐疑了一瞬,又定睛仔细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哪来的什么人影,是眼花了? 她自我想着。 在寝殿外的一颗大树后面,墨星澜紧抿着薄唇。 他没想到她还没睡,且正站在窗轩旁,若非是他警觉性强,应该已经被发现了吧? 这一夜,乐望舒站在窗轩旁,吹了一夜的风。 这一夜,墨星澜靠在树干上,吹了一夜的风。 两人的距离很近,仅有几步之遥,可又似乎很远,纵是跨遍万水千山,也仍有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鸿沟看不见也摸不着,横在彼此的心间。 用早膳之时,一夜未眠的乐望舒精神很不好,贴身伺候的几人,一瞧便发现了。 “娘娘,您昨夜可是睡得不好?”紫玉问。 “嗯。”乐望舒淡淡地道,“有些失眠。”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 用完早膳之后,紫玉道:“娘娘,今儿个没什么事,您要不睡会儿去?” 乐望舒摇了摇头,看向紫风:“昨日你追踪过那个潜进宫里的黑衣人,以你的敏锐,可能分辨,是不是后来在颐和轩抓住的女刺客?” “奴婢追踪的那人,是位男子。”紫风很肯定地道。 “也就是说,颜妃还安排了同伙,先将你引开,再行刺杀之事。”乐望舒呢喃,沉思了片刻,分析道,“可你会武功一事,并未暴露,这后宫之中,应该没有人知道,颜妃又是如何得知的?她又怎知我会派你暗中跟着丽妃,从而设下这等计谋?” “娘娘的意思是,刺杀丽妃的,并非是颜妃?”紫玉想了想,不解地问,“可若不是她,她又为何要承认?” “是啊……为什么呢?”这也是乐望舒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结果的一个问题。 “娘娘,此事是颜妃与丽妃之间的纠葛,不关咱们的事,再者此事也是皇上定夺,就算是有误,也怪不到娘娘的头上来。”紫玉道。 乐望舒明白,紫玉这丫头是在劝她明哲保身。 若是其他人,她自是不愿去趟浑水的,可这颜妃…… 她始终都记得昔日里的那份雪中送炭,不管处于何缘由,能在那个时候还伸出援手之人,足以说明,颜妃应当不是一个恶人。 且以她对颜妃的了解,这并非是一个想要争宠的女子。 前世的颜妃并未发生过这类事,与世无争,在颐和轩里安稳得很。 乐望舒亲身经历过孤立无援的感觉,后宫当中,没有什么姐妹,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可以有同盟。 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要想在后宫中安稳,必要的同盟,当是有的。 这一世的颜妃既然肯主动靠过来,此事自己若是查出真相,也算是握住了淑妃的一个把柄在手中。 日后她若是有异心,此把柄便是制衡的关键;她若是安分,此把柄就算是作废了。 乐望舒从未有过主动害人之心,可也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步步荆棘的后宫。 “娘娘若是想要插手,得先试探颜妃,是非知晓还有一人将奴婢引走。” 紫风虽是闷不吭声,然每次说的话,却都是至关重要的,她也是最了解乐望舒的人。 知道主子想要什么,也能是最大的助力。 “是啊。”乐望舒赞同地点了点头,手中圆扇轻摇着,“若刺客真是她安排,就不会不知这一环,可她若是不知,那便说明,凶手另有其人。” 紫玉见此,知规劝无果,索性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可如此一来,咱们得先见到这位颜妃娘娘,才能试探,然皇上昨日下了令,无诏不得进颐和轩,那颐和轩可是有禁军把守着,要如何进去?” “自然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乐望舒微眯起眼,道,“紫玉,为我梳妆。” 紫风安静立在一旁。 紫玉满脑袋的疑惑,让也并未懈怠了主子的吩咐。 “娘娘心中可是有了主意?”她一边挽着发髻,一边问。 “一会儿,你便知晓了。”乐望舒浅笑着道。 因着乐望舒脸色不太好,紫玉花了好大的功夫,在其脸上涂涂抹抹,这才让气色瞧着好了些。 完事之后,她看向铜镜中的少女,颇为满意地问:“娘娘可还满意?” 第75章 去见颜妃 紫宸殿金碧辉煌,阳光照射下,更甚是洒下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璀璨耀眼。 乐望舒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等待着紫玉跟守在两侧的内监交涉。 过了一会儿,紫玉回到了乐望舒的身边,说道:“秦子说皇上正在召见大臣,娘娘不适合前往,说是让您先回去。” 闻言,乐望舒向里望了望,沉思了片刻,什么都没说,淡淡地道了一句:“知道了。” 语落,便转身,打算着回去再想想别的法子。 然刚走出去没几步,秦子便追了上去:“皇后娘娘请留步。” 乐望舒停下脚,转回身,神色平静地看过去:“何事?” “皇上让将此物给您。”秦子说着,双手奉上了一枚雕刻着龙纹的玉佩,“皇上说,此物便等同于他的诏令。” 乐望舒静默了片刻,伸手将东西接过来。 “奴才告退。”秦子行了礼,退了回去。 乐望舒细细观摩着手中之物,回想起此物似乎曾在小皇帝的身上瞧见过,只是一直当是装饰之用,听内监方才的话语,想来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娘娘,现下可是要回去?”紫玉问。 “去颐和轩。”乐望舒沉声道。 主子发话了,两人自是没有异议的。 到了颐和轩,瞧见外围果然有着禁军把守着。 紫玉拿着玉佩过去,对方便直接放了行。 乐望舒捏了捏重新回到她手中的玉佩,沉默着向里走去。.c0m 颜妃虽是被禁了足,然在宫殿内还是很自由的,并没有任何的限制。 乐望舒到时,颜妃正在后院走走看看,得知皇后来了,才赶紧的回了寝殿。 “给皇后娘娘请安。”颜之玉恭敬地行礼,“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乐望舒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地看过去:“起吧。” “坐。”她微笑着瞧了瞧颜妃的状态,发现要比自己所预料的好,道,“颜妃倒是心宽,此番处境,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睡不好也吃不下了。” “娘娘过誉了,臣妾也不过是得过且过。”颜妃看了眼桌上的茶点,淡淡地问道,“不知茶可合娘娘的口味,若是不喜欢,臣妾便着人换。” “本宫今日过来,可不是为喝颜妃这茶的。”乐望舒慢悠悠地道,“昨夜,本宫细细想了想,发现了一些疑惑,今日前来,也是希望颜妃能为本宫解惑一二。” “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分,皇后娘娘但说无妨,臣妾若是知晓,定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颜之玉面带着温和的笑意应声。 乐望舒浅笑着瞧着她片刻,后才悠悠开口:“颜妃昨日言,是为了一己私仇,而在本宫的望舒殿布下了杀人的局。” “正是。” “其实,昨日,本宫一直没说的是,那杀手来之时,本宫身边的人在一旁见到了,来人身形高大,并非是女子。”乐望舒若有所思了片刻,瞧着对方的表情变化,话语稍缓,“其实,刺杀丽妃,并不是颜妃你设计的,对吧?” “皇后娘娘,臣妾只听闻过有好事上赶着认,倒是没有听说过,有谁往自己的身上揽坏事的。”颜之玉觉得此说法很是荒谬,轻笑出声,“娘娘想必想多了些,臣妾敢作敢当,既然被发现了,也不屑于做那缩头乌龟。” “是吗?” 颜妃的反应,在乐望舒的预料之内,并不觉得意外。 “每个人在未涉及到自己所在意的之前,都可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一旦涉及到了某些……人,便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止来,颜妃,你说,是与不是?” “世间之人如此之多,有娘娘所说的这类人,也不足为奇。” 颜之玉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就连其神色都没有半分的波动。 乐望舒觉着,要么是此事当真无隐情,而引走紫风的人,就连颜妃也不知;要么就是此人太会伪装,半分破绽都没露出。 若是前者,那会是何人? 紫风若在,发现有刺客,必会设法相救,指不定会暴露她会武功一事。 可若是后者,乐望舒心觉头皮发麻,更甚是怀疑起了那些前世里,自己所认为的雪中送炭,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此。 “本宫记得,不久前,颜妃还向本宫这里递了投名状,这才没过多久,便发生了这样的事,颜妃昔日的那份投诚,该不会就是为了昨日这一出吧?细细想想,好像你的投诚,确实是在中毒之后,颜妃的这份算计,着实令本宫佩服。” 乐望舒妖艳的狐狸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冷意来,她审视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 “所以皇后娘娘,今日不惜违背皇上的意愿,到臣妾的宫中来,是来问罪的?”颜之玉的目光平静如水,说话的语气也无半分波澜。 “不,本宫是来查问一个真相的。”乐望舒直言道,“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本宫心中都已然有数,刺杀丽妃的人,并非是你,而是另有其人,至于是何人……” 虽是疑惑众多,猜测众多,然她潜意识里的,希望结果是如此。 “娘娘既然有所猜测,大可去跟皇上说,虽然无凭无据,但以皇上对娘娘的心,定是会放在心上,去查探一番的。”颜之玉道。 小皇帝对她的心思? 乐望舒冷笑,看来这也不过是一个被假象迷了眼的人。 “一旦谋杀的罪名坐实了,就算皇上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不对你做些什么,你当真就以为你能安然无恙?” “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那便是早就想好了后果,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那都是应得的,没有什么可怨的。”颜之玉不甚在意地道。 “心之所向,亦无悔。”乐望舒轻笑,“但愿颜妃能如愿。” 话语落下,站起了身。 “皇后娘娘。”颜之玉紧随其后起身,出声叫住了乐望舒离去的脚步。 她没有转身,亦也没有应声。 “有些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更多的,需要用心去分辨。多问问自己的心,切莫要一意孤行,伤人伤己,两败俱伤之后再来追悔莫及。届时,若人还在,便还好,若是人已不在,便是一生将于悔恨之中度过。” 第76章 想通 “人生在世,活着,当向前看,莫要让过去的纷扰,干扰了您现今的选择。人与人之间,或许就是互相亏欠的。臣妾曾在一则话本里看过这么一句话,前世因,今生果,前世债,今生还。前尘往事,早已是过往云烟,无需过多纠结,当珍惜当下,便可安度余生……” 离开颐和轩,乐望舒便一直沉默着。 颜妃所说的话,是何意? 她看出了自己对小皇帝的态度,在规劝? 给小皇帝当说客? 呵……果然是板子不打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疼。 “娘娘,该用午膳了。”紫玉微蹙眉头,柔声说道。 自从颐和轩出来,主子便一言不发,回来也一直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是无权过问主子心思,然她瞧着主子这番模样,心疼又担忧。 “嗯。”乐望舒动了,浅浅应了一声,嗓子微有些沙哑。 紫玉忙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 乐望舒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干涩的感觉好了很多。 用过午膳,乐望舒跟往常一般,围着宫殿走了一圈。 “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看出了身边丫头的几度欲言又止。 得了许可,总算是不必憋着了,紫玉一股脑地道:“娘娘,颜妃说的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什么前世今生,都是话本子胡编乱造的,当不得真。只要娘娘觉得自己是对的,那便是对的,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的。” 听着这毫无理由的偏爱,乐望舒展露笑颜,故意道:“如果有一日,发现自己所坚持的,都是错的呢?”.qi su wang。COM 不得不说,见颜妃这一遭,确实给了她很大的影响。 甚至一度开始怀疑,自己所认定为的好,究竟是不是真的好,而根深蒂固所认为的坏,又是否是真的坏。 她迷茫了。 “世间对错,本就是相对的,有些事,无关对错,只关乎立场。”紫风忽地道,“有些事,于他人而言,是错的,可于娘娘而言,那便是对的。前世今生一说,虚无缥缈,不必太过于介怀,做自己便好。” 紫风素来是个少言之人,一下子说这么大段话,乐望舒觉得,着实为难了她。 前世的她们,便是如此,无论自己做下任何的决定,她们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哪怕因此而丧了命,也都是无悔的。 这二人,从小便伴着她长大,后来随她入宫,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未曾拿她们当过下人对待。 而她们,却是从无有过半分逾越,一直都恪守着规矩。 前世她总是觉得命运不公,现在回想起,才恍然觉悟,原来命运一直有偏向她的,只是昔日的自己,从未看清,陷入到执着里,未曾抽离出来。 对与错,是与非,都是相对的。 颜妃有一句话没说错,她确实应当从前世当中走出来,去好好走完当下的这一生。 什么因果,她都不在乎,只愿前世的悲剧不再发生,便已足矣。 重生回来一直所纠结的,在这一刻似乎理顺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望了望明亮的天空,由心而发,露出了一丝笑来。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紫玉二人自是不知自家主子脑子里的自我争斗,不过见到她笑了,她们也都放心了下来。 “颜妃之事,可还要查?”紫风问。 乐望舒站在游廊边,看向满庭的海棠,笑着道:“有八成的可能,那刺客不是她所派,不过她那么尽心地维护背后之人,想是能得莫大的好处,或者是她有把柄在那人的手中。这个人,隐藏得如此之深,能让颜妃心甘情愿地背锅,在这宫中,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人。” “丽妃可以暂时排除,至于其他人,太后,皇上,贵妃,贤妃,年妃……”乐望舒浅叹一息,暗道,这一个个的,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听闻颜妃向来深居简出,除了必要场合,从不在外露面,没有听说过她跟谁走得近的。”紫玉道。 “可她偏偏就在不久前,主动来了望舒殿,且还带来了贵妃被一只黑虎困住的消息。”乐望舒微眯着眼,“当时,我要去长乐宫之时,是皇上阻止了我,想来皇上早知长乐宫前有黑虎,而又不想我去见着。这么想来,颜妃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与皇上的意思相悖的。如此看来,皇上的嫌疑也该排除了。” “不是皇上,也应该不会是太后吧?瞧着太后的样子,也不像是知晓贵妃被困住了,贵妃是太后的侄女,颜妃若是太后的人,知晓了此消息,不应该不告知于太后。”紫玉想了想,“既然太后排除了,那就应该还剩下贤妃和年妃?” “表面上看,是如此的。”乐望舒道。 “表面上?”紫玉疑惑了少顷,“那……咱们还查吗?” “查。”乐望舒果断地道。 “娘娘,瞧颜妃那态度,想是不愿意外人插手的,她自愿如此,您就算真的查出些了什么,也不一定会得她的感激,岂不是空忙活一场?”紫玉不解地道。 “这你就不懂了。”乐望舒道,“我不需要她的感激,只需要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 她想要插手此事,最初的目的,不是觉得颜妃不错,兴许能成为后宫中的同盟,想握住一个能钳制住她的把柄,以防万一么? 一番试探下来,她对这个躲在暗处之人,是更加感兴趣了。 “那这要如何查?”紫玉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个嘛,当属紫风最拿手。”乐望舒笑眯眯地看过去。 “最简单便捷的便是,将颜妃最贴身的丫鬟绑回来,逼供。”紫风面无表情道。 “……” 一阵阴风吹来,乐望舒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你……没开玩笑吧?”紫玉愣了会儿,“娘娘要的是不动声色,你这一闹,动静定是不会小,哪是什么好法子?” “没开玩笑。”紫风道,“届时,将那丫鬟处理了便是。” “……” “咳咳……”乐望舒好笑地道,“你这方法,确实很便捷,只要做得隐秘,也很难让人发现,不过紫风,你当知道,我素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理。这丫鬟若是有过对我们不利,你这法子,我是赞同的。可如果没有,那这便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第77章 只能是想想 “丫鬟的命也是命,都是有娘生的,没有比谁轻贱多少,不能这般随意践踏,明白吗?” 她知道紫风的想法,为了得到她想要的,紫风能做任何事,可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奴婢知道了。”紫风垂下头,一副认错的姿态。 “好了,方法咱们可以慢慢想,不急在这一会儿。”乐望舒拍了拍她的肩膀,“出来了这么久,我也乏了,回去吧。” 话语落下,便带着人,向着寝殿走去。 她们不知道的是,方才的一番对话,全被躲在游廊顶上的两人听了去。 “啧啧啧,想不到你这小皇后,心地还挺善良的。”墨白摇着折扇,摇头晃脑地道。 说完话半晌,都不见有丝毫的回应,他转过头看去。 不成想,瞧见的会是自家小侄儿那一脸荡漾的神情,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发出轻笑,“嗤”了一声:“要本王说,你好歹也是个皇帝,是这天下之主,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出息?” “小皇叔,你不懂。” 直到看不到人影了,墨星澜才收回了眼神,望向了庭院中的海棠。 历经千帆,受尽磨难,还能保持着这样一份纯善,这就是他的皇后! “臭小子,你说什么?”墨白摇扇的动作顿住,微眯起眼,逐渐将折扇收拢。 听着这带着极大威胁语气的话语,墨星澜不为所动。 “过一段时日,我便要带着朝中大半的大臣前往皇家园林,这皇城,就交给小皇叔了。” “……” 突然这般正经起来,惹得墨白一个白眼,而后眯着眼望了望蓝天:“小侄儿,你该不会就打算在这烈日下,跟本王商讨正事?可真是够孝顺的。” “这个地方不是小皇叔选的么?”墨星澜转过头去,望着他。 那一双似盛满了星辰的眸子,眨巴眨巴着,模样甚是无辜。 “那不是瞧你整日里要死要活的,本王看得厌烦。”墨白略有些嫌弃地道,“不就是个女人么?你是皇帝,她是皇后,本就是天下人看着的一对,名正言顺的,哪需要这般伤神。” 他觉得,着实有些看不懂这两人在闹腾些什么。 “小皇叔,你不懂。” “……” 又是这么一句话,墨白成功被噎住了,咬牙道:“是,本王是不懂,你懂,你懂得很,一个人暗自神伤,可真是懂!” “小皇叔没有真正的爱上过一个人吧?” 墨星澜浅笑着,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的欠抽。 墨白沉默了。 墨星澜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说吧。 两人的武功都不弱,悄无声息的来,也悄无声息的去。 回到紫宸殿的寝殿,殿内所放置的冰块,将心中的燥热降了下去。 两人相对而座,棋盘上还摆着离开时未下完的棋局。 “小皇叔,当初太后让朕娶徐家女为后,朕未听,执意要了丞相家的,可是后来,太后心有不甘,又让朕迎了徐家女为贵妃,并要朕承诺,此生只会有这一位贵妃。”墨星澜落下一颗黑子,“此事,朕当初便让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了你,朕在信中,与你说,只要你不愿,朕自有法子让徐嫣然无法进宫,可是你给的回信,却是让朕听从太后的安排。” 墨白落下一颗白子,目光盯着棋盘,唇角微勾:“眼下的情况,还不宜与太后闹僵,你已搏了她一次,若是再搏一次,你我多年来的筹谋,隐忍,都将付诸东流,当以大局为重。况且,我与她的情况,你是最清楚的,就算她进了宫,也顶多是占着一个贵妃的名头罢了。”qi su wang。COM “是啊,朕清楚,朕可以不碰她,甚至让她拥有该有的权势与荣华。”墨星澜轻笑,“可是小皇叔,朕可以做到,但贵妃她做不到安稳在这个位置上度日。人都是贪心的,一旦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便会想要得更多。” “在大婚之前,我曾暗中前往过大统领府,只是想看看她对此事的态度,可瞧见的却是,她没有因为要进宫而有半分的伤心,有的仅是不甘。她不甘只是在这个贵妃的位置,她想要的,是那个可以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尊贵女人的位置,是后位。” 话语落,黑子落。 墨白沉默着,跟着落下了一白子。 “这些,当初没有与你说,是担心你知晓了,会太过于伤心。”墨星澜说着,忽地话锋一转,“朕方才的那句话,兴许是有些伤人,但真话,往往都是不中听的。你与她的情意,仅存在于儿时,往后的,都是你自己的想象,而她对你,从未有过情,有的只是利用。” “她一边想着如何在后宫里得到更大的权势,一边又吊着你,想要以昔日的情分,来困住你,其实图的,不过是你手中的那一部分禁军罢了。这次让你回来,一是为了正事,二也是希望小皇叔能够真正的看清你自己的心,看清她是什么样的人。” “呵……”墨白忽地一笑,“小侄儿自己的感情一团乱,这些话,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戳刀子,谁不会似的。 “朕和皇后,与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墨星澜微微敛了敛情绪,“朕只是想要奉劝一句,真正爱一个人,是非她不可的,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沦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而无动于衷,小皇叔,你可要好好的想一想。” “有什么好想的?”墨白冷哼,“爱与不爱又如何,但凡是跟你站在对立面的,那就都是……本王的敌人!” 一颗白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墨白的世界里,世间任何人,都不及眼前的少年重要。 墨星澜正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才想要点醒他。 殊不知,他今日的这番规劝,在日后给自己惹了不小的麻烦。 “这次这么大动静的去园林,就不怕本王借此篡位?” 收回手,又习惯性地摇起了折扇来,恢复以往那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仿若方才那带着杀气的话语,不是出自他口中一样。 “你若有这心,无需篡,朕直接给你便是。”墨星澜不甚在意地道,“正好可以有机会带着皇后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倒是想得好。”墨白似笑非笑,“不过也只能是想想了。” 第78章 装弱 有了皇上的授意,在刑部和禁军的共同努力下,颜妃被下毒一事,很快便有了眉目。 颜妃所提供的信息与证据,经过一一核实,皆是有效的。 皇上得知了结果,当即便下令,夺了丽妃的封号,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出,外人也不得见。 惩罚与颜妃一模一样。 此事发生在后宫中,然不知因何,被传了出去,像一阵风似的,席卷向了朝堂。 于是在次日的早朝上,颜妃的父亲,吏部尚书颜万,以及程妃的父亲,当朝太傅程宏,在朝堂之上,当着众大臣的面展开了激烈的争执,皆表示给对方的处罚太轻了些。 谁都有理,谁也不肯有半分的退让。 而梁国公也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关乎于丞相府大公子打人一事,又一次提出严惩的要求来。 争论不休,各说各有理,吵得皇上是头疼不已。 望舒殿。 乐望舒用过早膳,闲来无事,便将这宫殿中绣工较好的宫女叫来,学起了刺绣来。 她自幼身子便不好,家中上下皆宠着,这些姑娘家该会的东西,她是一样没学过。 如今闲下来了,倒是觉得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正小心翼翼地拿着针,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她手一抖,一针戳了下去,扎在了手指上。 “嘶——” 自小便怕疼的她,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qi su wang。COM “娘娘——!”紫玉忙拿药去。 乐望舒看向那宫女,淡淡地问:“何事?” “紫宸殿的秦子,过来说,皇上向着这边来了,且还特意嘱咐了一句,皇上的心情不大好。” 宫女名叫晓冬,是在阿紫受伤期间,暂时顶了她的位置。 一直以来,都是个稳重的,这次这般冒失,也是因着来传话的内监,神色十分的凝重,这才失了分寸。 不成想,竟会害得皇后伤着,她跪下来:“皇后娘娘恕罪。” 乐望舒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淡淡地道:“念在你是初次,此次便不罚了,今后要注意了,下次再这般没规矩,冒失,本宫定不轻饶。” 身为后宫之主,规矩还是得立的,不然日子一长,怕是这些个宫人便会越发的没规矩。 “多谢皇后娘娘饶恕,奴婢定当谨记。” “起来吧。” “娘娘,好了。” 听到声音,乐望舒看了过去。 瞧见被扎伤的那手指上了药,包了起来。 “……” 乐望舒嘴角微抽,问:“紫玉,你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娘娘,您体弱,自小凝血就不成,虽是小伤,也马虎不得。”紫玉一本正经地道,“这布上有奴婢的特制药,如此包着,好得快。” “……” 虽是如此,但乐望舒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了。 “皇上到——” 一声高喊落下,屋内的宫人们齐齐跪下。 乐望舒起身,向外走去,还没跨出几步,便见人进来了,福身行礼:“皇上圣安。” 少年进来的步伐甚快,瞧着风风火火的,且周身都泛着冷气,确如来传话的内监所言,心情不大好。 乐望舒寻思着,这会儿过来,应当是刚下早朝,想来是在朝堂上有什么不愉快了。 墨星澜怔了小会儿,大步上前,直接将人给抱住。 乐望舒被这突然而来的举动给惊着了,呆愣了半晌,心神回归,试探地唤:“皇上?” 墨星澜抱住她,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这几日所看过的话本子。 上面说,偶尔的示弱,会让女子卸下防备。 今日朝堂上所发生之事,正好给了他契机试试,此法子是否对皇后有用。 乐望舒能明显的感觉到,那自少年身上所发出的低气压,就算是有几分森冷,然也无法与这炎热的天气相抗衡。 被这么抱着,她只感觉自己被一个小火炉围着,不消一会儿,便觉身上出了汗,试图挣扎。 感知到她的动静,墨星澜松了手,而后一脸歉意地看着眉头微皱的少女:“抱歉,是朕失礼了,朕方才,仅是想要有一个拥抱,能让朕靠一会儿。” “???” 乐望舒神色古怪地瞧着他。 她怎么感觉,这小皇帝有些不太对劲? “陪朕坐会儿,可好?”墨星澜的星眸望着她,当中带着深切的希翼。 “……” “不说话,朕就当你是同意了。”他似勉强笑了笑。 手拉过乐望舒的小手,才发现她手指被包住了,脸色当即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上一刻还是如沐春风,下一刻便如狂风忽来,小皇帝变脸还真是快。 “就学刺绣,一个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没什么事,是下面的人太紧张了,有些小题大做。”乐望舒淡淡地解释,看向一众还跪在地的宫人,“都起来吧。” “为何突然想学?”墨星澜眸光闪烁,视线向一边的小篮子处看去。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乐望舒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软榻处坐下来。 乐望舒让人将桌上的东西收走,为两人上了茶,之后,她便不再言了。 “皇后觉得,朕对那两位惹事的妃子,可是有处理不公之处?”墨星澜单手放到桌上,拖着下颚,目光一眨不眨地看向旁边之人。 闻言,乐望舒浅浅一笑,反问:“皇上自己觉得呢?” 少女身着清丽宫装,发髻也简单,没什么繁杂的发饰,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皇后该有的装扮。 她端坐着,眉眼微弯,巧笑嫣然,那双惑人的狐狸眼似乎会说话般,尤为灵动。 眼前的她,如拨开迷雾,见到天明,周身的阴郁都散了去,明明处处都透着寡淡,却比那艳丽的红妆更为夺目,耀人眼。 “皇后今日,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他由衷而言。 乐望舒仅是笑笑,并未应声。 墨星澜敛了敛神色,继续着方才所言的话题。 “程妃毒害颜妃,本应是要降位份的,然颜妃因此事而下了杀心,欲要置程妃于死地,还险些牵扯到皇后……”他话语顿住,颇有些无奈,也有着明显烦躁,“这就是一团理不清的腌臜事,谁都有理,可谁都有错。” “皇上顾及着程太傅和颜尚书在朝中的地位,仅是剥夺了两位妃子的封号,将她们禁足于各自的宫中,但此结果,并不能让大臣们满意。”乐望舒道。 第79章 似乎离得更远了 “按理说,此事当是颜妃稍占上风的,是程妃下了毒,才导致了后面这些事的发生。若是没有下毒一事,那便不会有颜妃刺杀程妃一事,可皇上给她们的处罚却是一样的。想必,颜尚书定是有所不满。” 少女温婉端庄,声音悦耳,语调不急不缓,恰到好处,似涓涓流水,淌进了心间,抚平焦躁,余下悸动。 墨星澜的唇角下意识地勾起,微眯起星眸,目光所及,只有她。 火热的视线,就算是不想注意到也难,乐望舒的声音嘎然而止,转头看过去,正面对上了那双似跳动着火焰的星眸,她一怔。 这份懵懂,落在墨星澜的眼里,眸色一深,很快便垂下了眼睫,将眸底那份暗涌着的叫嚣隐藏了起来。 “皇后说的好好的,怎突然就停了?” 他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少了几分清脆,较之平日,低沉了不少。.c0m 自乐望舒的角度看去,可以发现少年紧抿的薄唇,以及那红了的耳朵。 这反应,是在害羞……? 乐望舒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脑子里满是疑惑。 她刚才有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吗? 之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帝王,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新奇不已。 “皇上避开了臣妾的视线,可是觉得臣妾这等薄柳之姿入不了您的眼?”乐望舒浅笑着,看着他,“既是如此,那皇上便去让那能让您入眼之人伴着吧。” 她是故意这般说的。 这样子的小皇帝难得见着,便一时兴起,起了揶揄之心。 果不其然,此话一落,便见小皇帝轻怔了一下。 墨星澜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道:“这世间,能入朕之眼的人,仅有皇后一人。” 乐望舒笑了笑,并不将此话当真。 在小皇帝的眼中,只有权势,需要你时,兴许会好言哄着,不需要时,便是弃子,从不留恋。 因为,他没有心。 经过几日的调整,乐望舒想通了些,虽是不像之前那般仇视于他,然也并不会如曾经那般,交心于他。 有些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皇上说笑了,世间女子千千万,日后若是遇着比臣妾更好看的,怕是皇上便会忘记臣妾了。” 她的这张脸,虽是不得太多数人喜欢,可她自己倒是喜欢得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些好看的花,瞧见了,会停下脚去赏,因为能让人心情愉悦,那么好看的脸,自然也有同等功效。 墨星澜知晓她没信,便也不再这个上面多说些什么。 时间可见证一切,终有一日,他相信她会明白。 “听皇后方才之意,是猜到了朕对两位妃子的处罚不当,而使得前朝的大臣们不满?皇后是如何得知,大臣们对朕的此番决定有异议的?” “皇上这是在责怪臣妾擅自揣测圣心,打听朝政?”乐望舒挑眉,反问。 她没有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而是先将话语权拽在了自己的手里。 “朕没有它意,皇后无需多想。”墨星澜忙道。 他的否定太过于迅速和坚定,这倒是让乐望舒微微惊讶了下。 “皇上无需紧张,臣妾仅是随口一提罢了。”她的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今日皇上一进来,便是一脸阴沉,生人勿近的模样,而后又问了臣妾,关于颜妃与程妃之事,臣妾琢磨着,应当是此事的处理,让程太傅和颜尚书多有不满,甚至可能还在朝堂上起了争论,这才会让皇上如此烦心,不知臣妾所言,对与否?” 看似在问,然话语中却没有半分疑问的语气,无波无澜,似一汪平静的死水。 而她一直笑着,墨星澜也未看出这笑中有丝毫的开心。 那似乎仅是一种表情,而非是情绪的表达。 她看似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可他却觉得,她好似离得更加的远了,如空中孤舟,飘渺不定,无法捕捉。 墨星澜短暂的愉悦心情,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 “朕的皇后,兰质蕙心,能通过这些而猜到如此,自是不凡的。” “皇上谬赞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乐望舒淡淡地回。 “依皇后之见,朕当如何处理此事?”墨星澜问。 乐望舒眸光闪烁:“朝堂之上的事,又岂是臣妾这等后宫女子能过问的——” “无论皇后今日说了什么,都只在你我之间,不会让别人知晓,皇后但说无妨。”墨星澜知晓她要说些什么,打断了其后面的话语。 “皇上这是在为难臣妾?” “朕只是想听听皇后的意见。” “臣妾没有意见。” “……”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墨星澜先败下了阵来,他无奈地道:“皇后若是不想说,朕自是不会为难于你的。” 皇后的性子,看似软绵,可也较为固执。 她若是不想说,便是逼迫,也无法令其开口。 乐望舒:“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皇上……”赵全进来,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墨星澜的脸色沉下了一瞬,转头看向身边之人时,又一切如常。 “皇上有事,便去忙,臣妾送皇上。”乐望舒浅笑着道。 “……”墨星澜凝视着她片刻,自喉间吐出一字:“好。” 话音落下,便向外走了去。 乐望舒坐了回去,吩咐:“将我方才的刺绣拿来。” 东西拿上来之后,乐望舒一边研究着,一边问:“家中近日可有信来?” “没有。”紫风道。 乐望舒的手忽地顿住,想了想,问:“那外面可有什么传闻?” “没有。” 大哥殴打梁宣一事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子,上次小皇帝让她一起看奏折,然也仅是说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并未说会如何处理。 梁国公若是借题发挥,死咬着丞相府不放,小皇帝会如何选择? 一旦丞相府失了势,她这个后宫皇后也就别想坐稳了,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她担心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会为丞相府留下祸端。 一想到此,学刺绣的心思便没了。 “皇上可有说何时启程去皇家园林?” 她被关在这皇宫当中,外面的消息能知道的很有限,去了园林,虽也是不住一处,然要见面却是比皇宫要容易得多。 第80章 终出发 “没有听到消息。”紫风想了想,道,“要不奴婢回一趟相府?” 听主子的问话,她便能猜出主子是在担忧什么。 “不了。”乐望舒摇头。 若是单纯的回相府,倒是没什么,就怕有的人会借此搞出别的事情来。 在丞相府的事情上,她是谨慎再谨慎,生怕一个不慎,就被人抓了把柄,重蹈覆辙。 接下来的几日,墨星澜没有再进望舒殿,更甚是说,是没有再进后宫。 不过每日里,秦子都到望舒殿走一遭,偶尔是带了些皇上赏赐的小玩意,偶尔又仅是一句话。 总之,每日里虽见不着人,然却总是能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 乐望舒对他去了哪里,丝毫不见关心,她日日都关切着,何时能启程去皇家园林。 在她千等万等间,终于等来了消息。 让她意外的是,此次前往,两位被关了禁足的妃子,也都一同带上了,这不免让乐望舒升起了好奇之心。 也不知小皇帝是如何解决,程太傅与颜尚书之间的矛盾的。 出发的这日,一大早的,便都起来收拾行装了。 在接到消息之时,乐望舒便着人收拾好了,可要将东西都搬到马车上去,这需要不少的时间。 待东西都一一装上了马车,人才坐到了马车里。 因着起得早,上马车之时,乐望舒都是迷迷糊糊的,也未仔细看,便直接倒在了马车里事先准备好的软榻上,继续睡了过去。 不知是昨夜睡得晚了,还是马车摇摇晃晃更能让人入睡,乐望舒这一觉,一睡便到了午时。 她是被饿醒的。 “紫玉。”习惯性地喊,“倒杯温水来。” 没有听到回音,不过倒是有水杯递到了手里。 她直接接过,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又将杯子递了过去。 “你今日怎么不说话?什么时辰了?到哪里了?”乐望舒努力地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了些许。 话音刚落,便有一块沾过温水的帕子递到了她的跟前,她下意识地接过,擦了擦脸,递回帕子的时候,转过了头去,看清那张脸时,她怔住了。 “皇……皇上?怎么是你?紫玉她们呢?” 见她迷糊了半晌,终于清醒了些许,墨星澜唇角勾起,将帕子甩到一旁的小桌上,而后身子前倾,凑过去:“皇后一醒来便见着朕,不开心?” “……” 马车内空间狭小,乐望舒想要往后退,压根就没可以退的地方。 她心里嘀咕着:谁一睁眼便看见个煞星能开心? 当然这种话,是决计不敢就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的。 她勉强勾起了一抹笑意来:“皇上多虑了,臣妾只是惊讶,为何皇上不在自己的马车里,而在臣妾这里?” “皇后以为呢?” 墨星澜故意凑近,灼热气息的靠近,令乐望舒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皇上的心思,臣妾怎么猜得透?”她一边应付着,一边在心里腹诽。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真要是能懂小皇帝在想些什么,前世又何至于落得那般凄惨的境地。 “皇后想知道什么,朕都告诉皇后。”墨星澜笑着。 他长得很好看,这么近的距离看,更能清晰地瞧见那张如玉的面庞。 他笑起来也很好看,可乐望舒就是觉得,她瞧着这笑,似乎有几分瘆人。 而听着他这问的话语,乐望舒忽然觉得胸腔有些憋闷,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显,状似风轻云淡地问:“臣妾方才已经问了,皇上莫不是记性不太好,如此,臣妾便只好再问一次,您为何会在臣妾的马车里?” “这个问题,朕方才已经回了,想是皇后刚睡醒,还有些不清醒,朕不妨再说一次。”墨星澜有样学样地道,“朕为何会与皇后在一起,得问问皇后你自己呀。” “……???” 这是什么回答? 说了也等同于没有说。 小皇帝一定是故意的! “皇上,这个问题,咱们可稍后再说,您能不能先往后退一退?”乐望舒尽力压住心里那股子火,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说道。 “可以。”清脆的声音,应得很是干脆。 然应得果决,行事却没有习得半分。 半炷香过去,仍还是保持着姿势没动。 “……” 乐望舒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了,胸腔起伏着,脸上的笑,也逐渐的僵化了,她正要准备出声,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你的丫鬟在外面,朕让她们进来伺候你梳洗。” 看着那向外走去的背影,乐望舒只感觉胸口憋闷,她一觉醒来,本该是因着出了宫,而心情美好的,可这会儿,美好没有,倒是堵得很。 瞧见进来的紫玉和紫风,她才好了些许。 梳妆的时候,乐望舒问:“皇上是何时来到我这马车上的?” 闻言,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问你们话呢?”乐望舒自铜镜中瞧见了两人的模样,好奇地问,“难不成这个问题很难?还得你们统一一下再回答?” 她对自己身边的这两人,倒是没有任何的怀疑,说那话,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 “娘娘,您不知道吗?”紫玉犹疑着问。 乐望舒:“知道什么?” “咱们……上错了马车。”紫玉说着,觉得有些羞愧,“这辆马车是皇上的,咱们的那一辆在后面。” 主子对这些不清楚也便罢了,她们这做下人的也跟着糊涂,这可就是失职了,好在的是,皇上并没有说什么,且还对娘娘照顾有加。 “……???!!!” 听到这样的话,乐望舒的心里,一半复杂,一半恼怒。 所以小皇帝方才的种种行为就是在嘲笑她,明明是他的马车,却被问他为何在她的马车上,回答得阴阳怪气,指不定心里在怎么笑话她。 几日不见,又奸诈了不少,又讨厌了不少。 “皇上说,您梳好妆了,与他一起用午膳。”紫玉道。 “我记得是分开用的吧?那我们便回去自己的马车上。”乐望舒道。 紫玉面色踌躇。 “上头下令,午膳从简,就在各自的马车里用,马车需继续赶路。”紫风道。 回去是可以回去,但声势怕是会不小。 乐望舒听明白了,若是因为她个人的这点小意愿,而耽误所有人的进程…… 第81章 上错了马车 那些紧盯着这个位置的人,怕是又会有不少的话要说。 现在大哥的事情尚未得到妥善的处理,若是再将这件无足挂齿的小事放大来,给小皇帝惹麻烦是小,让丞相府雪上加霜才是大。 “其实,除了皇上以及皇上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娘娘不在自己的马车里,到下午之时,所有马车都停了,娘娘再回去,,便可将这件事揭过。”紫玉小声地道。 她虽不如紫风那般敏锐,然也看出了娘娘不怎么喜欢皇上,好像很不愿与其同处一处。 虽然不解,然在她看来,娘娘的决定都是对的,娘娘这般,自有是她的道理,兴许是皇上不够好,惹得了娘娘不快。M.qi su wang。COM 帝后的马车分别是第一辆和第二辆,只要她们动作小心些,后面的人是发现不了的,回去也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要留下,乐望舒自是不甘不愿的,可眼下,也只能如此。 穿戴整齐,梳好了妆,两人便扶着乐望舒向外走去。 她这才知晓,原来这马车也分里间和外间的。 里间歇息,外间喝茶用膳,就是一处可移动的缩小版的寝殿。 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虽不丰富,但在这样的条件下能吃到这些,也算是很不错了。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墨星澜坐在一旁,尚未开动,瞧着像是在等她。 “坐。”墨星澜指了指对面的矮凳。 乐望舒本就饿了,加之暂时也回不去,可不能委屈了自个儿的肚子。 她轻抿着唇,坐了下来。 他们一个身在皇家,一个出身高官之家,各项礼仪规矩自是周全的。 动作优雅,矜贵内敛,一举一动,皆仿若画。 在一旁伺候的人,纷纷看痴了来。 用过膳之后,乐望舒按照往日的习惯,用紫玉所泡的清茶漱了口。 墨星澜瞧着很是新奇,便也要了一杯。 皇上开口了,紫玉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午膳之后,下人又上了些果子点心之类的来,之后便都退了出去。 两人沉默着。 乐望舒忽地掀起小窗,向外瞧着,外面的景象映入眼帘,而墨星澜的目光里,仅有一个她。 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得久了,乐望舒颇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她放下小窗,转回身,看向对面的少年,淡漠的狐狸眼,似撞进了一汪深潭当中。 “咳咳……”她移开目光,稍有些别扭道,“臣妾今晨迷迷糊糊,上错了马车,占了皇上的位置,实属不该,臣妾谢过皇上的不怪。” 墨星澜的目光收敛了几分:“朕的地方,皇后想待便待着,待多久都可以,朕永远都不会怪你。” 他希望还来不及,又怎会怪。 乐望舒只当他说的是客套话,人家回了这么一句,她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了,气氛仿佛凝固住了般。 “您不怪便好。”她干巴巴地回了这么一句。 墨星澜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勾起了唇角。 “……” 乐望舒心头翻了一个白眼:“皇上想笑便笑,何须这般忍着。” 闻言,墨星澜唇角的弧度越发的弯了,笑得十分的明显。 “……” “皇后可还犯困?”他问。 乐望舒唇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不了。” 就算困,在这马车里,也是睡不着的。 墨星澜忽地起身,走到了她的那边去,骨节分明的手拉起她如玉般的小手,星辰般的眼眸,望着她:“那皇后陪朕,再歇会可好?” “……” 自他靠近,乐望舒的身子便僵硬着,听到这话,更是僵了几分。 小皇帝这话是何意?让她陪睡? 在这马车里,她自然知晓他不会做些什么。 可…… “可好?” 没有听到回应,墨星澜又催促地问了一句。 此声音拉回了乐望舒的思绪,她转头看着他。 少年紧紧拉着她的手,似是怕她会溜走,那一双有着万千星辰的眸子,紧盯着她,带着几分祈求,几分希翼。 他本就生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庞,此刻再摆出了这样一幅样子来,任是再心狠的人瞧了,恐都会软化几分。 若非是知晓他本性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兴许都会被骗过去。 然他是皇帝,自己是皇后,若是他执意要做什么,自己也是无法阻止的,倒不如假意顺着他。 “好。” 吐出这一个字,乐望舒仿若用尽了全身力气。 墨星澜眸光闪烁了一瞬,拉起她便向里面走去。 这些日子,安排着各项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每日夜里歇息的时间仅有两个时辰,着实是有些疲惫。 抱着心上之人,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海棠香,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毕竟是在马车上,临时安置的软榻,哪能有宫殿里的舒适,乐望舒保持着一个姿势被抱着一阵子,就想要翻个身。 刚有一点动静,少年便似有所感知,轻拍着她的后背,迷迷糊糊地哄着:“乖,别闹。” “……” 乐望舒无语凝噎。 少年抱得很紧,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终得以平躺了下来。 望着马车的车顶,感受着马车的摇晃,不知不觉的,困意来袭,缓缓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墨星澜睁开了星眸,看着怀中的人儿,手轻抚着她光滑细腻的面庞,闭上了眼睛,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 与此同时,贵妃所在的马车里。 徐嫣然穿着华丽的宫装,化着精致的妆容,端坐着。 她面色惨白如纸,眼神阴沉。 “娘娘,您多少吃些东西吧,这还得有个好几日,您若一直这般,身子可怎么吃得消?”翠红心疼地劝着。 也不知贵妃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自从入宫起,就没有顺心过。 这些日子,她们一直被困在长乐宫,对外面的事完全不知。 今晨发现那只大老虎离开之后,还没高兴多久,便得知要前往皇家园林。 真是一口喘息时间都没有给,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行装。 这些时日,贵妃本就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人都消瘦了一圈,刚坐上马车没多久,就开始吐了。 这一日就喝了些水,还一直吐个不停,可是急坏了跟着的这些宫人。 翠红本想叫停,去找太医要些药来,被徐嫣然阻止了。 “本宫没胃口,拿走吧。”她虚弱地道。 第82章 要吃人的眼神 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只黑虎究竟是谁安排的。 起初还会觉得兴许就是一个意外,可是这么多日下来,它就硬守在那里,不喊叫,也不离开,一看便是被人训过的。 在这后宫当中,能这般悄无声息地将这样一只大虎带进宫里来,没几个人能做到。 姨母与自己是一条心的,断然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小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在姨母的掌控中,想来也没有可能。 昔日的丽妃与淑妃,因为淑妃中毒一事而狗咬狗,如今都被夺了位份,就算这次皇家园林之行将这二人给带上了,也仍还是禁足的状态,此二人也可排除了。 那么余下的,就还只有年妃、贤妃……以及皇后了。 徐嫣然微眯起眼,这三人,年妃出自督察院右都御史府,贤妃出自兵部尚书府,皇后出自丞相府。 每个人的母族势力都很强,都有这样的能力,究竟……会是谁呢? “呕——” 正琢磨着,忽然胃里一阵翻腾。 伺候在一侧的翠红,忙端过一小盆来。 干呕了半晌,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吐了。 秋嬷嬷端过一杯水来,是冷的。 徐嫣然也没有嫌弃,漱了漱口,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娘娘,要不您躺下睡会儿吧。”秋嬷嬷神色颇为担忧,哄着道,“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什么时辰了?”徐嫣然有气无力地问。 “申时刚过一刻。”翠红道。 “还有近两个时辰才会停下。”秋嬷嬷道,“老奴看着时间,您尽管睡,时辰差不多了,便会叫您起来梳妆,误不了事的,您大可放心。” 徐嫣然着实是撑不住了,便点了点头。 取了发饰,脱掉外袍,躺到了软榻上。 两人瞧着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马车。 “嬷嬷,为何不叫停马车,跟太医要些药来,贵妃这样,咱们瞧着都太难受了。”翠红转头看向马车里。 “这马车要停,得去前面告知于皇上,前面停了,后面才能停下。若是私自停下,后面跟着的不明所以,会造成混乱的。到时,耽误了进程,大家只会觉得贵妃娇气,坐如此好的马车,还事情这般多。” 秋嬷嬷紧锁着眉:“贵妃上面,还有皇后和太后,太后前段时日,大家都知她身子不好,皇后又是出了名的是个体弱的,这二人都没有什么问题,偏生向来都较好的贵妃这般样子,似是受不得累般,你让大臣们如此看待贵妃?” 闻言,翠红便不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小声嘀咕:“这还不是怨那突然出现的黑虎,要不是被那东西给折腾了这么日子,贵妃何至于此?” 秋嬷嬷听着,心里却是开始了琢磨:那老虎当真是突然出现的么? 徐嫣然睡得并不好,被颠醒了好几次,每一次都会干呕一番,迫于无奈给自己灌了些水,而后便会又睡下。 如此反复着几次,闹得这马车上伺候的人,没得半分空闲。 在这样的煎熬下,马车终于停了。 各宫伺候的下人们,忙开始了安营扎寨。 紫玉紫风瞧着紧闭的马车门一会儿,见半晌不见动静。 “咱们先回去应付着。”紫风道。 两人悄悄地回了自己的马车,最前方的马车里,不曾传出任何的响动,周遭伺候的宫人们,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着,生怕惊着了什么。 然人一多,嘈杂吵闹是必然的。 马车里相拥而眠的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墨星澜先睁开了眼眸,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捂住了怀中人的耳朵。 如此,并不能彻底隔绝声音,乐望舒还是醒来了。 她睁开眼睛,刚醒来时,还迷糊着,就这般对上了少年的星眸。 阴暗烛光下,四目相对,皆愣着神。 乐望舒眨了眨眼睛,回味了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捂住她耳朵的双手还未拿开,而她的手正环在少年的腰上,两具身子紧贴着,她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之人的有力心跳声。 两人现在的动作,瞧着,实在是有些…… 外面嘈杂吵闹,里面似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是不是受了少年的影响,乐望舒觉得她自己的心跳似乎加快了不少。 “砰砰砰——”像是要跳出来了似的,脸颊逐渐泛起了红晕,一下子便觉燥热不已,有一种想要撕碎眼前少年衣裳的冲动。 这样陌生的感觉,让她心里有些发慌,“唰”地一下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放在胸前,一副自我保护的姿态。 墨星澜瞧着,眼神微深。 此情此景,他只感觉口干舌燥,想将少女紧紧抱住,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理智尚在,他知晓不能如此做。 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试图平复身体的咆哮与躁动。 这反应,让乐望舒心中警铃大作。 墨星澜忽地呼了一口气,坐起了身,背对着乐望舒。 他冲自己的身上看了看,薄唇轻抿着,星眸微眯。 血气方刚的年纪,软香温玉在怀,他做不到坐怀不乱,但又怕吓着她,便只能自己忍着,最终发出声无奈的轻叹。 乐望舒自然不懂小皇帝的心思,见他坐着半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觉得甚是奇怪。 她睡觉向来规矩,就算不小心睡着了,应当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止来。 那他这周身所散发着的阴郁便是觉得她占了他的床,让他睡得不舒服了? 可这应该也怪不了她吧,明明是他非要扯着她一起睡的。 小皇帝的性情,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 乐望舒坐起身,穿了鞋,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混乱的衣袍。 “现在外面人多,皇后若从朕的马车下去,还是这副样子,必定会引人遐想联翩,皇后若是不在意,朕也是不会在意的。”墨星澜提醒道。 少年的嗓音哑得不像话,低沉,又似带着某种蛊惑。M.qi su wang。COM 乐望舒怔了。 “皇上病了?”她想了想,问。 “没有。”墨星澜本不欲说话,然又担心她下一刻会出去叫太医来。 “那——” 乐望舒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突然看过来的一眼给打断了。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带着极强的欲望和侵略性,似要吃她的血,喝她的肉,然后将她拆骨入腹。 第83章 贵妃受罪 乐望舒的脑子一下子便短路了,她没头没脑地道了一句:“人肉不好吃的。” 话语落下,便想要溜。 墨星澜微眯眼看着她,手快地将她拉住,往自己身边一扯,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软榻上。 乐望舒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被压着动弹不得了。 墨星澜的星眸落在少女粉嫩软糯的唇上,瞧着很好吃的样子,不加犹豫,直接覆了上去。 晕乎乎的乐望舒,还没回过神来,唇上便压上来一缕灼热,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手和脚都被对方给牢牢的禁锢住,动弹不了分毫。 墨星澜温柔又缱绻地吻着那肖想已久的软唇,似格外的珍视。 他知道此刻的行为,是不应该的,以她对他的抵触,如此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可是偏生,素来理智占上风的他,这一刻几乎降到了零。 脑海中不停叫嚣着,嘶吼着,想要她。 少年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高得有些烫手了,乐望舒才惊觉过来。 而此时,她的衣裳已经被扯下了些许,呈半褪之势,心里徒生起了一丝害怕来。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将人给推了出去。 墨星澜掉下软榻,眼底的躁意还未降下,而身体仍还本能地叫嚣着,但他清醒了过来,看了眼软榻上的人,沉默着出了里间。 瞧见他人离开,乐望舒沉下心思,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她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通过小窗的缝隙看向外面。 外面是宫人搭建的临时帐篷,又是用晚膳的时间,不少人进进出出忙碌着。 瞧着瞧着,思绪便飘远了去。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确实未经人事,可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方才,小皇帝那明显的欲望,她清晰感知到了。 因为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反抗,而被他钳制住了。 前世,他明明亲口说过,她这样的人,看一眼都嫌脏的,他连手都没碰过她,更别说是其他。 他是嫌弃她的。 可是为什么,这一世,有太多的东西不同了。 还是说,小皇帝已经这么没有下限,就连曾让他厌恶至极的她都能下得去口了? 可是他图什么? 如今的朝堂,已经不再是丞相府一支独大。 自己于他而言,应该已经没有了前世那么大的用处才对。 外间,墨星澜彻底平复下来之后,才将赵全叫了进来,吩咐他准备两份晚膳。 之后,他便坐着,回想起了方才,也回想起了皇后的反应,更是猜测着,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待晚膳端进来之后,他端着一份,进到了里间。 乐望舒转头看过去,淡然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迷茫:“皇上,您能不能直接告诉臣妾,您到底要什么?” 墨星澜将晚膳放到小桌上,而后平静地道:“用膳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乐望舒抿着唇瓣,看着小桌上的膳食,静默了片刻,起身过去,优雅地吃了起来。 小皇子的性情太过于古怪,她琢磨不透,能先让自己活下来,才能想应对的法子。 在马车停下之后,翠红便急忙着去请了太医,途中遇到了大统领府的人,对方问询,她便随口说了几句。 太医看诊完,翠红送出去之时,瞧见大统领夫人沈氏带着人向这边来了。 她忙上前迎:“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嫣然怎么样了?”沈氏一脸严肃地问。 翠红欲言又止,沈氏便知事情不简单,冷哼一声,径直向着贵妃的马车而去。 徐嫣然吃了些酸梅果子,难受减弱不少,但仍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靠在马车的软榻上。 秋嬷嬷在一旁,看着也只能干着急。 今日是熬过去了,往后还有好几日呢。 “娘娘,要不您喝点清粥吧。”她担忧地道,“这一直不吃东西,身子可吃不消。太医也说了,要适当的进食才行。” “我知道。”徐嫣然虚弱地道,“嬷嬷端来吧。” 不是她不想吃,而是真的吃不下,稍稍吃一些,便要想吐。 这一遭,着实是将她折腾得够呛。 “娘?” 一个转头,瞧见了出现在马车门口的女子,甚是惊讶:“您怎么过来了?” “我若不来,还不知我大统领府的姑娘在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沈氏神色微冷,有着明显的怒。.c0m “去端些清粥和小菜来。”她吩咐翠红。 而后坐到了软榻边,瞧着女儿那张面色苍白,瘦了不少的小脸,眼底里,满是心疼。 “这才多少日子,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沈氏生气地道,“你姨母也在宫中,是怎么照料你的?” “娘,不关姨母的事,是女儿自己不争气,不得圣心,怪不得旁人。”徐嫣然自小也是被捧着长大的,还从未受过这等挫。 自问她长得也不差,虽是比不得皇后那般叫人惊艳,然也并不逊色多少,偏生皇上瞧了丽妃,也瞧了颜妃,就是不愿瞧她。 后宫的事,沈氏也多少听过了一些,她原以为,就算暂时如此,凭借着大统领府的势力,太后的帮衬,女儿在宫中也能过得很好,不成想,再次见到会事这番模样,心里对小皇帝的怨可是不少。 小皇帝如此行事,可不就是在打大统领府的脸面,此事回去,还得跟统领说说才是,不然真当沈家和徐家好欺负的! “你也是,如此受罪,也不和家里说。” 话语里,三分埋怨,七分心疼。 “娘,女儿能应付的,您相信女儿。”徐嫣然微微笑了笑。 因着身子尚且虚弱,这笑里,怎么看都有几分苦涩在。 翠红端着膳食走了进来,沈氏端过,亲自喂。 徐嫣然知晓这是母亲的一番好意,为了让她安心,倒是没有拒绝。 奈何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 “娘,我会照顾好自己,您先回去吧。”徐嫣然道,“您在此留得久了,总归是不好的,待到了园林,您再过来。” 宫里妃嫔这么多,不少的家人都在这随行的队伍当中,要是都这般探望,怕是会乱了套。 “我看自己的女儿,有谁敢说些什么?”沈氏冷哼,“好端端的一个女儿,被蹉跎成了这样,就算是皇上来了,我也是有理的。” “娘——” 第84章 装病的小皇帝 夜里,趁着大家都睡了,乐望舒偷偷摸摸地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这马车虽是皇后这几日的起居之处,然比起皇上的来,着实要逊色不少。 不过乐望舒也不嫌弃,简单洗漱了一番,爬上了软榻。 能在马车上安置软榻的,只有妃位以上的才有,至于其他的,得在周边搭帐篷。 睡了一整日,晚上倒是睡不着了,她将紫玉紫风叫了进来。 “娘娘,奴婢偷偷打听了一下,大公子二公子都在,还有余三姑娘也来了,梁家的那个梁宣也在随行当中。不过,听闻是被抬着上马车的,一路上都在叫嚣着。”紫风小声地道。 听到这些,紫玉愣了,她狐疑的目光看过去:“你什么时候去打听的?” 她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么? 她怎么对这些事,一点都不知道? “嗯。”乐望舒满意地点了点头。 紫风素来懂她,会暗中做这些事,也不奇怪。 不过,她叫人进来,却不是问正事的,只是单纯的睡不着,又有些闷了,想找人说说话罢了。 “听闻贵妃不太好,请了太医,徐夫人还特意前去探望了,不过并未待过久便离开了。”紫玉也想到了自己多听到消息。 不管是贵妃叫太医,还是徐夫人探望,都没有偷偷摸摸,皆是正大光明地行事。 她们这马车后面的是太后,太后后面的便是贵妃,相隔不远,听到些什么风声,也不足为奇。 乐望舒想了想,吩咐:“这样,你带一些补药之类的东西,去问一问贵妃的情况,记住,仅是问候,若是无碍,便回来。” “是。” 像这种事,一向便是紫玉去办。 她领了命,便去后方专程装物品的马车里,拿了东西,向着贵妃的马车走去。 紫玉离开之后,马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为何一个人,有些时候,前后的行为会相差很大?”乐望舒也不知怎的,就这么鬼使神差的对着紫风说了出来。 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如迷雾中的绳索,将她禁锢住,无法挣脱,像是要窒息一般。 “娘娘问的,可是皇上?”紫风问。 “嗯。”乐望舒浅浅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紫风道,“不管一个人的行为差距有多大,总有一个是本来的样子。” 听到这话,乐望舒的眼睛骤然一亮,对啊,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她已经见识过了小皇帝的狠厉,为何还会因着他现下的一些举措而心乱?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总归是有目的的,不会平白无故便如此。 所以,他到底是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没过多大会儿,紫玉便回来了。 “奴婢带过去的药材,贵妃收下了,让奴婢转达,她对娘娘的谢意。奴婢虽没见到贵妃的人,然听她说话的语气,确实像是生了病的。” “嗯。”.qi su wang。COM 这一点,乐望舒倒是没有怀疑。 一路上,后宫这些妃子们都乖得很,若非是真的病了,想来也不会故意装这一出。 前方,墨星澜闭目养神,毫无睡意。 无影忽地出现在了马车里。 他睁开眼睛,星眸深邃,里面泛着幽光,似一深渊。 “贵妃这一路上,一直吐着,没吃什么东西,直至夜里,队伍停止前行了,才请了太医。之后将军夫人前去探望了一番,言语对皇上多有不敬,没待多久,便被贵妃劝了回去。皇后娘娘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将两个贴身丫鬟叫了进去,之后紫玉给贵妃送去了补品药材,因着紫风在,属下不敢靠太近,是以不知皇后娘娘她们说了些什么。” 无影将情况一一禀报,而后便不再出言,等待指示。 “贵妃当真很不好?”墨星澜微眯起眼。 “确实如此。” “注意徐将军那边的情况——” “皇上。”墨星澜话语未落,便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给了无影一个眼神,后者领会消失。 “什么事?”墨星澜装着一副虚弱的模样问。 赵全走了进来,禀报:“太后身边的安嬷嬷过来了,说是有话要跟皇上说。” “叫进来吧。”墨星澜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示意。 赵全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退了出去。 安嬷嬷进到里间,先是规矩地行了一礼:“皇上圣安。” “嬷嬷快请起。”墨星澜忙虚扶了一把,“嬷嬷特意过来,可是母后有什么话要吩咐?” “皇上言重了。”安嬷嬷微笑着道,“太后听闻贵妃病了,着老奴去看了一眼,哎……也是可怜的,这才一日,身子便消瘦了不少,脸色白如宣纸,听闻一整日都没怎么进食。太后听闻了之后,甚是心疼,想着皇上也一日未出马车,便着老奴来瞧瞧。” “贵妃自小养在皇城,金尊玉贵的,没受过这样的颠簸,一时受不住,也是正常的。”墨星澜佯装着虚弱,偶尔说着,还咳嗽两声,“别说是贵妃那样的柔弱女子,就是朕这般男儿,也有些受不住。不过好在,这次出来,带的太医不少,不然可真是让大家受罪了。朕身子不适,也无法去瞧瞧,母后她老人家可还好?” 瞧着小皇帝这柔弱的模样,安嬷嬷微微皱起了眉头:“皇上这是……病了?” “不过是不太适应罢了,不足挂齿,还能坚持着。”墨星澜笑道,“你们都是宫中的老人,服侍了母后多年,可要多加看着些,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定要第一时间来报给朕。” 见他如此模样,安嬷嬷纵是想再说些什么,也不好说了。 太后让她来的本意,是想要借机让皇上去瞧瞧贵妃,哪知皇上竟也很不舒服。 “皇上,太医来了。”赵全忽然进来说道。 墨星澜:“进来吧。” 秦子领着太医进到里间,马车不比宫殿里,几个人进来,一下子显得有些挤。 安嬷嬷便只好先回去:“皇上好好歇着,老奴便先回去跟太后复命了。” “嗯。”墨星澜点了点头。 安嬷嬷退出去之后,秦子和赵全也都出去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星澜所熟悉的傅遥。 “麻烦伸出手来。”他一本正经地道。 墨星澜“嗤”笑一声:“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朕没病。” 第85章 蹊跷 傅遥坐了下来,淡漠的目光瞧着某人,冷声道:“有病的人,都会称自己无病。” “……” 墨星澜不与他计较,说起了正事来。 “贵妃的身子,当真很不适?” “不是不适。”傅遥话至此处,忽地顿住。 墨星澜知他的话并未说完,不做声,等着他继续。 “……”没有看到想要的反应,傅遥稍有些失望,一字一字道,“是很惨。” “哦?” 墨星澜全然相信了傅遥的话,觉得分外好奇。 在他看来,将军府的这位姑娘可不是个柔柔弱弱的主,这才坐了一日的马车,便如此,着实是意外得很。 “皇后体弱,这一路上多有颠簸,你多多照顾一些。” 这才是他要交代的,至于贵妃,不过是顺带问了一句。 “我瞧着,你这位小皇后,可不似你所认为的那么弱小,你太小瞧了她,当心吃大亏。”傅遥似笑非笑。 他认识这位之时,并不知道这就是大都数人腹诽的小皇帝,知晓了他的身份之后,才觉得,世人眼睛都瞎了。 就这精于算计的劲,怎会是所言的那般,事事需要太后拿主意的无能之帝? 他也从未见这位因何事而烦忧过,然自一个月前的那一场大婚之后,却让这张能称之为无懈可击的脸上出现些不一样的神色来。 虽是没有见过那位小皇后几次,然却也看了出来,她对这位小皇帝的态度,可是耐人寻味得很。 听着这明显的揶揄之语,墨星澜倒也不恼,反而十分骄傲地道:“朕的皇后,自不是一般人能比及的。” 傅遥冷笑,觉得这些个小年轻,谈起情啊爱啊的,实属叫人作呕。 “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你怕是还得去应付一番太后。”墨星澜慢悠悠喝着茶,提醒道。 “……” 听闻此话,傅遥当即冷下了脸来。 他本是江湖中一个行走天下的闲散之人,素来只有他坑别人的,谁知会遇到这样一位。 让他输了赌注,失了自由,还得帮着应对皇室这些个明争暗斗,可真是亏大了。 冷冷瞧了一眼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少年,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墨星澜推开小窗,看出去。 太后身边的安嬷嬷正守在那里,见到傅遥,忙大步上前去。 “太后很是关心皇上的身子,有些话,想要问问太医,请太医随我来。” 傅遥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进到了太后的马车,模样恭敬地行了一礼:“太后金安。” “皇帝如何?” 太后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把圆扇,轻轻摇着,眼睛看向的是手中的书,未抬分毫。 “皇上初次远行,身子有些疲乏不适,实属正常,只要适应了,便可好起来。” “哦?”太后抬头看去,唇角微扬,“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傅遥低着头,心升起警惕:“微臣告退。” 安嬷嬷将人送走了之后,回到马车里,给太后倒了一杯安神茶:“看来,皇上是真的不适,老奴方才瞧着他气色不佳,想是养尊处优惯了,一时难以适应。” “呵……”太后冷笑一声,接过茶盏,淡淡地道,“皇帝大了,心思也多了,不似小时候那般听话了。不过,病了也好,有他在前面扛着,至少嫣然不会再成为众矢之的。” 一提到贵妃,安嬷嬷便是一脸心疼地道:“方才去贵妃那里瞧了瞧,那脸白得如宣纸般,甚是吓人,人也瘦了一圈,可怜见的,好好的人,一下子怎么就成了这样?老奴记得,贵妃在家中之时,曾还跟着大将军去行军打仗过,身子不应该这般弱才是。” “想是在宫中之时,便已病了。”太后道。 “说来也奇怪,贵妃与太后素来都是无话不说的,出发前的几日,一直不见贵妃人影,派人去问了,回答也一切正常,咱们并未起疑,现在想想,这当中,怕是有些什么。”安嬷嬷回想起前几日来,眉头紧锁。 “那回话的宫女,可有随行?” “那些日子,阿茵忙着别的事,这去长乐宫的,好像是小青。此次出来,您说宫中需要人留守,便将她给留下了。”安嬷嬷忽地明白过来,“太后是怀疑,这小青有问题?” “不是她有问题,那便是长乐宫那边的人有问题了。”太后面色阴冷。 居然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底下耍技俩,胆子可真是大得很。 “是否需要传话回宫中?”安嬷嬷问。 太后摇了摇头:“眼下人多眼杂,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发现,待到了园林再说吧。这短短的几日,一个宫女,想来也做不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乐望舒的马车里。 紫风的眼睛紧盯着后方,出着神。 “紫风?” 见她转过头来,乐望舒狐疑地瞧了两眼,甚是好奇地问:“这大半夜的,你瞧什么瞧得入神?” “奴婢方才瞧见太后身边的人去了皇上的马车上,而后秦子便向着后面而去,带着傅太医回了马车,然后安嬷嬷回了太后的马车又出来了,待傅太医从皇上那里出来,便被叫到了太后的马车上,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她将方才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这时候请太医,皇上病了?”紫玉猜测。 乐望舒却不这么认为,小皇帝对太后,看似乖顺,实则一直在计划着如何架空太后在朝堂上的权力。 且她刚从小皇帝那里回来,瞧那样子,哪有半分生病之相? 而太后明面上,看似是一位慈母,实则一直大权在握,碍于她自己是女子无法称帝,才扶持着这么一位名正言顺的小皇帝。 然如今在朝堂之上,除了某些个别忠于小皇帝之外,很多便是墙头草。 所以她觉得,这是小皇帝在装病示弱。.c0m 毕竟来皇家园林,是他执意要求的,此事表现得太过于强势,会令人产生怀疑。 而此时,有贵妃病在前,他再病的话,是既不用听从太后的话去看望贵妃,也能让大臣们觉得他甚是无用,使人放松和警惕。 傅太医应该是他的人,如此一来,装病一事,太后那里,也定然能瞒过去。 她有了前世的经历,才能猜测一二,至于其他人,怕是难以真的看透这位小皇帝。 第86章 到了 皇上病了一消息,翌日便传了出去,随行的人,无一不知,然却并未因此而降下队伍的速度,照常前行着。 此举,让不少人感慨小皇帝病了,还能如此的顾大局,倒让大家有些刮目相看。 如今这毒辣的日头,所有人都盼着能尽快地到达园林。 因此,这一路下来,贵妃可谓是吃尽了苦头,然却是不敢传出半句怨言来。 她心如明镜,一旦这时候因为她而耽误了大家的速度,怕是会令不少人不满。 纵是身居高位,父亲位高权重,还有一位太后姨母在,也会落下话柄来。 悠悠众口,又岂是凭着权势便能堵住的,这个闷亏,只能自己慢慢吃了。 与之相反的是,乐望舒这一路上,吃好睡好,精神倒是比在皇宫之时更好了。 “娘娘,奴婢问了下,还有半日,就该到了,一会儿用过午膳之后,您就别睡了。”紫玉微笑着道。 她们能看得出,出来这段时日,皇后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主子开心,她们自然也是开心的。 “嗯。”乐望舒点了点头,“是不能再睡了。” 午膳之后,闲来无事,又食了些果子糕点。 一般没有外人在,紫玉紫风便也会一同坐下,紫玉会讲些话本故事,或者笑话来打发时间。 乐望舒听到感兴趣之处,便会插上几句话。 而紫风则完全跟个背景板似的,只听不发言。 如此一来,这时间倒也不是那么的难熬。 见时辰差不多了,乐望舒忽地道:“一会儿,你给我梳妆之时,画出一种病态来。” “嗯?”紫玉不明白,狐疑地问,“为何?” “山人自有妙计。”乐望舒并未解释什么。 见此,紫玉也便不再问了,而是认真地研究起了妆容来。 待画好之后,乐望舒拿着铜镜瞧了瞧,道:“眼睛下面,再画得乌青一些,唇色稍稍浓一些。” 紫玉狐疑着,按照其所言画了出来。 铜镜中,少女面色惨白,眼下有着厚重的乌青,然唇色却较艳,给人一种明明不太好,却要故作坚强的错觉。 乐望舒看了好一会儿,满意地放下了铜镜,又开始挑选起了衣裳。 瞧来瞧去,最后选了一身不大扎眼的宫装换上了。 收拾妥当,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 紫玉紫风先出去了解了一下情况,确认是到了,这才进到马车里,扶着乐望舒,走了下去。 前面马车的人,也在这时走了出来。 墨星澜下意识地往后看去,不料竟瞧见皇后那一副羸弱得仿佛风一吹便会倒的模样,他愣了一下。 无影不是说,皇后吃好睡好,好得很么? 这模样,还叫好得很? 面上一派如沐春风,眼底涌起波涛汹涌。 这一世,乐望舒对人的情绪,尤为敏感。 小皇帝前一刻还似好心情,下一刻周身便似泛着冷意,这跳转之快让她没能反应过来。 心头仅有一个念头:小皇帝果然是喜怒无常。 她转过头,便瞧见了太后和贵妃。 太后看上去还算好,这贵妃,瞧着也还行,看上去并没有说的那么严重。 “儿臣给母后请安。”她微微福身,人站不太稳,晃了两下,若非是有丫鬟扶着,瞧着似要倒下去。 太后冷凌着眼,大众场合之下,也不好说些什么,不冷不忍地道:“皇后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 “儿臣多谢母后体恤,待儿臣身子好些了,再去给母后请安。”乐望舒虚弱地道。 “还不赶紧将皇后扶到望舒楼。”墨星澜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吩咐。 决定要过来,他便事先着人来此先行收拾了一番,各宫妃子所住的宫殿,都与在皇宫之中差不多。 “可宫妃们的住处,臣妾还需——” “这些事自有人处理,皇后回去好好歇着便是,无需担心。”墨星澜抢过话来。 “好,臣妾告退。”乐望舒并未坚持。 后宫的这些事,她也不是很想管,像这样的安排,看似小事一件,然并非能让大家都满意,能不经她手,不当这个恶人,便是最好的。 瞧见瘦小的身影走远了,墨星澜才收回了眼神,他走向太后,浅笑着道:“一路舟车劳顿,母后辛苦了,早已为您准备好了宫殿,让下人带您过去歇着吧。” “皇帝瞧着,脸色不要好,想是也累着了,当心身子。”太后关心着道。 “儿臣明白的,多谢母后关心。” “哀家也乏了,贵妃这一路来可是受罪得很,皇帝也当多关心关心才是。”太后没说几句,便又提到了贵妃。 墨星澜一应全收:“儿臣明白的。” 一番表面上的母慈子孝之后,太后便被带着向她的寿安宫而去。 墨星澜眸光闪烁了片刻,走向正要离开的贵妃,态度淡然地道:“贵妃脸色欠佳,这一路,苦了你了。” 不管愿与否,某些时候,还是需要逢场作戏的。 “皇上说笑了,大家都一样的辛苦,只是臣妾是最不争气的,还好没有拖累了大家。不然,臣妾便成了累赘了。”徐嫣然的虚弱,是发自内里的。 哪怕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一出口,仍还是出卖了她的伪装。 眼前的女子,牵强地扯出一丝笑来,配合上那惨白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来。 然墨星澜并未因此有半分动容。 “每个人的身子状况不同,这也并非是贵妃能掌控得了的。”他瞧了眼还杵着没动的翠红等人,“还不赶紧带贵妃回去歇着。” 翠红愣了愣,而后恭敬道:“是。” “皇上,您该喝药了。”赵全这时上前来,小声提醒。 “嗯。”墨星澜转身向着紫宸殿而去。 这处皇家园林的构造与皇宫相差不大,宫妃们所住的宫殿也与皇宫差不多。 当然,望舒楼除外,那栋楼是他几年前便着人开始修建的。 瞧见皇上,程语正大步向着那方赶。 哪知还未到,便瞧见了那离去的背影,当即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哟……这不是丽妃嘛……哦不,现在应该称为程妃了。”贤妃乔馨瞧着那上赶着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都被禁了足,还这般不安分呢。” 这段日子以来,程语的心中一直憋着一团火。 第87章 望舒楼 此刻见有人挑衅上来,她自是不会退让:“本宫方才可也瞧着贤妃蠢蠢欲动想要上前,贤妃方才那话,想是在说你自己吧?本宫就算一时失了宠,也曾得到过皇上的宠爱,不像有些人,从未得到过,倒是酸得很。” “你——!” 这话可谓是在直戳贤妃的心窝。 程语冷哼一声,高傲得离开了。 - 独栋小楼,莲花水榭,孤舟停靠,海棠点缀。 乐望舒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震惊到了。 “这便是本宫的居所?” 她挑眉看向前方领路的宫女,看似随意一问,然心中却有着她自己都不知的欣喜。 这个地方,她一见便很喜欢。 “皇后娘娘,是的。”宫女给与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既已到了,那你便回去吧,本宫自己进去便好。”乐望舒道。 “是。”那宫女很是识趣。 紫玉随手掏出一袋银子来,微笑着拉过宫女的手,给了过去。 宫女也微笑着收下了,恭敬地行礼:“望舒楼里已经有足数伺候的宫女和内监在,皇上交代了,娘娘若有需求,可尽管吩咐他们,奴婢告退。” 乐望舒等人缓步走了进去,望舒楼内伺候的宫人们早已候着了,见到来人,齐齐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异口同声,甚是响亮。 “都起来吧。”乐望舒面无表情道。 “谢皇后娘娘。” 乐望舒这一路上,吃好,睡好,丝毫不累,然做戏得做全套,哪怕是对新居所有着浓烈的好奇之心,面上仍装作不动声色。 上到二楼的寝屋里,她大致看了看,格局、装饰、摆设这些,跟望舒殿的很相似,让她有一种这就是在望舒殿的感觉。 “娘娘,可要歇着?”紫玉问。 “嗯。”乐望舒点了点头。 换下厚重的宫装,一头黝黑的头发散落下来,洗去了面上那厚重的妆容,整个人感觉轻松不少。 园林里的气候很凉爽,屋内不放冰块,也需要盖着薄被褥,可谓是夏日福音。 收拾妥当之后,乐望舒躺在床榻上,紫玉将屋内的其他人遣了出去,只留下了她和紫风二人。 此次出来,乐望舒考虑到路途远,便将刘嬷嬷留在了皇宫,只带了贴身的紫玉紫风。 “紫玉,之前那药,还有吗?”乐望舒轻声问。 “有。”紫玉抿了抿唇,“娘娘,那药虽是副作用小,然也并非是完全没有,不可经常用的。” “我心里有数的。”乐望舒道,“给我一颗。” 紫玉不怎么情愿地给了出去。 乐望舒接过,就这般咽了下去。 “你看着时间,待药效发作,便去请太医过来。” 她吩咐了一句,便躺了下去。 紫风默默地守在一旁。 半炷香之后,紫玉离开了望舒楼,问这里的宫人打听了一番,太医们的所居之处。 一路找寻过去,到了之时,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寝屋内,紫风见主子没睡意,主动开口道:“娘娘是想借此机会让贵妃吃个闷亏?” “是啊。”乐望舒笑了笑,“紫风总能猜到我心中所想,不过那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想母亲来看望我,名正言顺。” 这后宫里,步步是荆棘,一个不慎,便会被扎得浑身是伤。 入了后宫便是皇家人,若是与娘家太过于频繁,恐会惹人闲话,如今的丞相府,本就因大哥之事而处于风口浪尖上,这么做,也算是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 先有贵妃病,娘家探望,她在其后,又身居皇后之位,纵是有人不乐意,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当初之所以提出要来皇家园林,一是因此地凉爽,二也是想解决了大哥之事,在皇宫行事,太过于不便。 原是打算着,先定下了,再设法将母亲和余三姑娘以及大哥带上。 阴差阳错的,与小皇帝所想不谋而合,大臣以及家眷都一同前来了,这也让她省事了些。qi su wang。COM 长乐宫。 徐嫣然刚一走到,便吐了一阵,折腾半晌之后,人有气无力地躺在床榻上。 “娘娘,您怎么样?”翠红担忧地看着她,“奴婢去请太医来吧。” “不必了。”徐嫣然摇了摇手,“太医瞧了也是那般,安稳的休养个两日,便会好的。” 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来太医,倒是显得她矫情得很,连一个病弱的皇后不如。 “可——” “你们出去吧,本宫想要静静。”徐嫣然靠在床头,眼睫微垂。 她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带着些轻喘,模样甚是可怜,翠红瞧着,心疼得很。 可主子态度坚决,她也无法,默默地退离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徐嫣然想到刚到之时,皇上对皇后和自己的态度。 他面对皇后之时,虽是看着冷,可眼底却是真切担忧着。 而对自己,他面色平淡,无波无澜,说着关心的话语,也不过是客套话而已,根本就不走心,放在被褥之上的手,紧紧握成拳。 起初,她并没有将皇后放在眼里,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病秧子罢了,如今看来,是她大意了。 皇上对皇后,是有真心的。 真心……呵…… 帝王的真心…… 想想都觉得可笑。 可笑着笑着,面容上,又多了一丝苦涩。 若仅是出于权势,只要扳倒了乐家,便可扳倒皇后。 可若是皇上对皇后动了心,就算乐家倒了,皇后说不定也还是能坐稳后位。 而有她在,那乐家就不会那么容易倒。 皇后,我本暂时没打算对你做什么,可现在不同了! 徐嫣然咬了咬牙,微眯起眼,眸底划过一丝阴狠。 望舒楼。 紫风站在窗轩处,看向回来的方向,看着宫人们来来去去忙碌着,她忽然转身走向了里间。 “娘娘,紫玉回来了。” “嗯。”乐望舒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安静地躺着。 方才实在是等得无聊了,便让紫风将她未看完的话本找了出来,打发时间。 紫风将话本拿过,放到一旁,没过多大会儿,便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房门打开,紫玉和傅遥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是他,乐望舒虚弱地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又要有劳傅太医了。” “娘娘言重了。”傅遥不冷不热地回,将药箱放下,取出一块洁白手帕。 乐望舒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第88章 请太医 傅遥把着脉,屋内寂静无声。 半晌后,傅遥收了手,冷声道:“皇后身子本就虚弱,舟车劳顿,寝食难安,致使身子疲软乏力,精神不济,需静养一段时日,以食清淡之物为主,便可好起来。” “……” 其他的还好,这饮食清淡…… 乐望舒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傅遥并未久留,开了药方便离去了。 “瞧着娘娘好似不太开心?”紫玉狐疑地问。 “不是。”乐望舒勉强笑了笑,转向了正事上,“你去请太医,可有遇到长乐宫的人?” “没有。”紫玉摇头,“大家这会儿约莫都正忙着,不过……倒是遇到了颐和轩的人,颜妃那宫殿,就在咱们的后面,奴婢带着傅太医回来之时,凑巧碰上了。” “颜妃……” 乐望舒默念了一遍,而后沉思了片刻:“注意一下颐和轩里宫人的去向,若是发现去往了长乐宫,便设法拦下来。” “是。”紫风应声。 “这是为何?”紫玉不解地问。 “此事不怕别人知晓,仅暂时瞒着贵妃便可。”乐望舒道。 这么说,紫玉便明白了:“娘娘让拦下颐和轩的人,是怕他们去跟贵妃报信?” 乐望舒笑了笑,并未否认。 “可是娘娘,奴婢有一事不解。”紫玉微微蹙着眉头。 乐望舒抬头看着她们:“你是想问,为何我突然开始针对贵妃了?” 紫玉点头。 “你们记住了,我不是突然开始针对她,而是一直都在针对,只是之前没有机会而已。”乐望舒的脸色疏忽变得严肃起来,“以前,现在,以后,贵妃都不会是我们的朋友,镇国大将军府,也不会是丞相府的盟友。” 帝心难测,自古功高盖主之人,确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 可就算皇帝要治罪,也得有一个能服众的理由才行,前世那些父亲谋逆的罪证,都是镇国大将军搜出来的,谁知道这里面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猫腻。 父亲素来忠心耿耿,她绝不信,他会做出那些事来。 既然徐家在日后会成为小皇帝的爪牙,那便在那之前,将它一点一点地拔除! 这些年,两家的关系,其实说不上好,也算不得坏。 前世在宫里,贵妃与她姐妹相称,在宫外,徐家与乐家也相处甚好。 正是因为此,才没有多少防备,以至最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奴婢记住了。”紫玉紫风异口同声。 颐和轩。 冬雨一脸平静地安置好这些宫女的差事,而后进到了颜妃的寝屋。 颜妃坐在窗轩旁的软榻上,正做着刺绣。 “娘娘,奴婢方才瞧见望舒殿的人去请了太医。”冬雨凑近其耳边,小声道。 闻言,颜之玉停下了手中的活,想了想,问:“没看错?”.qi su wang。COM “千真万确。”冬雨坚定地点头道,“去的人是皇后身边的紫玉,那太医虽是瞧着面生,然穿着的衣裳和那手里的药箱是没错的。” “皇后病了?”颜之玉面带少许的疑惑之色,“这一路上都不声不响的,一到了地方,就病了?” “许是路上都忍着的。”冬雨猜测。 “忍着……”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这两字倒是提醒了颜之玉。 她记得下马车之时,曾远远看到是那两丫鬟紧扶着皇后的,在给太后请安时,也险些站不稳。 要说皇后身子不好,若思经不住旅途的劳累,倒是没什么。 可是明明不好,又为何要一直隐忍着? 忽地,脑子里闪过一缕亮光。 “你去打听打听,贵妃到了之后,有没有请太医。”她吩咐道。 “是。”冬雨不解地问,“敢问娘娘,这是为何?” “时候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颜之玉并没有解释什么。 傅遥刚从望舒楼离开,便被拦到了紫宸殿。 “皇上又有何吩咐?”他淡淡地问,放下药箱,坐了下来。 “听说,你被望舒楼那边请去了?”墨星澜无视了他淡漠的态度,问询。 “是。”傅遥道。 “皇后怎么样?”墨星澜看似平静,然袖袍下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 傅遥:“舟车劳顿,累了而已,养一些日子,便可好。” “仅是如此?”墨星澜星眸微眯起。 他总感觉今日的傅遥,神色好似有些不太对。 “从脉象上看,确实如此。”傅遥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两口,骤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能让你感兴趣的事,怕不是什么好事吧。”墨星澜浅笑。 “于皇上而言,或许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傅遥唇角上扬,似笑非笑。 墨星澜面色如常,无波无澜,静待着下文。 傅遥倒也并没有卖多大的关子:“皇后的脉象,虚弱,紊乱,看着确实是累着了,可又很奇怪的是,这种脉象来得很突兀,就好像是临时被什么东西所催动,致使其造成此种现象。” “你的意思是说,皇后故意服药,装病?”墨星澜面上的笑容收敛。 傅遥浅笑不言,默认了。 “此药你可了解?对身子可有危害?”墨星澜问。 “偶尔来一次,倒是没什么,可若是长期如此……是药三分毒。”傅遥唇角露出讥笑,“我早就说过,你的这位小皇后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一个为了算计,而能让自己病的人,可见其心是狠的。我看传闻说的,她自幼身子不好,怕也并非如实。” “多谢傅兄提醒,好意朕领了。”墨星澜淡淡地道,“不过朕的皇后是什么样的,朕心里很清楚,就不劳傅兄担忧了。” “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在于你。”傅遥站起身,“要你真的因女人而丧了命,那我也就解脱了。” 语落,他向外走了两步,又顿住了,没有转身,就这般背对着:“话说回来,你们俩,倒是挺像的,都对自己够狠。” 说完,抬步向外走去。 墨星澜此刻也明白了,为何无影禀报说她吃好睡好,可下马车时,却是那番样子。 他也是关心则乱,并未去细想这当中的关键。 可是为何,她要如此做? 墨星澜保持着一个动作,静坐了许久,忽地出声:“无影。” “属下在。”无影从暗处走出。 “到了之后,长乐宫那边,可有人叫太医?” 第89章 母亲来了 无影:“不曾。” 墨星澜忽地明白了过来,他低声呢喃:“原来如此……” 一下子,是既觉生气又觉得有些想笑。 她不信他,便拿自己的身子去赌,可真是好样的。 “望舒殿那边请太医一事,瞒着长乐宫和太后那边,传扬出去。”他轻轻咬着牙吩咐。 事已至此,这既是她想要的,他便满足于她。 “是。” 话音落下,无影便无声离去了。 “皇上可要去看看皇后?”赵全小声问。 “朕本就不适,哪能对外面的消息,了解得如此清楚?”墨星澜冷冷地道,“将此事,往严重了与丞相府的人说,要不动声色,别显得太过于刻意。” “是。”赵全笑着应下,觉得此二人甚是别扭。 皇上做了好事,从来不跟皇后说,似是有意瞒着,然若是不好的事,承认得也是很快,就好比早有意向来园林。 皇后呢,好像总是不太信皇上,喜欢自己行事。 明明两人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偏偏要这般相互折磨着。 他觉得他是老了,猜不透这些小年轻的想法咯。 望舒殿。 傍晚,晚霞照耀着,红彤彤的一片倒映在莲花池里。 药效过去,乐望舒沐浴了一番,换上了清爽衣裳,正要用膳,便听下人来报,说是丞相夫人来了。 乐望舒惊讶了一瞬,忙道:“请进来。” 她自己则也在寝屋的门口等着。 看到那步伐稳健,然面色有些焦急的女子走来,她没忍住,直接出了屋子,站在游廊上,微笑着望着走来的人。 见到她,冯氏的步伐加快了些许。 刚一站定,便出声呵斥:“不是病了?怎穿得如此单薄,还站在外面吹风?” 那严肃的面容上,心疼与担忧居多,责怪倒是几乎瞧不见。 “就站了一会儿,不碍事的。”乐望舒挽着她的手臂,还如在家中之时那般撒娇,“这不是许久不见,想娘了,听闻您来,便想着早一刻见到。” “你呀……”冯氏神色无奈,面上的笑意却是逐渐放大,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紫玉两人,责备地道,“你们也是,皇后还小,不懂得照顾自己,你们也不提醒一二!”M.qi su wang。COM “夫人,您这可错怪我们了。”紫玉浅笑着道,“听闻您过来,娘娘便向外跑来,奴婢们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奴婢们也是头疼得很,好在夫人来了,可以说说娘娘。” 在丞相府之时,几人一起长大,紫玉的性子又较为活泼,这般亲切地说话,也是常有的。 冯氏倒也没有真的怪她们,自家女儿是什么性子,她还是清楚的。 “进去说吧,外面风大。”紫风道。 几人进到屋里,冯氏大致瞧了瞧,而后便见着了桌上摆着的膳食,她转头看向女儿:“还未用膳?” “娘可有用过?”乐望舒反问。 “娘娘,夫人一直担忧着您,还未用。”冯氏身后的丫鬟春雨忽地插话。 “哦?那正好。”乐望舒笑了笑,“紫玉,加一副碗筷来。” “女儿好久都不曾与娘一起用膳了,今日娘就陪陪我,好不好?” 冯氏并未当即应下。 乐望舒知晓母亲在担心些什么,她觉得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好不好嘛?” 她摇了摇其手臂,狐狸眼挣得大大的,还努力挤出些水雾来。 瞧着这模样,冯氏心里的那点谨慎与担忧瞬间荡然无存。 她觉得,定是女儿在宫中受委屈了,这才想要家人的陪伴。 女儿在宫中,她无法帮衬,陪她用膳这么点小事,还是能够做到的,点下了头。 见此,乐望舒忙拉着人过去,坐了下来。 冯氏瞧了桌上的菜,见都是清淡的,想到女儿生着病,便是更加心疼了。 用膳间,不停地给她夹菜。 乐望舒心情好,饭也多吃了些。 冯氏看在眼里,心头自是高兴的。 在听到消息说她不好之时,可真是急坏了,生怕有个不测。 母女俩用过晚膳,便坐在软榻上,喝着清茶。 “娘,您怎么突然过来了?”乐望舒好奇地问。 她生病的消息要传出去,怎么着也得明日吧。 “你还好意思问?”冯氏突然板着脸,严肃地道,“这一路上,我看你没有叫太医,还以为你好好着,哪知一直都是忍着的,这身子不适的事,是能忍的吗?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来,这不是要我和你父亲的命么?” 听着这话,乐望舒稍有些懵,那双妖艳的狐狸眼里满是迷蒙:“娘,您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外面都传遍了,你还想瞒着我们不成?”冯氏见她还这般,心头是真的来气了,说话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娘,我没想瞒着,只是有些好奇,这外面都是怎么传的?”乐望舒递过去一杯清茶,“娘消消火。” “……” 这丫头自小被他们宠着,大都时候,犯了错,说上两句软化,大家就都拿她没辙,此刻亦是如此。 冯氏接过茶来,浅尝了小口。 “娘娘若是想知道,奴婢说与您听吧。”春风说完,瞧了夫人一眼,见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便大着胆子道了来,“眼下外面都在传皇后娘娘识大体,本就身子不好,为了不耽误大家的进程,生病了也强忍着,直至到了才请了太医,这份耐性,着实令人倾佩。还说……” “春风!” 冯氏忽地出声,制止了接下来的话语。 “还说什么?”乐望舒好奇地问。 “没什么,不过是瞎传的罢了。”冯氏淡淡地道。 乐望舒轻笑:“娘,我知道您的想法,可有些事,并不是想瞒便能瞒得住的。就算您现在不让春风说,我也能探听到,悠悠众口,总归是有堵不住的。” 喝了两口茶,乐望舒双手撑着下颚,望着一旁的人:“外面是不是还说,贵妃素来身子康健,曾还跟随其父上过战场,不成想,这一路上,竟就只有她常常请太医。而且啊,下马车之后,她的气色看上去并不算差,并不像是有多大的不适,反倒是皇后,脸色惨白,险些站不稳,都还不忘礼数……” 她忽然顿住,笑了笑,问:“是不是这些?” “……” 不能说一模一样,然却有着八成相似。 春风春雨惊讶着对视了一番。 第90章 参与 “你知道这些?”冯氏也是颇为惊讶。 “不知道呀……”乐望舒拖着尾音,笑得灿烂,眼睛都眯了起来,“我都是猜的。” “这徐家和沈家听到这些,很是生气。”冯氏微微叹息,“咱们乐家原是与这两家关系都还不错,如今咱们出了皇后,他家出了贵妃,日后怕是难以和睦了。” “既然不能相处了,那便不再相处了呗。”乐望舒不以为意,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懂什么?”冯氏剜了女儿一眼,“你自幼在我们的庇护下长大,不懂这些个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些关系,不是说断便能断的。” “娘,或许我是不懂,但我能分清人的好坏。”语落,乐望舒看了紫风一眼,后者领悟地点了点头,拉着紫玉向外走去。 春风春雨见此,也自觉地离开了。 门关了起来,紫风亲自守在门口,紫玉则带着春风二人到了别处。 “或许我是不懂咱们家与其他家族那些个复杂的关系,朋友也好,盟友也罢,在我看来,都得是靠得住的人。”乐望舒面色严肃,“太后如今把持朝政,皇上并无多少实权,我知父亲素来忠心,选择的路,便不会退缩,哪怕因此而死,也在所不惜,他是向着皇上的,对吗?” 冯氏没有想到女儿会懂这些,他们从未在她的面前提过关乎于朝堂上的纷争,这番话,着实惊到她了。 “这些,都是谁与你说的?”她问。 “娘只需告诉女儿,是与不是。”乐望舒目光坚定,有着一股子执着。 “舒儿,你只需要在宫中安安稳稳的便是,得宠与否,我们都不在乎,也不指望着你能给家中带来多少好处。”冯氏目光慈爱,“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平安,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也不用过问。” 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尤其是这样的派系纷争。 “呵……”乐望舒笑了,只是那笑中,夹杂着无数的苦涩。 前世便是如此,父亲所做所谋之事,她一无所知。 待事发之后,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那时候的她,有怨有恨,也有焦急和无助。 “娘,我们是一家人,如今我入了这皇宫,做了这皇后,有些事,便是身不由己了。你们不愿入局,然我早已身在了局中。”她道,“我好了,乐家也会好,而我若不好,乐家也不会好;反之,乐家好了,我自然会好,乐家若不好,娘以为,我还能独善其身吗?我们是一家人,是一条绳上的。在家中之时,你们护我,可入了这皇宫,得我自己护自己了。” 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冯氏是该高兴的,可她不知为何,却从女儿的话语中,听出一丝悲凉来,瞬间红了眼眶。 “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希望,你们也别一直拿我当小孩子看待。”乐望舒眼含着泪花,微微笑着。 “好。”冯氏起身,过去将她搂进怀里。 “父亲,是皇上的人吗?”乐望舒问。 “先皇离世前,曾给过你父亲一道密诏,让他助新皇稳固朝局。”冯氏沉声道。 重生回来的乐望舒一直在想着,为何父亲会这般忠心于小皇帝,原来是这样。 她退离母亲的怀抱,拉着其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来:“日后,女儿也会帮着父亲一起,助皇上。” 既然改变不了父亲的忠心,那便与他站在同一阵营,试着去改变皇上对待乐家的态度。 她知道这很难,但也未尝不可一试。 “那道密诏,当今皇上可知?” 冯氏摇了摇头:“此事,除了我与你父亲,没有人知道。” “娘,实不相瞒,我其实并未生病。”乐望舒拉着母亲的手,坦白道,“这一路走来,我吃好睡好,好得很。至于下马车时的样子,是我让紫玉故意画成那样的,虚弱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而请太医来,也提前服了紫玉的药,这才有了太医所诊治的结果。” 如果方才让冯氏吃惊,那么此刻是真的怔住了,她不明白向来单纯的女儿,怎忽地这般算计了起来。 “为何要这般行事?”她问。 “为了让贵妃吃下这个闷亏。”乐望舒微眯着眼,“若是没有女儿,这个皇后之位,当是贵妃的才是,在她的眼里,便是我抢了属于她的东西,娘以为,她会甘心么?她不会的。” “我与她,站在对立面上,乐家也会与徐家以及沈家在对立面上。”她决定将话与母亲讲明,省得后面生出些事端来,“所以娘,不管你们与这两家之前是什么关系,今后都要慢慢断了,且还需要防备着。大哥的事,这当中,指不定有多少双手参与了进来。兴许,你眼下所信任的徐家或者沈家,都插了一脚。” 冯氏摸了摸女儿的脸,面露慈爱之色,一时间感慨万分:“以前,我总以为,你长不大,我们也能护着你一辈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乐家能出一位皇后。事与愿违,终归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你放心,乐家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你大哥二哥如今一人从文一人从武,他们说希望变得有用些,日后能成为你的依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需要帮衬的话,传句话回来便是。” 家人待她,仍如曾经一般。 不管所做之事,是对还是错,他们总是支持的。 可越是这般,乐望舒就觉得越发的难受,心里的自责与亏欠被无限放大。 她靠进母亲的怀中,嗓音微哑,带着哭腔道:“娘,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你们能够平平安安的。” 对不起…… 心里默念着这句或许永远都无法说出口的话。 “傻孩子,有何好哭的?”冯氏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你好,我们就会都好的。” 乐望舒哭了好一阵才退出了怀抱。 瞧着那红红的眼眶,冯氏心疼地替她擦着眼泪,轻声问:“在宫中受委屈了?” 乐望舒抿着唇笑,摇了摇头:“不委屈,皇上还是护着我的,没让我受什么委屈。” “那就好。”冯氏欣慰地道。 “娘,眼下他虽护着我,可我也怕。” 刚哭过了,声音也变软了些许。 “怕什么?”冯氏狐疑地问。 第91章 给二哥的信 “如果他的这份好仅是表面上的,日后我或者你们没有了利用价值,便会被无情地抛却。”乐望舒哽咽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帝心多疑,难测,到那时——” “舒儿……!”听着话头不对,冯氏当即出声将其打断,面色严肃地看着她,“这些话,切不可胡说,若是被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娘……” 你可知,女儿其实并未胡说;你可知,女儿所担忧的,正是日后兴许会发生的;你可知,这一切,女儿已经切身体验了一回。 乐望舒的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又不能说。 所谓重生,太过于匪夷所思,哪怕是最亲之人,怕是也不敢信。 “好了,娘不是责怪于你,只是你要知道,祸从口出,很多事,是不可随意揣测的。” 瞧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安抚着,心想:兴许这后宫确实不适合她,上次相见,也哭了一回。 只是事已至此,如今后悔了,也是为时已晚,没有回头路了。 乐望舒也知自己的情绪上来,有些失控了,稳了稳心神,道:“我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冯氏不舍地道,“待太久,总归是会惹人闲话的,对你不好。” “不着急。”乐望舒拉住她的手,问,“大哥的事,打算如何处理?” 说到此事上,冯氏颇有些头疼,下意识地捏了捏眉心:“此事形势复杂,我们还在商议着解决方法。” 说完,她才后之后觉地察觉了过来,问:“此事我们并未与你说过,你是如何得知的?” “上次,皇上让我看过弹劾爹的奏折,当时他只说此事暂且压了下来,但我听闻,梁国公对这件事穷追不舍,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罢手。”乐望舒如实道。 冯氏微微叹息一声:“若是以往,我或许会说,这件事我们会解决,你不用担心。但如今,娘知道了你的心思,也便不瞒你了,这件事牵扯甚广,已经不单单是孩子们之间的事了。” “我知道,有人想要借着此事打压爹,可对?”乐望舒问。 冯氏点了点头。 “二哥可有说什么?”乐望舒忽地问。 父亲和大哥太过于正直,那些个小手段,怕是不屑于用。 可面对小人,正直是不顶用的,只会吃大亏。 唯独二哥,还会变通些。 “他倒是说了一些见解,被你父亲骂了一通,并责令不可再提。” “他说了什么法子?”乐望舒很感兴趣地问。 “你大哥当初打那梁家的梁宣,确实没用多大的劲,偏生人回去就传出重伤的传闻,你二哥说,借以余三姑娘的名头,将人给引出来,让大家瞧瞧这梁宣完好的模样,再让余三姑娘引诱其说出那些话来人,他则设法带着人在一旁听,如此便可破了梁国公自说自话的那些话语。” “这倒不失为是个好法子。”乐望舒赞同地点头。 “此事关乎着余三姑娘的名节问题,你父亲与你大哥都不同意。”冯氏也是很无奈。 “娘觉得此方法如何?”乐望舒微笑着问。 冯氏沉默了。 其实在她的心底里,是偏向于赞同的,只是如此一来,确实有些对不住余家三姑娘。 女子的名节,堪比性命,若是因此而坏了,这日后…… 然此事,终归也是因她而起的。 一边是家人,一边又是良心的谴责,她也一直在左右为难着。 这番的沉默,乐望舒明白了过来,若是走投无路,娘也是赞同二哥此举的。 “娘,你有没有想过,问一问余三姑娘,她自己是否愿意?” “这……”冯氏确实不曾想过,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到底是失名节之事,想是也不愿的。” “可都不曾问过她本人,又怎知不愿呢?”乐望舒反问。 “……” “其实此事,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乐望舒忽地道。 冯氏看向她。 “让大哥跟余家姑娘成亲。” 说完,乐望舒眨巴着眼,望着自家母亲,她清晰地看见了其脸色逐渐变沉。 “婚姻之事,哪能是这般草率的决定?”冯氏神情稍显凝重。 她记得女儿之前似乎也提过这位余三姑娘,转念一问:“这位余三姑娘,与你交情甚好?” “倒也没有多好。”这话,乐望舒说的可是事实,“只是我颇为喜欢余三姑娘的品性。” 看母亲的反应,此事要成,怕是不易。 “娘,其余的事可以稍后再说,但大哥这件事,可是当务之急,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吧。”乐望舒道。 “你……?”冯氏目光稍有些怀疑。 “娘不信我?”乐望舒摆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来。 “……”冯氏无奈道,“没有,就是此事非同小可,你父亲尚且都没有两全的法子,你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乐望舒神秘地笑了笑,起身到柜子里取出一封信,交到了母亲的手上:“您只需帮我将这封信交给二哥便可。” 原想着让紫风冒险走一遭,如今母亲进来了,倒是正好。 “娘,您可不能偷偷打开看哦……”她玩笑似的叮嘱了一番。 冯氏本就没想要看,闻言,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不给儿女隐私的母亲?” “嗯……”乐望舒连连摇头,而后挽着其手,“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你呀……”冯氏点了点她的眉心,“我真该走了。” 乐望舒这次没拦着,松了手:“娘可以不考虑余三姑娘,但那柳家,确实不合适,柳家是太后的人。” 留下话,她便起身去开了门。 紫玉送冯氏出去。 冯氏走了一段路,忽地问:“舒儿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实在是想不通,明明还是那个女儿,为何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变得如此的不同了。 “娘娘一切都挺好的,夫人莫要担心。”紫玉笑着道。 “在宫中,凡事小心些,有任何事,都可与家中来信,好好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切莫要冲动行事。”冯氏小声叮嘱。 “奴婢记住了。” 送走了母亲,乐望舒便让紫风暗中去打探一番梁家那梁宣的情况。 待紫玉返回来时,已然不见了紫风的身影。 第92章 夜探 “娘娘,您是不是跟夫人说了什么,奴婢瞧着夫人好像挺担心您的,这回去的路上,皱着的眉头就没松过。”紫玉道。 她是主子身边的人,主子有什么变化,她如何能不知,但并未与夫人说实情,因为主子没让说。 “娘问你了?”乐望舒没有任何的意外。 “嗯。”紫玉点了点头,“不过娘娘放心,没有您的吩咐,奴婢谁也不会说的,就算是老爷夫人他们问也一样。” “我自是放心你们的。”乐望舒笑道。 在这宫中,如果连自小跟随她的紫玉紫风都不信了,那她也没有可信的人了。 园林的夜晚,明月高挂,冷风幽幽。 冯氏回到所居小院,便直接去了二儿子的院子。 窗轩旁的案几上,少年墨发半束半散,一身白袍,手执笔,正于面前的白色宣纸上作画。 他唇角带笑,面容俊逸,举手投足间,风姿卓越。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瞧得痴了,就连冯氏走进去,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乐锦抬起头,瞧清来人,将手中的笔放下,笑着问:“娘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事?” 冯氏瞧了眼他的画,不出所料,画的正是已不在家中的小女儿。 “来得正好,听闻您去望舒楼瞧了妹妹,帮我看看,这画得像不像?”他拉着母亲,走到画前。 画中,少女着盛装,姿态端庄,巧笑嫣然。 “像。”冯氏抬手摸了摸,突然感觉心头一酸,“很像。” 闻言,乐锦满意地笑了。 “这里不需要伺候了,你先出去吧。”他对站在一旁的丫鬟说道。 “是。” 丫鬟不敢有半分的犹疑,退了出去。 冯氏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你妹妹,让我给你的。” “哦?”乐锦笑着接过,“这丫头还惦记我呢,也不枉在家中之时,疼她一场。” “你慢慢看吧,我先回去了。”冯氏说完,便向外走去,让没走几步,便又停了下来,她转身问,“你觉得,你大哥对余家那位姑娘,是何心思?” 听到这话,乐锦打开信的动作顿住了,抬头望去:“这个问题,娘应该去问大哥才是。” “他若是肯跟我说实话,我还需来问你?”冯氏这话说得可谓是直白。 “……” 乐锦心塞了片刻,道:“以我看啊,大哥这人就是个闷葫芦,明明喜欢人家姑娘,偏偏不承认。” 其实他上次所提的法子,一是确有那想法,二也是想试探一番大哥的心思。 妹妹的交代,他虽看上去不太认真,然却还是记着的。 “你从何处看出的?”冯氏狐疑地看着他。 说到这个,乐锦便来了兴致,他将信放进胸口,走上前去,倒了两杯水:“娘先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 冯氏走过去,坐了下来。 “以前参加一些个什么宴会的,大哥总是突然不见踪影,对不对?之前是觉得他性子冷,不喜人多的地方,惯喜欢寻一些僻静的地方待着去。后来,我细细回想了一下,他每次所待的地方,似乎都能远远地看到余家那位三姑娘。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也可以说是巧合,那四五六气八次呢?每一次都是巧合?” 乐锦喝了两口水,又继续道:“上次,我们遇到那梁家的浪荡子梁宣欺负这余三姑娘,按理说,若是只是个旁观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是。可当时大哥那神情,娘您是没瞧见,像是要杀人一般,我看了都有些害怕。” “再往近了说,我上次所提的那意见,他当众拒绝了不说,还私底下来警告我,让我别多事。”一说到这,乐锦便觉得委屈,“我这不是为了他好嘛,他还是头一次为了一个外人来凶我……宁愿自己摊上事,也不愿余三姑娘牵扯进来半分,娘,您说,这不叫喜欢叫什么?” “偏生我问他的时候,他还不承认。”乐锦气呼呼地喝了一大口水。 冯氏听着,心思稍有些沉,而后又打听了一些别的事。 她想知道的,而乐锦恰好知道的,都一一说了。 离开的时候,冯氏紧锁着眉头。 乐锦唇角微弯,面上的表情由天真转为了看好戏的神色。 他取出信,拆开来看。 还以为会是许久不见,妹妹表达的想念之情,谁知,这压根就不是给他的。 他堂堂乐家二公子,仅是一个跑腿的! 一时间,胸口积聚起了不少闷气来。 与此同时,梁宣的屋顶上,一前一后两道黑影靠近。 紫风轻轻地揭开了一片瓦,自此处看下去。 屋内,一个面容白净,胳膊腿健在的男子来回走动。 “爷爷到底还要关着我多久?”梁宣极为愤怒地冲下人吼,没得到回音,一手将桌上的杯盏全都掀到了地上,劈里啪啦碎了一地,“到底有完没完?在国公府关着我,到了这园林还关着我,简直受够了!” 看了一会儿,紫风轻手将瓦复原了,而后消失于了黑夜当中。 她离开后,无影从暗处走出,静默了片刻,也消失于了黑夜中。 他径直奔向了紫宸殿的方向。 感觉到有人靠近,墨星澜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今夜,紫风去了梁国公所在的院子,看了梁宣半晌,什么都没有做,便离开了。”无影直接道。 “梁宣的身子有问题?” “能蹦能跳,中气十足,不像是有任何的问题。” “今夜,丞相夫人去望舒楼了吧?” “回皇上,是的。”赵全道,“听闻还与皇后一起用了膳,才离开。” “你们说,皇后这是想要做什么?”墨星澜微笑着问。 “这老奴可猜不着。”赵全赔着笑说道。 “你呢?”墨星澜看向无影,“也猜不着?” “皇后以自身的病,引丞相夫人前去,紧跟着便让手下的人去了梁国公那里探虚实,属下以为,皇后定是想要借这梁宣来破了梁国公一直紧抓着乐大公子打人一事不放的局,只是此事……” 无影犹疑了片刻。 “只是此事,要引这梁宣上钩,还需要一人,便是那余家的三姑娘。”墨星澜接过他没说完的话。 “这余家乃是世家大族,家风严谨,最重名声,怕是不会同意的。”赵全道。 第93章 小骗子 “大学士的确不同意,不然此事,也不会一直这么僵着。”墨星澜笑道,“但余三姑娘,却是不一定。” 话语中,隐含着几分肯定之意。 赵全:“自古以来,女子的名声可谓是比命还重要,此事虽是因着余家姑娘而起,然也并不见得会因此而全然豁出去。一旦如此做了,余家姑娘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嫁与梁家公子,要么嫁与乐家公子。可不管是哪一种,日后都会被人诟病。” 他没有说的是,不管是哪种,都会改变如今的朝堂的局势。 想必大学士一直不肯松口,一是为了女儿,二也是考虑到了如此吧。 “若是寻常人,自是不愿的。”墨星澜轻声道。 可若为了所爱之人,便会舍弃掉那些束缚,所向披靡。 “明日晚宴,这梁国公自是不会让梁宣出来,到时,你便将他放出去。”他看向无影吩咐。 “是。” 另一端,紫风回到望舒楼时,乐望舒正在沐浴,她便安静侯在一旁。 待人出来之时,立即跨步上前:“娘娘,那梁家公子,上蹿下跳,中气十足,瞧着没有任何的不适。” 闻言,乐望舒笑了笑,坐到铜镜前,任由紫玉往她的脸上涂涂抹抹,慢悠悠地道:“看来,这梁国公倒也是个疼孩子的,做戏都不做全套,想是对自己的谋算甚为有信心。” “娘娘可是有安排?”紫风问。 “安排,肯定是有的。”乐望舒道,“明日的晚宴,来园林的所有人都会参加,但这位梁宣公子却是不会,好戏怎可没了主角,咱们,得让他加入才行。” 紫风:“待梁国公一等人都离开院子后,奴婢便去将人给放出去。” “聪明。”乐望舒转头,给了一个笑颜。 就是不知,这一世的余三姑娘看了信之后会作何选择。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乐望舒沾到床榻,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待她熟睡后片刻,屋内忽地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应该在紫宸殿养病的小皇帝。 他担心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海中浮现着那苍白的脸,以及摇摇欲醉的身姿,虽傅遥说了她是装的,他是信的。 可总归是放心不下的,想着来瞧瞧她,这没良心的,倒是睡得安稳。 墨星澜唇角轻扬,盯着那张露在被褥外的小脸,面色红润,确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小骗子。”他低声呢喃。 在瞧见她下马车那模样之时,可真是好一阵担心,又碍于种种,没有表现出任何来。 来之前,他想着看看她便好。 可眼下,就这么看着她的睡颜,好似已经不能满足。 他向前了两步不,坐在床沿边,手伸出去,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他想要摸一摸那张眷念已久的面庞,又担心会吵醒她。 她若是醒来,看到自己在,怕是今夜又难以睡得安稳了。 就这般坐着,看着她,直至半夜才离了去。 翌日,乐望舒醒来,往自己的床榻边看了看,又伸手过去摸了摸。 这举动,看得伺候在一旁的紫玉是一头雾水:“娘娘,那处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主子这一大早的便眉头紧锁,难道是新地方睡得不舒适? “没。”乐望舒摇了摇头。 夜里紫玉和紫风都是轮流守在外间的,若是有人来,她们应该不会不知道。 两人都没有吭声,想来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可是为何,睡梦中,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还怪瘆人的,直至现在都还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娘娘,今日外面风大,得穿得暖和些。”紫玉抱着一套衣裳走来,“这身如何?” 她知道主子不喜欢厚重的宫装,宴会是在晚上,这会儿先穿别的,到时再换上便是。 乐望舒淡淡地瞧了瞧,点了头。 用过早膳,闲来无事,她便向着湖心亭而去了。 紫玉抱着一件薄披风跟在后面,身后还有宫女端着些果子点心之类的。 这望舒楼每一处,都似乎建在她的心坎上,让她喜欢得很。 曾在家中之时,便想着日后一定要寻一处有水,有莲花,还有亭台楼阁和海棠的地方居住。 没想到,昔日的夙愿,在这皇家园林实现了。 她想,这是巧合吧。 “诶,听说了没,皇上这一大早的,自己的身子都还没好,便去看望了贵妃。” “真的假的?” “是我亲眼所见的,据说还带了不少的补品和赏赐去了。” “瞧着贵妃也不像病得是很严重的样子,咱们娘娘还很不好呢,皇上怎不来瞧瞧?不是听说皇后娘娘很得皇上的宠爱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倒也是,听闻一路过来,娘娘生病了都忍着,偏生贵妃娇贵,不停地让太医去瞧,看来,那位才是真的得宠。” “……” 乐望舒忽地顿住脚,看向了似没有发现有人来,还继续闲聊的两名宫女。 “娘娘,这些下头的人,甚是没规矩,您别往心里去。”紫玉冷眼瞧了一眼那两宫女。 乐望舒笑了笑:“将她们带过来。” 说完,便大步向前而去。 紫风领命,冷着脸朝着那宫女去了。 乐望舒在亭中坐下来,凉风吹来,紫玉为其系上了披风,生怕冷着了。 天气凉爽,她虽是不冷,然多了披风也不见得热,也就由着这丫头了。 刚坐下没多久,方才议论的两名宫女便被带到了跟前。 她们颤颤巍巍地跪地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乐望舒单手支颐着头,另一只手搁在桌上,轻轻敲着,模样慵懒,姿态闲散,一双艳丽的狐狸眼微微眯着,唇角微微上扬,就这么注视着跪地的两人。 她没有出声,亦也没有示意让她们起身。 这样的无声之下,给了两人很大的压迫感。 本就因说闲话被逮住而慌张的她们,这下子是更加不知所措了。 “皇后饶命,奴婢妄议主子,实在该死,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一个又一个的头磕下去,很快额头便红了。 乐望舒只看着,并没有出声阻止。 另外的一个见此,也忙磕起了头来。 “皇后娘娘饶命……” 几个字,成了此时此景唯一的话音。 就这般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第94章 晚宴 乐望舒敲击桌面的动作忽地重了些许,面上的神色依然不变。 紫玉上前将她手边凉了的茶水撤下,换了一杯热的。 乐望舒端起,喝了两口,而后将杯盏放下。 “叫什么名字?”她看向两人,悠悠出声问。 “奴婢白云。” “奴婢晴空。” “晴空……白云……” 乐望舒轻声默念了两人的名字,而后道:“倒是好名字。” 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没再说些什么了。 不止跪在地上的两人不明所以,就连乐望舒身边跟着的人也都不太明白这是何意。 “紫风,我之前的刺绣,你去寝屋拿来给我。”话语落下,她看向隐隐有些发抖的宫女两人,“你们也下去吧。” 没有给与任何的处罚,除了紫玉紫风之外,其他人皆是一脸懵。 这行为太过于反常,地上的两名宫女,不但没有任何安心,反而更加的害怕了。 “皇后娘娘宽宏大量,饶了你们的罪过,还不赶紧谢恩!?”紫玉冷凌着脸,居高临下地睨着两人。 “奴婢叩谢皇后娘娘。” 不管心中如何忐忑,她们仍还是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然就因没有任何的责怪,她们的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显得有些草木皆兵,稍稍有些动静,便能让她们受惊。 乐望舒双手搁在桌上,拖着下颚,眼睛盯着平静的湖面。 无风之时,无波无澜,微风能使之荡漾起丝丝的波纹来,大风能使之翻涌。 她思绪飘远,昨夜见过母亲之后,她便细细想了想。 做下那等决定,无疑是下了一场盛大的赌注,日后会如何,尚且未知。 但她觉得,无疑会是两种结果。 要么依然如前世那般,要么改写命运。 “娘娘,您要的东西。”紫风将刺绣以及所需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小篮子里,放到了桌上。 乐望舒收回眼神,伸手将东西拿了过来。 她观赏着自己所绣的东西,花不像花,叶不像叶,竹又不似竹,俗称四不像。 看着看着,自己便笑了。 “娘娘在笑什么?”紫玉好奇地问。 乐望舒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拿起针继续绣了起来。 做了片刻,起身活动了一下,看到湖中有小鱼游动,乐望舒眸光微闪,拿过桌上的糕点,将其捏碎,投入了湖中。 当即便有鱼儿争先抢着,一直喂了一整块,才停了手。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乐望舒站起身,忽地刮起一阵大风来,墨发迎风飞舞,衣裙随风飘动。 她站在亭台的最外端,浅浅一笑,端庄优雅,艳丽的狐狸眼中有了一笔她人看不懂的浓墨。 此刻的她,迎着风,阳光洒落其身,似泛着点点金光,美丽而梦幻。 没有人懂她今日所为因何,亦也没有人问上一句。 用过午膳之后,乐望舒又睡了一觉。 醒来时,是紫风伺候在一旁,她稍有些意外:“紫玉呢?” “在为娘娘准备今日晚宴所需的装扮。”紫风道。 闻言,乐望舒失笑:“跟平日差不多便好,无需太看中。” 紫风:“她说,今日是娘娘头一次在大臣面前露脸,可不能被其他人给比了下去。” 乐望舒淡笑不言。 “如娘娘所料,那两名宫女,午时之后便一前一后溜出了望舒楼,晴空去了长乐宫,白云则去了安阳宫。奴婢已经将晴空扣下了,她并未接触到长乐宫的人,现关在一处隐秘的小屋里,待娘娘处置。”紫风道,“奴婢还发现有人暗中跟着晴空,已经查实,是安阳宫的人,已经将人打晕关了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这程妃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乐望舒唇角微弯,勾了勾手。 紫风凑了过去。 乐望舒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声音很轻。 “是。”紫风应下。 乐望舒微眯着眼:这水既然浑了,那便让它再浑浊一些。 “娘娘醒了?”紫玉抱着衣裳进来时,两人已经说完了话,“娘娘今夜穿这件如何?” 乐望舒一瞧她所拿的衣裳就头疼不已,捏了捏眉心:“这件太厚重了,穿一身轻松些的吧,这不是在皇宫,无需太过于正式。” “这可不成。”紫玉不赞同道,“奴婢打探过了,为了能在今夜的宴会上展露头角,不止跟来的宫妃们使出浑身解数,就连大臣们家中待嫁的姑娘们,也都想着能惊艳一番。娘娘您是皇后,可不能让她们出尽了风头。” “有何好比的?”乐望舒不在意地道,“就算皇上再新纳些女子入后宫,她们也只能是妃子,本宫是皇后,何须自掉身价,与人这般去比较?” 紫玉恍然觉悟,突然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于短浅。 “娘娘说得对。” 如紫玉所言,今夜的宴会,当真是百花齐放。 乐望舒与太后和皇上一同踏进大殿时随意看了几眼,姑娘们一个个都打扮得甚是好看,有清丽脱俗的,有妖艳的,有优雅的,有成熟妩媚的…… 各式各样,什么样的都有。 宫妃们也一个个的,都各具特色,就连贵妃也不例外,瞧着是精心装扮过的。 一番比较下来,倒是她这个皇后,显得最为平淡,尤其是还苍白着一张脸,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c0m 然乐望舒自我认知的平淡,在大家的眼中却不尽然。 那一双仿若会说话的狐狸眼,艳丽中又带着了几许的纯澈,本该是矛盾的,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却好似刚刚好。 此刻的她着一身得体的宫装,妆容简单,并不浓厚,面色惨白,增添了些许的羸弱之感,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落座于下方的,有不少是年轻的公子,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皇后,似乎对她入宫便独得专宠释然了。 这样的一位妙人,若是换成他们,也能让她得专宠。 待三人站到上座的地方,所有人起身行礼:“皇上圣安,皇后金安,太后万福。” 声音洪亮,响彻大殿。 “众爱卿请起。”墨星澜需抬了一下手,便各自坐了下来。 皇帝和太后并排坐在上座,而皇后则在皇上下首,贵妃坐在太后下首,两人相对而座。 其他几位妃子分别坐于两侧,往下便是大臣以及其家眷。 这位置的排序,一向便是按照地位的高低来。 第95章 真的很敢 纷纷落座之后,按照惯例,太后优先出声,说着一些客套的话语。 墨星澜下意识的看向了乐望舒,见她的眼神看向别处,也顺着看了过去,了然地收回了目光。 乐望舒看的不是别人,正是梁家的方向。 如她所料,并没有看到梁宣的身影。 瞅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上方太后仍还在讲着话,然乐望舒压根没心思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尝了小口,发现寡淡无味。 狐疑的目光,看向了身后的紫玉。 紫玉凑过去,小声问:“娘娘,怎么了?” “这是酒?”乐望舒问。 紫玉悄然去问了一番一旁伺候的宫女,之后,回到了乐望舒的身边,低声道:“皇上念及您生病,让人将您的酒换成了水。” “……” 乐望舒无语地挥了挥手。 紫玉退到了后面。 太后皇帝一人说了几句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与之前的没什么不同,互相客套寒暄,喝喝酒,吃吃东西,赏赏歌舞。 待了一会儿,乐望舒便觉兴致缺缺,但又碍于身份,得端坐着,可真是受罪得很。 墨星澜看着某人似浑身不自在,心情颇好的扬了扬唇。 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歌舞升腾,谈天说地,闹热非凡,然这一殿的人,一张张的笑颜之下,不知又有多少心思隐藏着。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乐望舒端起酒杯,佯装不经意看向了斜对面,正巧对上了一双坚定的眼眸。 她弯了弯唇,收回目光,站起了身,领着紫玉从一侧离开了大殿。 这宴会并没有不准人离开的规定,在她离开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暗中进进出出,毕竟吃吃喝喝了,总会免不了需要方便,加之不少人都瞧见了皇后喝了不少的‘酒’。 她的离开,并没有让人起疑。 出了大殿,便向着旁边的假山而去。 到之时,紫风已经等候在了那处,见到走来的主子,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就见余灵珊走进了假山后。 乐望舒示意紫风暗中留在此,以防有什么变故,她则绕了一圈,回了大殿。 这座假山是紫宸殿的议事大殿到寝殿或者皇帝书房的必经之路,只要时机把握得好…… 瞧见她回到了位置上,墨星澜闪了闪眸光,继续喝着酒。 “哀家乏了,就先行去歇着了,诸位爱卿继续。”太后精神很不好,能坐这么久,已是极力忍耐了。 她离开后,没过多久,墨星澜也起身了。 他星眸看向朝臣们,淡淡地道:“朕还有事要处理,诸位爱卿可继续,梁国公,丞相,大学士,朕有些事想要请教几位。”qi su wang。COM 被叫到的三人起身,模样恭敬地行礼。 看到被小皇帝带走的几人,乐望舒眨了眨眼,眸光闪烁,也紧随着跟了上去。 上头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自然也便散了。 大殿的周边都有禁军把守着,纵是对其他地方有好奇之心,也没人敢硬闯。 “皇上。”乐望舒追上前方的身影。 一行人停下了脚,转身看着她。 乐望舒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臣妾许久不见父亲了,甚是想念,想与他说几句话,不知皇上可否准允?” “朕还当是什么大事。”墨星澜笑着道,“皇后可愿与朕一同去书房?如此也便可多与丞相相处些时间。” “……” 乐望舒本是想提点父亲两句,不料小皇帝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若是能正大光明的跟着,自是最好的。 “皇上要与诸位大臣商议正事,臣妾一介女流,怕是不妥。” “无碍。”墨星澜看向几位,“各位意下如何?”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若是要与臣等商议大事,皇后跟着实为不妥。”大学士余固直言道。 “依臣之见,皇后跟着也无妨。”梁国公梁建章道。 “丞相呢?”墨星澜问。 乐绍远浅浅行了一礼:“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皇后乃是臣的女儿,臣当避嫌才是。” 墨星澜唇角溢出一丝浅笑,控制住自己想要去拉住皇后手的冲动,道:“朕今日见几位,也不是什么朝堂大事,只是有些事,确需要解决一下,皇后跟着倒也无妨。” 此话一出,这一趟之行,是为了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帝后走在前方,三人跟在后方,一路上安静非常。 在游廊的尽头,要转弯之时,忽地听到了一声怒吼。 “余灵珊,我告诉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声音,让跟在后面的梁国公和大学士脸色都沉了下去。 乐望舒转头过去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梁三公子,还请自重。”哪怕是面对着眼前这样的人,余灵珊仍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礼数,她的声音隐含着怒意。 “自重?你堂堂大学士府的姑娘,在这个地方与人私会,你跟我谈自重?”梁宣上前一步,眼神带着一股子的阴狠劲。 “呵呵……”余灵珊冷笑,“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所以那封威胁我的信,是你写的?” 梁宣抬手捏住了余灵珊的下颚,让她面对自己:“我记得我早就与你说过,你日后是要嫁进我梁府的,让你听话些,现在看来,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乖啊……” “我也曾说过,就算你要将那些莫须有的事传出去,毁我声名,我就算是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你!”余灵珊神色嘲讽地看着他,“梁公子不是伤重起不了身么,我瞧你倒是好得很。” “就乐禹那个软脚虾,那两拳怎么可能会伤着本公子?” “哦……?原来你没受伤?那梁国公一直以此事来弹劾丞相,岂不是就是欺君了?” “小皇帝软弱无能,他又能耐我何?” 此话一出,不远处听着的几人当即变了脸色。 墨星澜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向梁国公,微微笑着,没有任何的言语。 “皇上息怒,宣儿口无遮拦,乃是老臣教导无方。”梁建章模样战战兢兢,转头大喊了一声,“梁宣!” 这一声喊,也打断了假山后的争执。 “皇上,臣妾觉得,您英武不凡,一点都不软弱。”乐望舒仰着头,狐狸眼眨巴着,模样天真可人。 敢说小皇帝软弱,梁宣你真的很敢,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96章 坐山观虎斗 她得提醒着,让小皇帝记在心里,且要记得深刻些。 这番乖巧可人的模样,惹得墨星澜一笑:“嗯,朕听皇后的。” 乐望舒微微笑着,回视过去。 少年少女看着彼此,一个美,一个俊,他们眼神纠缠,各怀心思。 这一幕,看在众人的眼里,便成了深情对视,惹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如果乐望舒能够听到宫人们的心声,估计得吐血。 不过眼下,她距离吐血也不远了。 她竟然从小皇帝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温柔的东西,当即便觉得是自己的脑子抽了,小皇帝惯会装,指不定就是故意做给父亲看的。 梁宣与余灵珊被带到了几人的跟前,乐望舒审视着这位让她印象深刻的梁公子。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只是那眼底的浓郁乌青,一看便是沉浸于女色所致。 书房里。 帝后并排坐在上座,三位大臣站着,地上还跪了两位,伺候的下人就只留下了赵全,其余的都退了下去。 “听闻梁家三公子,重伤未愈,尚不能下床,朕怎么瞧着,梁三郎好得很呢?”墨星澜一副好奇之色看向低着头站在一侧梁国公,“梁国公,这实际情况与你昔日里弹劾丞相的,倒是有所不同,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皇上恕罪。”梁建章跪了下来,狠狠剜了梁宣一眼,而后才道,“老臣并非欺瞒皇上,而是老臣也被蒙在了谷里,三房屡次在老臣这里哭惨,让老臣为梁宣做主,老臣也是一时关心则乱,糊涂的,就这般上了奏折。” “你一句糊涂,便是险些让朕冤枉了丞相,治罪于丞相,好一个糊涂!”墨星澜一手掀翻了手边的杯盏,“既然梁国公糊涂,那便是这梁三公子有意隐瞒了?!” 杯盏落地的一瞬间,乐望舒被惊了一下。 她没想到,小皇帝会发这么大的火。 梁宣自进来之后,便一言不发,既不求饶,也不认错。 此刻听到这番话,他抬起了头来,平静地道:“并未有任何人隐瞒,是伤已经好了。” “好得可真是快!”墨星澜冷哼,他骤然话锋一转,“你们方才是在假山后,说什么?” “还能是什么,私会啊。”梁宣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女子。 余固被气得不轻,脸色阴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皇上,臣女并未与梁三公子私会。”余灵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昨夜臣女收到一封威胁信,臣女寻思着,在紫宸殿应当不会有什么事,便在宴会中途前去,想要看看这信究竟是何人所写,不成想,见到的,会是本该不能下地的梁三公子。他出言污秽,不止对臣女不尊重,多番威胁臣女,还对皇上也出言不逊,请皇上为臣女做主。” 赵全上前将信拿到了墨星澜跟前,墨星澜拆开了信,看了两眼,而后问梁宣:“这可是你所写?” “没写过。”梁宣一脸傲气。 “既然不是你,那为何去的会是你?”墨星澜问。 “有人跟我说,余三姑娘在那里与人私会,我自是要去看看这私会的究竟是何人。” “那你看到什么人了?” “什么都没有看到。” 墨星澜冷笑一声,将信给赵全:“送去鉴定,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梁三公子的字迹。” 他微眯着眼,盯着梁宣:“你说有人跟你说,余三姑娘与人私会,那这跟你说的人,是何人?” “那人被我打晕了,正关在我房中。” “去看看。” 等待当中,书房内静了下来。 禁军的办事速度很快,两刻钟便返了回来。 带回来一名穿着夜行衣的女子,还昏迷着。 “就是她!”梁宣一口咬定。 “还不赶紧将人弄醒?”赵全尖着嗓子道。 乐望舒端着茶盏,眨巴着眼,瞧着这一幕幕,继续当着透明人。 当即便有禁军上前,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声音,干净清脆且洪亮。 乐望舒怔住了。 她以为的弄醒方式,会是泼点水什么的,没想到如此的简单粗暴。 “咳咳……” 女子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瞧见一张张严肃的脸,迷茫着。 “叫什么名字?”赵全问。 “奴婢秋词。” 这是下意识地回答。 “哪个宫的?” “安阳宫。” 秋词浑浑噩噩的,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她不是替娘娘去打探消息的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有皇上,皇后,还有大臣…… “程妃让你去告诉梁三公子有关余三姑娘的事情?”墨星澜冷着脸问。 “什么……?”秋词一脸懵,“什么梁三公子,什么余三姑娘,奴婢不知道。” 她不是跟踪的自望舒楼前往长乐宫的那个名叫晴空的宫女么? 怎么还扯上了什么公子和姑娘的? “哦?”墨星澜淡淡地看着她,“你没有去找梁三公子?” “奴婢没有!”秋词忙否认。 墨星澜转头看向了梁宣。 “你这贱婢,明明是你来同本公子说,本公子被关在家中这些日子,余灵珊就快要与乐禹成亲了,今夜在假山后私会!现在事情败露,你倒是撇得干净!” “???” 秋词皱着眉头,对眼前的情况不明不白的,脑子里一团乱:“这位公子还请慎言,奴婢从未见过你,更是未与你说过此等话,你这般污蔑奴婢,究竟是何目的?” 被这么反问,梁宣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你——” “闭嘴!”梁国公忽地出声,“皇上,此事瞧着复杂,依老臣之见,需好好查一番才是。” “梁国公想要如何查?”墨星澜反问。 梁建章本是想着,小皇帝会附和着他的话,这样便可推出一个己方的人来查,最终的结果,总归是于他们有益的,没想到会猜错了小皇帝的心思。 这问题一抛回来,皇帝的态度也有些琢磨不透,怕是此计行不通了。 “老臣并不擅长查案,全凭皇上做主。” “依朕看,此事事关大学士府上姑娘的名节,在事情尚未有定论前,不宜声张。”墨星澜淡漠的目光盯着几人,“余三姑娘说自己是被一封信引过去的,并提供了相关的证据,而过去的人是梁家三郎。梁家三郎又称,他是因为有宫女的传话,才会一怒之下前往。” 第97章 可愿意 “他对这宫女也不全然信任,便将这其打晕关在屋中。然宫女醒来后,又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并不认识梁家三郎,朕说的可对?” 话语落下,一抹纯澈的微笑出现在脸上。 那表情,与幼时回答上了夫子的提问,等待夸奖之时如出一辙。 乐望舒在一旁暗暗摇头,心中感慨,小皇帝太会装,她不是对手,也情有可原。 几位大臣齐齐点头,按照当下的情况,捋顺了,确实是这般。 “其实此事,并不复杂,是梁国公想复杂了而已。”墨星澜笑容微敛,视线定格在了宫女的身上,“你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梁家宅院里?” 听了皇上的这番话,秋词才明白了些许,但她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当即便有些慌了:“皇上,奴婢当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梁家,奴婢被人打晕了,醒了就在这里,奴婢是真的没有去见过梁家,望皇上明鉴!” “大胆!”赵全得了小皇帝的眼神示意,厉声呵斥,“禁军将你从梁家带过来,你还口口声声称未曾去过,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 秋词语塞,心中有苦难言,一时情绪起伏过大,就这般晕了过去。 “……” 墨星澜没有理会她,转头看向梁宣:“你既是身子无碍,为何要对外宣称被乐禹打得下不了床?” “……” 这些事又不是他传出去的,好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吧? 自那日之后,便一直被关在家中,他怎么知道外面是怎么传的? 然他也不傻,明白当下的情况,不能说实话,一旦说了,那祖父的欺君之罪便是坐实了。 小皇帝软弱无能是没错,但欺君,可是冒犯天家,在此事上,怕是不少大臣都会指责祖父。 他梁宣虽是混账,喜欢小美人儿,然也并不想做害了家族之人。 “皇上,我并未对外宣称,自从被打以后,便一直在家中养伤,外面怎么传的,确实是一概不知。” “那你的意思是说,此事与你无关了?”墨星澜面色忽地变得阴沉,“梁国公说,他是被三房所蛊惑,才会一直在朝堂上弹劾丞相,梁三郎又说,此事你尚不知情,那也就是说,行此事之人,是你们三房的其他人。来人——” 他忽地喊了一声:“将梁家三房的所有人都带过来,伺候的丫鬟仆从也不可放过。” “皇上,如此会不会有些不妥?”乐望舒忽地出声,很是小声,然此地空间本就不大,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这梁家三房虽是无甚用处,但好歹也是在朝堂为官的,若是证据不明,便这么大张旗鼓的让禁军去拿人,传出去,对皇上的名声不好。” 听到这话,梁家祖孙俩甚是意外。 皇后这是在帮他们说话??? 很快,便发现是他们天真了。 瞧着那灵动的眼睛转悠着,墨星澜就知这丫头在打着什么主意,颇为配合,同样小声问:“皇后觉得,应该如何做才好?” “臣妾听闻,禁军中不乏有高手存在,让他们悄无声息的将人给带过来想来不是难事。” “皇后所言,言之有理。”墨星澜伸手将赵全招过来,吩咐了几句。 “……”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其他人是大开眼界,震惊不已。 还能这样的? 当着当事人的面,大声密谋? 是他们听觉太好,还是这帝后太蠢? 在场的几人,只有乐绍远若有所思地瞧了瞧自己的女儿。 夫人昨日跟他说的那些,他是不大信的,可眼下…… “皇上,说来说去,这件事就是一个误会,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梁建章神色复杂地看向小皇帝,“此事,明日议事之时,臣当众做出解释,还乐家公子一个清白,也为前段时日给乐丞相造成的困扰道歉,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梁国公的意思,这件事就这般了了?”乐绍远淡淡问询。 “丞相想要如何,可提出要求,我若是能办到,当尽力而为。”梁建章浅笑着,反问了一句。 “要求,倒还真是有一个……”乐绍远瞧了眼跪在地上,仍是一脸傲气的梁宣。 “皇上,既然梁国公如此有诚意,而父亲也有意如此,为了朝堂安稳,此事便如梁国公所言的这般吧。”乐望舒微微一笑,“现下还有一件事,便是梁家三公子与余三姑娘之间的。两人相见,虽是知晓的人不多,然关系着姑娘的名节,还是需谨慎处理的好。” “禀皇上,臣女并未想过此事会闹得这般大,还惊扰了皇上和皇后,若非是臣女的好奇之心驱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来,这都是臣女的错。”余灵珊说着,便哽咽了起来,“臣女一介女流之辈,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但臣女绝不会因着这般威胁就屈服!” “我朝自古以来,儿女婚嫁都讲求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朕以为,婚嫁一事,关乎一生,还需问问自己的意愿。”墨星澜说着,瞧了瞧几位大臣,“若是不愿,也不应强求才是,各位觉得呢?” “臣妾觉着,皇上所言,甚是有理。”乐望舒应和道,“两情相悦,能成一段佳话,可若是一厢情愿,怕是只能成一对怨偶。臣妾听闻过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真正爱自己孩子的,想来也不会不顾孩子的意愿。” 说者看似无心,然却是意有所指。 余固的脸色,当即便沉下了几分。 “是是……”梁建章迎合道,“皇上皇后说得甚是有理。” “梁国公教导孩子,确实差了些礼数。”墨星澜道,“这梁三郎,青天白日对大臣之女做出这等轻薄之举,毁人名节之事,实属可恶。来日,朕便让人去教教他君子该有的礼仪。” “臣谢皇上。”梁建章拍了一下梁宣的肩膀,小声呵斥道,“还不赶紧谢恩!?” “谢皇上。”梁宣不情不愿地道。 墨星澜转头看向余灵珊:“今日之事,撞见人的不多,然也有那么一些,若是传扬出去,于余三姑娘而言,不见得是件好事。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嫁给梁家公子,朕且问你,你可愿意?” 第98章 解决 小皇帝这一出,可是让在场的人都懵了,包括乐望舒在内。 梁宣脸上有着明显的意外之色,眸底还闪耀着一丝丝的激动。 而梁建章到底是混迹朝堂多年的人,除了惊讶之外,还有着些许的担忧,他总感觉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乐望舒脑子里快速运转着,她算到了所有,唯独算漏了小皇帝这个变数。 若是闹了这么一出,最后得了个相反的结果…… “皇上——” “大学士,朕现在问的是余三姑娘。”墨星澜并不给其说话的机会,“余三姑娘,你的答案呢?” “回皇上,臣女不愿!” 余灵珊抬起头,直视皇帝的打量,目光坚定。 一句不愿,铿锵有力,激起层层回音。 “朕本想成就一番美事,倒是不成想,这份希翼落了空。”墨星澜似无奈地笑了笑。 他并未坚持,就好似方才的话仅是随口一问。 “皇上,笔迹鉴定有结果了。”赵全忽然上前,小声道。 “哦?”墨星澜道,“快传。” 来人正是刑部尚书骆都,在得到命令之后,便召集了笔迹鉴定的行家,以及前往了梁家取走了一些梁宣的书信。 “皇上圣安。”骆都先是行了礼,才对同在的几位大臣点头打招呼,而后才拿出了那封信来,“臣以对所用纸张的检验,以及笔迹的对照分析等方式得出,这封信,确实与在梁宣书房所带走的那些书信笔迹完全一致。” 简而言之,信正是出自梁宣之手。 “你胡说!”梁宣当即跳了起来。 禁军立即上前将他压住。 梁宣挣扎了两下,满脸愤恨,额前青筋暴起。 他大吼:“我没有写过这信,这是栽赃!” “臣仅是就事论事,若是梁公子对臣的检验有疑,可让行家前来,当众验。”骆都面不改色道。 “骆尚书向来铁面无私,自是他说的,那便应当错不了。”梁建章沉着脸色,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孙子,而后对大学士抬手作揖,“我教导无方,冒犯了贵府姑娘,回去定当严加管教,携厚礼上门致歉。” 余固冷哼一声:“致歉就免了,日后别再来骚扰我家姑娘,便是有劳梁国公了。” 梁建章赔着笑,转向了小皇帝:“皇上,此事乃是孙儿不懂事所闹出来的,扰了皇上的清幽,罪该万死,还请皇上看在老臣忠心一片的份上,准许老臣将人带回家去管教。” “朕的清幽倒是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姑娘家的名声。”墨星澜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本朕想着,若是能成一段姻缘,此事也算是有个好的结果,然余姑娘不愿,朕也不好逼迫。朕今日便当着众爱卿的面,给余家姑娘一道特令,日后若是有了心仪的男子,且双方皆有意,朕便亲自为你赐婚,如何?” “有了朕的亲自赐婚,就算是不好的声名传了出去,也没人敢怠慢于你,算是弥补了你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与非议。” “臣女多谢皇上隆恩。”余灵珊眼含泪花,一个重重的头磕了下去。 “起来吧。”墨星澜转头看向了一直未吭声的丞相,“说起委屈来,丞相和乐大公子近些日子,也是多有委屈,朕寻思着,给丞相府一道特赦令,此事就这么平息下去,日后都莫要再提,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臣领旨谢恩。” 乐绍远与余固双双跪下接旨。 “至于造成此事的源头,梁三公子,便由梁国公带回去,好生管教,朕也会派人从旁协助。希望梁国公能好好教导令孙,若是不会教,那便交给会教的人去教。” 墨星澜此话可谓是有着些许的威胁在里面了。 “臣领旨谢恩。” 梁国公脸色黑沉地接下了旨意。 “行了,此事闹了这么久,也终究是妥善解决了,诸位都退下吧。”墨星澜扬了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乐望舒见事情解决了,也没有打算多留。 “皇后还未逛逛朕的这宫殿吧?”墨星澜忽地出声。 “皇上的宫殿,哪能是臣妾随便逛的?”乐望舒浅浅笑着。 瞧着那一如既往的虚假笑容,墨星澜眸底划过一丝暗沉。 “朕乏了,陪朕去偏殿歇息片刻如何?” “……好。” 看到他那面上的倦容,乐望舒鬼使神差的,将到嘴边的拒绝之言收了回去,吐出了一个‘好’字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 偏殿的门虚开着,墨星澜推开进去。 乐望舒沉默地跟在身后。 “不知皇上找臣,还有何事?” 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乐望舒惊讶了一下,瞧了眼前方的高大身影,她往前了一步,开心地唤:“爹。” “皇后娘娘。”乐绍远恭敬行礼。 “爹,不必如此多礼。”乐望舒扶起他来。 “皇后与岳父好好聊聊,朕到旁边歇会儿。”墨星澜淡笑着道。 话语落下,没有多留,果断地离开了偏殿。 “爹坐下说话。”乐望舒亲自为他倒了茶,“娘有没有跟您说些什么?” 闻言,乐绍远的表情稍显凝重,还有着少许的无奈:“说了,爹也明白你的意思。” “爹爹不会反对的,对吗?” 乐望舒眨巴着眼,一副天真的模样望着父亲。 乐绍远最看不得的,便是她这模样,以及她受委屈:“不反对,只是有些不忍。咱们舒儿,本该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无需卷入这些争执纷争当中的。皇上答应了我,无论何时,都可保你无虞。” “可是爹,我身在这个位置上,若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靠着他人的庇护过活。有朝一日,这份庇护若没了,女儿又当如何,爹可曾想过?”乐望舒每当想到前世的种种,便有万千的悔恨,“这世间,谁都有靠不住的时候,所以女儿需要了解情势,才可更好的保住自己,也能让你们少些担忧。” “舒儿长大了,懂事了,爹甚是欣慰。”乐绍远摸了摸她的头,“在爹的记忆里,你仍还是那个疼了会哭会闹的小姑娘,你说的对,是爹爹以前想得太美好了,总觉得有爹在,定能让你安稳一世。所以,为了保住你的纯真,很多事都不曾与你讲过,更是未曾想过要让你参与进来。” 第99章 打不得骂不得 “爹爹可不能小瞧了女儿,女儿日后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大忙。”见到亲近的人,乐望舒小女儿心性显露无疑,总喜欢撒撒娇。 “是是是,咱们的舒儿啊,最是厉害了。”乐绍远笑着道。 因着时辰已晚,乐望舒并没有留父亲太久,说了会儿话,便让人送他回去了。 父亲前脚被送走,小皇帝后脚便走了进来。 乐望舒方才与父亲说话,并没有刻意瞒着什么,既然父亲眼下是小皇帝的人,那自己与父亲所说的那些,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小皇帝若是要听,听去便是。 “皇上,时辰不早了,臣妾该回去了。”她神色淡然地道。 墨星澜盯着她,不发一言。 乐望舒眉头紧锁,心底升起一抹不愉来。 这是什么意思? 不让她走? “皇上——” “皇后不觉得,有些事,你该与朕说说吗?”墨星澜忽地道。 眼眸中,星辰不再,黑沉一片,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乐望舒心里‘咯噔’一下,有着不太好的预感,强装镇定问:“皇上这话是何意?” “皇后心里不是该很清楚么?”墨星澜缓步上前。 每一步都似踩在了乐望舒的心坎上,沉重,压迫,让她有些踹不过气来。 小皇帝生气了。 这是她的第一认知。 乐望舒下意识地往后退,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皇上有什么话,直言便是,无需这般吓臣妾。” “我何时吓过你?”墨星澜将她逼得无处可退,阴沉的目光,紧锁着那张艳丽的面庞,“今夜之事,是皇后的杰作,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也很温柔。 骨节分明的手,轻抚向少女白皙的面庞。 若是非那一张俊颜满是阴沉之色,任何人都会以为,这般亲昵的举止是他极尽的温柔。 然乐望舒此刻,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气包裹着,稳了稳慌乱的心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些,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目光:“此事乃臣妾一人所为,无关旁人,皇上若是要怪罪,降罪于臣妾一人便是。” 她没有否认,是知就算否认也是无用。 小皇帝既然说出了这话来,就绝非是空口白话的试探,他的手里必然有着证据。 “为何要如此行事?”墨星澜问。 “为何?”乐望舒轻笑,“皇上如此聪慧,怎会猜不到臣妾这么做的原因?” “朕想听你,亲口说。” “有差别吗?” “有。” 乐望舒望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就笑了:“皇上这是在试探臣妾?” “不是。”墨星澜否决得很是干净彻底。 “可在臣妾看来便是。”乐望舒的目光自他的身上移开,转向了别处,淡然沉稳地道,“梁国公一事,皇上一直以来都甚是头疼,你心里很清楚,他是太后的人,将此事无限放大,一是为了打压丞相,二则是为了想拉拢大学士。大学士此人,古板,固执,然若是真结了亲,他也算是半只脚站在了太后那方。臣妾今日行事,可是为皇上解除了此后顾之忧,怎么,皇上不开心么?” “皇后以为,朕应该开心?”墨星澜微眯起眼,盯着她。 “当然。”乐望舒回答得果断。 墨星澜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其下颚,使其转过头,面对着他,沉声道:“皇后记住了,朕的事,朕自有法子解决,不需要你用如此冒险的手段来助朕达成目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败了,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你以为,你做事当真是天衣无缝?若不是朕为你善了后,你以为你的计谋能如此的顺利?” “在这件事上,你赌的,不止是你的后位,还有余灵珊的名声,你大哥未来的幸福,一旦计划出现差错,失败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乐望舒沉默了片刻,眸光坦然又有些迷茫:“可是我赌赢了不是么?若是赌输了,什么样的后果,我兴许不知,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计划败露,也绝不牵扯到旁人。可若是赌赢了,那对大家而言,都是好事。”M.qi su wang。COM “所以,你其实最终赌的是你自己的命!”墨星澜捏住她下颚的手忽地用力了几分,黑沉的眸底酝酿着风暴,周身泛着戾气,“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你可以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不管不顾,想着,大不了就是赔上一条命而已……” 乐望舒毫不犹豫地道:“是!” 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活一世,于她而言,是恩典,亦也是赎罪。 若是她这一条命,能换得丞相府上下安稳,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乐望舒,你好样的。”墨星澜咬牙瞪着她,“朕告诉你,你的这条命,是朕的,若是想要丞相府上下安稳,你就给朕好好地活着,否则,朕不介意血洗!” 记忆中,这是小皇帝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他大都叫她皇后,偶尔也会唤望舒。 乐望舒怔住了,又好似有些明白了。 小皇帝应该不知道先帝密诏一事,所以他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可以牵制住丞相府。 于他而言,自己还有着利用价值。 “呵……”她苦涩的一笑,“皇上,是不是一直都不曾信过父亲的忠心,所以你不顾太后的反对,让我坐上了这个皇后的位置。一是为了安父亲的心,二也是为了牵制父亲,我只是你得权路上的一颗棋子,对吗?” 前世没有机会问出的话,在此刻,在这番情境下,她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不是。”墨星澜看着她,捏住她的手松开,用指腹替她擦泪水,“于朕而言,望舒从来都不是棋子,朕也从未怀疑过丞相的忠心。朕一直将你视作能与朕并肩拥有这天下之人,从未想过利用。” “皇上不必宽臣妾的心,臣妾能够摆稳自己的心态,找准位置。”乐望舒笑了笑,“臣妾别的不求,只求皇上能看在臣妾的这份乖巧,看在父亲的忠心上,在日后,莫要赶尽杀绝。不求高官厚禄,大富大贵,只求能一世安稳。” “如果这是你所愿,朕定会满足。” 眼前之人,脆弱得似瓷娃娃,打不得骂不得,拿她毫无办法。 墨星澜此刻只剩下无助,无奈。 第100章 挨打 夜深人静,庭院安宁。 “啪——” 响亮之声,清晰入耳,惊飞了院中树上歇着的雀鸟。 前院的堂屋里,余灵珊跪在中央,面上有着清晰的手指印,脸颊微微肿起,可见下手之人力道之重。 “你可知错!” 余固站在女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面色阴沉可怖,怒意外显。 “女儿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余灵珊声音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忍着没让其掉落。 “你——”余固被她这死不悔改的语气气极,抬起手。 “老爷!” 大学士夫人邹氏忽地出现在门口,表情严肃,看了眼女儿红了的脸,又看向夫君那抬高的手,冷声道:“不知珊儿犯了何错,惹得老爷发如此大的火?” “你好好问问,你教的乖女儿都干了些什么?!”余固咬着牙,犹疑了片刻,放下了手,大步到一旁,坐了下来。 邹氏蹲下身子,将女儿的脸抬起来,瞧着那清晰的手指印,当即便红了眼眶,她稳了稳情绪,站起身:“我曾记得,老爷曾教导子女们,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所以我想问问老爷,珊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惹得你下如此狠的手?” “女儿受人欺负,你不替她教训那登徒子不说,有人替她出了头,替她教训了那人,而因此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老爷就一直冷眼旁观着。”邹氏抬手指了指外面,“那乐家大公子,丞相,哪怕被梁国公那般逼迫,都不曾说出有关女儿的半个字来,这才是君子当有的风范!” “你一介妇人懂什么?”余固冷着一张脸,“如今的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联姻,将会局势大变。” “我是不懂朝堂,但我知道,有些事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邹氏道,“就算是我余家与乐家结为了姻亲,那也不过是一根导火线,将该发生的事,提前了而已。难道就因为此,为了你的面子,你的固执,你就要葬送女儿一生的幸福,你是想叫她出家为尼吗?” “我何时说过此话,你莫要信口雌黄。”余固被这套歪理说得有些无言以对,气呼呼地道,“女儿是你女儿,也是我的,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她好。如今时局紧张,那乐家不是门好亲事,我自会为她寻一家妥当人户,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哪需要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自己寻夫家,我余家的脸都给丢光了!” “你就只知道你的脸面,有没有想过女儿想要的是什么?”邹氏倒了一杯茶,坐过去,声音放柔了些,耐心劝说,“不能你觉得是为她好的,她就一定要受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将你所认为对的,强加给她,让她去接受。” “咱们为人父母的,自然都是希望孩子能好。可老爷您想想,若非是那乐家大公子那日出手相救,女儿此时恐已失了清白名声,哪还能容你在此挑三拣四的?她既是喜欢,何不成全了?” “不可能!”余固一拍桌子,一副与你等妇孺说不清楚的神色,冷哼一声出了堂屋。 邹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过去将女儿扶了起来:“珊儿别担心,娘会多劝劝你爹的。” “娘——” 余灵珊一把抱住母亲,呜咽出声来。 邹氏浅叹一息,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抚着。 与此同时,梁家宅院。 爷孙俩前脚回了院子,小皇帝所派的人,后脚便到了。 有人看着,梁建章纵是想要徇私也不成。 他命人看住三房的夫妇俩,将梁宣带到主院,沉声道:“目无尊卑礼法,口出狂言,行事不检,仗责五十。” “祖父,您不能这么做!”梁宣大喊,“您这不是要我的命么,我要见我爹娘!” “打——!” 梁建章背过身,狠下心来。 “祖父……您是想要打死孙儿么……!?” “……” 听着身后的板子声,和越来越低的嚎叫声,梁建章心疼着,可却不能喊停。 梁宣起初还能大喊大叫,到后面,连叫的力气都没了,直至最后晕了过去。 监督着打完五十板,墨星澜所派之人并未离去,而是住了下来。 梁宣被抬进了房间,事先等在一旁的太医忙为其处理了伤口。.c0m 打板子的人,心里还是有数的,伤势看着吓人,其实并未有很重的伤,养个几日便可下地。 没过多久,梁宣也清醒了过来。 梁建章凝视着他,未发一言。 一想到他的无情,梁宣便将头转向了别处。 “今日这顿板子,是为了让你长长教训。”梁建章冷声道。 “祖父好狠的心。”梁宣闷声道,“就算是要做给小皇帝的人看,也无需下如此重的手,您就不怕把孙儿给打废了……” 梁建章:“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错在了什么地方?” 梁宣不情不愿地道:“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不管大局。” “你最大的错,不是因为人,而是掉进了别人的圈套里,也丝毫没有察觉!”梁建章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道。 “圈套?”梁宣转过头,神色狐疑。 梁建章坐下来,自己顺了顺气,颇为无奈地解释给他听:“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引你出去的圈套。你以为,我为何要将你关在家中?本想着借这件事让丞相吃下闷亏,没想到最后,最亏的会是咱们。” 梁宣并不傻,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听这么一说,他也琢磨过来了几分。 “祖父的意思是,此事是乐家所为?” “倒是不太像是乐绍远的行事。”梁建章摇头道,“乐丞相这个人,向来惯会使用明谋,此等阴私伎俩,不符合一贯的行事。” “那会是谁?”梁宣蹙眉,猜测道,“余家还是那程妃?” “真是那宫女来放你出去的?”梁建章狐疑地问。 “是,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宫女。”梁宣十分笃定地道,“我担心她别有用心,便留了一个心眼,将她打晕了绑了起来,留在屋中。” “程妃……太傅……”梁建章沉思着。 太傅此人,一向中庸,也一直不曾偏向任何一方,保持着中立。 程妃为何会插手此事? 第101章 欲 难不成是因为女儿入了宫,成了小皇帝的妃嫔,便已暗中站到了小皇帝的那边? 太后之前还一直想着拉拢这位,现在看来…… 对于这个猜测,梁建章的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信的。 “你觉得,皇后如何?”他转而问。 梁宣回想着皇后的模样来,那就像是一朵娇艳动人的花,只能远远看着,而不能摘,勾得人心里痒痒的:“长得倒是挺好看的,若是早知丞相藏着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早将——” “闭嘴!”梁建章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头,神色严肃地警告,“在女人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多?” “……” 梁宣有些憋闷,努了努嘴:“就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做什么。” 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得有机会不是,那后宫有禁军,守卫森严,哪是那么容易进的? 梁建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 此次之事,甚为蹊跷,总感觉这位皇后,并非传言中的那般空有其表。 晚风呼啸,不知吹乱了谁的心思。 紫宸殿的偏殿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对璧人。 “天子一言九鼎,皇上应了,臣妾也便信了。”乐望舒神色淡淡,狐狸眼中倒映着少年的俊逸的面庞,“日后,臣妾定会配合皇上,扮演一个你所需要的皇后……” 少女声音娇软动听,软嫩可人的唇瓣一张一合,勾得他心神一荡,然从那张小嘴里说出的话,却如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顶,浇灭了心头升起的邪火。 这一刻,他自欺欺人地想着,是不是只要将其堵住,让她说不出话来,便可听不着那些他不爱听的话语。 如此想着,便直接做了。 唇上传来的冰凉触感,令乐望舒瞪大了眼,错愕着。 他们不是在谈交易条件么? 怎忽然……就吻她? 就……很突然。 而且,他不是讨厌她的么? 乐望舒只感觉自己的脑子乱哄哄的,冲上一股热浪,似要炸裂开来。 她暂停了思考,忘记了反应,直至有异物试图撬开她的贝齿,探进口中来,才恍然回神。.qi su wang。COM 奋力挣扎,徒劳无功,未能撼动半分,到最后气馁地放弃了,如一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身体本来的欲,却在少年的撩拨之下,升了起来,下意识的,玉手攀上了其肩。 怀中人儿的回应,让墨星澜一怔,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一直以来,那被自己禁锢在内心深处的情欲,在这一刻,全都跑了出来。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向着旁边的寝殿而去。 乐望舒懵懵懂懂的,魂还有些飘忽。 直至被压在了龙床上,有一双手解着自己的衣裳,才将她从怔之中拉了回来,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警惕地问:“皇上这是做什么?” “皇后方才不是说,会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墨星澜看着身下的她,眸底一片深沉,似一汪深潭。 “是没错,但……臣妾的意思,仅限于表面。” 乐望舒脸色微沉,眉头轻皱。 “呵……”墨星澜轻笑了声,手轻抚着少女洁白如玉的面颊,嗓音低沉,拖着腔调问,“皇后可知,一个合格的皇后是怎么样的?” 乐望舒沉默不应。 墨星澜忽地凑近其耳边,用气声道:“最合格的皇后,是要尽快诞下嫡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话间,冰凉的唇瓣似偶尔会划过耳廓,灼热的气息喷洒,一冷一热相交,使得乐望舒身子一阵颤栗。 墨星澜见好就收,退离了些许,带着明显欲望的一双星眸,紧盯着轻咬唇瓣的少女,慢悠悠地问:“皇后可是不愿,想反悔?” 乐望舒此刻的心情,太过于复杂,复杂到已经丧失了短暂的思考能力。 她模样怔怔,有些呆。 “若是不愿,朕倒也不强求,那方才所应之事……” “谁说不愿!” 一听那话有反悔之意,乐望舒不加思考的便出声将其打断。 不就是睡觉么? 她既进了这后宫,早晚会有这么一日,眼下此事作为交换条件,各取所需,已是最好的选择,就当被狗啃了一口便是。 “哦?” 墨星澜怀疑的目光,不加任何的掩饰。 太过于赤裸的眼神,乐望舒有一种被看光了的错觉,她心一横,手搭上了少年的肩,用力往自己的跟前带,主动将软唇送了上去。 墨星澜微眯着眼,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这般任由少女生涩又笨拙地亲吻着自己。 努力了半晌,不见少年丝毫的回应,乐望舒心里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苦涩。 他果然是讨厌她的。 虽然说着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但身体的真实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他对她,没兴趣! 察觉到了少女的后退之意,墨星澜怎会让到嘴边的肉飞走,他手扣住其后颈,覆了上去。 不似方才的试探与小心翼翼的温柔,此刻的他,极为霸道,不给半分逃离与喘息之机。 乐望舒有些晕乎,感觉身子越来越热,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想要逃离钳制。 少年有力的手臂如牢笼一般,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最后与之一起沉沦。 …… “皇上……皇上……” 厚厚的床帐外,传进轻唤。 墨星澜微微蹙了蹙眉,睁开了眼眸。 手上光滑的触感,将他被吵醒的不愉驱散。 怀中少女蜷缩成一团,像只小猫一般乖巧地靠在自己的怀里,昨夜的一幕幕回放在脑海中,他心情颇好地在少女的额前印下一吻,而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出,动作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 沉默无声地走到一旁静室洗漱。 伺候的宫人早有赵全的叮嘱,不敢发出半分声音。 穿戴整齐之后,到了外间,墨星澜才出了声:“准备一些补气血的早膳。” 紫宸殿内都是皇帝自己的人,自是知晓昨夜皇后歇在此的。 一听这吩咐,便知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的那两宫女在何处?”他问。 “在外面候着。”赵全道。 “叫进来。” 赵全一个眼神,当即便有宫女出去了。 紫玉紫风进来,冲皇帝行了一礼:“皇上圣安。” “你们俩守在殿内,皇后还在睡,别吵着了,朕一会儿回来与她一起用早膳。” 吩咐完,便带着赵全等人离开了。 第102章 疼 虽是不在皇宫,然每日的早朝议事,却是一如既往。 乐望舒醒来,只有一个感觉——疼。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就好似被马车碾过似的。 “紫玉。”她下意识地喊。 这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没了往日里的动人,她自己都觉得甚是难听,不敢相信那是她所发出的声音。 一直等候在外的紫玉,听到喊声,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掀开床帐,想瞧瞧是不是主子醒来了。 哪知,她看到的是主子穿着抹胸,身上全是斑斑红点,就那般皱着眉头坐在床榻上。 她愣了下,才收回了心神:“娘娘,奴婢伺候您起身?” “水。”乐望舒艰难地出声。 紫风沉默地给过去一杯温水。 乐望舒喝了几口之后,才觉得嗓子好了些许,她看了眼这屋子,淡淡地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末。”紫玉道,“皇上去大殿议事了,说一会儿回来与娘娘一起用早膳。” 乐望舒垂下眼睫:“伺候我起身吧。” 紫玉几度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将心中之言道出。 乐望舒忍着不适,洗漱好,坐在铜镜前,任紫玉给她梳妆。 脑子里,昨夜的一幕又一幕挥之不去,她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句:禽兽! 难怪在程妃那里歇着的那段时日,程妃整个人都萎靡了,精神不济,眼下时常有着乌青。 换做是谁都受不住这样的折腾,鬼才要跟他一起用膳。 收拾妥当,她道:“走吧。” “走?”紫玉不明白,“娘娘要去哪里?” “自是回自己的宫殿。”乐望舒咬牙道,“一会儿扶着我些。” 她要趁着小皇帝没回来,赶紧溜走。 然计划很美好,变化亦也是很快。 刚走了几步,还未出寝殿,小皇帝便回来了。 看到穿戴整齐的皇后,墨星澜颇有些意外,大步上前,将人给扶住:“怎么不睡会儿?” 紫玉紫风识趣地向后退去。 乐望舒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没有应声。 “皇后这是要迎接朕?”墨星澜问。 “……” 没有听到回答,他便当是如此了,微弯下腰,将人给拦腰抱起。 此举突然,乐望舒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墨星澜的脖子,动作太大,似是扯到了疼痛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疼?”墨星澜柔声问。 “……”乐望舒被这话问得有些无语,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以为呢?” “是朕不好。”墨星澜将人轻轻放到椅子上,紧跟着说了一句,“下次定当注意。” “……!!!???” 还下次? 想得倒是好! 乐望舒咬牙,暗中瞪了他一眼。 在两人过去这段时间里,桌上早就摆好了早膳。 墨星澜将一份粥放到她的跟前:“这是膳房特意为你熬的,尝尝看。” 看着桌上丰盛的膳食,总归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起,是以乐望舒并没有拒绝。 她拿起匙子,尝了下,还未下咽,便皱起了眉头。 一直注视着她的墨星澜,自然发现了这反应。 “不好吃?”他问。 乐望舒放下匙子,道:“臣妾的病已经好了很多,用不着药膳。” 因自幼身子不好,对药的味道极为敏感,她一尝便知,这粥当中,加了不少的珍惜药材。 “昨夜——” “闭嘴!” 乐望舒瞪大了眼,气鼓鼓地盯着他,眼神中警告之意十足。 墨星澜唇角上扬,伸手过去。 乐望舒条件反射的,就往后退。 “……”墨星澜怕她摔着了,声音微沉道,“别动。” 乐望舒心里是反抗的,然身体却是很乖,当真不动了,瞧着那只伸过来的手,似看到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她眼神微沉。 唇边冰凉的触感,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眼前,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上,有着一不明物,正是她方才不小心弄到唇边的。.qi su wang。COM 乐望舒眨了眨眼。 “不想吃就不吃了,想吃什么,让膳房去做。”墨星澜目光温柔,瞳孔中倒映着少女的身影。 “皇上不必如此麻烦,臣妾不饿。”乐望舒没什么胃口,除了感觉全身都痛之外,便是觉得累。 瞧着少女那疲惫的神色,墨星澜也知自己昨夜过火了些,起初还能克制。 可她就如罂粟一般,会让人上瘾,一旦沾上,便失了理智,无法停下。 他让人端上来一份清粥和一些小菜。 “多少吃些,然后去歇着。” 乐望舒看了两眼,没拒绝,随意吃了两口便不再动了。 见她不吃了,墨星澜也放下了筷子,将她抱起,走向了内室。 “……”被放到了床榻上,乐望舒皱起了眉头,“臣妾回望舒楼歇着便是,不打扰皇上了。” “乖一些。”墨星澜阻止了她下榻的动作,“给你上药。” “???”乐望舒望着他,眼里的疑惑甚为明显。 墨星澜拉下了床帐,手里拿着一个小瓶,靠过去。 见此,乐望舒眼神一凌,下意识地往后退,心里升起了紧张之感,看着少年,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你……你要做什么?” 情急之下,都不再叫皇上了。 这倒是让墨星澜觉得甚好,他不喜欢她总是喊皇上,那样显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太大。 他缓缓靠近,轻声问:“皇后觉得朕想要做什么?” “……” 瞧见了那眼底毫不掩饰的揶揄之色,乐望舒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了。 青天白日的,能做得了什么? 所以她这是被小皇帝给戏弄了? 努力压下心底的暴躁,平复了一下心神,她抬起头,直面对上了少年的眼:“臣妾身子不适,恐不能伺候皇上,还望皇上准许臣妾回去。” “你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走路。”墨星澜神色微敛下,“上了药,歇一歇,之后再回去。” “上什么药?”乐望舒狐疑地看向他手中的小瓶,而后似想到什么,脸颊一下子涨红。 不知羞! “这是傅遥所调配的药,对伤肿有奇效。”墨星澜笑着道,“过来,朕给你抹上。” 乐望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胸腔起伏着,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一丝理智压着她,面上保持着平静:“多谢皇上的好意,这点事就不劳烦皇上了,将药留下,臣妾自己来便好。” 第103章 伤 墨星澜意识到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面上的笑意放大:“朕只是打算着帮皇后涂抹背上的痕迹,皇后若是想要朕帮其他地方,朕也愿意效劳。” 乐望舒:“……” 无耻!!! 安阳宫。 用过早膳,程语瞧着天色好,便打算在宫内转转。 皇上不让她出去,也不让人进来看望她,但却并未限制她在宫内走动。 在她看来,眼前的境况,也就是暂时的,迟早有一日,她会重新风光回去。 颜妃的毒,确不是她所下,但证据却都指向了她,她无法拿出反驳的证据。 这个闷亏,也就只能这般憋屈地咽下了。 颜妃刺杀她,诬陷她,竟还想着借此事,让其父在朝堂上给皇上施压,妄想将她打进冷宫。 好在父亲也不是吃素的,加之皇上兴许也顾念着几分旧情,这件事也便这般不了了之了。 事情是过了,然她跟颜妃的这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日后走着瞧。 “啊——!” 一声不大的尖叫,令程语转过了头看去,面含不悦之色:“何事如此慌张?” “娘娘,秋……秋词。”宫女指着一处,颤抖地道。 “娘娘,奴婢看看去。”秋霜沉稳地道。 程语点了点头。 秋霜向着宫女所指的地方过去,瞧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子,全身是血,倒在地上,那张露在外面的脸正是秋词。 她记得,昨日娘娘让她去探消息,夜里也没见着人,没想到再次见到,会是这番模样。 秋霜蹲下来,伸手探了探其鼻息,见还有气在,站起身,吩咐:“将她送回屋。” 回到程妃的身边,低声将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请位嘴严的太医来。”程语当即下令。 回到寝殿,程语便道:“本宫不过就是叫她去探探长乐宫和望舒楼的消息,怎弄成了这般模样回来?” “秋词身上穿着夜行衣,奴婢对此也甚是好奇,好在的是,性命无碍,待人醒来,便可知发生了何事。”秋霜道。 太医很快便来了,检查一番之后,道:“此女子受了仗刑,腿部伤得尤为严重,日后,怕是不能走了。” 程语冷眼瞧着还未醒来的人,吩咐:“送太医出去吧。” 太医留下了药方,被宫女领着向外而去。 “照看着,醒来便来报给本宫。”程语交代了一句,便带着秋霜离开了。 “昨夜并未听闻有什么动静,秋词会是被谁打成这样?”秋霜跟在其身后,小声呢喃,“望舒殿……还是长乐宫?” 她能想到的便是秋词打探消息被发现,而后被秘密施了仗刑。 在宫女的悉心照料下,秋词很快便醒来了,宫女当即报给了程妃。 于是刚离开没多久的程语,又踏进了那间宫女所居的屋子。 “娘娘。”秋词虚弱地唤。 秋霜搬了一把椅子到榻边,程语坐了下去,她淡淡地问:“怎么伤成这样的?” 秋词趴在床上,身上的疼痛让她额前冒着冷汗,细细想了一番,虚弱地道:“昨日,奴婢本是跟着那自望舒楼出来的晴空,一路到了长乐宫外,看着她进去了,正等着她出来之时,受到了袭击,而后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次醒来,是在皇上的紫宸殿。” 她喘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奴婢被认为了那去梁家将那梁宣公子放出去的人,那梁公子说,奴婢趁着晚宴,院中人少,偷偷潜进去,告诉他,余家三姑娘和乐家大公子快要订婚了,还将他放了出去。他觉得奴婢身份不明,便将奴婢打晕了关在他屋中,皇上命禁军去屋中将奴婢带到了紫宸殿。” “娘娘,奴婢没有做过这些事,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秋词哭着道,“奴婢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梁家,可是没有人信奴婢说的话。” “你身上的伤,是皇上打的?”程语眸光闪烁,问。 秋词微微摇头:“皇上并未下令处置奴婢,奴婢回来的时候,被一伙人带走了,听他们的话语,好像是梁宣的人,说是奴婢的传话,让他最后受了罪。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做过……!” 这些信息,听到程语是一头雾水,这都是些什么事? “昨日发生的事,你一五一十的给本宫说清楚。” “咳……咳……”秋词轻咳了几声,每一声都扯到了伤口,使其面容有几分扭曲。 她强忍着疼痛,将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一交代了清楚。 听完之后,程语淡漠地道:“你好好养伤,需要什么跟其他宫女说。” 叮嘱完,便离开了。 回到寝殿,坐在软榻上,想着所听到的消息,久久不言。 “此事,你怎么看?”她忽地问。 秋霜想了想,道:“如若秋霜所言属实,这兴许会是梁家三公子为了得到余三姑娘给所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只是没有想到,皇上会提前离开晚宴,致使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整个计划当中,与本宫有何干系?”程语问,“本宫与梁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又为何会拉本宫下水?本宫在这后宫中,唯一树敌的人,仅有一个颜妃,难不成颜家与梁家有什么交情不成?” “这一点,奴婢也想不通。”秋霜沉思了少顷,“可若不是梁家所为,那这梁宣便是被冤枉的,拉了梁家和娘娘您下水,此人又会是何人?总不会是这余三姑娘自己吧?且不论这余三姑娘与娘娘有无过节,为何要如此做,就单是此事而言,可是关乎着一个姑娘的清誉,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如此做。” “不管是谁,本宫与梁家的这仇,算是结下了。”程语面容阴沉,怒气横生,“这梁宣在皇上面前,一口咬定是秋词去放了他出去,明摆着就是在推卸责任!而皇上都未罚秋霜,他却暗中将人打成这样,摆明了是想给本宫一个警告!” 她冷哼了一声:“本宫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傅,那可是教过皇上的人,皇上向来都是以礼相待,他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如何与本宫比得了?素来听闻这位梁家三郎喜沉迷于美色,他既然喜欢,那本宫便送他一个。” “娘娘的意思是……?”秋霜心有猜测,然并不确定,问了一句。 第104章 局 程语唇角微扬,冷笑着:“之前让你准备的,可都准备好了?” “可那不是娘娘准备送给皇上的么?” 在进宫之后,未得盛宠,程妃便暗自寻了一批美人儿,以备不时之需。 “挑一个姿色偏中的去。”程语轻抚着手指上的戒指,慢悠悠地道。 - 徐嫣然着盛装,自寿安宫出来,向着长乐宫而去。 今日,她将被一只虎困于宫殿之中数日之事,讲了出来,太后听了之后,发了一通火气,那模样着实被气得不清。 瞧着,不似作假。 那个时候,能在后宫中,使这瞒天过海之计的,除了皇后,也就只有贤妃和年妃了。 这三人,皇后看似是最好相与的,也没什么脾气,然大婚之后的初次交锋,她却知晓,皇后此人,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年妃不显山不露水,怕也不会是善茬。 贤妃…… “翠红,找个机会,试探一下贤妃。”她轻声吩咐。 “是。” “现在外面都在传,皇后娘娘贤良,识大体,不愧为是皇上亲自所指,能得皇上那般的喜欢。” “可不是么,听闻皇后昨夜歇在了紫宸殿,今日是皇上身边的人亲自送回去的。” “还听说皇后娘娘对待下人很是宽厚,犯了错,也不罚的,在望舒楼当差的那些,可真是有福。” “……” “当值期间,非议主子,你们是不想活了?”翠红阴沉着一张脸,凝视着几人。 几人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端庄身影,忙跪地请罪:“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瞧你们方才讲得甚是投入,可否与本宫讲讲,在说些什么。”徐嫣然缓步上前,杏眸淡淡地看向几人,面色温和,瞧不出喜怒。 “奴婢……奴婢们知错了,望贵妃娘娘恕罪。”宫人们跪在地上,颤颤巍巍。 她们方才虽说没有提一句贵妃不好的,然话语中,却字字句句都透露着贵妃不如皇后之意。 “只要你们如实说来,本宫便不罚你们。”徐嫣然道。 “就……就是前日,到了园林之后,皇后娘娘请了太医,说是很不好。昨日晚宴,很多人都瞧见了皇后的模样,确实不怎么好,便有传闻说,这一路上,皇后娘娘一直都忍着不适,是为了不耽误大家的进程,说她为了大家考虑,顾虑周全,识大体……” 宫女之一,语速较快地讲了大概情况。 徐嫣然确实如她所言的那般,并非责罚这几名宫女。 回到长乐宫时候,当即便差人出去打听了一番。 而后没多久,翠红便神色凝重地来到贵妃的身边。 “说吧。”瞧着那模样,便能猜到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确实如那些宫女所言,还有不少的传言,拿娘娘您跟皇后比较,说您……” “说本宫不如她?”徐嫣然接过话来,微微笑着,“本宫确实不如她,这份心性与算计,本宫竟是没有看穿。” “娘娘,她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就在那儿瞎说,您在路上用太医,那是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才会那般。”翠红愤愤不平,“那群什么都不明白的人,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qi su wang。COM 徐嫣然笑了笑,觉得自己为了让气色好些,刻意画着浓妆,就好似一个笑话。 这一局,她输了,输得不明所以,也输得彻彻底底。 能勾住皇帝心的女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娘娘,咱们应该怎么办?”翠红担忧地问。 “什么都不用做。”徐嫣然道。 “那就任凭那些流言传?” “事已至此,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可——” “皇后请了太医,咱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被瞒得死死的,此事本就是那边的有意为之,也正是因为此,在晚宴上,咱们娘娘刻意装扮了一番,看上去气色好似很好,这才正中那边的下怀。”秋嬷嬷走过来,表情严肃地道,“自下马车开始,这局便已经布下了。” 徐嫣然自诩聪颖,觉得自己算得准,不成想,有一日竟会栽在一个自己曾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人身上。 “娘娘,夫人命人来传了话,说是梁三公子与乐大公子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了。”秋嬷嬷道。 “如何解决的?” “今日在大殿上,梁国公当着众大臣的面,向丞相表了歉意。皇上为弥补丞相所受冤屈,给了一道特赦令,此事就这般平息了下来。” “所以昨夜,皇上叫走丞相,梁国公和大学士,就是为了这件事……”徐嫣然一向温婉的神色维持不住了。 她还想着在此事上,做些什么,哪知还未来得及实施,便已有了结果。 今日见太后,并未见她提及,想来是还不知道的。 “娘娘,其实还有一件事,奴婢没有与您说。”翠红面色踌躇,“昨夜,皇后歇在了紫宸殿,是今日午膳之后才离开的。” 自皇上后宫有妃嫔以来,就只在三位宫妃那里歇过,皇后,颜妃和程妃,可在皇上的宫殿里歇过的,迄今为止,仅有皇后一人。 “我知道了。”徐嫣然神色淡淡,似乎并不在意。 “看来昨日之事,并没有让皇后与皇上之间生了嫌隙,反倒是越发亲密了。”翠红有些不甘地道。 “那么点小伎俩,又能有什么效果?”徐嫣然轻笑。 “之前太后说,让娘娘主动去看看皇上,娘娘可要去?”翠红问。 徐嫣然沉默了片刻,随后扬起了笑颜,道:“自是要去的,本宫上次让你们准备的,可有准备好?” “早就备好了。” “恩。” 紫宸殿。 “皇上,您这奏折已经看一炷香的时间了。”赵全提醒。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的提醒了,自皇后离开之后,皇上便心不在焉,做什么都会发愣。 这模样,倒是实为罕见。 墨星澜回神来,将奏折扔到了一边,望向一侧:“皇后走时,瞧着很不适,朕是不是应该去瞧瞧?” “皇后刚离开一个多时辰,想来是回到了望舒楼,正歇着。”赵全道。 “对对……是该让她好好歇着。”墨星澜呢喃。 他若是去了,怕是她也歇不好了。 视线重新回到了奏折上,没看一会儿,忽地站起身:“朕还是觉得应该去瞧瞧。” “……” 第105章 回 “赵全,让你给皇后送去的东西,可都送了?” “已经送了。” “那可有收下?” “收了。” 墨星澜寻思着,自我呢喃:“既然还肯收朕送的东西,想来也应没有很生气吧。” 赵全:“……” 这后宫里,皇帝赏赐妃嫔,有谁敢不收? 若真是那般,想是定是不想在这宫中好好过之人。 回到望舒楼的乐望舒,并没有如赵全所言的那般歇着了。 她泡了一阵子的热水,缓解了一下身子的疲乏,而后又给自己上了药。 做完这些,才靠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任紫玉用帕子擦着湿发。 脑海中,昨夜到今日的一幕幕,反复出现,挥之不去。 前世最想要得到的,现在得到了,她却并没有半分的开心,反倒是感觉有些悲凉与无力。 虽是贵为一国之后,然身份地位,也不过是在小皇帝的一念之间。 他若想让一个人好,那便可暂时好,如自己,也如前世的贵妃;他若不想一个人好,那便好不了,如贵妃,也如前世的自己。 兜兜转转,风水轮流,好似谁都逃不过。 他想要的,自己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紫玉,你给我配一些避子的药吧。”乐望舒忽地睁开眼,狐狸眼中满是坚定。 她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但不能让孩子也与她一起受这份罪。 尚在家中之时,初心萌动之际,曾幻想过未来的日子——有崇高的地位,有恩爱的夫君,有可爱的孩子…… 梦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娘娘,无论是何药物,总归是于身子有害的。”紫玉并未有劝说之意,仅是道出了实情。 “我知道。”乐望舒轻声道,“但我相信,你给的,会将害处降至最低,这就够了。” 紫玉沉默了一阵,稍有些犹疑地开口:“其实,有了皇子,便会是皇上的嫡长子,于娘娘而言,是好事。” 皇室重子嗣,尤其是嫡子,那可是很有可能会成为太子,成为储君的人。 如此一来,皇后的地位,便是不可撼动的。 “我知道,但还不是时候。” 身边之人都能明白的道理,乐望舒又如何不明白。 前世到死之时,皇帝都没有子嗣,就连最疼爱的贵妃都无所出。 是贵妃不想要吗? 很显然不是的。 在这世上,女子出嫁,无论在夫家地位高低,有了孩子,才会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所以不是宫妃不想要,而是皇帝他不想要。 他既不要,便会有的是法子,让宫妃们没有。 与其日后让他动手,还不如自己识趣些。 乐望舒也不想将自己的孩子作为稳固地位的工具,若是日后,皇帝彻底掌权了,丞相府摆脱了前世的宿命,到那时,若有机会,便再说吧。 世间之事,变化万千,如今想那些,尚且太早。 眼下大哥的事情得以解决,于乐望舒而言,总算是去了一桩心头事。 余灵珊手里有皇上的诏令,若是她与大哥有缘,想来定会走到一起的,若是无份,那想必也是命运使然吧。 深呼了一口气,困意逐渐上来。 “娘娘,好了。”紫玉轻声道,然没有听到半分的回音,她低头看去,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她抱过薄被褥,盖在其身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而后找到紫风,将一剂药方给她。 紫风瞧了下,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什么都没问,收了起来。 这东西,在宫里配制,太容易被发现,最好的方式,便是从外面带进来。 紫宸殿。 墨星澜正看着奏折,耳边忽地响起赵全的声音:“皇上,大将军带着一众大臣,在大殿中候着,说是有要事要禀。” 墨星澜神色平静,放下笔,淡定地起身:“看看去。” 走进大殿,闹热一下子便静了下去。 墨星澜坐下来,看向一众大臣:“诸位爱卿,有何要事?” “皇上,臣得到密报,安王无诏私自回皇城,还带着不少的人,其心怕是有异,请皇上准许臣带兵前去阻截。”镇国大将军徐钧单膝跪地,话语诚挚,一腔忠勇。 听闻此消息,墨星澜先是惊讶,而后神色转为了凝重,思量了一番,道:“父皇曾下过旨,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不可动安王以及他的封地。此事情况不明,朕以为,当查清缘由,再做决断。” “皇上所思甚是,这些年,安王安分守己,从未逾越,此次事发突然,当先查清楚,省的冤枉了人,违了先皇的旨意,使皇上背上不敬先皇之骂名。”乐绍远道。 “依丞相之见,难不成要等人入了皇城,占了皇宫,才叫查清?” “大将军执意认为安王有异心,那你的证据呢?不能单凭着人向着皇城而去,便妄下定论,给人治罪吧?安王为何要如此做?皇上尚在,他安王纵是入了皇城,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悠悠众口,一人一口唾沫便可将他淹死。如此行事,于他而言,可是毫无益处,他为何要如此?” “丞相的意思是,本将军在冤枉安王?那么请问丞相,我与安王之间,素来无怨无仇,又为何要如此做?” “是啊,为何呢?”乐绍远轻笑了下,转头看向上方,恭敬地道,“皇上,臣记得,早在多年前,大将军便提议过,要将安王手里的兵马收回,不知皇上和在场的各位同僚,可还有印象?” 此话落下,大殿中当即便响起了窃窃私语。 “大将军所思,朕明白。”墨星澜沉声道,“藩王手中持有大量的兵马,若是其心有异,会危及皇城。然安王一事,乃有先皇的圣旨在,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心,朕也是动不得的。” “已经带兵赶往了皇城,如何能说是没有反心!” “大将军的密报里,安王带了多少兵马?可有攻打任何城池?”乐绍远问。 “三万。”徐钧语态不甘地道,“尚未攻打,不代表不会打!” “如今皇城有十万禁军守着,禁军素来可以一敌十,那安王难不成是傻子不成?以三万兵马攻十万,以卵击石?” “丞相莫不是忘了,那安王手里的人可都是禁军,而非普通将士,且这仅是表面上的,谁知暗地里还有没有别的算计?” 第106章 意见不一 “就算是禁军又如何,难不成大将军以为,皇城的十万禁军,抵不住这区区的三万?情况尚未明,大将军便将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扣在了安王的头上,我倒是不知,大将军与安王之间究竟是有何仇怨,要这么急着给他定罪?” “丞相这话语里,字字句句都隐含着他意,本将军行军打仗在行,可论文绉绉这一套,确实不及丞相。本将军行得正,坐得端,一心只为江山稳固,忠心天地可鉴。” “将军有此顾虑是对的,防患于未然嘛。”有大臣站出来赞同徐钧的话语。 “丞相所言也不无道理,情况未明,便带着将士前去阻截,若是安王并无谋反之心,此举让他作何想?”也有大臣站在了乐绍远的这一边。 两边皆有理,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还有一部分大臣,选择了沉默。 墨星澜在上方看着,将众人的反应都一一受尽眼底,直至觉着差不多了,才给了身旁的赵全一个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直起身子,尖着嗓子高喊:“静——” 一声落下,吵闹嘎然而止,纷纷看向上座的小皇帝。 墨星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诸位爱卿,皆是为了我朝江山安稳,朕甚感欣慰。安王一事,非同小可,一个不慎,便可造成无法估量的结果,当慎重处理。大将军与丞相所思所想,都甚是有理。朕以为,直接武力阻截,很有可能激起安王的反心,然什么都不做,将显得软弱,亦也不可取。朕寻思着,不妨先派一位使臣,前去交涉一番,探明来意,再做打算。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皇上圣明。”乐绍远领先赞同,“先礼后兵,若是安王真有异心,先是以礼规劝,不从,再出兵,便能在理上占据上风,到时也不会有人会说皇上不敬先皇。” 不少大臣,均表示,此计可行。 “皇上圣明。” 瞧着众大臣异口同声,徐钧也不得不从之。 “诸位以为,这使臣人选,何人合适?”墨星澜看向众人。 一语落下,鸦雀无声。 “没有人自荐?”墨星澜敛下眸子,沉声问。 这安王突然前往皇城,还带着三万大军,无人知晓打着什么心思。 虽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一说,然也有不讲礼数的,若是前往,兴许会有去无回,没有人想要去趟这未知的危险。 “皇上,臣,愿意前往。”徐钧站了出来。 墨星澜沉思了片刻,而后摇头:“大将军英勇善战,若是派你前去,怕是会惹得安王多想。” “禀皇上,臣愿意担任此次使臣。”一直沉默着的余固,主动道。 “大学士学识渊博,乃是老臣,也曾教习过朕与小皇叔一段时日,此次前去,自是合适的。然,情况不明,危险尚不可知,可想好了?”墨星澜神色严肃地问。 “臣想好了。”余固道。 墨星澜点了点头,看向众人:“诸位可还有异议?” “愿大学士平安归来。”大臣们异口同声。 此次出使,必是会在文臣中择一人,但凡是在朝中有一定地位的,都可有可能。 现下,有人主动站了出来,他们哪还能提出什么异议来。 “既是如此,那就由大学士担任此次出使的使臣。”墨星澜一语落下,此事也便就此定了下来。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徐钧的预计。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皇帝,确如太后所言,小皇帝变了许多,主见也是越来越大了。 以往这种大事,必是会先请教太后的,如今便直接这般定了。 回到书房,墨星澜还未坐下,便见太后身边的内监福来走了进来。 “皇上圣安。” “可是母后有事?”墨星澜敛下眸中的异样神色,淡淡地问。 福来:“太后有言,有要事要与皇上商议,望皇上议事结束,前往寿安宫。” “母后鲜少找朕,想是事情紧急。”墨星澜喝了口茶水,“那便快快走吧,省的叫母后等急了。” 他话语稍有些急,瞧着与平日无异。 到了寿安宫,瞧见贵妃也在,他视若无睹,直接面向太后:“母后。” “恩。”太后淡淡地应了声。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徐嫣然走到其跟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贵妃请起。”墨星澜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太后,“听闻母后有事要与儿臣商议,不知所为何事?” “皇帝坐下说。”太后端起茶盏,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喝了小口,才悠悠道,“哀家听闻,安王带了三万将士无诏回皇城,此事,皇帝有何看法?” “儿臣方才正与大臣们商议了此事,最后决定,先派使者去探明来意,而后再做打算。”墨星澜道。 “胡闹!”太后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到桌上,面色凝重,怒意外显,“这是大臣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墨星澜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头微垂着,轻声道:“是儿臣与朝臣共同商议的结果。” “那安王带着大军,这时候回皇城,摆明了用心不良,你还想着先礼后兵?!”太后神色冷凌,“你是不是忘记了,他的手里,捏着的可是你父皇的一半禁军?若真是直攻入皇城,你这皇帝还想不想做了?” “母后息怒,兴许情况没有母后所想的那么糟糕。”墨星澜抿了抿唇,“朕有打听过,小皇叔一路向着皇城,虽是大军,然让并未伤害任何百姓,都是绕道而行,若是真有反心,应当不会如此做。儿臣以为,还是当先探听清楚小皇叔的来意为好,省的冤枉了他,叫他生了委屈与怨念。” “皇帝派了何人作为使臣?” “大学士余固。” “不成!”太后一听便否掉了,“这大学士乃是文官,怎可孤身入敌营!” “母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墨星澜耐心地解释,“自古以来,使臣都是文臣,若是派遣武臣,怕是会引起对方的防备与猜忌,恐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的糟糕,以至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有理有据,纵是太后不满,也一时无法找出理由相驳,沉默了少顷,话锋骤然一转:“若是安王真有心攻城,皇帝当作何打算?” 第107章 戏 墨星澜:“父皇的旨意,安王长居封地,不过问皇城之事,皇城也不可动他。然若是他先违背了这份旨意,儿臣再有所动作,也不算是违背了父皇的意愿。” 小皇帝的反应,在太后的意料之内,她借势说道:“你向来重情,哀家是知晓的。皇帝所思,也有些道理,然此事,还是小心为上。依哀家之见,可将成王召回皇城,有他坐镇,想来安王也会斟酌几分再行事。” “母后,不可。”墨星澜神色凝重,“成王驻守边关,贸然回来,怕会引起人心惶惶,而边关若是少了成王,那些异族,兴许也会蠢蠢欲动,到时恐会造成内忧外患的局势。” “回来的仅是成王与一小部分兵力,大军仍还是停留在边关,造不成皇帝所担心的乱子。”太后幽幽道,“安王瞧你年纪小,好欺负,待成王回来,你便能有一个靠山,想来安王也不敢轻举妄动。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好,也是为了江山稳固,为了墨家的基业。皇帝尚还年轻,许多事,顾虑不周,哀家会替你想到的。”.c0m “母后——” “好了。”太后抬手打断了其话,“你让使臣去探虚实,此事哀家虽不赞同,然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成王一事,哀家意已决,皇帝不必多言了。” “是!”墨星澜站起身,“儿臣听母后的,儿臣告退。” “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太后话语悠悠,转头看向一旁的徐嫣然,“哀家瞧着皇帝精神不济,想是为了朝政之事烦忧,贵妃素来心灵手巧,讨人欢心,去开解开解皇帝。” 徐嫣然:“臣妾谨遵太后意。” 墨星澜微微笑着,眸底一片深沉:“那就有劳贵妃了。” 语落,率先抬步向外。 徐嫣然冲太后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回到书房中,墨星澜便一心扑在了正事上。 徐嫣然静待了片刻,走到了墨星澜的身边,暗中将磨墨的宫女遣走,由她接替了位置。 这番小动作,自是瞒不过墨星澜的眼睛,然他全然当没瞧见,继续做着手中之事。 徐嫣然很是识趣,并没有想着要去看奏折的内容。 她自幼金尊玉贵,何曾做过这些事,很快,手便觉得有些酸了。 “墨稍浓了些,注意。”墨星澜轻声提醒。 “……” 一会儿后,墨星澜又道:“淡了。” “……” “浓了。”墨星澜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赵全,换个人来。” 说着,转头看去,见磨墨的人是贵妃,他佯装惊讶:“贵妃?怎么是你?” 徐嫣然放下手中的墨锭,微微笑了笑,表情稍有些尴尬:“是臣妾无能,让皇上见笑了。” “贵妃金枝玉叶,这芊芊玉手,哪是做这些的。”墨星澜不甚在意,随后转头,神色严肃地呵斥了立在一旁的宫女,“怎可让贵妃做此事,朕瞧你们是越发的没规矩了,赵全,罚!” 宫女不敢吭声,默默地跟着出去领罚了。 “慢着。”徐嫣然将人叫住,看向墨星澜,“皇上息怒,是臣妾自己要做的,与这宫女无关,皇上若是要罚,罚臣妾便是,可千万别迁怒于旁人。” “既然贵妃为你说情,那便免了吧。”墨星澜道。 “奴婢谢皇上,谢贵妃娘娘。”宫女无忻诚挚谢恩。 “你先下去吧。”徐嫣然道。 “是。” “皇上忙碌了这些时辰,累了吧?”徐嫣然微微笑着,杏眸中一片关心之色,柔声道,“臣妾会一些按摩之术,能缓解疲乏,臣妾为皇上按一按可好?” 墨星澜眸光微闪了下,点了点头:“有劳贵妃了。” “能帮到皇上,乃是臣妾的福分。”徐嫣然指了指一旁的软榻,“皇上需躺着,才能更加的放松。” “好。” 墨星澜躺到榻上,徐嫣然坐在外侧,手放到了其头上,找准穴位,不轻不重地按着。 约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徐嫣然柔声问:“皇上可觉得舒服了些?” 然久久没有听到回音,她看向了那张俊逸的面庞,才发现已经睡了过去。 “……” 徐嫣然垂下眼睫,不言不语,按了近两刻钟才收回了手。 她将赵全叫到远一些的位置,问:“瞧着皇上很是累,你们都是他身边的老人,要多加上心些才是。” “老奴记住了。”赵全配合着道。 “好生照料着,本宫便先回去了。”徐嫣然见好就收,并未久留。 在她看来,要打动帝王的心,非是一朝一夕,得慢慢来。 “是。” 徐嫣然前脚离开紫宸殿,墨星澜后脚便睁了眼,眸光清明,无半分倦意。 无影自暗处走出。 “紫风悄然去了一趟乐家的院落,而后丞相夫人便着人去准备了一些药材,紫风将药材带回了望舒楼。” “皇后病了?”墨星澜第一反应便是。 “是……避子汤的药材。” 无影说完,便沉默了下来。 昨夜才与皇上共度,今日便暗中寻了避子汤来,这就是摆明了不想要皇上的皇子。 一国之后,不想要嫡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的心,不在皇上的身上。 此事,换做寻常人家的公子都会生气,更别说发生在天子的身上。 墨星澜沉默了许久。 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心还是会痛。 “药方有吗?” 一开口,声音有些微哑。 无影将东西放到他身边。 墨星澜只瞧了一眼,并未动手去拿。 “将傅遥叫来。”他吩咐。 就这般坐了许久,他才将那一张薄纸拿了起来,打开的手,微微有些轻颤。 这一看,便是半晌不见动。 傅遥来时,他仍还是保持着姿势未动。 “皇上,傅太医来了。”赵全提醒。 墨星澜抽回思绪,面色平静,看上去无任何的异常,将手中的东西给过去:“你看看,这药方,对身子可有伤害?” 傅遥一看,便知是作何用,他瞧了眼小皇帝的模样,隐约猜到些什么,淡淡地道:“是药三分毒,这药方的剂量配得很合适,已然将对身体的伤害降到了最低,日后若是无需此药了,停了调养一段时日,一切便可恢复如常。” 听了这话,墨星澜也放心了些许,转而问:“你有没有更好的?” 第108章 再遇 傅遥:“没有。” “……”墨星澜挥了挥手,“你可以回去了。” 这用完就扔的模样,像极了…… “提醒一句,强扭的瓜不甜,别闹得两败俱伤,无法挽回。”傅遥难得主动说些什么,“与其设法将人困住,不如放飞。” “傅兄这是在劝朕放手?”墨星澜问。 傅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有些事,莫要太过于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进宫这段时日,他也看出了这对帝后的一些情况。 两人都有着各自的执着,谁都不肯松手,如此这般到最后,怕是难以善了。 留下话,也便不再留。 墨星澜紧了紧拳头,他与望舒之间的事,太复杂,旁人是不懂的。 乐望舒一觉醒来,紫风已经回来了。 她喝了药,瞧了瞧天色。 望舒楼的视野开阔,风景也甚好,这会儿太阳快要落下,天边一片通红,景致甚好,乐望舒也不想整日里闷在屋内。 墨星澜的那药,效果确实不错,歇了一阵,除了还有轻微的不适外,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好了很多。 于是她又到了甚为喜爱的湖心亭,瞧着湖中的莲花,有些有些谢了结了果,有些又开得正好。 “这莲花的品种不一样吧?”乐望舒问。 “想来是的。”紫玉答。 乐望舒歪着头,瞧着湖中结了果实的那些,有些好奇:“那些是……” “娘娘,那是莲子肉,莲花花谢之后,所形成的果实,可食用。”紫玉温声解释。 “现在可是能吃?”乐望舒问。 莲花和莲子肉,她皆知晓,然却不知,这莲子肉乃是莲花花谢所结果实,也并未见过生长着的莲子肉。 紫玉:“现下正是生食莲子肉的时候。” 乐望舒忽地来了兴致,吩咐晓东:“去将那小舟划过来。” “娘娘可是对莲子肉有兴趣?”紫玉笑道,“奴婢为您摘来尝尝?” “不用。”乐望舒摇了摇手,而后道,“我要自己去。” “……” 难得见她有这般玩心起的时候,紫玉有些意外。 说是小舟,其实并不算小,上面除了撑杆划的位置,其他空间坐个两三人没什么问题。 紫风一上小舟,便拿起了划桨。 紫玉小心地扶着乐望舒上去。 湖面平静,乐望舒时而伸手去划水玩,有些微微的凉,内心里却有一种舒心之感。 距离望舒楼越来越远,整个小舟隐没于了茂盛的绿叶当中。 紫玉顺手摘了几朵莲子肉,一颗一颗地剥给了主子。 红霞天边挂,莲花绽放开,孤舟湖上飘,佳人赞美景。 忽然,紫风察觉到了前方有动静,她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紫玉。 紫玉点了点头,警惕着四周。 小舟缓缓向着那处靠近,隐约间能瞧见一道人影于孤舟中。 “娘娘——” 霎时间,紫玉轻声又有些焦急地一喊,快速将乐望舒拉下,两人趴了下去,一颗不明物,自他们头顶飞了过去。 站着的紫风也成功避开一物。 她们没有想到,在四处都是禁军的情况下,还能有人潜进来。 紫风将划桨递给了紫玉,她则一个纵身,奔向了那小舟。 在小舟上的两人,能隐隐瞧见他们交手的身影。 乐望舒环看四周,空荡荡的,无一人,她们不知不觉的,离得有些远了。 半晌后,动静停止。 一道白影忽地出现,还不待人反应,紫玉便晕了过去。 乐望舒皱着眉头,瞧着此人,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心下微沉:“是你。” “看来皇后娘娘还记得在下。”墨白自来熟地坐了下来,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要不要喝一点?” “……” 乐望舒并未从他的身上感觉到恶意,冷静几分,问:“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放眼望去,这整座园林,也就这个地方,景致还算过得去。”墨白喝了一口酒,轻轻一笑,模样儒雅中,又带着几分不羁,分明是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却意外的合拍,仿若就该是如此。 “皇后这不也划舟赏景了么?看来,在下与皇后倒是颇为合得来。” 乐望舒无视了他的揶揄。 此人武功甚高,紫风都不是其对手,能在皇宫来去自如,也能在这园林里如此自由。 他看似浪荡,然却却有一种贵公子的气质。 乐望舒打量着着他,心里猜测他会是什么身份。 “上次,你说你是被本宫殿中海棠所吸引,这次又是因着这好的景致而来。这位公子,有些理由用的次数多了,就不管用了。”她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你几次三番出现在本宫的身边,究竟是因何目的?” 墨白笑了笑,仰头看向晴空:“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奈何皇后不肯信,这可是让我甚为难过。” 乐望舒自是不会信他的说词,然也看出了他并不想说身份,而她自己又知没有能力将其胁迫,于是干脆就不问了。 “我的人呢?” “那丫头身手不错,不过还是嫩了点,让她睡一会儿吧。”墨白悠悠道完,转过头,“皇后这般急切地想要离开,是打算回去让小皇帝的禁军来抓我么?” “你想多了。”乐望舒冷声道。 她脱离大家的视线这么久,若是回去让禁军搜人,能不能将此人抓住暂且不说,要是有心之人,拿此事来大做文章,那才是麻烦事。 “看不出来,皇后也挺聪明的嘛。”墨白一只手撑在身后,慵懒地靠着,“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看在我们已算是相熟的份上,皇后陪我坐坐如何?” “……” 乐望舒不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觉得眼前的这位男子,甚是怪异,是个怪人。 她沉默着。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皇后,不知皇后能否作答?” 墨白却是并不认生,那熟稔的模样,就好似两人相识已久。 “……是何问题?”乐望舒十分敷衍地问。 “小时候遇到的一个人,后来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大后再见,发现她性格与昔日发生了极大的偏差,就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是为何?”墨白微微笑着。 风吹起,他白袍迎风飘着,墨发被吹得有些乱,仰头一饮酒。 第109章 相似 乐望舒从那笑意中,瞧出了些许的苦涩来,不知怎的,到嘴边的淡漠话语,出口便成了:“一个人的性情转变,要么是遭受了巨大的变故,要么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做一些违心之事,说一些违心之话。然无论是哪一种,一个人的本性,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若是你发现这个人的本性都变了,兴许她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曾经隐藏了起来,也或许,是你找错了人。” 在听到那句“也或许,是你找错了人”之时,墨白怔住了。 找错了人? 瞧见身侧之人发呆,乐望舒望了望逐渐暗下来的天。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相见两次,瞧你也没恶意,不知应如何称呼公子?” 久久没有听到回音,乐望舒心道:不愿说就算了,反正日后也应当不会见了。 “单字,白。” 温润的声音,随着风,吹进了乐望舒的耳中,她侧过头,微微歪着,挑了挑眉:“小白?” 墨白一怔,幼年时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小姑娘穿着襦裙,梳着丱发,发髻上系着粉嫩的丝带,粉雕玉琢的脸上,有些肉肉,眼睛似星辰一般明亮,歪着一颗小脑袋,软软糯糯地问:“你长得很好看,白白嫩嫩的,叫你小白可好?”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天真的笑容,洁白得不染一丝杂质,似九天之上的仙童。 就是这样一个似小仙女的小姑娘,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尚还是少年模样的墨白觉着,如此模样的她,别说是一个名字,就算是命,他也愿意给,温和地笑着:“好。” 后来再见之时,是两年后,他那时才知,她原来是将军府的姑娘,身上的灵动可人褪去,变成了温柔有礼的大家闺秀,也再未喊过这个名。 此刻身侧的少女,与昔日那张纯澈的面庞叠加在了一起,墨白出现了一丝恍惚,他鬼使神差地问:“在你很小的时候,可曾救过什么人?” 乐望舒狐狸眼眨巴着,眸底流露出一丝明显的疑惑,而后转回头,望着红彤彤的晚霞,轻声道:“想是白公子认错了人,本宫自幼身子不好,鲜少出府,不曾有机会能救白公子。” 墨白微怔了下,随后发出一声讥笑。 是啊,他的信物在那位身上,怎可会是她? 他觉得他是疯了,怎么可能会萌生出如此荒谬的想法来。 猛灌了几口酒,灼热之感燃烧于腹部,火辣辣的。 渐渐的,似乎是醉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皇后是个通透之人,又生得这般貌美,想是很得皇上的宠爱。这园林,我找了一圈,其他地方都太严肃了,都是规规矩矩的宫殿,唯这处,是例外。” “有些东西,看似很好,然也并非是真的好。世间之事,人心最是难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许是此地远离了皇宫,远离了是非,乐望舒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下来。 “人心……呵呵……”墨白低声笑,“言之有理。” 沉默了一阵,乐望舒侧头望向他:“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几次擅闯我的地方,可知一旦被发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若是真被发现了,我大概会死,而你的皇后之位,应当也会保不住了。”墨白喝着酒,不甚在意地道。 “既然你知道,还如此做,想是背后有人?”乐望舒问。 这男人出现得太过于蹊跷,她寻思着,能否在他醉酒之时,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 “皇后这般问,可是想要了解我?”墨白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看向她。 许是因着喝了酒,他眼中似蒙上的一层水雾,迷蒙,虚幻,使人看得不真切。 乐望舒收回眼神,沉默着。 “不说话,可是被我猜中了心思?” “……” 乐望舒依然沉默。 “呵……”墨白轻笑。 过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道:“上次闯你的宫殿,一是因为那满庭的海棠让我好奇,二则是……听到的传闻太多,想看看这位备受小皇帝喜爱的皇后,是个什么样的。这次,实属意外,我确实是觉着此地幽静,还风景好而停留。” “不成想,阴差阳错的,又闯了皇后的居所。”墨白的目光望着沉默着的少女,“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是挺有缘的。” “会带来麻烦的缘分,不要也罢。”乐望舒淡淡地道。 这番解释,看似很合理,然她也不会傻到全信了。 “啧啧啧……”墨白摇了摇头,一脸受伤地道,“皇后还真是心狠,竟是这般绝情,可真是让人伤心啊~” 面对控诉,乐望舒无动于衷:“你是不是该离开了?” “如此良辰美景,我若离开了,皇后一人赏,岂不是甚是无趣?”墨白轻笑。 乐望舒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看晕睡着的紫玉,又担忧地看了看被绿叶遮挡着的小舟,紫风还在那上面。 “放心,我不会给皇后惹麻烦的。”墨白似看透了她的担忧,“不会有人知道,你这宫殿中,出现过男人。” “百密总有一疏,为了防止意外,还是莫要再来了。”乐望舒毫不客气地道,“你若真的有心,便此刻悄然离去,且不要再踏进我这宫殿。” 她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情谊可讲。 墨白瞧着,慢悠悠地喝了几口酒,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望舒试着拍了拍了紫玉,后者没有任何的反应,仍还是昏睡着。 墨白轻笑,而后突然离开了这小舟,将紫风扔了过去,小舟一阵重晃,乐望舒只能牢牢抓住舟边。qi su wang。COM 待稳定下来之后,再看过去,已然没有了那一抹白影,也没了另外一艘小舟的影子,就好似从未出现过。 然还昏倒的紫玉紫风在提醒她,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乐望舒沉下心神。 这个男人看似没有威胁性,然这般来去无踪,在她看来,迟早会成为隐患。 天色渐暗,晚霞逐渐被黑暗掩盖。 紫风猛地睁开了眼睛,眸光之中,一片冰寒。 她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主子身边,而那白衣人没了踪迹。 不一会儿,紫玉也随之醒了过来。 乐望舒大概说了下情况,便让紫玉再去摘了些莲子肉,划着小舟,返了回去。 第110章 怒 傍晚时分,黄昏至,天空一片深蓝,点点红霞点缀其间。 望舒楼前,莲花盛开,平静的湖面,一艘小舟缓缓靠近。 一身便衣的墨星澜站在湖边,目光温柔地看向湖面,视线聚集于小舟上的那一抹小小身影。 当小舟靠近了些许,乐望舒瞧见了气质出挑的少年,眸底闪过一丝讶异。 小舟停稳,墨星澜亲自上前扶了皇后,敏感地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微皱了一下眉头,什么都没说。 进到寝屋,他屏退了下人,这才问:“皇后喝酒了?” “……” 乐望舒心头一颤,而后镇定地应了一声:“恩。” 墨星澜微微一笑,凑过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瞧了瞧。 乐望舒微微抿着唇瓣,不言不语。 墨星澜忽地抬手捏住其下颚,吻了上去。 乐望舒一怔,伸手推拒,未能推动分毫。 半晌之后,墨星澜退开,他眸底深沉一片,似汇聚着风暴。 “皇后游湖,可还开心?”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乐望舒敏感地察觉到眼前之人,情绪有些不对。 他目光与动作都尽显温柔,然在这之下,又似乎在隐藏和克制些什么。 “怎么不说话?”他问。 乐望舒拍开他的手,转身。 墨星澜大步上前,自其身后将人抱住,在其颈侧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很紧,似要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乐望舒吃疼,皱起了眉头:“皇上,你勒疼了臣妾,还请松手。” 墨星澜并未松,反而更是抱紧了几分,他头搁在其肩上,哑着嗓子道:“望舒,你可以恨我,可以不理我,也可以心里没有我……这些事,我们都可以慢慢来,反正时间有的是。但我不希望,你骗我,尤其是为了别人而骗,我也不希望,有一天,你的心里有别人。” 若是有朝一日,他只能困住她的人,而无法留住心,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身上酒气,并非是她自己喝了酒,而紫玉紫风也不太可能,他能猜到的,便是有旁人了。 而据宫女所言,她们是主仆三人出去的,回来依然是主仆三人,那便只能是在湖中见了什么人。 “臣妾没有什么骗皇上。”乐望舒淡淡地道。 沉默,自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墨星澜只感觉心很疼,似有人拿着针,一阵一阵地扎着,疼到他快要窒息。 他多想问问她身上的味道,是从何人那里沾上,可是他不敢,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所有的勇气,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计,在她的面前被击得溃不成军。 她宁愿她对他发脾气,将心中的恨与怨都发泄出来,也不想见到这样的她。 他忽然发现,原来有的错,一旦酿成,便再难回头。 墨星澜松了手,静静地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她好似离得很近,只要一伸手,便能将其拉住,又似乎离得很远,遥不可及。 乐望舒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半晌后,墨星澜无声地转身,离开了。 “师傅,这……” 秦子瞧见情况不太对,手里端着的东西,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放下吧。”赵全拧着眉,跟了上去。 紫玉紫风进到屋内,瞧着主子站着一动不动,皆是不明所以。 乐望舒站了一阵,腿有些麻了,这才抬脚走向了软榻,险些摔倒,紫风忙将人给扶住。 小皇帝先是问了她是否喝酒,又不问分说,霸道地吻了她,而后说了一些莫名的话语,想是他猜到了什么,在怀疑她,但又并未明说出来,就那般离开了。 乐望舒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慌乱。 “娘娘,喝点安神茶吧。”紫玉担忧地道。 “皇上走了?”乐望舒呢喃问。 “是。”紫玉微皱起眉头,“瞧着脸色不大好。” “他生气了……”乐望舒冷冷一笑,低声道。 发现自己的皇后与别的人厮混,是该生气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些难过。 哪怕这一世,小皇帝的表现有太多的不同,然他仍还是那个多疑的人。 他不信她,正如她也不信他。 所以他们,一个不敢问,一个也不敢说。 墨星澜大步流星离开望舒楼,忽然停住了脚。 见他神色莫名,赵全不解地道:“皇上——” 然话还未说完,便瞧见了人返了回去。 “……” “娘娘可是要用膳?”紫玉小声问询。 乐望舒抬头便瞧见了带着怒气进来的小皇帝。 “都出去!”他冷声道。 瞧这来者不善的模样,紫风并未第一时间动,她眼神望向主子。 乐望舒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 “皇上。”她起身,行礼。 眼前的少女,面色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 墨星澜伸手将她扶起,星眸紧锁着她,愣了片刻,沉声问:“皇后今日游湖,可是见着了什么人?” “整个园林,四处都有禁军守着,能有什么人是能让臣妾见着的?”乐望舒淡笑着反问。 “你撒谎!”墨星澜咬了咬牙,“你身上有酒味,但你的口中并无,你告诉我,这酒味是因何而来。” 他问得很是直白,在怒火攻心下,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不想去揣测,想听她说。 “皇上是觉着,臣妾与人在这望舒楼幽会?” 墨星澜沉默。 乐望舒笑了,她一脸的讥讽之色,望着少年:“我若说不是,皇上可会信?你不会,你若是心中信臣妾,便不会因此事而这般。你想听到的答案与你认为的真实答案是相悖的,所以,你才会如此的反复与纠结。其实在你的心里早已有了定论,不是么?既是如此,又为何非要来刨根问底?” “你说,我就信。”墨星澜目光凝视着她,温柔中,夹杂着复杂。 “真的吗?”乐望舒问。qi su wang。COM “嗯。” 方才,他离开之后,她想了很多。 既然小皇帝已有所察觉,那么此事肯定是瞒不过去的,这件事怎么着也得有一个交代,她正思量着该如何做,他便折返了回来。 “皇上可否答应臣妾一件事?”乐望舒问。 墨星澜:“何事?” 乐望舒望着他,神色认真,眼神坚定:“将臣妾与丞相府分开,无论臣妾做了什么,那都是一人之事,一人之过,希望皇上莫要牵连。” 第111章 表明心迹 “……” 墨星澜就那么看着她,没有应声,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乐望舒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外面,淡淡道:“皇上可还记得,在宫中之时,臣妾曾与你说过,那刺客一事?今日在这湖中,那人又出现了,臣妾与他,并不相识。至于他为何会几次三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臣妾地宫殿中,臣妾也不知。不管皇上信与否,臣妾所言,句句实话。如若皇上仍觉得,臣妾与他人相会,臣妾亦也无话可说。” 简单地解释完,便如站在审判台上,静待着结果。 墨星澜上前一步,手抚上少女的脸,深邃的眼睛,直盯着她,张了张唇,道出一句:“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不信你,不该生气。” 乐望舒浅浅一笑:“皇上没有错,错的是臣妾,皇上不怪罪臣妾便好。” 天子,就算是错的,也会是对的。 墨星澜一把抱住她,头在其颈边蹭了蹭,嗅着独属于她的味道:“望舒,我很怕,有朝一日,你会离开我。” “皇上这是在对臣妾表明心迹么?”乐望舒目光看向远方,仿若没有灵魂般淡淡地问。 “嗯……” 轻浅的应声,软软的,带着几许的眷念。 乐望舒听得心神一颤。 不得不说,小皇帝确实有蛊惑人的资本。 “皇上可要留下用膳?”她压下心底的异样,转换了话题。 “好。”墨星澜退开了来,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乐望舒打开了门,让人备膳。 赵全瞧见了皇上面上那笑,心下了然,看来矛盾已经解决了。 晚膳之后,墨星澜并未打算离开。 两人沐浴完,上了床榻,乐望舒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他。 昨夜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以至她对这事上,有些怕了。 墨星澜将她揽进怀里,并未打算做些什么,手里把玩着其柔顺的墨发,模样悠闲,似闲谈般:“今日朝上,大将军发现安王带兵回了皇城,经过商议,大学士将做为使臣前往探虚实。朕寻思着,让大哥带着一队人跟着一起去,皇后觉得如何?” 乐望舒敛下眼睫,淡淡地道:“朝堂上的事,皇上做主便好,臣妾乃是后宫之人,不可妄议朝政。” “此事上,朕也是有私心的。”墨星澜笑了笑,“朕知晓,皇后看中了余家姑娘,想要大哥求娶,然大学士是个固执的人,在身份上,他断然是不会答应的。此举,自然也是希望大学士能多了解了解大哥。” “有劳皇上费心了。” 不管小皇帝所言的,是真是假,此事终归是于大哥有益的。 “那皇后可还开心?”墨星澜抬起她的下颚,让她仰头看向自己。 “开心。” 乐望舒扯出一丝温婉微笑,那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狐狸眼里发着亮光,似有着万千星光,很是好看。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们的身影。 墨星澜忽然觉得口有些干,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乐望舒感觉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的温度似乎在逐渐攀升,她瞧见了少年眼底涌现着的欲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 “别动。”墨星澜一出口,便暴露了他的异样,嗓音低沉,带着些暗哑,好笑地道,“再往后退,小心掉下去了。” 乐望舒已经到了边缘,确实不敢再往外了。 “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恐无法——” 话还未说完,墨星澜便大手一捞,将她带进了怀里,让其头埋在自己的胸口,轻笑两声,而后又无声叹了一息,轻拍着其后背,哄着道:“睡吧。” 见他不似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乐望舒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 许是太累,没过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墨星澜看着怀中的人儿,低头在其额上印了一吻。 都说温柔乡能让人失了斗志,翌日,墨星澜是在赵全的再三催促下才起了身。 在早朝之上,他提出了让乐禹作为使臣队的先锋,带着一队人人马,随大学士一同前往一事,遭到了大将军一等人的强力反对。 一番争执之后,墨星澜强势拍板,此事算是落下了帷幕。 回到寝殿,一进去便闻到了一大股的酒味,他在内室的软榻上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墨星澜看了一眼赵全,后者领会。 赵全将不相干的一应人等全都支开了,墨星澜这才轻咳出声。 这番响动,让墨白睁开了眼睛。 他眼眸中,布满了红血丝,一看便是没睡好之相。 墨星澜坐在一侧,淡淡地喝着茶,目光平静地瞧着甚为狼狈的男子,幽幽道:“小皇叔每次出现,总能给朕惊喜。” 若非是皇后提到在宫中遇到的那个刺客,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本该守在皇城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夜未归,精神如此好,昨夜是宿在了哪里的温柔乡?”墨白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副调侃之色,看向对面。 墨星澜放下茶盏,微眯起眼:“小皇叔昨日去见了朕的皇后?” “咦?”墨白好奇,“你是如何知晓的?” 他并未告诉小皇后自己的身份,想来也不会是她所言,难不成是小侄儿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他不知道的能人? 墨星澜并未为其解答疑惑,而是道:“小皇叔身手不错,能在朕的禁军守卫之中来去自如,然天外有天,百密总有一疏,朕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不希望因为小皇叔你的一念之差,将她陷入到险境中。” 被小侄儿严肃地警告了一番,墨白觉得他有些冤。 “在宫中那次,确实是本王有意为之,然这次,可是冤枉的。本王只是看那方景致好,便去了,并不知那是你皇后的宫殿,不过……倒是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 “……”墨星澜懒得听他扯那些无聊的话语,转向了正题,“小皇叔这次突然来,可是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事的。”墨白看了眼自己面前,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侄儿小气到茶都不给一杯?”.c0m 墨白亲自倒了一杯给过去。 “这还差不多。”墨白一口饮尽,才觉畅快了几分,“据探子来报,早在半个月前,边关那边便发生了异动,成王将他手上的将士,分开来,一批一批秘密潜回了皇城。” 第112章 凉 “若非是你早防着他,在几年前便将暗哨植入了其军中,怕是这一切会发生得神不知鬼不觉,到最后来一个突然袭击,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所以你暴露了三万将士回皇城,就是为了牵制住成王,让他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正事上,墨星澜神色很是严肃。 起初听到说发现小皇叔带着人返回皇城,他也暗自惊讶了一番。 因着信任,他并未多想,仅是觉得有些不解。 “是。” 对于小侄儿能知晓这消息,墨白并不意外。 “昨日,大将军将此事上报,提出由他带人前往阻截你的人,被我拦了下来。”墨星澜道,“大学士将作为使臣与你交涉,负责保护他安全的是乐禹。这番安排,大将军一直表现得很不满,所以我猜测,在路上,他兴许会做手脚。” “你要我保证他们的安全?”墨白挑眉。 墨星澜端起茶盏,喝了小口,笑了笑:“这对小皇叔而言,并不难,不是么?” 墨白轻笑。 墨星澜:“此事是当着满朝文武定下的,成王的人,还在路上,为了防止计划失败,大将军必然不会用自己的人,到时,不必留活口。” “没问题。”墨白骤然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 “待事成之后,再与你说。” “……” “你的使臣队伍,何时出发?” “明日。”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赵全忽地道。 墨白挑了下眉,躲了起来。 墨星澜快步走到外间,坐在案几后,手中拿着一本书,做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皇上圣安。”徐嫣然行了一记十分标准的礼。 “贵妃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墨星澜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着看过去。 徐嫣然转过身,自宫女手中接过食盒,走过去,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一小碟糕点端了出来:“臣妾闲来无事,做了些糕点,特送来给皇上尝尝。” 墨星澜挑了挑眉:“这是……?” “海棠酥。”徐嫣然答。 “朕方才用过早膳,暂且不饿,留着吧。”墨星澜神色淡淡,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喜与不喜来。 徐嫣然并未自讨没趣,迎合着道:“皇上什么时候有兴致便尝尝,之后也可与臣妾说说,喜不喜欢,臣妾也好改进。” “嗯。” 墨星澜应了一声,便又将注意力移到了书上。 徐嫣然稍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踌躇着开口:“皇上,臣妾听闻,昨日家父在朝堂上多有顶撞皇上,还望皇上莫要往心里去。家父乃是一介武臣,说话兴许是直了些,然却是并无恶意的。” “贵妃有心了,朕对大将军,并未有任何的不满。”墨星澜目不转睛地盯著书,淡淡出言,“大将军一腔爱国之心,朕是清楚的,这点小事,无足挂齿。” “听到皇上这话,臣妾便放心了。”徐嫣然似松了一口气,笑道,“皇上您忙,臣妾先告退了。” “嗯。” 墨星澜从始至终都表现得甚是冷淡。 待她离开之后,墨白自暗处走出,唇角上扬着,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他看着案几上摆放着的一叠海棠酥,神色莫名。 “我走了。”他道。 “这海棠酥,贵妃送来的,小皇叔可要尝尝?”墨星澜自是明白他都听到了,故意道。 “……”墨白别过眼,“不必。” “贵妃这番送糕点的用意,想来是为了试探,朕对大将军是否有不满。”墨星澜放下半晌都未翻动一页的书,站起身,走到窗轩处,望出去,“大将军与太后,想必已经对朕生了疑。” “这不正是你要的?”墨白悠悠道。 “这自是朕想要的。”墨星澜道,“朕只是在提醒小皇叔。” “……” 墨白沉默了片刻,而后挥了挥手,“走了。” 离开紫宸殿的徐嫣然,面色有些阴沉。 “娘娘,皇上不是说没有怪罪老爷么,您为何好似不开心?”翠红瞧着四周无人,小声问。 “他对本宫的态度,太过于冷淡,冷淡到无法琢磨其真实的想法。”徐嫣然悠悠道,“姨母和父亲说得没错,皇上看似是个单纯的,然却不尽然,如今已经逐渐开始露出了爪牙。此次安王一事,他没有让父亲的势力沾手,便是在防备着父亲。”M.qi su wang。COM “娘娘准备如何做?”翠红问。 “皇后不是他的心头肉么?”徐嫣然微微一笑,杏眸中一片冷意。 “娘娘是想……”翠红惊讶,“四处都有禁军值守,皇后的望舒楼更是守得紧,若是失败的话……” 徐嫣然:“慌什么?这种事,哪需要自己动手。就算是失败,也查不到咱们的头上来。” “娘娘,奴婢还是觉得有风险。”翠红担忧地道,“奴婢觉着,老爷说的那些,也并非是全然对的,娘娘当为自己打算,皇上若是倒了,身为皇上妃子的您,又能有何好处?” “本宫能有今日,靠的便是家族,如今皇上明显有打压我徐家的倾向,本宫若是无动于衷,日后徐家垮了,你以为本宫还能坐稳这个贵妃?”徐嫣然冷哼。 对于这些利益关系,她心里如明镜般。 “可——” “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尽早怀上皇子。”徐嫣然微眯着眼。 乐望舒用过早膳之后,便在湖周围走了走。 她细细观察了一番,四周都有禁军,要放生人进来并不易,那男子究竟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 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功法?又或者是与这些禁军相熟,以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很快便否决了后一种。 禁军归属于皇帝,小皇帝看似是个傀儡,然她却很清楚,禁军对他很是忠心。 若是他下了令,那怕是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然他若是默许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乐望舒便是一阵心凉。 默许了陌生男子的靠近,那不就相当于在她的身边埋下一颗炸弹,待时机成熟,便可将她炸得面目全非? “娘娘,您怎么了?”紫玉发现她的身子在抖,“是身子感觉不适吗?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乐望舒缓了缓,摇头道:“不用。” 她就是一下子被自己的猜测给吓着了。 “皇上,可有下令追查什么人?”她问。 第113章 等我回来 “没有。”紫风转而猜测道,“娘娘可是将昨日之事,与皇上说了?” “嗯。”乐望舒点头,对于亲近之人,并没有任何的隐瞒,“皇上的直觉很敏锐,他闻到了我身上的酒味,并知晓我没有喝酒,瞒不住的。” 紫风心下了然:难怪昨夜皇上如此奇怪。 “紫风,如若是你,能否在这禁军包围当中,潜进这里?”乐望舒望着平静的湖面,问。 “奴婢做不到,但世间功法众多,兴许有人能做到。”紫风昨夜暗中探查了一夜,都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那个人,很强。 碰见两次,第一次她毫无防备的,就倒了,第二次也仅支撑了几招。 这无疑是她习武多年来,碰到的最棘手的对手,也是最让她挫败之人。 是她还不够强大,这才险些让主子落入险境。 瞧着那自责的神色,乐望舒拍了拍她的肩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啊,这天下能人辈出,谁又能说无敌手。”紫玉也安慰。 紫风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 次日,辰时四刻,所有人都聚在了园林入口处,为使臣队伍送行。 小皇帝说了一些鼓舞的话语,将士们整装待发。 乐望舒站在乐禹的面前,看着穿着铠甲的大哥,一下子想到了前世,他征战沙场之时。 她望着他,久久不言,眼里忽地涌现出泪花。 乐禹伸手替她抹泪,眼睛里是难得的柔和,轻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大哥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好好的,有事也别自己硬抗着,跟家里说。你不是向来与二弟最是亲近,有事无事的,都可以找他,他这整日里,闲得很。” “嗯嗯。”乐望舒也不知是怎么了,按理说,这次出行应该没有多大的危险,但她的心里却是很不安,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转身拿过紫玉手中的包袱,“这个大哥收着,要记得穿上。” 她没有说什么要以自身的安危为重之类的话,是因为知晓大哥的性子,若是真遇到了不测,他是断然不会只顾自己而不顾随行之人的。 “好。”乐禹浅浅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等我回来。” “嗯……” 他目光看向身后的一众人,片刻后翻身上了马,高喊了一声:“出发——!” 乐望舒站在原地,看着队伍渐渐远去,大哥会偶尔回头来,她微微笑着,望着他,直至队伍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都没有收回视线。 她望着那已不见人影的人,而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周遭发现这一幕的人不在少数,有的羡慕,有的嫉恨,有的咬牙切齿的不甘…… 乐望舒转身,水汪汪的狐狸眼撞进了一汪深潭里。 她怔了一下。 墨星澜神色微敛,淡淡笑了笑,而后不言不语地转身向园林内走。 “……” 少年这莫名的举动让乐望舒有些迷糊。 她收了收心神,对身边的两人道:“回去吧。” 接下来的几日,乐望舒做什么都不来劲,总是会时不时地发呆。 紫玉看在眼里,忧在心间:“娘娘,大公子定是不会有事的,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不然等他回来,瞧见您瘦了,可是得心疼了。” 对于乐家的众人而言,乐望舒就是大家的宝贝疙瘩,是要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她若是有个不好,一家人都会忧心。 乐望舒望着平静的湖面,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我知道。” 这些她心里都清楚,所以并未苛待自己,照常吃喝,偏生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记忆中,前世的安王一直都待在封地,安分得很,并没有带人回皇城这一事。 前世的大哥,也很得小皇帝的重用。 世人皆言,是因为乐家出了皇后,才会如此这般被特殊照顾,然其实,大哥的功名都是他自己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几年后,边关会发生动乱,大哥作为平叛的先锋将军,几经生死,才搏来了那一身让人艳羡的功名。 也是在有一次平叛上,被自己人陷害,城池险些失手。 余三姑娘冒死送去了消息,最终死在了大哥的怀里。 后来,城池守住了,大哥最爱的人,却没了。 今生有太多的不同,乐望舒不知道,大哥此行而去,能否安然。 夜里,墨星澜来到了望舒楼,乐望舒已经睡下了,然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 墨星澜温柔地为她抚平眉心:“傻瓜。” 声音低到了尘埃,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他到旁边静室洗漱了一番,回到寝屋,将少女抱进怀里。 这些日子,两人都是这么睡。 乐望舒迷糊间,向着热源靠近,蜷缩成一团。 墨星澜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待怀中人睡熟了,他才睡了过去。 乐望舒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紫玉伺候着她起身。 “昨夜可有人来过?”乐望舒问。 这个问题,是近段时间,她问得最多的。 然每次听到的答案,都是“并无”二字。 紫玉紫风两人都是她最信任的人,她自是信的。 紫玉的回答,一如往常:“并无。” 这答案在乐望舒的意料之内,倒也没过多的纠结,转而问:“可有消息传回来?” 紫玉摇头:“没有。”M.qi su wang。COM 乐望舒的神色暗了下去。 日子一日又一日地过去,乐望舒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到了需要卧床的地步。 紫玉知她这是心病,她能医身,却无法医心。 傅遥一日要来这望舒楼两三次,然药吃了,仍无任何的成效。 这段时日,墨星澜的脸色也一直阴沉着。 众大臣都看了出来,没有人敢去触霉头,就连大将军都安分了不少。 这日,下了早朝,傅遥已经等在了书房。 “如何?”墨星澜忙问。 傅遥摇了摇头:“皇后这病,在心不在身,心病还需心药医,得找到心结所在,才可对症下药。” 这话他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 墨星澜沉默了片刻,无力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独自坐在软榻上,不言不语。 这一坐便是一日,不吃不喝,也无人敢去打扰。 皇后病了,皇上又何尝没有? 他忽地站起身,走到门口。 赵全:“皇上。” 第114章 争执 “去望舒楼。”墨星澜十分平静地道。 “娘娘,药来了。”紫玉站在床榻旁,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一脸的愁容。 乐望舒微微笑着,浅叹一息,轻声道:“不必了,我没事的。” 她清楚自己的情况,但却是无法言说。 有些时候,她在想,老天是眷顾她的,让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可有些时候,她又会想,老天似乎也并没有眷顾她,若是真的眷顾,又为什么让她回到入宫的那一日,而不是更早。 若是更早一些,她也就不必被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城里了,该有多好。 两世,都如笼中鸟一般,被囚于金色笼子里。 “给我吧。”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忽地响起。 墨星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寝屋内。 紫玉犹豫了片刻,给了过去。 “你们都出去。”墨星澜沉声道。 房门关上,屋内寂静。 墨星澜坐下来,将药匙喂到了乐望舒的唇边,乐望舒并未张口。 她看着他,静静的,就那般看着。 “喝药,乖。”墨星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喝了药,病才会好。” 乐望舒移开了眼,脑袋偏移,拒绝之意甚是明显。 墨星澜薄唇紧抿,盯着她。 低迷的气压流转于二人之间。 “皇上不必如此的为臣妾担忧,臣妾没事的,不需要喝药。” 乐望舒的声音很轻很淡,就如她人一样,瞧着轻飘飘的,却让人难以抓住。 墨星澜将药碗放到一旁,手捏住其下颚,让她将头转了回来,尽量压制了心中的火气:“你到底想干什么,突然这么折磨自己,是想要做什么?” 哪怕已经尽力压制了一些,出口的话语,仍还是有着明显的怒。 在盛怒之下,似乎又有一些疲惫。 “臣妾的身子自幼便不好,如此时候,是常有的,吃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药,臣妾腻了,不想吃了而已,左右是要不了命的,皇上为何如此生气?”乐望舒不紧不慢地道。 “你这是生病吗!?”墨星澜直接吼了出来,“你这是心病!” 乐望舒沉默了下来。 越久没有消息传回来,她心里的不安便被无限放大,她害怕大哥会出事,这一世有些东西是不一样了,可她仍还是害怕大方向着宿命偏移。 此反应,等同于默认。 “你想要什么,不要憋在心里,跟我说行不行?”墨星澜咬着牙道,“就算是天上的星辰,我也能摘下来,只要你说,我都去做!” 乐望舒淡漠的目光看着他,笑了下:“我想要什么皇上都能给吗?” “能!”墨星澜回答得斩钉截铁。 “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乐望舒淡淡地道,“家人平安与自由。” 听到她说出“自由”二字,墨星澜的身子一颤。 她……想要离开他的身边。 乐望舒笑着看向了上方:“在这座皇城里,处处都需要小心翼翼,一个不小心,便是一个死。我这一条小命,无足轻重,若是没了也便没了,可我怕一个不慎,整个家族都会赔上。曾经我向往着,这个全天下女子都向往的位置,可当真正得到了才发现,原来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美好。” 墨星澜身子僵硬,心里一片哀凉,凉到心都疼了。 他以为的慢慢好起来,到头来,仅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皇上,我这般不识趣的人,根本就不该,也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许是在心间压抑了太久,也许是人在焦虑脆弱的时候,不会去想太多,她就这般平静地说出了堪称是大逆不道的话来。 “说什么傻话?”墨星澜替她抹去泪水,一如往常的温柔,“你的家人,会一直平平安安的,我跟你保证。在我的心里,这皇后之位,全天下,除了你,没人能坐。你想要去什么地方,跟我说,我陪你去,好不好?” 多么真挚的承诺,多么动听的情话。 乐望舒笑了,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小皇帝的这番情真意切,在她看来就如一场笑话。 她觉得,他这是入戏太深了,感动了自己。 “我累了,皇上请回吧。”乐望舒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墨星澜仍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她,动作轻柔的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喝了药再睡吧。” 乐望舒直接侧过了身子,背对着他。 墨星澜紧抿唇瓣,胸腔起伏着,静默地盯着她片刻,忽地将她抱坐了起来,一手端过一旁放着的药碗,沉声道:“喝药。” 乐望舒紧紧抿着唇,不肯配合。 墨星澜直接将将她的下颚固定住,压住碗中的匙子,直接用碗喂。 乐望舒皱起眉头,挣扎,将碗掀翻了出去。 “啪——” 破碎的声音清晰入耳,似砸在了心间上。 满地碎片,四分五裂,似墨星澜的心。 静。 死一般的静。 墨星澜忽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神色淡漠的少女,他面色阴沉:“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心肠歹毒,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也可残害忠良之人,对吗?”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任何质问语气,就这般平平静静地轻声问,就好似友人之间的谈话。 乐望舒沉默。 墨星澜忽地弯下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让她面对着自己:“皇后怎么不敢看朕?可是朕的话,说到了你的心坎上?” 乐望舒仍然不言。 “呵……”墨星澜冷笑,“你既然知晓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该清楚,朕想要的,必定会紧紧握在手里。乐望舒,今日,朕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若是好好活着,你的家人才能安好,如若不然,朕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朕的狠辣!” 乐望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墨星澜轻抚着她的脸,唇角微弯:“你不会以为,朕娶你为后,真的是为了拉拢丞相吧?就算没有丞相,朕想要得到的,依然能得到。你应该好好谢谢你的父母,生了这一张,朕甚是喜欢的脸。” 眼前的少年,气质阴冷,与后来的他,如出一辙。 这一刻,他在她的面前卸下了伪装,暴露了本性。 乐望舒瞧着,竟觉得是那么的陌生。 “你说……你娶我,不是为了父亲的势力,而是因为我这个人?”她觉得可笑至极。 第115章 伤 “你觉得,我会信吗?” 若是为了得到她,前世又为何会下那样的旨意,让她受那生不如死的刑罚。 小皇帝这定是在骗她。 她还有用,所以不能出事,这才会让他费尽心思地哄着她,想方设法的,让她能好起来。 今日这番话语,这番威胁,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朕会让你信的!”墨星澜咬着牙说完,松开了手,一甩袍裾,大步向外而去。 “皇上——” 赵全话刚出口,便察觉到了不对,他沉默着跟了上去。 乐望舒软软地靠在床榻,眼神空洞,似丢了魂般。 “呵呵……呵呵……”她含着泪而笑。 她知道不该在这时候摊牌,不该在这时候惹怒小皇帝,更不该这么与他对着来。 千不该,万不该,偏生就是这般做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了。 “娘娘,您怎么了?”紫玉看着她下颚那明显的手指印,且失魂落魄的模样,一下子就慌了,想碰又不敢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您可别吓奴婢,您到底怎么了,您跟我们说好不好?” 紫风坐到床边,一把将乐望舒捞进了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她那一如既往的冰冷语气道:“娘娘若是实在担心大公子,奴婢这就出发,去看看他是否安好。” 乐望舒回抱住紫风,紧紧地抱住,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有些慰藉。 泪不受控制地掉落,湿了紫风的衣裳。 紫风沉默着,薄唇紧抿着。 紫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旁,也跟着掉泪。 半晌后,乐望舒的情绪总算是缓了不少,她靠在紫风的肩头,哑着嗓子道:“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的我依然是皇后,但却与现在的情况截然相反。梦里的皇上,并不看好这个皇后,觉得瞧见她,会脏了眼。所以,他很少到望舒殿来,尤为宠爱贵妃。皇后身居后宫之主之位,然管理后宫的却是贵妃。” “梦里的皇后,依然不受太后的待见,就跟寻常人家的一样,时常会被立规矩。起初,她还会争,还会抢,可是后来发现,再怎么争,再怎么抢,也依然换不回那个人的一个回眸,一个微笑。后来,她累了,守在望舒殿里,变得很乖,每日里都盼着兴许有朝一日,那个人会来看看。” “可盼啊盼啊,一年又一年,亲手种下的海棠都开花了,仍然没有盼到心中所愿。满庭的海棠花,花开之时,是那么的好看,可是忽然有一日,有一个人告诉皇后,海棠花虽美,却意味着求而不得。” “偌大的后宫里,想要这个位置的人,并不少,一个不受宠又无实权的皇后,日子过得并不好。跟在她身边的人,一个被栽赃处死。另一个陪着她很久,最后丞相府不知怎的就成了反判之臣,全府上下,皆被送上了断头台。皇后自然也没有好下场,被赐了剔骨之刑,还陪着她的那宫女,为护她,被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一直以来的隐瞒,在这一刻,倾泄而出。 紫玉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安抚道:“娘娘,那都是梦,梦里都是相反的。” “是梦吗?”乐望舒呢喃,“可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心会跟着疼,就如真实经历了一番,似刀绞般的疼,疼到让人窒息。” “皇上对您很好,可不就说明,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么,您莫要太过于忧心了。”紫玉十分有耐心地劝解,“您现在身子需要少思少忧,才可尽快好起来。要是大公子回来,瞧见了您这番模样,可不是会自责?” 久久没有听到回音,这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紫风小心翼翼的将人放睡下,盖好被褥。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地出了屋子。 “待娘娘醒来后,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紫风冷声道。 紫玉虽是不明所以,然也知分寸的。 那个所谓的梦,让娘娘这般反常与伤心,还是忘掉的好。 这一下午,紫风哪里都没有去,就留在了寝屋,坐在了床榻边的地上,靠着床榻,无声地守护着床上睡着的少女。 她细细回想了这段日子,似乎自从入了宫,主子就与在府中之时有着太多的不同。 主子看似淡然,不争不抢,然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偶尔也会流露出看不懂的复杂。 尤其是对皇上的态度,有恨,也有惧。 哪怕隐藏得再好,她也还是看出了些许来。 兴许,主子所说的那些并非是梦,而是曾亲身经历过。 …… 床榻上,乐望舒醒来,想掀开被褥,没能动得了,她转头看过去,见紫风靠在床榻边。 下一刻,紫风睁开了眼眸,第一时间看向了床榻上。 “怎么坐在地上?”乐望舒的声音软绵,有些微哑。 紫风站起身,倒了一杯水给过去。 她本就话不多,乐望舒是知晓的,倒也没再追问什么。 喝了两口水,觉得嗓子好了很多。 紫风接过杯子,忽然道:“娘娘说的那个梦,其实不是梦,是娘娘曾亲身经历过的,对吗?” 乐望舒身子一颤,面对着紫风坚定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嗯。” 紫风蹲下身子,认真地道:“上一次,是奴婢没用,没能护好娘娘,这一次,奴婢必不会让事情再如那般。” “你不觉得,是我害了大家?若非是我执意要进宫,那一切,兴许都不会发生。”这才是乐望舒心里的结,她内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怪着自己。 “不是娘娘的错,娘娘无需自责。”紫风道,“人们总是在为自己的野心与私心找借口,其实不过就是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说服自己。有些事,就算没有娘娘,也一样会发生,只是早晚的问题。” “上苍垂怜,给了娘娘一次重来的机会,能够去弥补昔日的遗憾。这就说明,娘娘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您不该如此惩罚自己。” “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娘娘应该好好活着,享受当下的生活,让那些人,心有不甘,又不能奈你如何。至于皇上……他既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当让他承受应有的惩罚。眼下,咱们动不了,需养精蓄锐,不急在一时。” 第116章 使臣遇袭 这是紫风头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一字一句都进了乐望舒的心里,疏导着她的心结。 心头的阴郁,好像散去不少。 她忽然伸手抱住紫风,唇角微微上扬起。 上一次,你为护我而惨死;这一次,我必不会让昔日之景重现。 是夜,圆月高挂,比往日里亮了不少。 月光下,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裳,望着那栋两层楼高的小楼。 小楼里,烛火通明,偶尔有宫人走动,一片寂静之态。 “皇上,您在这里站了半夜,当心着凉。”赵全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劝慰道,“现下事情多,都需要您主持,您可千万得顾好自己。” “我不冷。”墨星澜望着天,苦笑了一下,有些悲凉地道,“曾经,我算到了所有,却唯独算漏了她,那动在她身上的每一刀,都仿若是剜在我的心上。错了,终究是错了,她对我,就还仅剩下了恨。” 赵全沉默不言,心道:皇上又开始说胡话了,万事都能面不改色的年轻帝王,一旦遇上皇后,便会束手无策。 情之一字,不知从何而已,却能伤人至深。 “恨就恨吧,该恨的……” 墨星澜呢喃了一句,转身向着紫宸殿而去。 那背影,孤寂无力,看得赵全有些心酸。 早朝结束后,墨星澜刚踏进书房,便听下面的人报,丞相求见。 墨星澜让人进来。 乐绍远:“皇上圣安。” 墨星澜:“丞相请起。” 乐绍远站起身,默了少顷,开口道:“臣今日前来,仅是为了一点私事。” 墨星澜眸光轻闪:“请说。” 乐绍远:“前段时日,听闻皇后不好,内人担忧,想要去看看,然并未见着人,内人这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臣斗胆,来问一问皇上,皇后可还安好?” 此事墨星澜是知晓的,此刻听闻,装出了几分意外的神色:“还有这等事?皇后这些日子,一直担忧着兄长,确实不太好,但并无大碍,岳父大人无需忧心,朕会好好照顾她的。” “若是可以的话,还望皇上能劝上一二,让内人去瞧瞧,也能安心些。” 乐绍远心里的担忧并不比夫人少,只是他一直都恪守礼数,除了几次在紫宸殿见过女儿外,并未入过后宫。 “好,朕会劝的。”墨星澜点头应了下来。 乐绍远:“多谢皇上。” 他乃一朝丞相,在朝中的地位稳固,声望颇高,而女儿又是皇后,按理说,是可以不必如此拘谨的。 然他并未因着这些身份而肆无忌惮,反而行事思虑得越发的多,也越发的小心和稳妥,就怕一个不慎,影响了宫中的女儿。 “皇上,出使的队伍,有一人回来了。”赵全快步走在墨星澜的身边,小声道,“那人正在外面。” “叫进来!”墨星澜神色沉下。 进来的人瘸着腿,头发凌乱,身上衣裳破烂,脚上还在流着血,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的。 正要退下的乐绍远见此,收回了脚。 “皇上……皇上……救……救乐将军和大学士。” 回来的是将士中的一个不起眼小卒,叫王武,他说话很急,也说得不是很清楚。 墨星澜:“给他一杯水。” 喝了几大口水的王武才缓过来些许。.qi su wang。COM 墨星澜:“发生了什么,细细说来。” 王武没有任何的犹豫,一一道出:“我们一路向着安王的驻军而去,在行至一半的时候,夜里遭遇了袭击,将士死伤大半,乐将军和大学士也不见了踪影。属下赶回来报信的路上,也遇到了追杀,九死一生,才逃了回来……” “剩下的人,可有去找大学士他们?”乐绍远稍显急切地问。 王武:“属下回来之时,他们正在那周边搜寻。” 墨星澜:“刺客是什么人?” 王武:“他们招式毒辣刁钻,不像是军中人,比较像是江湖上的势力。” 墨星澜看了眼他那还在流血的脚:“赵全,带下去让太医看一下伤。” 人被带走之后,书房内便陷入了安静。 良久之后,墨星澜问:“丞相以为,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太后与大将军一直以来都想收拢安王手里的禁军,而皇上此举,无疑是正面搏了他们的意,安王带兵入皇城一事,尚未有定论,若是将此事嫁祸给安王,便可彻底坐实安王的罪名,如此一来,收回禁军,便是名正言顺的。”乐绍远冷静地分析。 墨星澜挑眉:“丞相相信安王不会反?” 乐绍远:“臣自是信的。” 墨星澜:“自古以来,禁军都属于皇帝的亲军,只听从皇帝调遣,当年父皇将禁军一分为二,这就相当于告诉世人,安王也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他若是有这心,也能设法名正言顺继位。” “皇上多虑了。”乐绍远诚恳地道,“先皇之所以给安王一半禁军,是为了让他牵制其他势力,也是给你二人留了一条退路,先皇的一片苦心,皇上不应如此揣测。” “父皇兴许是一片好心,然小皇叔却不一定没有野心。”墨星澜沉声道。 “皇上,切莫要被表面的假象所蒙骗。”乐绍远担心他想差了,苦口婆心道,“安王若是要反,早几年前,皇上根基不稳便可反了,无需等到您拥有了自己的势力,稳了根基再来反,这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臣是看着皇上和安王长大的,臣相信,安王不会有夺位之心,皇上切莫要中了他人的圈套。” 墨星澜默了片刻,问:“依丞相之见,可要派人去搜寻大学士和大哥的下落?” 乐绍远:“自是需要的,然也不用大张旗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明确安王的态度,如此,才能断定,此次事情,是何人所为。” “经此一事,怕是没有人敢再担任这使臣一职。”墨星澜面露忧愁。 乐绍远:“臣,愿意前往。” 声音铿锵有力,大有一种义无反顾之势。 墨星澜故意这般说,也不过是想看看丞相对安王的态度,他确如皇后所言的那般,忠心耿耿,一心为了江山稳固。 “召集大臣,一同商议。”这话,自是对赵全说的。 在园林内,大臣们所住的本就不远,两刻钟的时间,都出现在了大殿。 第117章 吐血 刚刚才散了朝,没过多大会儿,又突然召集群臣,不用想也知是出了什么大事,没有人敢懈怠。 坐在高位上,墨星澜面色阴沉地看向一众大臣,神情凝重地道:“方才得到消息,不日前才出发的使臣队伍,途中遭到了袭击,现下大学士和乐将军都下落不明……众位爱卿,对此事如何看?” 此言落下,朝堂上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墨星澜沉默地看着,薄唇轻抿。 在一阵如蚊蝇的声音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高音量,浑厚洪亮,出类拔萃,激起了阵阵回音。 “我就说让文臣去不可取,偏生皇上不信,这下好了,平白搭上了朝中老臣的性命!” 静。 静得落针可闻。 短暂错愕之后,乐绍远表情严肃地道:“还请大将军慎言,现在大学士等人仅是失踪,还未有详细定论。” “失踪了,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徐钧冷哼一声,“丞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明白前线的凶险,你若自己去体验一番,便可知其艰难。” 乐绍远讥笑了两声:“现在事情发生,皇上召大家前来,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谈论与此事全然不相干的东西,大将军这般主次不分,我实在是不知行军打仗之时,如何能下达正确的命令。” 近几十年,并无战乱发生,这镇国大将军虽是占著名头,然却不曾有过用武之地。 乐绍远这话,可谓是说到了对方的心坎上,直戳了其心窝。 徐钧怔了片刻,而后拱手面向小皇帝:“臣愿请命前往与安王交涉,望皇上准许。”qi su wang。COM 前有大学士一等人的遭遇,眼下众人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在他们看来,此行凶多吉少,若是让他们这些个文臣去,谁知还会发生些什么。 “皇上,自古以来,使臣都是文臣,大将军前往,实为不妥,臣愿意去。”乐绍远紧随其后道。 “众位爱卿如何看?”墨星澜看向众人。 使臣是文臣,这是一直以来不成文的约定,若是要在此二人中择一人,自是丞相最为合适。 然发生了前使臣被袭击一事,大家皆认为,还是武臣前往,要来得安全一些。 各有利弊,天平的两端,在不断的倾斜,实在是难以做出决断。 “诸位可是未用膳,都饿得没力气说话了?”墨星澜微眯着眼,盯着一众人。 “丞相不怕死,徐某甚为佩服。”徐钧似笑非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乐绍远没有理会这冷嘲热讽。 徐钧看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并未继续坚持:“皇上,既然丞相有信心,那臣便不凑这个闹热了。” 其他人对此没什么异议,此事最终就这么定下了。 乐望舒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用午膳,她怔住,手一松,汤匙掉进碗里,汤水溅出,沾到身上也毫不在意,‘唰’地一下起身,稳了稳情绪,似是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要再一次确认般:“你说什么?” 紫风面色凝重:“大公子在半路遇袭,不知所踪。” 此事瞒是瞒不住的,紫风也未曾想过隐瞒。 乐望舒呆呆地站着,不言不语,所有的情绪上涌,聚集到了一处。 “噗——” 骤然吐出一口血来,人也随之倒下了。 “娘娘……娘娘……!” 紫风将人抱着往寝屋而去,紫玉忙去请太医。 望舒楼的宫人们,乱作一团。 慌乱中,不知是谁去紫宸殿报了,傅遥到时,与墨星澜在门口撞个正着。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向里而去。 傅遥诊治,墨星澜则在外间询问详情。 待清楚缘由之时,他静坐在一旁,沉默着。 须臾后,傅遥走了出来,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之相。 “恭喜。”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人不明所以。 墨星澜蹙眉:“好好说。” 傅遥坐下来,喝了口茶水:“皇后连日来郁结于心,加之她本就体弱,长此以往,属短命之相。” 看到某人乍然一变的脸色,他继续道:“然此次大受刺激,虽让她犯了心疾之症,却是将心口所堵的淤血吐了出来,算是因祸得福了。” “……” 墨星澜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冷声道:“下次说话一次性说完。” 傅遥轻笑,并没有拆穿少年的紧张,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药方已经留下了,醒来后按时喝药便好。” 说完话,也不去看少年的脸色,兀自离开了。 墨星澜又静坐了一会儿,起身走进内室。 床榻上,少女面色苍白,那双惑人的狐狸眼紧闭着,软软的唇瓣上,瞧着也有些干。 整个人看上去,就如一个脆弱的娃娃,安安静静躺着,乖巧得让人心疼。 墨星澜坐下来,手轻抚着少女的面庞,轻声呢喃:“何时,你才会信我一分?” 紫玉端着药进来时,墨星澜还未离开,他握住乐望舒的手,倒在一旁,似睡着了般。 听到动静,睁开了眼。 紫玉:“皇上,娘娘该喝药了。” “给我吧。”墨星澜伸手过去。 紫玉犹疑了片刻,放到了其手上。 墨星澜将药先放到一旁,而后将人扶起来,自其身后将人圈在自己的怀里,端过药,舀起一勺,喂到其唇边。 怀中人儿并无意识,喂了几次都未能吞进。 他想了想,自己喝了一大口,而后用手捏住少女的下颚,唇覆了上去。 药从他的口中进了少女的口中,虽洒了不少,然也能喂进去些。 用这样的法子,将整碗药都喂了进去,而后又亲自为她擦干净那溢出的药渍。 做好这一切,才将人重新放到了床榻上。 墨星澜到了外间,让赵全将还未批完的奏折拿到这里来,今日他就打算着守在这里了。 昏睡着的乐望舒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似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偶尔还嘀咕地说些什么。 在外间批阅奏折的墨星澜,起初还以为是听错了,当再次听到动静时,他进到内室,瞧见床榻上的少女额前渗出不少的汗,口中似在说什么,小脸皱成了一团,模样极为不安。 墨星澜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抚着,然半晌过去,不见丝毫的效果。 他想了想,脱掉鞋,上了床榻,将人抱进怀里。 第118章 阴谋 乐望舒本能的,紧抓住他的衣裳,雪白的手,拽得很紧很紧,似乎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没了。 墨星澜用自己的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住,神色凝重,眸底一片忧色。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太后身着华丽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带着些厚重的头饰,她端坐着,神情淡漠,望着下方的人。 “你说什么?”语速缓慢,温和中带着些许凌厉和狐疑。 殿下之人,正是大将军徐钧。 他面目严肃,眉宇间隐隐含着轻微的怒。 “小皇帝让乐绍远带人前去与安王交涉,并且将我的人都精准地移了出来,如此行事,怕是有削我手中权力的打算。” “大学士一事,是你做的?”太后端起茶盏,尖着手指拾起杯盖,吹了吹浮在面上的少许细碎茶叶。 徐钧:“是。” 太后敛下眼神,喝了一小口,随后将杯盏放下,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 她站到大将军的面前,凝视了片刻,而后转过头,叹息了一声:“你怎忽地如此沉不住气?” “非是我沉不住气,而是小皇帝近期动作太多,太明显,我担心他会脱离掌控。” 不怪乎他心急了,近段时日,行事多番受阻,处处不顺,加之小皇帝那一系列的行为,于他而言,那无疑是在心头点燃了一把火,灼烧着。 “越是这种时候,便越要镇定一些。”太后说话一如既往的慢悠悠,但语气却是冷了几分,“你在行事之前,可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得到第一手消息,察觉到安王的异动之时,徐钧便想着,小皇帝必定会选出一位使臣,前去查探情况。 到时,只要他略施小计,便可将此事揽下。 一旦他成为了使臣,就算安王此次回来并无反心,也定要让他脱一层皮。 这送上门来的,哪还有再放走的道理。 计划很完美,然是万万没有想到,小皇帝居然会不按常理出牌,而丞相也一改往日的少言,致使最后的结果,变成了由大学士兼任使臣一职,统领军乐禹作为队伍的护送者。 他以及他身边人,什么都没捞到。 这口气憋在胸腔,怎可能会咽的下? 在有心安排下,如他所料,队伍被袭,使臣失踪虽是在意料之外,结果也还算是差强人意。 小皇帝会重新选使臣前往,这是在他的意料之内,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会站出来一个乐绍远。 他的计划又再一次落了空! 事情的发生,已然脱离了掌控,他这才不得不找到太后,来商量对策。 “就算要动手,也应当是在安王的势力范围内去动手,到时,就算不是他,只要抓不住真正的凶手,这个锅,他就得背着。”太后悠悠说着,转过身,打量着人高马大的徐钧,“可你倒好,如此的沉不住气,早早的便动了手。你寻思着,发生了这样的事,小皇帝必定会重新选人过去,就觉得十拿九稳,非你莫属了。” “哀家早就提醒过你,现在的小皇帝翅膀开始硬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似之前那般乖巧听话了。你可有听进去半句?”太后深吐了一口气,“你怎么就是没有想明白,还觉得他好拿捏?若是他有意让你插手此事,上一次就算不让你为使臣,也会让你做护卫先锋,可你瞧他最后选了谁?” 太后走到一侧的椅子处,坐了下来,端过下人备好的茶,润了润喉了才继续道:“选了乐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梁国公一事上吃的闷亏,还没有让你长教训?” 徐钧一个大男人,被骂得抬不起头来,面红耳赤,像是受训的毛头小子。 听到训斥完了,他才问:“那现在,应该何如做?” 太后沉思着,细细想了想:“刺杀一事,已经发生了一次,皇帝应当会有所防备,再来一次,怕是不太可能了。你设法安插几个人在安王的军中,待丞相到了,再挑起两方的争执,届时,你再率兵去征讨,便是名正言顺。” “安王手里的人都是禁军,甚是忠心,要收买,怕是不好做。而临时安插人进去,这种时候,更是不容易。”徐钧皱着眉头,觉得此事甚是难办。 这些年,安王远在封地,他纵是想要安排几双眼睛盯着,也是空有其心,难以实现。 “再忠心的人都有弱点,有弱点便可拿捏。”太后淡淡地道,“你身为大将军多年,这么点事,应当难不住才是。” 默了少顷,太后又道:“那大学士与乐小将军,皇帝没有在朝堂提及,想是打算着暗中让人去寻,你也派人去。若是能在皇帝之前找到他们,便是最好不过了。” 徐钧:“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钧:“若是寻到,将人带回来?” 太后:“……带回尸体便是。” 如此一说,徐钧便明白了,就是要在小皇帝之前找到那两人,若是死了,便也罢了,可若是活着,就得让他们变成死的。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太后慢悠悠地挥了挥手。 徐钧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那丽妃,也很久没来跟哀家请安了,最近是在做什么?”太后忽然问。 安嬷嬷:“之前跟颜妃之间,闹了点事,皇上让禁足在宫里,不让随便外出。” “颜妃是……?”太后稍加狐疑,她不记得这后宫中有新进的妃子。 “瞧奴婢这脑子。”安嬷嬷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头,解释道,“来园林之前,淑妃设计在望舒殿杀丽妃,经过调查,牵扯出了淑妃中毒一事,正是丽妃所为。皇上念其都有过错,且都没酿成大祸,便下令夺了二人的封号,各自禁足于宫中。丽妃是程太傅之女,便成了程妃,而淑妃乃是颜尚书家的,也就成了颜妃。” 太后了然地点了点头:“皇帝可有说要禁足多久?” 安嬷嬷:“这倒是未曾听说。” 太后:“让人去跟程妃宫中传个话,就说哀家身子不适,让程妃来伺候着。” “太后是想要借程妃,将程太傅拉拢过来?”安嬷嬷问。 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清楚的知道,太后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的与一个人亲近。 第119章 奇怪的梦 对于身边人,太后倒也并不隐瞒:“以之前皇后以及如今的丞相的行事来看,这乐家很显然是已经偏向了皇帝。皇帝要想摆脱哀家对朝堂的干预,如今最紧要的便是多拉拢些大臣,以加大他在朝中的话语权。既已知晓了他的这小心思,哀家又怎可会眼睁睁地看着此等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 - 夕阳西下,晚霞映照着整座皇城,金碧辉煌之上,隐隐泛着红光。 乐望舒站在皇宫的大门口,仰头望着巍峨皇城。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心底里似有着一道声音,在指引着她向前。 将手放到大门上,大力一推。 厚重的宫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随着门的打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袭来,瞬间胃里翻腾作呕。 她用手捂住口鼻,皱着眉头,向前看去,一片猩红,映入瞳孔。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将士,血将地染成了鲜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也见不着一个活人。 乐望舒抬头看向望舒殿的方向,紧了紧拳头,鼓足勇气,抬步向着那方走去。 所过之处,皆是尸体。 望舒殿的门大开着,放眼望去,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向里,到了大殿门口,看到了被万箭穿心的紫风,其眼睛望着殿内,没有闭上。 “紫风……” 乐望舒喊了一声,小跑着过去,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看着那满身的箭,乐望舒手颤抖着,声音哽咽:“紫风……你真的好傻。” 以紫风的身手,要逃出去,并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她从未想过要逃。 乐望舒哭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想将紫风的眼睛闭上,哪知,手却从其躯体穿了过去。 她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手好半晌,回过神来,站起身,去触碰别的东西,也是一样的结果,才发现——她,好像碰不到这里的东西。 可是那宫门,明明就有很真实的触感。 这,是为什么? 进到寝殿中,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她心头一阵恍惚。 殿内的一切都不曾变,殿外的海棠,也是她亲手所种的样子。 她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见这一切。 在记忆中,皇城并没有这样一幕的时候。 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跑向了地牢的方向。 她好像不再是昔日那具柔弱三步一喘的柔弱身躯,跑了许久也未感觉到有半分的累意。 地牢里,仍还是阴森森的,太过于空荡,以至平添了几分恐怖感。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一路向里而去。 似隐隐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呜咽之音,这是她进到这里,所听到的唯一人声,不免加快了步伐。 越是靠近,那声音便越是清晰,还有着几分熟悉之感。 一时间也没去细想,是否在哪里有听过。 然当她看到发出声音的人时,整个人傻掉了,呆呆愣住。 这间地牢,她再是熟悉不过,是她前世最后的归宿。 地牢里的一切,还跟记忆中的一样。 有着亲人的头颅,有着自己亲眼看见被一根一根从身体中取出来的骨头,还有已经没了气息的自己。 而让她意外的是,已经冷掉的身躯,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下令将她刑以剔骨之刑的星火帝。 在他的身边,正躺着一把长剑,剑上满是血。 他神情呆滞,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的一幕,给乐望舒的刺激太大,一时间,失了言。 在她回过神来之时,墨星澜正抱着她无一处完好的身躯,向着外面走去。 他一步一步,踩得很稳,走得很慢,似乎是害怕惊扰了怀中人儿。 这一条路,走了很久,好似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光照了进来,他们离开了那阴森森的地方。 站在外面的地上,墨星澜抬头望着天。 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乐望舒下意识地看过去。 来人身穿铠甲,手中拿着长剑,剑上滴着血,他身上也满是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是……本该已经死了的大哥乐禹。 看着墨星澜怀里抱着的人,乐禹大步上前,动作小心翼翼,想碰又不敢碰,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颤抖着。 记忆中的大哥,从来没有哭过。 在这一刻,乐望舒看见了他面无表情,无声地落着泪。 她想要上前去,抱抱他,可自己的身子,却是无法触碰到人的。 又过了一阵,来此的人,多了起来。 乐望舒看到了妖孽温柔的二哥,慈祥的父亲,温婉的母亲……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一一出现了。 前世的一生,短暂且悲哀,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她不怨谁。 让她始终无法放下,无法释怀的是,丞相府那百余口性命,就如一根刺一般梗在心间。 眼前的这一幕,就跟做梦似的。 在她晃神间,墨星澜抱着已经冷掉的身躯,向着乐绍远夫妇俩跪了下去,他哑着声,道:“我,来晚了……” 素来阴狠,算计颇深的星火帝,居然会下跪,会认错,这让乐望舒大跌眼镜。 她严重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假的。 母亲冯氏,看着女儿的样子,捂着唇,泪流满面。 父亲也在无声地落着泪。 二哥脸上没了常有的笑意,满是阴沉,是乐望舒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紧握拳头,大步上前,推开大哥,一手拽住墨星澜的领子,一手拳头紧握,狠狠瞪着墨星澜,好看的眼中似喷着火,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游走。.qi su wang。COM 他余光看向了其怀中已无气息女子,紧紧咬着牙,握拳的手在颤抖着。 不知是顾忌帝王的权势,还是因着自己妹妹身躯正被对方抱着,乐锦松了手,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望着天,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 那声音,是那么的绝望与悲戚。 乐望舒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她的心,很难受,难受到要窒息,可却流不出半滴眼泪来。 皇后薨逝,举国同哀。 墨星澜当众宣称,自此以后,不会再立后,不会再有后宫。 他成了第一个六宫散尽的孤家皇帝。 彻底将权势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却丢了那个能与他一起守护这万里河山的人。 第120章 醒 除了早朝在紫宸大殿议事外,余下的时间,他都在望舒殿,亲自照料着她留下的这满庭海棠花。 大多时候,他都会站在海棠树下发呆,有的时候,也会自言自语地说一些寻常的话语。 乐望舒看着,无数次的上前去,想要问上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她说的话,他无法听见。 一日又一日地过去,海棠花开了,又谢了…… - “轰——隆——隆——” 骤然,天色变得阴沉,雷声轰鸣,闪电乍现。 不知怎的就睡过去的墨星澜,猛地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怀中人儿。 少女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中,乖巧得让人甚是喜欢。 “轰——”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乐望舒微微皱起了眉头。 墨星澜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试图隔绝这让人不喜的声音。 乐望舒睫毛轻颤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刚醒来,还有一些不适,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今夕何夕,眼中满是迷茫。 少女好看的眼眸,被一层水雾蒙着,不说话,模样乖巧,又有些错愕,见她像是盯着陌生人般盯着自己,墨星澜不明所以,只感觉心头有些热。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手上真实的触感,将乐望舒从错愕中扯了回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 柔弱无骨的小手,隔着单薄的衣裳在胸前作乱,血气方刚的少年,哪能经得住这般撩拨,他薄唇紧抿,气息紊乱,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悸动与咆哮。 乐望舒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方才,她好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那一场梦,太过于真实,而那份真实,又与她一直以来所认知的截然相反,给她的脑海形成了巨大的冲击,造成了混乱。 忽然,手被一股热源包裹着,她感觉有些烫,正看过去,便听头顶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再摸下去,当心朕不顾你还病着的身子。”.c0m 乐望舒一怔,愣愣地抬头。 少年眼眸深邃暗沉,里面似酝酿着风暴。 外面,大风呼啸吹动,雨滴拍打在屋顶,发出阵阵响动。 里面,安静蔓延了好一阵。 乐望舒疏忽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退,一副防备的模样。 墨星澜:“……” 方才是谁一醒来就乱摸撩拨他? 这会儿这模样,倒像是他在强迫不乐意的良家少女? 他胸腔起伏着,忽然就笑了,发出一声轻“呵”。 “皇上怎会在此?”乐望舒稳了稳心神,问。 撇去那个奇怪的梦,她记得小皇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 “……” 墨星澜说不清楚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好气又有点好笑。 “皇后可是觉得身子好些了?”他平复了一会儿心绪,问询。 乐望舒这才反应过来的身子似乎松快不少,之前胸前那闷闷的感觉,好似没有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无碍。”她忽然想起晕倒前听到的消息,刚有的轻松当即便散去了,激动地抓着眼前少年的手,心中的担忧大过于理智,抛却了淡定,“听说,使臣队伍遭遇了袭击,我大哥他……没了音讯,可是如此?” “皇后便是听闻此消息,才犯了心疾?”墨星澜平静下来,深邃的目光看着她。 他面无表情,神色莫名,乐望舒摸不准他的心思,抿着唇,沉默了片刻,道:“只要皇上保我家人无恙,臣妾定会如你所愿,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这是上次两人争执间,他所放出的话。 墨星澜瞧着她的面容,又看了看那紧握住自己的小手,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又舍不得对着她发,冷声道:“确有消息传回来,大学士和乐将军失踪了,未找到尸体,生死未明。” 乐望舒错愕,一股害怕之感侵袭而来,将她包裹在内,那拉住少年的手颤抖着,更是拽紧了几分,哽咽着道:“求皇上派人去找寻。” 感受到她的情绪,墨星澜再多的原则都抛诸脑后了,他浅叹一声:“放心,朕定会全力找寻二人的下落。” “皇上是天子,说话可得算话。”乐望舒紧张地看着他。 墨星澜:“自然。” 乐望舒松了手,往后退了些,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外面风雨交加,里面静得出奇。 也不知怎的,乐望舒忽地问了一句:“如果有朝一日,你大权在握,无需再惧任何人,可会后宫散尽?”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混杂在雨声当中,墨星澜听得并不太真切,他狐疑问:“……嗯?什么?” “……” 乐望舒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疯了。 那不过就是一场梦,怎可会当真? “紫风。”她面对外面喊。 不似昔日那般,立马有人进来。 墨星澜:“我让她们都出去了,饿了吗?” 乐望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摇头。 墨星澜穿好鞋子,理了理衣裳:“你身子虚弱,不可不吃东西。” 说着便向外走去,打开房门,将守在外面的两人放了进来:“去伺候皇后起身。” 两人进到里面,见主子已经醒来了,紫玉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紫风则表现得不太明显,不过也能从她面上的神色看出些许。 “娘娘,可是要起身?”紫玉问。 乐望舒点了点头。 她除了身子有些发软之外,并无其他的不适,眼下大哥出了事,她也在床上躺不住。 为了在小皇帝面前表示她的诚意,用晚膳之时,吃了一小碗的饭,还喝了碗汤。 外面的雨很大,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是以今夜,小皇帝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两人沐浴过后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相对无言。 “下午昏睡之时,皇后睡得很不安稳,可是做了什么梦?”墨星澜找着话说。 “是啊,做了一个梦。”乐望舒望着帐子顶,轻声道,“是噩梦,也是美梦。” 墨星澜来了兴趣,单手支颐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知是什么样的梦,既能是噩梦,又能是美梦?” 瞧着那双兴味浓厚的眼,乐望舒轻笑:“皇上兴许,不会想知道的。” “是关于我的?”他挑了挑眉。 乐望舒沉默不言。 墨星澜见此,倒也不再追问。 第121章 唯独没叫皇后 他忽地伸手将少女揽进自己的怀里,手轻拍着其后背,无声地安抚。 乐望舒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反复无常。 前不久才用家人的命来威胁她,这会儿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将恶意收敛,展现出了这假意的温柔。 她其实很想问上一句:累吗? 却是不知因何,喉咙就像是被卡着了,无法问出口。 或许这一世的他,演着演着,自己便信以为了真,觉得他是心悦她的。 - “娘娘,颜妃的人来说,太后让众宫妃都过去给她请安了。”阿紫小跑着到湖心亭,神色稍为凝重。 乐望舒身着一身清爽的衣裳,发髻也梳得尤为简单,坐在亭子的边缘,一手拿着一块糕点搭在勾阑上,一手捏碎糕点,扔向湖中,看着争相抢食的鱼儿们,她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模样慵懒惬意。 自那日之后,她的身子便逐渐好了起来,小皇帝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不想踏进这地方,总之,这几日都未见着人影。 对于此,她倒也不挂心,于她而言,家人这一世好好的,便已足矣。 经历过一世悲惨,她早已灰了心,不对情爱一事抱有任何的幻想。 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 没有失望,便不会失了理智,做出一些于己不利的事来。 他说只要她好好的,便可保家人无恙,虽然不敢全信,然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能姑且信上这一回。 若是到最后仍还是逃脱不了宿命的枷锁,兴许,那便是命吧。 前世也好,那场梦也好,放在当前,都是虚幻的。 她从不想主动寻事,奈何总有人不安分。 无奈地叹息一声,将手中余下的糕点扔进了湖中,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沫,站起身,微笑着道:“回去梳妆。” 看着镜中这张尚还稚嫩的脸,乐望舒稍有些出神。 太后叫去了所有的宫妃,唯独没有知会她这个皇后,其意图甚为明显。 想来在太后的眼中,已经把她归到了小皇帝一派里。 是啊,父亲是如此忠心之人,她身为女儿,定是会在一个阵营里的。 如此的浅显易懂,只可惜,前世的自己太蠢,受人挑拨,做下了不少的蠢事。 前朝局势发生变化,后宫的争斗,也要正式拉开帷幕了吧? 乐望舒并没有带多的人,依然只带了紫玉紫风。 到了寿安宫外,宫人将她们拦在了外面。 乐望舒静静地看着这宫女,狐狸眼微眯起,是她之前表现得太过于好说话了么,以至于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能这么大胆顶撞了?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立场,日后可就不能如之前那般了。 “紫风。”她淡淡地唤了一声。 “啪——” 紫风的动作很快,在主子出声之际,便直接动了手。 宫女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们,似乎想不明白,一向好说话的皇后,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跋扈。 “你……你打我?我可是太后的人!” “啪——” 宫女的脸颊两边都印着清晰的手指印,倒是对称得很。 “母后心慈,不忍责罚你们,以至养成了这般没规矩,本宫既然遇上了,那便替她管教一番。”乐望舒淡淡地道。 紫风将拦住去路的宫女拉到了一边。 “怎么,想去报信?”乐望舒瞧着其他人的动静,轻声问询。 她看似在笑着,然却让人感觉到害怕,有一种不怒自威之势。 “那便一起进去吧。” 话语落下,率先抬步向里而去,她步伐缓而不慢,一步一步,皆是优雅,却又别具风情。 紫风拉着那被打的宫女,沉默地跟在了后面。 “太后来了这园林,精神可是好多了。” “可不是么,瞧着也越来越年轻了。” “这园林的气候确实不错,能让人放松下来。” “……” “哀家年纪大了,哪像你们说的那般,已经不年轻了,你们才正是大好年华,趁着好时候,让哀家早些抱上孙子才好。” “……” 听着里面的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其乐融融之景,乐望舒唇角上扬,抬脚踏了进去,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儿臣久病,许久不来跟母后问安,没想到母后这里甚是闹热。” 惑人的嗓音,慢悠悠,浅淡的话语落下,大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太后瞧见了那被人拉进来的宫女,敛下眼底的异样,面色平静。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金安。”颜之玉优先起身,福身,规矩行礼。 她这一出声,让还在发愣的妃嫔回过了神来。 不管甘不甘,愿不愿,皆行了礼:“皇后金安。” 乐望舒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道:“都起身吧。” 她站在大殿中央,对着上座的太后,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不待太后发话,她便自己起了身。 太后瞧出了今日皇后有些不同寻常,眯了眯眼,也不叫人看座,而皇后没坐下,其他妃嫔自是不能坐的。 “听闻皇后身子不适,可是让太医院的太医来回折腾了不少,现下可是好了?”太后端着茶盏,慢悠悠地问。 乐望舒微微一笑:“有劳母后挂心,儿臣这身子,确实是不争气,不过眼下已经好了些,能适当走动了。” 太后用盖子拂着面上飘着的茶叶,同时没有任何情绪地道:“既是不适,就当好好歇着,不必特意来给哀家这老婆子请安,要是皇后来哀家这儿,冷着,热着,磕着,碰着了,怕是皇帝也要怪哀家了。” “母后说笑了,您是皇上的母后,他怪谁都不会怪您的。”乐望舒慢悠悠地回应着。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皆不曾提及关乎坐下一事。 “皇后身子不好,也别一直站着了,姐妹们难得像这般聚在一起,坐下说说话吧。”徐嫣然微微笑着,杏眸流转。 她声音好听,温柔似水,一举一动,皆显温婉动人。 给人的感觉,真就应了那句“女人是水做的”之言。 她让了自己的位置,甘愿坐到了下首。 既然有人给了台阶,乐望舒也不介意下。 “贵妃这一说,本宫倒还真觉得有些乏了。”她淡然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第122章 立威 其他的妃嫔这才跟着坐下了,不少人向着贵妃投去了一缕感激的眼神。 上头的人较劲,她们这下面的,就得受牵连,平白跟着受罪。 在场之人的神色交流,乐望舒都看在了眼里。 她神色淡然地端起下人上的茶,也没喝,就端在手里,吹一吹,拂一拂上面飘着的茶叶,模样有几分漫不经心。 皇后的面貌本就属于明艳一类,加之那一双极具标志性的狐狸眼,在明艳之上,又增添几分妖艳之色。 美。 很美。 非常美。 艳光四射,任何人在其身边,都会沦为陪衬。 然这样的美,却是不得女子喜欢的。 毕竟,谁都不愿意成为衬鲜花的绿叶。 这是一种能给人带去威胁感的美。 她动作优雅,然看在别的人眼里,总是觉得,这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勾人的魅惑,也难怪皇上会被她迷住。 不少人如此想着。 “咳……”太后终是看不下去了,看向还被紫风拽在手里的宫女,沉着脸问,“皇后这是作何?” 那宫女本是要哭诉,然不知紫风使了什么法子,让她一时说不了话。 闻言,乐望舒放下茶盏,目光看过去,浅浅笑着:“这宫女是母后宫中的人,按理说,就算是犯了错,也当是由母后处置的。但儿臣想着,母后向来仁善,说处罚,更不如说就是简单呵斥个几句,儿臣觉着,太轻了,不会让她们长教训的。儿臣担忧,如此放任下去,她们日后恐会给母后带来祸患,既然此次撞了上来,儿臣便替母后教训了一下,还望母后不要怪儿臣越俎代庖了才是。” 她话语悠悠,慢吞吞的,字字句句皆表示了对上面之人的尊重,然在这份软绵之下,却藏着一份坚定。 绵里藏针,以柔克刚,将太后的怨与怒都堵住了。 “不知这宫女做了什么,竟惹得皇后这般大动干戈。”太后面上一派淡定,似是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仅是出于好奇而一问。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乐望舒看了想说什么又不能发声的宫女一眼,“本宫乃是一国皇后,来给母后请安,本是顺理成章的,然这宫女,却是多番阻拦。想是儿臣身子孱弱,在这些个下人眼里,是个短命的,这才起了轻慢之心。” 说着,微微垂下了眼睫,语气也变得自责起来:“若仅是儿臣一人也便罢了,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大事,但此事,却是关乎着天家威严的。若是一国之后,连个宫女都可刁难了,这话传出去,叫外面的听了去,当如何想?这丢的可不仅是儿臣一人的面子,而是整个皇室的颜面。” 乐望舒稍顿住片刻,话锋骤然一转:“儿臣尚且年轻,入宫也不久,有很多事,还需请教母后,若是有行事不妥的,还望母后能提点一二。” 一番话落下,有理有据,考虑诸多,进退有度,没人会觉是她做错了什么,反倒是太后要感激她维护了皇家的声誉。 纵是心里有什么不满,明面上也不能说什么。 不单不能说,还得夸着些。 如此懂事又有分寸的皇后,替她解决了麻烦,可不就是得好好感激感激么? “皇后做得对。”太后眯着眼,看了一眼似哑了的宫女,“遇到这种以下犯上,不知礼数的,确实当狠狠罚。” “……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带下去。”她声音微冷着吩咐。 人被带走了,紫风也回到了乐望舒的身后。 大殿内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乐望舒眨了眨眼,丝毫没有搅了氛围的自觉:“方才进来之时,听里面甚是闹热,大家可继续说说,就当本宫没来时一样。” 静。 死一般的静。 乐望舒唇角含笑,没有丝毫的尴尬,望着一众宫妃。 看来,这是太后打算给她的真正下马威了。 乐望舒心如明镜,前世便是如此。 她自幼娇生惯养,家中人都宠着惯着,自是受不得这般冷待,性子上来了,身边的人压根就拉不住,与太后表面的平衡彻底打破,最后的结果便是,这管理六宫的权力移到了贵妃的手上。 偏生贵妃也是个妙人,会演戏,将自己骗得团团转,也因此与皇上生了嫌隙,便是更加的没有话语权了。 明明是皇后,却在宫中过的,连一般的妃嫔的不如。 惨,是真的惨。 但现在……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在皇后来之前,姐妹们也刚到没多久。”颜之玉忽地出了声,“也是见着太后气色好,姐妹们心中欢喜,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着倒是显得闹热。” 她这一出声,气氛便变得有些微妙了。 太后的意图很明显,不待见皇后,要冷待皇后,她这时候跳出来解围,这不就等同于跟太后作对么? 乐望舒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候,公然违背太后的意愿,站出来说话。 不过一见人是颜妃,她好似又释然了。 重来一世,这后宫当中,若说小皇帝是她第一个看不懂的人,那么这第二个,就非这位颜妃莫属了。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都看不懂这位看似安静的女子。 “总是听闻皇后身子不好,这会儿瞧着,这面色红润,气色倒是还不错。”贤妃乔馨淡淡看了颜妃一眼,为了宽太后心,自是不可能会说什么好话来,“看来,这乐将军失踪一事,并没有给皇后造成多大的影响。这知道的呢,会以为皇后信任自家兄长的能力,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对兄长是毫不关心呢……”qi su wang。COM 程语轻声笑了笑,结果话茬来:“可不是么,听闻皇后整日里,散步,喂鱼,赏景……日子过得甚是滋润,好不惬意。这等良好的心态,臣妾等,实在是自愧不如。” “还有这事呢?妹妹倒是不曾听闻过。”乔馨佯装出一副意外之色,“看来有皇上的宠爱,就是不一样啊。” 程语喝着茶,似不经意提起:“话说这前几日,新的使臣队伍出发了,乃是丞相,倒是没有听闻,皇上有派人去找寻失踪的乐将军和大学士,也不知是否是暗中让人去寻了——皇上对皇后娘娘素来不同于我等,不知可有什么我等不知道的消息透露?” 第123章 心思 她说这话,自然不是为了打探什么消息的,只是为了将消息透露出来,故意说给乐望舒听。 “皇上行事,哪是臣妾们这等后宫之人能打听的。”颜之玉好心提醒,“程妃姐姐,莫不是禁足没有关够,还想再被关一关?” 这禁足一事,于程语而言,最是憋屈,乃是安阳宫的禁忌,无人能敢提及。 颜妃这一说,无疑是正戳中了她的痛处,尚未愈合的伤口被重新揭开,鲜血淋淋,再往上面撒了点盐。 隐隐作痛,却甚是丢人。 不过经过上次一事之后,她也不再是那么的冲动了,脸色稍稍沉下去些,反讽回去:“瞧着颜妃妹妹倒是乐意得很,就是不知,这份云淡风轻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的。” 颜之玉轻轻一笑,并不将对方的这话放到心上。 这么一打岔,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倒是给了乐望舒时间去平复心情。 父亲成为使臣一事,没有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过。 紫玉紫风什么都没有说,看样子也是被瞒着的。 大哥如今尚不知所踪,父亲又再次去涉险,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甚是沉重。 关乎于小皇帝没有派人前去寻大哥一事,她倒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全信。 但父亲一事…… “皇后莫要担忧,臣妾听闻,皇上这次准备的尤为充足,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要保丞相安然的。”一直当看客的徐嫣然,忽地柔声道,“至于有没有寻乐将军,这是朝堂上的大事,兴许是保密的,咱们这些个后宫妃嫔,哪能知晓得那么详细。不管如何,咱们都当相信皇上,他无论做下何种决断,都定是有所考量的。” 一番安慰的话语,可谓是说得似乎很合情合理,然如今的乐望舒已不再是那个能被此人哄骗的乐望舒了。 说什么有没有寻大哥是朝堂大事,后宫不知详情,皇上定会安排合理。 呵…… 如此说来,若是被放弃了,那也是皇上的合理安排,怨不得旁人。 不得不说,贵妃还真是会说话。 若是她这会儿说什么来驳了此言,倒是显得是她的不懂事了。 太后看向贵妃的神色很是温和,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贵妃所言在理,朝堂之事,皇帝自有定论。” 乐望舒倏忽一笑,顺着两人的意思道:“母后说得是,儿臣自是信任皇上的。” “……” 太后原以为她会心有芥蒂,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张巧笑嫣然的小脸,一副甚是乖巧的模样,说觉得她们说得对? 倒是不知,是真的信了,还是别有想法。 “瞧母后精神甚好,想是园林气候好,养人,这才让母后容光焕发,越发的年轻了。”乐望舒笑着道。 那温和灿烂的笑容,看在太后的眼里,是分外的刺眼。 别的妃子说这些,她可以欣然接受,然听见这话从皇后的口中说出,便觉得瘆得慌,就连脸上那假意的柔和都险些维持不住了:“既是好地方,那皇后便好好养着身子,皇帝在你宫中留宿的时间最多,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不见有点动静。” 乐望舒:“……” 这是在催她生孩子??? 太后会这么好心,让小皇帝的嫡子出生? “想是缘分还没到。”她稍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尚在家中之时,便听人说,这孩子啊,讲求一个缘分,缘分到时,自然就来了,缘分未到,求也是求不得的。” 说完在心里嘀咕一句:小皇帝留宿于宫中,也就真的仅是留宿而已,什么都没做,孩子怎么可能会凭空冒出来?就算是做了啥,她也不可能在这时候,什么都还未定下之际,让孩子来这世上受罪。 “皇后说得不错,孩子一事,最是讲求一个缘字。”程语难得的顺着了乐望舒的话。 乐望舒可没有错过,太后在说到皇帝留宿问题上时,程妃那明显的僵了一下的表情。 她记得小皇帝似乎曾说过,他去程妃宫中,仅是为了下棋。 起先她还不信,现在瞧着这程妃的模样,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度了。 若是小皇帝真做了什么,以这程妃的性子,怕是早就让人尽皆知了,哪会这般低调。 “你们也是,要多加努努力。”太后看向其他妃嫔,说得很是直白。 虽是平日里瞧着张扬跋扈的,然到底是年龄不大的姑娘,听到这样的话,难免会觉得有些羞涩。 一个个的,都将头低了下去。 今日让这些妃嫔过来,本是瞒着皇后的,也是想要试探这些人一番,现下看来,这批人当中,有不想站在她这边边的。 因着皇后的突然到来,且还借着宫女一事,逞了一下威风,展现了不一样的一面,她想做之事,想是做不成了。 “哀家这年纪大了,坐久了便会觉得身子疲乏,你们没事能来哀家这儿坐坐,哀家便是很开心了。想来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都回去吧。” 太后说着,站起了身。 盯着太后的背影瞧了瞧,乐望舒抬步走了出去。 因着颜妃与她是同一个方向的,待快到望舒楼的时候,她脚步稍顿,转过身,看向在她身后一些的颜妃。qi su wang。COM “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看着臣妾?”颜之玉神色坦然。 “今日之事,多谢了。”乐望舒收敛面上的虚假笑意,眼神诚恳中带着几分探究。 颜之玉:“昔日因臣妾的私欲,而险些将皇后拉进危险当中,臣妾一直于心难安,今日之举,也不过是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皇后这般认真的谢,倒是让臣妾有些惶恐了。” 字字句句皆表示着,她不需要任何的感激,只是在为昔日的算计而赎罪。 乐望舒听明白了其意,微微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便抬脚走向了望舒楼。 “这颜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四周没有外人了,紫玉小声嘀咕,“先是跟娘娘示好,也表示愿意站在娘娘这边,可后来与程妃之事,又将娘娘算计在内,现在禁足解了,又来示好?” 乐望舒浅浅笑了下:“总会有大白的时候,不必去做那些无畏的猜测。” 刺杀程妃一事,虽对她有算计,然却并没有想着会拖她下水,不然禁军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在颐和轩搜到了刺客。 第124章 突然 想是提早便设计好的,就连结果也很有可能是在算计之内了。 加上前世的记忆,她并没有将颜妃往恶人方向想。 至于这些让人看不懂的行为……罢了…… 回长乐宫的这一路上,翠红都在想着方才太后的话,她觉得甚是有道理。 就算娘娘如今是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然看皇上最近的一些行为,很可能是在打压徐府。 要是徐府垮了,那娘娘这个贵妃的位置,指不定也不会安稳。 在后宫中,有不靠母族也能一直稳固地位的,但那要么是皇帝的宠妃,要么就是有皇子傍身。 看皇上对皇后的态度,想是一时半会都不会腻,这宠妃之路,怕是有些遥远,那么最为稳妥的便是皇子了。 若是皇长子能由贵妃所出…… 她看着前方那温婉的背影,一个念头自心里升起。 徐嫣然回宫殿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将头上那重重的头饰给取了下来,感觉整个身子都轻松不少。 “吩咐膳房,上次那海棠酥,再做些。”她靠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把圆扇,轻轻摇着。 翠红眸光闪烁,问:“娘娘晚些时候,可是要给皇上送去?” “嗯。”徐嫣然闭上眼睛,浅浅应声。 翠红:“那奴婢定吩咐她们好好做。” 她先是去长乐宫的小膳房认真叮嘱了一番,而后去了一趟太医院。 回来之时,海棠酥还在做,她以帮贵妃盯着为由留在了膳房,偶尔还会帮一帮,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将一小包的东西倒进了食材里面,而后又若无其事地佯装帮忙。 做妥了这一切,寻了一个理由,离开了膳房。 紫宸殿。 墨星澜正拿着一本书在看,说是书,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正经的书,是一本民间流传颇广,深受广大女子喜欢的话本子,写的都是一些据说能感天动地的情爱故事。 虽然很多内容在他看来甚为不合理,但他觉得,能得大多数女性喜欢,定是有原因的,于是便带着学习的目的,继续看了下去。 “皇上。” 一道清冷的女声忽地出现,墨星澜颇有些意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无影被他派去暗中保护丞相了,注意宫中动向的任务,暂时交给了无忻。 “皇后那里有事?”他问。 无忻:“太后今日召集了后宫众妃,唯独没有告诉皇后,颜妃让身边的人告知了皇后那边,皇后去了寿安宫,打了拦路的宫女,还给了一套合理的说词,太后拿她无可奈何。” “哦?”墨星澜兴致颇高,“详细说说,皇后今日都去太后那里做了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皇后自入宫开始,便是打算着息事宁人,不惹事的,像这般直接与太后对上,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皇后……”无忻将乐望舒得知消息之后,一言一行都细细道了来,就连说了哪些话都一一重复了出来。 正当墨星澜听得兴致起的时候,赵全小声道了一句:“皇上,贵妃来了。” “……” 他挥了挥手,示意无忻先下去。 后者很快便消失房中了。 徐嫣然带着食盒,缓缓走向墨星澜。 墨星澜抬眸,淡淡瞧了一眼:“贵妃怎忽然过来了?” “臣妾给皇上送些糕点来。”徐嫣然面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将食盒里面的东西端了出来,“皇上尝尝看。” 墨星澜瞧着那模样精致的糕点,神色平淡:“朕现在还不饿,先放着吧。” 他记得,贵妃上次送来的,好像是让赵全暗中倒了。 他本就不爱吃这些,也就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了。 不过要是是皇后送来的,他应该会吃光吧。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是疯了,皇后对他看似恭敬,然心中却是恨得很,又怎会亲手为他做这些? 思及此,看眼前这碟糕点是越发不顺眼了。 “贵妃还有事?” 他抬头,看向送糕点来的人,心里想着让人赶紧走,面上却是摆出一副狐疑之色。 “……”徐嫣然的神色一僵,勉强笑了笑,“皇上若是有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墨星澜:“嗯。” “……” 徐嫣然行了一个礼,便自觉地离开了。 跟在她身边的翠红看得着急不已,奈何又不能直接说。 出了紫宸殿,走远了些,她才问:“娘娘,怎么皇上问您,您不随意找个理由留下?” “皇上的神色,便是期待着让本宫快些离开的,想是一会儿还有事吧。”徐嫣然淡淡地道。 除了那次和皇后一起去了长乐宫外,也就来了园林,他主动去了长乐宫一次,可也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她看出了他不待见她,既是如此,便不可操之过急,惹人生厌。 她徐嫣然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也有自尊心和傲骨。 “可——” 翠红急得直跺脚:“这么下去,您要何时才能怀上皇子?” 徐嫣然轻笑:“慌什么,如今皇上年轻,本宫也年轻,时间多的是。你看皇后和程妃,就算侍寝了,不也没有信么?这件事,急是急不来的。” 翠红抿着唇,眉头紧皱。 赵全发现,自贵妃离开后,皇上便一直盯着那小碟糕点,神色莫名。 “皇上可是觉得,这糕点有问题?”他狐疑地问。 墨星澜眯起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站起身:“将这糕点装上,去望舒楼。” 赵全:“……” 贵妃送的,带去皇后的宫殿,这好像有些不太妥吧? 然看皇上那很是坚定的神色,他没有去触那个霉头,让人拿来了食盒。 回了望舒楼之后,乐望舒就又到了湖心亭。 看着这平静的湖面,她的心也能跟着静下来。 在太后那里听到的那些消息,她很确定,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虽然很想去问一问小皇帝,以让自己心安些,然理智劝阻了心底涌现的那份冲动。 她若这时候专程去问这个,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一边让紫风试着打探一下消息,一边在等待一个时机。 都说想要什么便来什么,是得了上天的眷顾,她觉得,这一刻,她兴许是被眷顾的那个人。.qi su wang。COM 原以为还会过个几日才会见到的小皇帝,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来得甚是突然,猝不及防。 第125章 心动 正值傍晚,霞光四射,照在湖面,倒影将一汪湖水染成了艳丽的霞红之色。 湖中央的亭台楼阁里,坐着一对璧人,站着一众宫人。 画面似静止了般,定格在一瞬,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远处,一女子坐在石桌旁,桌上铺着洁白的宣纸,她手中拿着笔,在宣纸上作画,偶尔会停下,观察片刻,视线在前方之景与宣纸之间来回。 她唇角含笑,仅有对美好事物的喜欢,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冬雨,瞧着直摇头。 她家娘娘虽是被夺了封号,好歹也还是妃子,出自尚书府,比起皇后来,长得是弱了两分,然也并不算差。 自从入宫起,便是不争不抢的,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在皇上面前,也从不表现什么,安安静静的,就跟个透明人似的。 现在更是,看见皇上与皇后这般相处,不想着应该怎样得一分宠爱,反而好心情的在这里作起了画。 这番举动,她表示,着实有些看不太懂。 偏生着急的人只有她,主子倒是不见丝毫的急。 哎…… 遇上这样一个主子,冬雨觉得甚是头疼。 头疼归头疼,身为奴婢,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好,她见主子边上的茶水见了底,默默地向着宫殿而去,打算重新沏一壶来。 冬雨离开,颜之玉知道的,也知晓她要去做什么。 那丫头前脚刚走,没过多久便听到了轻微的轻微的动静,她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并未回头,继续着手上的事。 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一挑眉,画完手上的一笔,抬起了头来。 瞧见忽然出现的陌生人,她有些错愕。 眼前之人,是一位男子,一身飘逸白衣,墨发高束,剑眉凌厉,凤眸有些好看,也有些冷,脸上无任何得表情,瞧着很有距离感。 若说皇上是她见过的男子当中,容貌最为出色的,那么眼前之人,便是她所见的第一位能与之媲美之人。 然两人的气质有所不同,容颜也非属于同一类,各具优点,难分上下。 风吹起衣裙,墨发拂过面颊,不知迷了谁的眼。 颜之玉只觉得,平静了十六年的心湖,仿佛有人扔进了一颗小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傅遥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原只是想来观察观察,这位让小皇帝牵肠挂肚的小皇后,究竟有何能耐,不成想会撞见小皇帝的其他妃嫔。 为了行事方便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小皇帝后宫的这些女人他都有过了解。 面前的这位便是不久前刚被夺了封号的颜妃,倒也不是个什么恶人,他也不想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一个照面,便不打算久留,抬脚就欲离去。 “公子……” 颜之玉上前一步,伸出手,在空中僵了一瞬,又收了回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心底好似有一个声音,让她留下他。 傅遥脚步一顿,并未转身。 那柔柔软软的声音,传进耳中,好似并不讨厌。 “何事?”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看着那背影,颜之玉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好似加快了不少,脸上也有点热,抿了抿唇,问:“公子可知此地是何处?” 傅遥:“……望舒楼与颐和轩的交界之地。” 颜之玉:“公子可是宫中人?” 那些个公子哥,她也曾见过不少,然对此人却是没有多少的印象,想是不曾见过的。 傅遥沉默了半晌,道:“不是。” 他仅是暂留于这宫中,早晚又一日,会离去,回到他原有的生活中。 非是宫中人,又对宫中尚有些了解,颜之玉寻思着,莫不是宫中哪位妃嫔的亲人? 想到这种可能,当即便警惕了起来,试探般地问:“可是家中有人在宫中?” 傅遥此人,看似冷淡,却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位颜妃说话语气前后那轻微的变化,他听了出来。 原来,这是将他当作了登徒子,或是有人故意派来坏她名声之人? “姑娘无需这般紧张,我本无意冒犯,仅是无意间来了此地。”解释的话语脱口而出,他自己都倍感意外。 “那……”颜之玉犹疑了片刻,“公子来此,可是听闻了此地风景好,赏景来了?” 傅遥:“……非是赏景,来看人的。” 话语落下,便不欲久留,抬脚向外而去。 “还不知当如何称呼公子?”见他去意已决,颜之玉忙问。 傅遥脚步一顿,无声继续向外。 颜之玉见此,神色有些黯淡,就在她以为已经不会说时,耳边传进了两个字:“傅遥。” 声音清冷且动听。 颜之玉望着那方向,早已经没有了人影,然他的声音似还回荡在空中,回响在她的脑海中。 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也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名字。 傅遥…… 她在心里默念。 我们,还会再见吗? “娘娘,您在看什么呢?” 冬雨端着茶过来,就见自家娘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还在笑,她第一反应便是,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颜之玉收回了眼神,面上笑容收敛,回归了往日的神色,瞧着与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同。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同了。 有一个名字,偷偷的藏进了心里。 冬雨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着实荒谬。 她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天色也还未暗,哪里会中什么邪。 颜之玉回到石桌旁,拿起笔,继续画着未完的画。 画着画着,心思难免就飘远了,她忽地问:“你可曾听闻过,有姓傅的人家?” 瞧着他气宇非凡,想是不会出自于小门小户。 冬雨细细想了想,而后摇头:“不曾听闻过,不过老爷知晓甚多,娘娘若是想要了解,可修书一封,让奴婢送回去。” 颜之玉敛下微微失望的神色:“不必了。” 若是问父亲,怕是又会问诸多别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这件事,就当我没问过,你知我知便好,不必让第三人知晓。”她作画的同时,叮嘱了一句。 “是,娘娘。”冬雨的目光落在画上,由衷地道,“娘娘所作之画,越来越厉害了,就跟真的似的。” 颜之玉轻笑,解释道:“这画,我用了十分的心思,才能画成如此。” 第126章 可有不痛快 “为何?”冬雨不是太明白。 颜之玉:“因为是要送给皇上的。” “……” 冬雨觉得,她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真的很想撬开主子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 阵阵清风吹起,乐望舒眨巴着眼,稍有些错愕地望着那坐在对面的少年。 墨星澜过来也没说话,就这么直接坐下了,周身弥漫着丝丝的幽怨之气。 幽怨……? 乐望舒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细细确认了一番。 呃…… 好像并没有错。 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得了他不快? 她看着他,狐狸眼中的疑惑,简直不要太明显。 他看着她,浓浓的幽怨,已经快要具象化。 周遭的宫人们,不明所以,只是觉得,皇上好像有些不开心。 “皇上,这糕点……” 赵全出声提醒,这才打破了亭中较为诡异的气氛。 墨星澜淡淡的一眼看过去。 赵全当即领会,将糕点放到了桌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次回到奇怪的寂静中。 乐望舒:“……” 她觉得今日的小皇帝,似乎不太正常,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咳……” 她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精致小巧的糕点,瞧着很有食欲的样子,不过不确定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她问了一句:“这是……” “海棠酥。” 墨星澜倒是不吝啬,回答了。 “……”乐望舒迷惑地眨巴着眼。 她当然知道这是海棠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带着一小碟的这东西来她这宫殿,是要她尝尝的? 瞧啊瞧,也没瞧见小皇帝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她只得将视线看向了一旁的赵全。 呃……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看过去的瞬间,赵全的头转向了别处。 于是乎,乐望舒又将视线转回到了小皇帝的身上。 仍然是沉默无言,就……挺尴尬的。 赵全在一旁也是甚为不懂,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发奇想的,要带着贵妃送的糕点来皇后这里,可来就来了吧,将糕点摆到桌上,又不说话。 别说是皇后不明所以,他这个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人,同样是分外的不解。 最后归结了为了一句:皇上的心思莫要猜,猜也猜不着。 “皇后觉得这海棠酥如何?” 在长久的沉默和尴尬中,墨星澜终于开了金口,不过这说的话却…… 乐望舒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小碟的海棠酥,想看看有何不对。 难不成是膳房新研制的口味? 在她看来,小皇帝断然是不会随随便便问这样的问题,问了,就说明这东西于他而言,兴许有大用。 思及此,乐望舒决定还是慎重一些,毕竟现在他俩暂时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这外观瞧着倒是不错,就是不知……”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不知臣妾可能尝尝口味?” 墨星澜一愣,以为她喜欢,自是点了点头。 得了准许,乐望舒拿过紫玉手里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伸手去拿了一块。 入口外酥内甜,又甜而不腻,松软滋润,一个吃完,口中似还残留着淡淡的海棠花香,与平日里所吃的,有些不太一样。.qi su wang。COM 一个吃完,又伸手拿了第二个,随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不知不觉间,这一碟海棠酥,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墨星澜错愕地看着她,似盛满星辰的眼眸眨了又眨。 以往所见的她都是温温柔柔的,吃东西也甚是有分寸,从不多吃什么,也没见她喜欢过什么,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喜欢一款吃食。 “……” 乐望舒这会儿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她好像一时间没管住自己的手和嘴,有些放肆了。 “咳……”尴尬归尴尬,气场不能输,好歹是个皇后,吃一碟糕点也没什么问题,“外形很好看,味道也还不错。” “哦?”墨星澜挑了挑眉,“皇后喜欢?” 乐望舒:“……还行吧。” 墨星澜淡淡睨着她,问:“皇后可知,这糕点是从何而来?” “……膳房新研究的?”乐望舒试探地问。 墨星澜:“赵全。” 被喊到时,正在神游的赵全回了神,恭敬地道:“禀皇后娘娘,这乃是贵妃方才亲自送到紫宸殿的。” “……” 乐望舒觉得有些心塞。 瞧见少女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墨星澜突然觉得心情很好,挑了挑眉:“朕可是一个都没尝过。” 乐望舒:“……” 心更塞了。 方才不说,等都吃完了再说,还摆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太生气了,只感觉心头升起了一股邪火来,她努力平复着,让自己保持面上的平静:“皇上想要如何?臣妾让人去问贵妃要方子,再让人做来赔给你?” 墨星澜单手撑在桌上,支颐着头,漫不经心道:“要说赔,是不是谁吃的由谁做,更显诚意?” 乐望舒一怔:“你想要我亲自做?” 墨星澜笑而不语。 乐望舒:“不可能。” 拒绝得非常的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的情面。 她在家中之时,从未进过膳房这样的地方,怎可会为了一个无心无情,惯会戴着假面具的人进,那不能够。 墨星澜敛下了眸中闪过的失望,唇角勾起,浅笑着道:“逗你的,朕哪舍得让你进那危险的地方。至于方子,也不必去问贵妃要了,朕给你便是。虽然不需皇后亲自去做,做好之后,由你亲自送来给朕,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乐望舒想了想,能不去跟贵妃打交道,自是好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墨星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那为表诚意,皇后吃了朕的糕点,朕是不是可留下用个晚膳?” 乐望舒:“……” 你是皇帝,你要留下,还有谁能赶你走不成? 不知怎的,今日小皇帝的这目光,看得她心里有些燥。 “皇后?”墨星澜喊这一声,其中催促之意甚为明显。 “……”乐望舒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皇上要留下用晚膳,那留下便是。” 墨星澜眸光微闪:“朕瞧着皇后似乎不太乐意啊,可是因着朕收了贵妃的糕点?” 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其中带着些许的期盼,就差直接问出口:皇后可有不痛快?可有吃味? 第127章 热 “……” 乐望舒觉得,今日这个人,非常的烦。 为了父兄,她要忍住,不能发火。 “皇上想多了,臣妾没有不乐意。” 一个人的情绪上来时,再是保持冷静,也能让人察觉出其中的几分不耐烦。 - 从紫宸殿回来,翠红便一直心神不宁的,伺候主子时频频走神,眉头紧锁着,似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这不,贵妃让她倒个茶,茶都从杯中溢出了,仍还在继续倒,导致一个桌上都是茶水。 “翠红,茶满了。”徐嫣然皱着眉头提醒。 翠红恍然回神,慌乱地收拾着。 收拾好了之后,又重新沏了一杯,小心翼翼地端到了贵妃的身边。 瞧着那热气腾腾的茶水,徐嫣然没有端起。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这个跟在她身边时间不短的人,淡淡地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又擅自做主做了什么?” 从紫宸殿回来这一阵子,就没做好过一件事。 “娘娘,没……没什么。”翠红低着头,紧抿着唇。 “不说?”徐嫣然淡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而后微微一笑,不达眼底,“本宫若是要查,你觉得,能不能查出来?” 一听这话,翠红当即便有些慌了,手中还拿着上茶的托盘,就这般跪了下来。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瞒着您私自去做那些的。” 徐嫣然收敛起笑意,表情稍显严肃:“到底做了什么?” “奴婢……奴婢……”翠红结结巴巴,踌躇犹疑,而后像是下了决心般,一口气脱口而出,“在给皇上的海棠酥里加了些东西。” “……”徐嫣然其实猜到了几分,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加的什么?” “是……是情药。”翠红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跟蚊子的嗡嗡没多大差别。 “……” 徐嫣然怔住了,似是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翠红鼓足勇气,又说了一遍:“情药。” 向来遇事淡定的贵妃,这一刻,她淡定不了了,胸腔起伏着,被气的。 她万万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会用此等卑劣的手段。 翠红不敢吭声,默默地跪着。 徐嫣然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声吩咐:“去打听打听,那海棠酥,皇上可有吃。” “是。”翠红放下手中的东西,小跑着出去了。 徐嫣然阴沉着脸,想着对策。 翠红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太后催着她尽快设法怀上皇子,然皇上几乎不在长乐宫留宿,更别说是让她去紫宸殿过夜了。 也正是因为此,翠红才会瞒着她,铤而走险,行此等事。 之所以瞒着,想来也是因着知晓说了,她不会同意。 难怪在去之前,翠红一直在耳边念叨,让她好好与皇上说说话,若是能留下用膳,便是更好的。 最主要的是,一定要让皇上尝尝海棠酥。 而她并没有听从,见到了皇上的态度,便直接离开了,想着从长计议。 那时的翠红是分外的着急,她原以为是这丫头性子急,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在里面。 得了主子的令,翠红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大会儿,就打听到了。 她带着消息,匆忙回到了寝殿,小声对贵妃道:“奴婢费了些功夫,才从紫宸殿外围的奴才那里探听到了,在您离开之后没过多久,皇上便去了望舒楼,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想来是还没有吃那糕点。” “那东西留着,总归是个祸害,得想法子倒掉才是。”徐嫣然眉头轻蹙,轻声呢喃。 与此同时,望舒楼里。 在与小皇帝一起用过膳之后,乐望舒心头那股子奇怪的邪火,并没有降下去,反而还有上升的趋势,全身都难受得紧。 两人散着步,并肩走着,清风凉爽,却吹不走她心间的燥热。 乐望舒起初还以为是月事来了,可瞧了瞧,又不是。 心中似有一团莫名的火,无处喷发,这样的感觉,太难受了,无心继续走下去,她忽地顿住脚。 墨星澜也跟着停下,转头望过去,在月光与烛光的照耀下,他似乎瞧见了少女的脸有些红,且还红得有些不太正常。 “身子不适?”他问询着,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 修长的手指,带着丝丝的凉意,乐望舒的身子隐隐一颤,那凉意自额前浸入脑海,似是将她那股子奇怪的躁意压制住了。 墨星澜没有发现自己在碰到她的瞬间,那轻微的颤抖,只觉得她额头烫得有些吓人,手上又有着湿意,似乎是汗。 在这样凉爽的天气下,如此的情况,墨星澜觉得,她是病了,更是对自己有些埋怨,竟然这时候才发现。 很快,乐望舒就不满足于此了,想要得似乎更多。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极为快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嫌弃少年的触碰般。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有多渴望更多的接触。 她知道自己不太正常,这样的异常,让她心里有了一丝害怕之感,不敢与他在此多加停留,强忍着不适,行了礼:“皇上,臣妾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 话语落下,也不去看小皇帝的反应,大步向着小楼走去,步伐快而凌乱,似逃一般。 紫玉紫风察觉到不对劲,二人匆匆行了一礼,忙追了上去。 墨星澜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眉头紧锁着,目光看向那越来越小的人影,一言不发。 “瞧着皇后娘娘有些不太对,想是真的身子不适,皇上不去看看?”赵全问。 墨星澜收回手,他看着自己的指尖,那灼热之感似乎还尚在。 快步回到寝屋的乐望舒,只感觉燥热难耐,她难得不顾形象地在屋中来回走动,手里拿着一把圆扇,用力地扇着风。 “去给我端一碗蜜沙冰来。” 她这一出声,嗓子哑得不像话。 这状态明显不对,紫玉紫风对视一眼。 “娘娘,奴婢给您看看吧?”紫玉道。 乐望舒:“先给我端一碗蜜沙冰来。” 她现在体内燥热得很,整个人都似快炸了,看肯定是要看的,只是得先凉爽了些,才能静得下来。 见此,紫风出去吩咐膳房准备了,紫玉则留下来守着。 不消片刻,乐望舒就催促:“怎么还没来?” 第128章 急切 紫玉倒了一杯凉茶,给过去:“娘娘先喝口凉茶缓缓,一会儿就该来了。” 乐望舒接过,一饮而尽,畅快了片刻,很快就又不行了。 墨星澜半只脚踏进寝屋,便听见那句哑着嗓子,稍有些急躁的催促。 他脸色微沉,隐隐明白过来了什么,缓步走进里面,周身带着冷气。 紫玉似有所感,转过头屈膝行礼:“皇上。” “你先出去。”他声音阴冷,面无表情,又叮嘱了一句,“把门带上。” “……” 紫玉不放心地看向自家主子,这种时候,她怎么能出去? “紫玉姑娘,皇上与皇后有话要说,你留下,想是多有不便的。”赵全笑着道,“你放心,有皇上在,定不会让皇后有事的。” 乐望舒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小皇帝,也没什么理由,就是单纯的不想,还有内心里隐隐的颤意。 直觉告诉她,此人现在很危险。 许是受了自家主子的影响,小皇帝目前虽是众所周知的小傀儡,然紫玉紫风并未有半分看轻。 在那冷飕飕的气息下,终是退了出去。 乐望舒停下了转动,手上扇着风的动作却是没停。 因着父兄一事,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有什么正事要说,这才没有阻止紫玉出去。 然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也不见他开口,乐望舒就有些不乐意了。 墨星澜忽然缓缓靠过去,乐望舒便下意识地往后退,她端起一旁桌上冷茶水,大口喝了下去,这才使得喉间的干涩好了些许。 “你要说什么便说,别靠过来。”她摆出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 墨星澜站在距离一步之遥的位置,招了招手,冷声道:“过来。” “……”乐望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不太喜欢他这语气,也不加掩饰自己,翻了一个白眼,“你唤宠物呢。” 这话成功让墨星澜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你要真有宠物那般听话,就好了。” 说着话,伸手将她拉了过来。 手腕被扣住的一瞬间,乐望舒的身子发生了明显的轻颤,手中的扇子飞了出去。 她被揽进怀里,感觉到了一丝凉爽之意,下意识的就想要靠得更近些。 动作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她往少年怀里钻了钻,手似不受控的,在其胸前摸着。 墨星澜身子一僵,深邃的眼眸里,星辰褪去,变得暗沉,胸前作乱的小手,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他的呼吸急促,被这无意识的挑拨得气息彻底乱了,一把抓住那毫无察觉的小手,咬着牙问:“皇后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嗯?”正在解着少年衣袍的乐望舒,骤然被人拽住,动作被迫停下,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 体内无法宣泄的燥热在不停的攀升,她的理智在一点一点的消散,此时此刻,所做之事,只凭本能。 她试着挣脱,可对方根本不给机会。 不愉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写到了脸上。 她仰头看他,视线被那看着很软的薄唇所吸引,咽了咽唾沫。 忽地踮起脚尖,直接凑了上去。 没被钳制住的那只手勾上了少年脖子,似是怕对方推开她。 乐望舒只想缓解体内的热,毫无章法地啃咬着少年唇,那丝丝的凉意让她尝到了甜头,贪心的想要得更多。 墨星澜僵直着身子,紧握住的手松了。 得了自由,乐望舒的手自是没有闲着。 被乱摸乱啃咬一通,墨星澜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使了很大的劲才将少女推开了些许。 然刚推出去,又迫不及待地黏了过来。 此刻的乐望舒不清醒,他却是醒着的,自然明白少女的异样并非是出自她的本心。 “傅遥一会儿就来了,他会想办法解了药性,你乖一点,等一会儿。”嗓音暗哑,低沉,与平日里的清脆干净截然不同,别具诱惑。 乐望舒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知对方在阻止她靠近能让她舒服的东西,情急之下,一把拉过对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不管不顾的,很快便见了血。 有点咸,还有点腥,乐望舒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趁着他不备,又再次吻上那软嫩的薄唇。 温香软玉就这么撞了过来,直撞进了心口,也将他最后一点理智撞没了。 唇齿间,有独属于少女的味道,也有丝丝的血腥气。 “……” 暗骂了一句,抱起少女,就往床榻走去。 一直等在门口的紫玉,正担忧着里面的情况,忽然听到有声响传出,她一着急便欲直接推门进去。 那动作快的,赵全都没反应过来。 紫玉将手放到门上,正要推,却突然顿住了,而后便是脸红一片,忘记了反应,僵在了那里。 赵全正要上前提醒,紫风端着蜜沙冰走了过来,狐疑地看着紫玉:“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紫玉忙退后好几步,拉着紫风走到了一边,似想到了什么,让伺候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她又将赵全拉得远了些。 赵全自是明白里面在做什么,他十分配合,正好一会儿可以拦住傅太医。 安排好了这些,紫玉这才走向了紫风那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们也都还年龄小,只比皇后大了一两岁,尚未经过男女之事,这会儿让紫玉说这些,她有些难以启齿。 好在的是,紫风武功好,听觉更是灵敏,听着屋内隐约传出的动静,又看了眼紫玉那通红的脸,明白过来了什么。 “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了。” 她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到了寝屋前的庭院中石桌上,而后安静地守在一旁。 脑海中回想着今夜皇后的各种不对劲,沉思了少顷,她沉声问一旁的紫玉:“娘娘今夜的状况,像不像是情药所致?” 紫玉也一直心有所惑,眼下听到这么问,收起了羞涩,神色凝重:“娘娘的膳食,我都会检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自从进宫来,她们就处处小心着。 紫风何其聪慧,排除了望舒楼出现的问题,那便只有皇上带来的海棠酥。 听闻是贵妃给皇上的,只是不知,皇上是否知晓这海棠酥存在问题? 自从上次听皇后说了那个故事之后,她就对这位年轻的帝王处处提防着,这一有事了,自是会将其列入怀疑对象。 底129章 过火了 若是不知道还好,可若是知道,还故意哄骗皇后吃下…… “傅太医,借一步说话。” 正思量着,便见傅遥慢悠悠地走来了。 他刚一踏进来,就被赵全拉着向外走去。 紫风仅是瞧了一眼,并没有太大的兴致探听他们会说些什么,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傅遥神色狐疑地看了看寝屋,离得远了,自是听不见里面什么动静,清冷的面容上,眉头轻皱着。 “傅太医,有劳你跑一趟了,皇后应该已经没事了,要不……你先回去,若是有事的话,明日会去叫你的。”赵全甚是有礼地道。 跟在皇上身边,对傅遥的身份也有了解一二。 对待他,自是比对待其他人,态度上要亲和不少。 别看这人瞧着文质彬彬,温润如玉,那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 也不知皇上是如何让这样的人,甘愿到太医院做一名普通太医的。 说是太医,其实也就是挂在了太医院的名下,真要去太医院请,压根就寻不到此人。 说直白些,这也就是皇上的专属太医,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位皇后, 傅遥:“……” 一来一回的,逗着他玩? 他看了眼天色,虽是已黑,然尚且还早,皇后寝屋外伺候的人就留下了贴身的,还离得那么远,加之去叫他的人所提到的,不用想,也能猜到此刻这屋中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看来是某些人没有经受得住诱惑,他冷笑了下,淡漠地离开了。 日上三竿,暖阳升起。 寝屋内。 墨星澜缓缓睁开了眼睛,手上光滑的触感,让他刚醒来还有些游离的思绪回笼,昨夜的一幕幕涌现于脑海中。 他愣了下,转头看向还睡着的少女,瞧着那身上的痕迹,稍有些心虚。 好像有些……过火了。 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下床穿衣,生怕惊扰了床榻上的人儿。 不假他人之手,穿戴整齐之后,替少女盖好被褥,这才走了出去。 房门打开,艳阳有些刺眼,他一时有些不太适应,伸手挡着。 守在门口的赵全,见到他人,当即便道:“皇上,今日奴才跟朝臣说您病了,昨夜望舒楼请了太医一事传出,倒是没有人怀疑,递上来的奏折都在书房里了。” “嗯。”墨星澜淡淡点了点头,而后目光转向紫玉等人,“皇后还在睡着,你们别吵了她,备些能润喉的膳食,待她醒来,喂她喝下。朕回紫宸殿处理些事,午膳过来用。” 交代完,便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回到紫宸殿,墨星澜并未去管那些奏折,将无忻叫了过来,脸色阴沉,呵斥道:“让你们盯着,这就是你们盯的结果?下药这么大的事,就没有丝毫的发现?这若下的毒药,那皇后还有命在吗?!” 无忻单膝跪地,不为自己辩解,直接认了:“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 墨星澜:“……” 无忻所负责的,仅是皇后的安危,然那糕点却是送给他的,她有所疏漏,也算是情有可原,这些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心里憋着口气,想要出一出。 这无忻自然就成了……出气的。 然对方这态度,毫不为自己辩解,倒是让他显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好在,赵全是个懂事的。 “皇上,以往都是无影负责这些,无忻临时接手,经验不足,顾虑难免有些不周全,加之她是女子,守着皇后那里更为方便,眼下也没有人比她更为合适了,不如就叫她戴罪立功,好好守着皇后?” 有了这么一个台阶,墨星澜自是要下的。 他目光淡淡地看向无忻:“念你是初犯,朕且就不罚了,好好看着皇后,若是她有个闪失,你也不用活着了。” 后面的话,说得极为认真。 无忻神色无波无澜:“属下遵旨。” 墨星澜挥了挥手。 无忻退了下去。 赵全跟着出去,叫住了要离开的她:“皇后那里,多加上心些,这样的事,别有下次了。皇上待你们素来宽厚,然若涉及到皇后,这份宽厚就将变得不复存在。普通人尚且有底线,更别说是天下之主,然皇后便是皇上的底线。” 他言尽于此,拍了拍无忻的肩膀,回到了书房。 “无影那边,可有传回消息?”墨星澜站在窗轩处,看着外面,淡淡地问。 “昨日夜里传回,说是一切正常。”赵全将信件给了过去。 墨星澜拆开,看了两眼,又给回去:“烧了吧。” 沉默了片刻,他问:“你觉得,这下药一事,贵妃是知还是不知?” 赵全想了想,笑道:“贵妃出自大将军府,也是有自身傲骨的,且看她送海棠酥来的样子,不像是知晓糕点中有药,倒是她身边的那个丫头……现下想来,当时的模样,有些异常。” 墨星澜:“你是想说,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 赵全:“这仅是奴才的猜测。” “一个丫鬟,如此大的胆子,是谁给的?”墨星澜轻笑。 “皇上是想说……”赵全放低了声音,小心地猜测,“太后?” 墨星澜沉默不言。 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这是瞧着他这个傀儡逐渐不受控了,便想着尽快弄出一个小的来。 既流着皇室的血,又留着她沈家的,自小拽在手里,拿捏起来,可比他这个半路接手的更为容易。 其实他一直都不明白,到了年纪,不安安稳稳的当个太后,安享晚年,为何非要拽着权势不肯放手。 “那此事——” “无需声张。”墨星澜道,“皇后那里,朕自会说明,你去长乐宫走一趟,将海棠酥的方子要来。” “是。” 赵全心知肚明,让他这时候亲自去长乐宫,怕就不是要个方子那么简单。 墨星澜静静站着,心里一片愁绪。 还不知皇后醒来,回想起昨夜的一切,会作何想。 他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看她是不是吃味,做下了此等幼稚的蠢事来。 跟上次一样,直接倒了,不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么? 他一直自认为一切尽在把握中,没想到会在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险些栽了跟头,眼神骤然变得阴沉,眸底闪过一丝厌恶与疲惫。 与其说方才是在骂无忻,不如说是在骂他自己。 第130章 警告 长乐宫。 徐嫣然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坐在庭院中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着,身后有宫女拿着扇子,轻轻扇着风,一旁有宫女伺候她吃着贡果。 翠红一路小跑进了寝殿,瞧见此情景,微怔了一下,才上前,轻声喊:“娘娘。” 瞧见她欲言又止,徐嫣然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 待人都退下了,翠红才凑过去小声道:“昨夜皇上一直在望舒楼,今晨未上早朝,据闻是病了,奴婢打探到,昨夜望舒楼确实在半夜叫了太医过去。” “皇上病了?”徐嫣然惊讶。 翠红点了点头。 徐嫣然看着手中的书,思绪早已飘远。 皇上到底是病了,还是因为昨日那海棠酥他其实吃了? “你那药,是当时便发作的,还是……” 话还未说完,翠红便明白了过来,她有些犹疑地道:“给奴婢药的人好像说,此药特殊,不会当即发作,一旦发作,也不好缓解,除非……除非……” 后面的话,她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徐嫣然神色稍有些凝重,沉思了片刻,忽地坐起身:“给本宫梳妆。” 她得去确认一番,皇上到底是真病了还是那药所致的。 弄清楚情况,才好做后续的安排。 “娘娘,紫宸殿的赵总管来了。”秋嬷嬷快步过来,道出一句话,霎时便让人紧张了起来。 “带了多少人?”徐嫣然冷静地问。 秋嬷嬷:“统共十几人。” “十几人……”徐嫣然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慌乱的翠红,不满地道,“不过这么点人,慌什么!?” “镇定些。”叮嘱了一句,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装扮,瞧着没什么问题了,便回到了大殿,端坐着。 没坐多大会儿,赵全便带着人,走了进去,对着贵妃微微行了一礼。 “不知赵总管这时候来本宫这里,是有何事?”徐嫣然微笑着,模样温婉,嗓音温柔。 赵全也赔着笑,尖着嗓子道:“皇上吃了贵妃送去的糕点,觉得味道甚是不错,又不好一直劳烦贵妃,便让奴才来跟娘娘问一问那海棠酥的方子,还望贵妃娘娘割爱。” “既是皇上喜欢,那本宫自是愿意的,什么时候想吃了,与本宫说一声便是,何须这般麻烦?”徐嫣然似是没有听出那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赵全笑着摇头:“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偶尔深夜会突然奇想要吃,昨夜便是半夜里,忽然想起了,便让人回紫宸殿拿了这海棠酥。哪知,味道与普通的有些不太一样,皇上喜欢得紧,要是下次再这般突然,一是折腾贵妃,二也是不太便利。皇上也是再三考虑了,这才命奴才来跟娘娘您要方子的,正好奴才也带了膳房的厨子来,让他们跟着娘娘这小膳房的厨子学学。” “……”徐嫣然淡淡瞧了眼那身后的阵仗,收回眼神,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吩咐,“翠红,带他们去膳房。” “这现做,还有好一阵,赵总管不妨坐下等?”秋嬷嬷送去一杯茶,笑着道。 徐嫣然放下茶盏,也道:“是啊,赵总管坐着等吧。” 赵全倒是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多就谢贵妃娘娘了。” 他端起茶盏,优雅地喝了小口,随后放下。 看着他喝了茶,徐嫣然心里也便有了些底,似不经意问起:“本宫听闻,皇上病了,正要去瞧瞧,赵总管你便过来了。不知皇上是因何生病?可还严重?” 这变着方的打探,赵全心如明镜,也当不知,微微叹息一声:“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膳房的人不尽心,给皇上吃了不太干净的东西,害得昨夜皇上闹了半宿,这才使得早朝没能起得来。那些个不尽心的,该罚的也都罚了,这日后怕是也不敢给皇上吃那些了。” “皇上乃是天子,是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人,竟敢如此大胆,不敬天子,这些人虽是无意,然也当罚。”徐嫣然一双杏眸瞪着,甚为生气。 赵全:“娘娘所言甚是。” 徐嫣然总是有意无意的打探,赵全都圆滑地糊弄过去了。 待去膳房的那些人回来,他便带着方子回了紫宸殿。 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徐嫣然揉了揉眉心。 看赵全的态度,那海棠酥想是皇上已经吃了,她也用不着再去确认了。 只是皇上似乎也没有打算将此事闹大,毕竟也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 “娘娘……” 自赵总管离开后,翠红瞧着主子一言不发,脸色还不太好。 方才她不在大殿,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皇上那里……” 小心翼翼,想问又不敢问。 “那糕点,皇上吃了。”徐嫣然直接道,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然周身却是泛着冷气的,“这件事皇上没有打算追究,但再有下一次,纵是本宫,也保不住你了。” 要糕点方子这等小事,让一个二等三等内监来取都不无不可,偏生来的是赵全,这个皇上身边的一把手。 虽是对外说是膳房的问题,然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让赵全特意来,想是也有警告的意思在。 她若是当做不知,便可彻底洗脱嫌疑。 然到底是自幼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忍就这般将人交出去。 她这话里话外的探听,以赵全的聪慧,怕是早就心有所疑。 翠红当即便跪着,一个头磕了下去:“奴婢多谢贵妃娘娘相救。” 这件事是她太冲动了,事没办成不说,还险些连累了贵妃。 “起来吧。”徐嫣然淡淡地道,“这件事,也当给你一个教训,就在大殿里跪着,天黑再起来。” 留下话,便离开了。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秋嬷嬷跟着她进了寝殿。 徐嫣然坐到软榻上:“她自小便跟在本宫身边,多少还是有些情谊在的,对外,本宫可以护着她,对内,当罚也得罚。不然,本宫怕时间久了,她便忘了,谁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秋嬷嬷愣了,回味过来,小声问:“娘娘是怀疑,让翠红下药的人,是太后?”M.qi su wang。COM 徐嫣然淡淡一笑:“在这后宫中,除了本宫,谁还能使唤得动她?姨母这也太心急了些,漏洞如此之多的计谋,真把皇上当傻子了?” 第131章 各宫反应 皇上生病一事,一传十,十传百,后宫的妃嫔们皆反应不一。 急性子的贤妃和程妃,在紫宸殿的大门前碰了头。 两人一见面,总是免不了会怼彼此几句。 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们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身上,打量着,皆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华丽。 从外在上,着实没什么地方可下手的。 “哟……这不是我们才解了禁足的程妃姐姐么?”贤妃乔馨笑得温和,轻声细语的,道出的话,却直戳了程妃的脊梁骨。 程语脸色僵了一下,尽量压住怒气,不冷不热地回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贤妃妹妹,莫要高兴得太早了,小心一个不慎,便跌到了湖里,湿了一身。” “程妃姐姐说笑了,不过,妹妹还是得谢谢姐姐的提醒。”乔馨语气阴阴,将‘谢谢’二字咬得尤为重,“有了姐姐的前车之鉴,妹妹定会好好谨记,断然是不会步后尘的。” 语落下,轻笑了一声,便向着紫宸殿而去。 程语暗暗咬牙,而后收敛起神色,面上重新展露了一丝笑意,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你们这些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本宫都敢拦!”乔馨冷着脸,瞪着眼前这不知名的小内监。 “贤妃娘娘恕罪。”内监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个劲的赔不是,然该拦着还是得拦着。 程语:“呵……” “你笑什么?”乔馨拧着眉瞪过去,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本宫笑啊,有些人,不自量力。”许是因扳回了一次,程语话语悠悠,拿过宫女手里提着的食盒,亲自交到内监的手上,“替本宫交给皇上。” 她来此之前,可是有过打探,皇上今日谁也没见,她自认自己不会成为那个例外,便一开始就没打算了要进去,仅是来表示表示自己的关心。 没想到,还有比她更蠢的人。 颐和轩。 “娘娘,皇上病了。”冬雨看着拿着笔作画的女子,皱着眉头提醒。 颜之玉最后一笔完成,放下了笔,对冬雨道:“过来瞧瞧,这山水画如何?” 冬雨瞧了眼,十分敷衍地道:“好看。” “一点儿都不诚心。”颜之玉弹了下她的额头。 冬雨摸了摸被弹的地方,仍不放弃地道:“娘娘可有听奴婢在说些什么?” “知道哇。”颜之玉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回应道,“不就是皇上病了么?” “……” 这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将冬雨狠狠地噎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娘娘就不去看看么?” 颜之玉放下画,不甚在意地道:“首先呢,你家娘娘我不是太医,我去看了,并不能让皇上好起来;其次,就算皇上真是病了,那他最想见的人,也不会是我,我又何必凑上去,让他厌烦?” 冬雨:“……” 好有道理,她竟无从辩驳。 可入了后宫,哪个不是想着在皇上的面前多露脸,不然后宫妃子那么多,恐早就被遗忘了,哪能有机会怀上皇子? 有了皇子,才会有稳固的地位。 偏生她家娘娘就跟个异类似的,不想争宠,只想当一个富贵闲人,想法清奇,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纵是她有心争,然主子这般,她也是有心无处使。 愁。 很愁。 愁得她头发都开始掉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不属于自己的,争也是徒劳,强求不得,属于自己的,无需争也能得到。”颜之玉将画收好,柔声道,“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 冬雨摇头:“没有。”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自己待会儿。”颜之玉没有意外,亦也没有失望,很平静。 冬雨退出去之后,她拿出自己昨夜所作之画。 画中——男子身着白袍,墨发高束,面如玉冠,剑眉凌厉,凤眸清冷,可谓是公子如玉世无双。 这是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所作,然这画中人,纵是惊为天人,恍若仙人,在她的心里,仍还是不及他。 昔日里,曾听闻有人说,有的人,只需一眼,便是一生。 她不信。 如今,那惊鸿一眼,便让她魂牵梦萦,才知,只是那时,自己未能遇上那个人。 寿安宫。 太后拿着修剪,站在花坛的边缘,瞧着不顺眼的,便将其剪了去。 安嬷嬷在一旁陪着,偶尔会帮把手。 阿茵忽然间提起:“听闻昨夜里,皇上病了,今晨都未上朝,更是闭门不见任何人。” “哦?”太后一剪子下去,那冒头的一朵花就这般被断了生命,她将修剪递给下人,拿过早备好的湿帕子擦手,悠悠问,“皇帝昨夜与谁在一起?” 阿茵:“皇上歇在望舒楼。” 太后一顿,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叫翠红过来。” 这时,有宫人上来禀:“太后,秋嬷嬷来了。” 太后稍显意外,拉下脸来:“叫进来。” 秋嬷嬷被领着进来时,瞧见太后正坐在庭院中喝茶,她低垂着头走过去:“太后万福。” “贵妃叫你过来做什么?”太后一个眼神都没给,很明显是生气了。 秋嬷嬷也知晓自己过来的使命,眉眼低垂,声音很轻,不大不小,能刚好使人听清:“贵妃说,十分感激太后的谋划,然欲速则不达,有些事,还需慢慢来的好。贵妃还说,在这些谋划当中,她都是参与者,希望下次不要被瞒着,不然她什么都不知道,恐会坏了事,就好比这次……” 话转述完,便沉默着。 出乎意料的,太后听完,并没有大怒,在默了半晌之后,道出一句:“知道了,你回去吧。” 秋嬷嬷如释重负:“奴婢告退。” “太后,想是贵妃有自己的想法,您别往心里去。” 太后看似没有生气,然安嬷嬷却知,她这是气在了心里,并未表现出罢了。 听到这安慰的话,她冷笑了下:“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撇不下面子来。若非是沈家和徐家就她合适,哀家何须将她弄进宫里来!” 安嬷嬷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想是贵妃还年幼,很多事想得简单了些,既已入了宫,太后就莫要说那些气话了,若是叫贵妃听了去,怕是有别的想法。太后您可是在这后宫中多年的人,她不懂,您教教她便是。” .qi su wang。COM 第132章 较劲 乐望舒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墨星澜带着傅遥来到望舒楼,都还未醒来。 墨星澜瞧着将自己半张脸都蒙在被褥中的少女,她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看上去小小的。 昨夜结束之后,她已经累得睡着了,他亲自为她清洗了身子,穿上寝衣,才一起睡了过去。 这会儿,墨星澜将她身上的被褥揭开些,露出那张稍有些红的小脸。 他手摸向她的脸,轻轻捏了捏,柔声喊:“望舒。”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他又喊:“望舒?” 这次声音稍有些大,乐望舒不乐意地皱了皱眉,手习惯性地去捞被褥,又将整个自己全部盖上,就连头都蒙了进去,似乎这样,就能隔绝掉讨厌的声音。 瞧着这小性子,墨星澜感觉有些新奇,唇角勾起笑,又揭开被褥,将她的脸放出来:“起来用了膳再睡。” 见仍不应,墨星澜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乐望舒皱着眉头,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她太困了,也太累了,抬手就是重重一掌拍向那只讨厌的手。 说是重,然打在墨星澜的手上,他只感觉是小猫轻轻抓了一下,不疼,还有些痒痒的。 赶走了讨厌鬼,乐望舒再次捞过被褥。 墨星澜揭开。 乐望舒扯过。 墨星澜揭开。 …… 这一梦一醒的两人似乎较上了劲般,就这么一个揭一个盖。 站在一旁的紫玉嘴角微抽:“……” 这皇上也是真够有意思的,跟一个困得迷糊的人较劲,还乐不思蜀。 而皇后呢,怕是难得如此困倦,如此闹腾还没醒来。 “皇上,要不就任娘娘睡着?”紫玉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出声建议。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倒是叫墨星澜有些错愕。 在这后宫当中,大家看似对他毕恭毕敬,真正打从心里敬或者怕他的,没几人。 紫玉身为皇后身边的人,按理说不会如此才是。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又一次将被褥盖到自己头上的少女。 “补身子的药膳可有备好?”他问。 紫玉:“早就备好了,就等娘娘醒来用。” 墨星澜:“端来。” 紫玉看了眼床榻上的主子,应了声:“是。” 墨星澜坐到床榻上,将少女半抱进怀里,用被褥将她整个身子围住,看着那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模样,微微笑了笑,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了那白嫩的面颊。 有些微微的痒意,乐望舒不悦地皱起眉头,抬手一巴掌拍去,嘴里咕哝:“紫玉,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嗓子暗哑,失了往日里的惑人,听着有些粗犷。 墨星澜抿着唇,脸色稍加阴沉,倒是没有再打扰她睡。 紫玉端着药膳进来,墨星澜接过,他温柔又极为耐心地哄着,一勺一勺地喂到了少女的唇边。 花了半个时辰才将这一碗药膳喂了下去,动作轻柔,带着几分小心,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将空碗给到紫玉,他将人放躺下,才吩咐:“叫傅遥进来。” 傅遥干巴巴的在外面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得了召见,进来的时候昏昏欲睡,瞧着没什么精神。 “给看看。”墨星澜说着,用手帕盖在少女的手腕上。 傅遥认命地听从差遣,谁叫他没用,输给了小皇帝呢。 这些年,只得任劳任怨。 查看了一番脉象,收了手,淡淡地道:“就是身子有些虚,过后多补补就好,没什么其他的问题。至于她现在如此犯困……是劳累过度所致,多歇歇就好。” 傅遥这人,虽是瞧着有些不太靠谱,然墨星澜却知,此人是可信的。 他既说没事,那便是没事。 墨星澜也没留他,让他回去了。 而墨星澜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他独自用过午膳,便拿着一本书,坐在床榻的外边,看起来。 看累了,便会看看睡得安稳的少女,瞧着瞧着,会忽然会心一笑。 紫玉进来伺候了几次茶水,默默的来,又默默的离去。 屋内,少女睡得安稳,少年陪伴在侧,偶尔会瞧着少女笑。 寂静之中,透着一种岁月静好。 紫玉觉得,主子的那个梦,兴许就是与现实相反的,梦里多凄惨,现实就有多温馨。 不知是身侧有让自己安心的人,还有墨星澜太过于疲惫,看著书,也渐渐睡了过去。 “皇上……”赵全轻声唤。 墨星澜睁开了眼睛,瞧了他一眼,沉默着下了床榻。 到了外间,才问:“何事?” 赵全:“太后身边的安嬷嬷来了,说是太后让皇后过去说说话。” 墨星澜眉头皱起,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你去告诉她,就说朕病了,皇后在照料着,等朕好些了,再去。” “奴才说了,可安嬷嬷说,去不了多大会儿,不影响照顾皇上的。”赵全道。 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人拦在了大殿,不然,人估计就直接冲到寝屋来了。 “……” 墨星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叫颜妃过来应付着。” 话正落下,紫玉便走了进来:“皇上,颜妃来了,让奴婢来告诉您,您安心与皇后一起便是,外面有她。” 说起这个,紫玉也是不明所以。 颜妃虽说是有意靠向娘娘,然也曾算计过娘娘,见到她来,还以为会是来添乱的,可瞧了瞧,好像又不是。 “嗯。”墨星澜放心了。 大殿里,颜之玉微笑着看向安嬷嬷:“本宫听闻皇上在皇后这里养病,便想着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安嬷嬷,既然皇上暂且不便相见,正巧臣妾也打算着看过了皇上去给太后请安,嬷嬷不妨一道?” “……” 不待安嬷嬷说话,颜之玉便让冬雨打开拿在手里的画,她虚心地问:“嬷嬷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不知可否告知,这画能否入得了太后的眼?” 画中所画,仅是山水,然画工却是很好,瞧着惟妙惟肖的,似真的般。 太后素来喜爱山水画,这安嬷嬷是清楚的,不过除了熟识的人,外人知晓的不多。 这颜妃,平日里瞧着不动声色,原来暗地里,并非看上去那般安分。 “瞧嬷嬷的样子,可是觉得太后不会喜欢?”颜之玉并未觉得失落,转而道,“本宫这些日子,闲来无事,画了不少不同的山水画,嬷嬷可愿随本宫去颐和轩瞧瞧?” 第133章 昨夜…… 虽是不知颜妃从何处打探到太后的喜爱,然她此举的目的,叫安嬷嬷瞧着,只觉甚是明显,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然安嬷嬷怎么说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舍本逐末的事,她是不会干的。 来此的目的,断然也不会因着这一打岔而给忘记了。 “这——” “嬷嬷一直不说话,可是觉得本宫这画技不堪入目,入不了太后的眼,又碍于本宫的身份,不好直言?”颜之玉一直不给安嬷嬷说话的机会,淡然中隐隐含着几分急切,“冬雨,扶着嬷嬷,到咱们颐和轩去,有劳嬷嬷选一幅太后可能会喜欢的。” 在来之前,冬雨就已经被自家主子下了令,无论如何,都要让安嬷嬷离开望舒楼。 她不懂,为何要如此做,然这并不妨碍她执行主子的命令。 随着这一声令下,冬雨不做犹豫,当即便上前,扶着安嬷嬷,一边将人往外拖,一边笑着道:“安嬷嬷请随奴婢来,当心脚下……嬷嬷小心些。” “嬷嬷,多加注意啊。” “咱们颐和轩离皇后的望舒楼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听着前方那逐渐远去的声音,颜之玉冲一旁的紫风点了点头,慢悠悠地离开了望舒楼。 被强行拖走的安嬷嬷一脸的阴沉,瞧着很是生气。 颜之玉见着了,就如没发现般,将自己所作的山水画都拿了出来,每一幅都由一名宫女拿着,一一散开,全部都摆在安嬷嬷的眼前。 上次在寿安宫一事被搅黄,这颜妃就似站在皇后那边,这次之事,她出现得如此巧合,安嬷嬷原是以为,她这是寻了个由头,将她带离了望舒楼,为皇后解围。 可当眼前摆着这一幅幅画时,她又想,兴许这颜妃是个没什么心计的,看这些画,并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来,想是平日里费了不少功夫。 心里的气散了些,脸色并未转好。 有些事,需要讲求一鼓作气,她已经被带出来了,若是再回去望舒楼,坚持要让皇后去见太后,如此执着,传了出去,对太后没有益处,实为不太妥。 “嬷嬷?”颜之玉轻唤,“嬷嬷觉得本宫的这些画作,可有太后喜欢的?” 安嬷嬷瞧了瞧,抬手指了一下。 颜之玉看过去,那正是她近期所作的一幅。 挥手让其他的收起来,冬雨则小心翼翼地收起选中的这幅。 “多谢嬷嬷指点。”颜之玉满意地笑了笑,“本宫这会儿要去太后那里请安,嬷嬷可是要回去?” 在出来之时,安嬷嬷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回去。 一路上,不管颜妃说什么,她的态度都很淡。 若非是因着好好的事情变成这样,她也无需这般跟着颜妃一道回去。 颜妃的面上一直保持着笑意,走路也是慢悠悠的,甚为悠闲,时不时地会跟安嬷嬷说几句话,又偶尔会跟身旁的宫女说一两句。 就在她们去往寿安宫的时候,乐望舒醒了。 刚睁眼的她,甚是迷茫,望着头顶上的帐子顶,发了好一阵呆。 缓了半晌,才堪堪回神。 紧接着,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涌进了脑海里,她脸色有些难看。 身上的不适与疲惫之感,清晰地告诉她,昨夜有多疯狂与激烈。 自己那般的不正常,很显然是有人下了药。 而她的膳食,素来有紫玉经手,在里面下药的可能性不大,且晚膳小皇帝也有吃,记忆中,他是理智的,如此看来,并非是晚膳的问题,再往前推,便就还剩下了小皇帝带来的海棠酥。 赵全说,那是贵妃送去的…… “醒了?” 正琢磨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道清脆且温柔的少年音传进了乐望舒的耳中。 她转头看去,身侧站着的人一身便服,那俊逸的脸上隐含着浓浓的关心,满目温柔,缱绻而眷念,就好似在看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 脑子里在那一瞬间蹦出这个词,乐望舒只觉是自己疯了。 就算小皇帝这一世对她多有不同,然也仅是表面的而已。 在他的眼里,权势大过一切,无心无情无爱,这才当是他的本性。 “嗯。” 她浅浅应了一声,收回了眼神。 听着那有些粗的嗓音,墨星澜沉默着转过身。 乐望舒以为他走了,正重新在脑海里想着这整件事,哪知没过多大会儿,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喝点,会舒服些。” 她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手,心道:原来,是去倒茶了。 乐望舒的喉咙确实很不舒服,倒也没有矫情,伸手接过。 一杯喝下,感觉好了一些。 她将茶盏放到一侧,淡淡地道了句:“多谢皇上。” 她很平静,平静到让墨星澜觉得很不真实。 他原以为,她醒来后,会与自己吵闹一番,不成想,对于昨夜之事,却是只字不提,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似的。 不知为何,他的胸口似被压上了一块石头,不大,死不了人,却能让人胸闷,以至喘息困难。 “昨夜——” 就在他暗自不舒服之际,耳边忽地传进一道浅浅的声音。 很轻很浅,却能让人听清。 她的嗓音有些哑,不似平日里的动听,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两个字,就如将他从地狱中拽了出来。 “昨夜之举,并非出自本心,无意冒犯了皇上,还望恕罪。”乐望舒缓了口气,继续道,“想是臣妾治下不严,出了纰漏,这才致使出了这样的事,臣妾宫里的人,臣妾自会查清责罚,皇上若是要怪罪,怪臣妾一人便是。” 在她看来,不管小皇帝知不知道海棠酥有药,此事都不宜声张。 如此说,也算是顾全了彼此的面子,心照不宣,对彼此都好。 墨星澜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了下去,缓了缓,咬牙问:“你方才说什么?” “臣妾知晓,皇上听见了,又何须臣妾再重复一遍?”乐望舒很平静地道。 她眉眼低垂,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这件事,阴差阳错的,明明她是受害者,可说出的话,却是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他明白她的用意,此事暂不宜声张,然他却很不喜欢她如此行事。 第134章 要你的心 “皇后这是将朕当成了傻子?” 墨星澜眼眸暗沉,冰冷,看人时,似没有任何的温度,脸色也是难看得很。 乐望舒抬头,平淡如水的没目光对上那抹阴沉,依然用平而缓的语调道:“臣妾从未如此想过。” 墨星澜:“你醒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无声地告诉朕,在你的眼里,朕就是个傻子!” 他神情不太好,然说话的语气却很平静,就好似所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话。 然乐望舒却很清楚,这仅是表面的。 往日里那双总是盛着星辰的好看眼眸,此刻,似星辰陨落,一片暗沉,藏着未知的风暴。 小皇帝很生气。 乐望舒哪怕全身无力,没有什么精神,也仍还是认真地道:“我知道昨日你带来的海棠酥里,被下了别的东西,我想那并非是你所下的,或许你也是不知的,阴差阳错,被我吃下了。现在安王情况不明,大学士和我大哥也还下落不明,父亲此去,吉凶未定。我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这种时候,能不节外生枝,就当尽量避免。更何况,我身为你的皇后,与你做那事,本就是名正言顺的。” 墨星澜看着她,万千情绪,复杂交织于眼底,半晌后,他忽地就笑了:“呵——” 这一声笑,嘲讽之意太过于明显,乐望舒眉头紧皱,微抿着唇。 她想,他应该是在笑她……不自量力。 “皇后还真是大度,如此算计,都能忍。你怎知朕不知那海棠酥有问题?” “……” “小不忍则乱大谋。”乐望舒道,“我不想成为你们谋事的绊脚石。” 若是前世,哪怕是阴差阳错造成此事,她断然不会轻易罢休。 可如今,这点事在她眼里,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话语落下,半晌不见动静,她望过去。 少年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半分变化,然其周身的气质,却是在逐渐阴郁化。 墨星澜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平静。 这份平静,让他心乱,也让他恐慌,就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手心溜走。 他来不及去深究,脑海中仅有一个念头,便是抓住。 “为什么不生气?”他忽地上前,双手搭在少女单薄的肩上,紧紧地捏住。 没有控制的力道,让乐望舒隐隐有些疼,然却仅是皱了皱眉,半声没吭,疑惑地反问:“为何要生气?” “那海棠酥,我若是吃了,你的心里,当真就不会有一点不舒服吗?”墨星澜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乐望舒:“这满后宫的人,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是大家的,不是我一个人。” 她虽没有说得很直白,然却知,小皇帝能够听得懂。 醒来后,没有每一句都是臣妾,按理言,应当是更亲近了一些,可墨星澜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她连恨他,都不愿了。 没有爱,也没有恨,就只剩下了陌路。 这样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他小声呢喃着,忽地就红了眼眶。 乐望舒看着他,沉默着。 小皇帝眼尾泛红,星眸之中满是哀伤与无助,瞧着有几分可怜,若是不明白的,怕是还会以为是她欺负了他。 她觉得,他似乎演得过了些。 “你打我吧。”墨星澜忽地抓过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扇去。 说做就做,根本不给乐望舒反应的时间,她本就没什么力气,尝试挣脱,最后也是徒劳无功。 清晰的声响落下,她懵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推开,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脸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病?” 向来不说这些话的人,被逼得忘记了自小所学的规矩,可见被惊得不轻。 见她似有些生气了,那份死气沉沉的平静也有了些许的生机,墨星澜不怒反而笑了,他凑上前去,看着她:“对,我就是有病,且还病得不轻。” 乐望舒皱眉:“……那叫太医。” “太医治不了。”墨星澜一把拉过她的手,方才那一个巴掌有些用力,她的手有些红,他瞧了瞧,低下头,吻了一下,“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灼热的气息自手指一路蔓延到心口,有些烫,平静如湖泊的心房,似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房门。 乐望舒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对方却是拽得很紧,她挣扎了一会儿,便认命地不再动,有些疲惫地问:“皇上到底想要如何?何不直言,我资质愚钝,猜不到。” 闻言,墨星澜微僵了一下,而后盯着少女的倦容,轻声道:“其实,我至始至终,想要的都很简单。” 抬手指了指她心口的位置,一字一字吐出:“你的心。” 乐望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想到了前世的剔骨之刑,她下意识的,便想成了剜心。 在沉默之后,她道:“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墨星澜听到的,仅有‘可以’二字,如此干净果决的两个字,将他心魂震得晕乎乎的,后面的话完全没听进去。 缓了半晌,仍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乐望舒:“我有条件。” 墨星澜:“不是这句。” 乐望舒:“……可以。” 得了确认,墨星澜咧开嘴角,笑得有些憨傻。 乐望舒:“……” 难得在这张脸上看到如此真挚的笑容,她一时之间有些晃神,心好像又有一些疼。 她自愿剜心,就这么值得开心么? 瞧见少女沉静的脸色,并不像是表明心迹的模样,反倒有些视死如归,墨星澜才反应过来,他可能理解错了意思。 想要问个究竟,他张了张唇,却是什么都问不出。 见他冷静了下来,乐望舒才道:“如若皇上能保证丞相府上下安然,我就在这望舒楼里,等着你来取我这颗心。” 她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乎,与其一生被困在皇城中,还不如早些解脱。 只要,丞相府上下平安,她这条命,可随时不要。 墨星澜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表情有些阴恻恻:“我要你的命作甚?我要的是,你这颗心里,有我的一席之地。” 他不敢奢求她满心都是他,只占据一个位置便够了。 第135章 要变天了 颜妃到了寿安宫,太后着实有些惊讶。 她看着站在大殿中,手中拿着画的女子,神情莫名。 颜妃此人,自入宫起,除非必要,鲜少出她的颐和轩,更别说是主动给人送什么,那可是从未有过的。 她的父亲乃是吏部尚书,一直以来,都持中立态度,太后也就没想过要主动去为难她。 好在的是,她也还算识趣,身为第一批进宫的妃子,一直都安安分分的。 渐渐的,也就忘记这号人,直至上次她中毒,太后这才又想了起来。 然这位向来安分的人,此刻正站在太后的面前,手里拿着经安嬷嬷确认的一幅山水画,面带微笑,态度恭敬:“听闻太后喜欢山水画,臣妾不才,画了这样一幅,还望太后不要嫌弃才是。” 太后并没有让人接过,默了片刻,淡淡地问:“颜妃怎么忽然过来了,还带了画作?” 安嬷嬷的神色不大好,也没瞧见本应该出现的皇后,反倒是来了一个颜妃,太后心里,有了些许的计较。 “臣妾不会说话,可能有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得罪了人,上次与姐妹们一起来跟太后请安,想是有些莽撞,惹得了太后不快。”颜之玉十分自责地道,“臣妾回去细细想了想,才回味了过来,一直都想来跟太后赔不是,然又一直苦于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偶然得知,太后喜欢山水画,臣妾这才献丑了。”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悔意甚是明显,还亲自举着画,态度也算得上诚恳。 这姿态,可谓是放得很低了。 而太后素来有贤名,自是不会搏这份面子的,示意人将画接了过来。 她原本也没抱什么期待,然当近距离看到画时,眼神亮了一下,很快便敛下了意外之色,对颜妃的态度也好了两分:“有心了。” 颜之玉笑着应:“太后喜欢便好。” 安静了片刻,颜之玉主动道:“时辰不早了,就不叨扰太后的清休了,臣妾告退。” “嗯。”太后点了点头。 直至人消失在视野里,太后脸上的神色才敛下,看向一旁的安嬷嬷:“怎么回事?” 安嬷嬷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太后沉默了好一阵。 “以你看,这颜妃今日的异常,是因何?”她微眯起眼。 “瞧着她的样子,想是要靠过来?”安嬷嬷神色踌躇,有些不太敢确认。 “呵……”太后冷笑,“你也是在这宫里,这么多年的人,这些年,可是过得太安逸了,连警惕都少了。” 安嬷嬷低垂着头,不敢言。 太后端起茶,手碰到那温度,下一刻便将茶盏摔到了地上,茶水浸泡着碎片。 伺候的宫女见此,忙跪下来:“太后娘娘恕罪。” “一个二个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竟敢拿这等凉了的茶来给哀家。”太后冷凌着眼,“莫不是真如皇后所言,哀家对你们太过于仁慈了?” 茶自是不可能会是凉的,然太后说是,大家也便只能这般认了。 “奴婢不敢,太后娘娘恕罪。”宫人们的声音,都颤颤巍巍的,显然是怕极了。 “太后莫气,当心身子。”安嬷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着气,余光瞥向跪地的几人,“还不赶紧的收拾了,重新沏一杯来。” 见太后没有反对,这才一些人收拾地上的残渣,一些人去沏茶。 平复了些许,太后咬着牙道:“果然是一只白眼狼,怎么着都养不熟,翅膀硬了,就想要飞了!” “太后何出此言?”安嬷嬷不解地问。 太后冷哼:“你以为那颜妃,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为何要这时候跳出来?若非是她突然出现,跟你一起回来的人,应该是皇帝或者皇后才对。好端端的送什么画,不过是为那两人解围的接口罢了。而皇帝明知哀家会有什么反应,仍如此行之,你当是因为什么……?” 走出寿安宫一段距离,冬雨终是憋不住了,问道:“娘娘,您为何要如此做?” 前段时间,她瞧着娘娘一直在作画,且画的都是山水,还以为喜好突然变了,没想到会有今日这番用处。 今日之事,太后摆明着是冲着皇后去的,娘娘本可以不掺和进来的,可她不懂,为何向来不管这些事的娘娘,会这般的奇怪。 天色暗沉,今日没有那艳丽的晚霞,有些闷。 颜之玉抬头望了望天,道了一句莫名的话语:“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再是这皇宫里的娘娘,你便去皇后的身边伺候吧。只要你真心待她,她也不会苛待于你的。” “……”冬雨懵了好半晌。 她们不是在说今日之事么,怎忽然跳转到那么远?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她不太懂,“为何说这样的话?” 颜之玉笑了笑:“你瞧这天色,要变了,未来有很多的不确定,我怕有些话,来不及说。” 察觉到主子是认真的,冬雨心下一沉,而后坚定地道:“不管以后如何,奴婢都会紧随着娘娘,绝不伺二主。” 说这话之时,她们已经踏进了颐和轩。 颜之玉:“跟着我,或许就意味着,会失去宫里的这份锦衣玉食,你也愿?” “娘娘是主子,都能受得住,奴婢这当下人的,又如何会受不住?娘娘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莫不是娘娘嫌弃奴婢手脚粗笨,伺候不好您?”冬雨不假思索地应。 “……不嫌弃。”颜之玉笑了笑,到时带上你便是。 冬雨笑了。 经这一打岔,她也忘记了方才的问题。 乐望舒对外面的那些风起云涌,一概不知。 她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完全没看进去,半晌都不见翻一页,目光总是会时不时地看着不远处,那坐在临时搭建案的几后看奏折的小皇帝。 赵全在一旁研磨,小皇帝手里拿着笔,偶尔在奏折上写写画画。 眼前这个认真的少年,与方才那不讲道理又有些缠人的人,截然不同—— 他说要她的心,她还以为是经过了剔骨之刑,今世将要面临的会是剜心之刑。 既然宿命如此,逃不掉,她也没想要逃,只是希望丞相府的悲剧能改写。 用她一条命,换全府的安然,她觉得值。 第136章 未来……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意思却是,要让她将他放在心上。 多么讽刺啊…… 前世捧在他面前的,他不要,避如蛇蝎;今生除了家人,她不想将任何人放在心上,他却苦苦哀求。 在他说完那句之后,她发愣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将头埋在自己的颈间,像个大男孩般,哽咽着,不停地说着:“我不奢求,你满心都是我,只希望你心里有一个位置,是我的,哪怕仅是小小的一个角落,我便知足……望舒,我不贪心的……” 乐望舒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想发,这一世好像不是重生回了原来的世界,而是在一个平行世界里。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不同。 这样的想法,甚是荒谬。 可那个趴在她肩头,流着的泪的少年,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大到她现在都还恍恍惚惚的,没有回过神来,以至当时她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皇上想要我的心,是需要东西换的。” 听到她的要求,小皇帝闷闷地问了一句:“需要什么?” 乐望舒悠悠道:“以心换心。” 而后,小皇帝噗哧一笑,脸上挂着泪痕,也不觉得丢人,笑得像个傻子。 “望舒想要,我便双手捧到你的面前。” 然后,两人用过膳了,她不想再躺着,他便抱着她到软榻上,给了她一本书看。 他则也命赵全将奏折都拿了过来,处理起了正事。 “好看吗?” 乐望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耳边忽地一热,她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墨星澜挑了挑眉,在其身边坐了下来,看了眼她手上几乎没有怎么翻过的书。 乐望舒收回心神,淡淡地问:“皇上忙完了?” “一个人看书,可是会觉得闷?”墨星澜不答反问。 乐望舒:“……还好。” 她压根就没有看进去,对两人这突然变化的相处模式,很是不习惯。 但说出去的话,她也不能反悔。 “我正好乏了,与我说说话可好?”墨星澜很是尊重她的意见,望着她的眼中又似再次布满了星辰。 乐望舒:“皇上想说什么?” 墨星澜笑看着她,神情温柔似水:“说说丞相,也说说乐将军。” 听闻此,乐望舒心神一动。 自从在太后那里听到了那些消息,她就一直心有不安,后来他主动来了,十分幼稚的提着贵妃送他的海棠酥来,就想看她是否吃味。 阴差阳错的,海棠酥入了她的口,她也受了贪吃带来的苦。 睡了一日,据说,午膳都是小皇帝喂的。 醒来后,又发生了这些事,关于父亲和大哥的事,着实没有什么机会问。 墨星澜并未错过少女那闪烁的眸光,也不等她问,主动道:“大哥眼下是安全的,也没有受伤,只是暂时还不能回来。对外,朕仅是派了少数的人去寻,望舒若是听闻了什么,不必往心里去。” “我知道了。”乐望舒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没事,就好。 缓了缓,墨星澜又道:“丞相此去,我做了妥当的安排,定能让他安然归来,你只需在这里,等着他们便是,不要太过于担心,顾好自己的身子。” 乐望舒:“好。” 这一声‘好’没有任何的犹豫,倒是让墨星澜有些意外。 他沉默着,瞧着她。 乐望舒不明所以:“皇上怎这般看着臣妾?” “你信我?”墨星澜问。 “信。”乐望舒的回答,依然没有犹疑。 现在的父亲和大哥对他还有用处,他说他们会回来,她自是信的。 看着少年那明显开心的脸,乐望舒知晓他兴许是误会了,但她并没有解释什么,由着他误会。 “可是困了?”墨星澜摸了摸她的头,问。 乐望舒摇头:“没有。” 身子疲软无力是真的,但睡了这么久,倒是真的还没感觉到困意。 墨星澜靠在软榻上,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乐望舒有些不习惯地蹙了蹙眉,强压下了心里的不适,没有挣扎。 “皇后可有想过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 头顶上,忽然传来温柔的声音。 以后…… 若是曾经,她自是会不加犹疑地道,成为这天下最珍贵的女人。 可如今…… “有家人相伴,可以没有大富大贵,也可以没有高官厚禄,平淡,安稳便好。” 这是她内心的想法,同时也是在告诉他,她对权力,没有欲望。 在她未来的计划里,没有他。 墨星澜眸光黯淡了一瞬,头靠在少女的肩头,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乐望舒:“……”.c0m 静了半晌,她道:“皇上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吧。” 墨星澜紧紧搂着她,并不应声。 这反应,惹得乐望舒转过头去,对上了一双略显受伤的眼睛。 她错愕一瞬,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不开心。”墨星澜直言道,“在望舒的未来里,没有我的位置。” 这说着,那委屈的神色更甚。 乐望舒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活这一世,本就不是为了自己,可瞧着少年的神色,就仿佛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都是他装出来的。 可鬼使神差的,她道了一句:“我这个皇后之位一日不废,便会一直与皇上绑在一起。” 墨星澜的眼睛亮了亮,忽地笑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没过多久,乐望舒便困了。 瞧着那昏昏欲睡的模样,墨星澜将她抱到床榻上。 沾了床,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墨星澜在一旁看着,手静静地描绘着她的眉眼。 以往,他对她,束手无策,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打动她,今日,他好似一下子便悟了。 哪怕她自己曾伤痕累累,他是她曾所恨之人,她也依然还是有着一颗仁善之心,还是会心软。 望舒,你所愿,很快便会达成了。 再等等。 静静地站了片刻,他转身离开了。 他不曾回头,自是没有发现本该睡着的人,睁开了眼,安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墨星澜到了外面,将紫玉紫风叫了过来,神色凝重地吩咐:“这段时日,或许会不太安宁,你二人需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后,以确保她的安然。” “是。” 第137章 迷林 林中,静谧无声,连只鸟儿都未曾见着。 乐禹带着余固穿梭于其中,绕来绕去,最后又回到了原处。 使臣队伍遇袭之后,他和大学士被迫进了这丛林,起初还会有杀手追来,都被他一一解决了,之后他们俩就一直在这丛林中绕圈。 从天明走到天暗,一日又一日过去,到最后,仍还是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两人身上的衣裳都又脏又乱,坐在一处空旷的地方生了火,火上烤着几条鱼。 好在他们发现了一处水源,水里又有鱼儿,不然就算没有死于那不明刺客之手,也会被困在这里饿死。 乐禹将烤好的一只,递给一旁的余固。 “多谢。” “举手之劳。” 两人都是不多话的人,就算有这几日的相依为命,也仍还是不见多话。 简短的交流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吃完了鱼,歇了会儿,又继续开始了寻出路之旅。 眼看着日头由明转为了暗,走了一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明日我们分开去寻。”黑夜里,余固忽然出声说道。 “不成。”乐禹想都未想,便拒绝,“那群杀手身份不明,大学士又是文臣,若是不小心撞到了,会很危险。” 余固:“每日都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乐禹沉默了一阵,道:“会找到出口的。” 他说得很是坚定,不知道是在安慰身侧之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余固是个尤为固执的人,做下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乐禹终究是犟不过。 天刚一亮,两人便分了两个方向走。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上,一男子,身着紫袍,手里拿着折扇,懒散地靠着,打了一个哈欠,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他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对着手下吩咐:“找一伙儿人,扮成杀手,去截杀大学士。” 安王身边的禁军统领简言,微微抽了抽嘴角:“王爷,你如此捉弄于皇后的大哥,就不怕日后她吹枕边风,让皇上来对付你?” “咱们的这位小皇后,年龄虽是不大,然却不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墨白打开折扇,放在胸前,微微扇着,以一副你是没见过的模样道,“再说了,本王这可是为了乐家大公子好。这大学士,向来固执,因朝堂局势,宁愿将自家姑娘关在家中也不肯允婚,让乐大公子救一回未来老丈人,有了这层救命之恩在,日后婚事也可顺遂些。”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本王这可是在行善事……跟手下的人说,装样子,也得装得像一些,小伤小痛的无碍,只要别弄出有损身子的伤来,都随意。” 简言:“……” 使臣队伍确实遭遇了袭击,然却并非如报给皇上的那么严重,总体而言,受伤的将士定是有的,却无人员亡。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守在这丛林中,什么都没做,就暗中守着。.qi su wang。COM 看着被困的两人,为寻出口而焦头烂额,他们在一旁看戏。 其实这丛林,是王爷故意设下的迷阵,而那湖中的鱼,也是提前便准备好的。 起初他并不知道用意,还觉得甚是疑惑,既然要困人,又为何还准备吃的。 看了几日下来,才发现,这就是身旁这位王爷的玩心。 墨白微微笑着,手里的折扇慢悠悠地摇着,看着乐禹离开的方向,神色莫名地眯起了眼。 乐禹每走一段距离,便会用手中的剑刻下记号。 然依然如往日一般,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处。 两人在碰头了几次之后,停下歇了会,又继续。 乐禹向着上次的反方向而行,还没踏出去多久,便听到了声响。 那声音不大,隐隐约约的,却让他感觉很熟悉。 来不及多加思考,忙往回赶,又向着大学士所离开的那个方向而去。 一直以来都寂静的丛林中,似乎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余固一身的狼狈,然看向那些杀手的眼神的却是坚毅的,没有丝毫的害怕。 “你们是何人?” 围着他的杀手人数有十来人,他一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打,定是打不过的。 在这样的关头,仍还想着要套出对方的底细,留下线索。 “取你命的人。” 蒙面黑衣人中,传出一道阴沉的声音,充满了戾气。 “我既落入你等手里,便自知无法生还,何不让我做个明白鬼?” 然回应他的,是所有人提剑逼近。 余固知道自己跑不了,站在原地没有动,仍还不肯放弃地道:“连一个名号都不敢留的杀手,倒是头一次见。” 这不怕死的劲头,着实让杀手们怔了下。 也就是这愣神当中,乐禹的剑直冲而去,最后稳稳地扎在了树上。 黑衣人散开躲避。 乐禹几个箭步上前,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站到了余固的身前。 剑回到了他的手里,冰冷的面庞上满是凌厉:“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并未有任何的解释,更甚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动了手。 大部分人都围向了乐禹,两三人对付着余固。 安王的人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乐将军会如的此拼,这打法完全就是不要命。 他们不能伤人,还要将人给制住,就显得有些蹑手蹑脚。 “王爷,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简言提醒,“听闻这乐家的两位公子,一文一武都是极其聪慧的人,当心计谋被识破了。” 墨白懒洋洋地靠在树上,见差不多了,吩咐:“放迷雾。” 正奋力厮杀的乐禹,察觉到不对,忙捂住了口鼻,仍还是中了招。 他单膝跪地,剑尖插进地上支撑着身子,摇了摇头,向着余固那边看去,见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攻击他的那伙人,这会儿倒是停了下来。 他颤颤巍巍过去,在支撑不住之时,用剑划了自己一下,以疼来保持清醒。 好不容易到了余固的身边,全身没有半分的力气,虚弱地喊:“大学士醒醒,大学士……” 他靠在了树上,眼睛看向那群黑衣人,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似看到了一个与这群黑衣杀手气质完全不同的人走来,尚未瞧清面貌,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138章 待归来之时...... “娘娘,这是皇上让人送来的。”紫玉拿着一页折叠的薄纸,给到乐望舒的跟前。 自从跟小皇帝说,想要她的心,便要以心换心之后,他哪怕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望舒楼,偶尔坐坐,偶尔一起用个膳。 每日里,东西倒是不少往她这里送,有些是吃的,有些会是一些新奇的小东西,也有些珍贵的金银珠钗。 除此之后,就听闻他去了太后那里几次,至于别的,倒是没有听说。 他好像真的有在用心,可是……小皇帝有心吗? 前世种种,那些血淋淋的画面,都刻在了脑海里,她不愿去相信。 乐望舒瞧着湖中争相抢食的鱼儿,将紫玉手里的东西接过。 这次送来的东西,是一张方子。 原以为那次不过是随口而言,没想到,他竟真的送来了方子。 看了两眼,将方子给到紫玉:“让小膳房做些出来吧。” 不管愿不愿,答应的事,还是得做到。 随后,她屏退了下人,问紫风:“贵妃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小皇帝上次半夜离开之后,她便让紫风多注意贵妃和太后那边的情况。 紫风:“与往日无差。” 乐望舒看着平静的湖面,陷入沉思。 最近的后宫,甚是安静平和,然太过于平静了,她隐隐察觉出了些许的不同寻常来。 “皇后娘娘,太后身边的安嬷嬷来了。”阿紫小跑过来,表情稍显严肃,“与她一起来的,还有几名瞧着很是眼生的宫女。” 乐望舒眸光闪烁:“人在何处?” 阿紫:“在殿内。” 乐望舒:“让她来这里找本宫。” 阿紫领命回去。 “太后的人这时候来,想必是要叫娘娘过去。”紫风蹙着眉头,“皇上有交代过,让您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这望舒楼。” 乐望舒笑了笑:“她来喊,我就得去么?我怎么着也是皇后,是后宫之主,就算要废后,也当是由皇上废,一朝太后权势再大,也不可越过皇上下旨。只要皇上不愿,她就没辙。” 既然小皇帝要她好好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么那些麻烦事,就由着他去应对吧。 安嬷嬷脸色阴沉地来到亭台楼阁:“听闻皇后为照顾皇上,犯了旧疾,老奴瞧着,这气色倒是好得很。” “老毛病了,反反复复的。”乐望舒坐着,一手搭在勾阑上,支颐着头,象征性地按了按,一举一动,都彰显著慵懒,“不知母后特意让嬷嬷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本宫?” 安嬷嬷:“太后有事要与皇后商议,老奴就是专程来请皇后的。” “这后宫之事,都井井有条的,未见差错,不知母后可是对本宫的管理有什么不满?”乐望舒面带愁绪,浅浅叹息,“本宫确应当去跟母后请安,可奈何这身子不太争气,近两日啊,头疼得很,走路都是轻飘飘的,还望安嬷嬷能将本宫的心意,转达给母后。” “皇后,事由轻重缓急,太后既是叫了您,那必是有要紧事,还望您能思量思量。”安嬷嬷冷着脸道。 乐望舒脸色稍沉,微眯起眼:“母后这是命令?可皇上也给本宫下了令,无论如何,都不可离开这望舒楼半步……这就让本宫有些为难了,到底应该听谁的呢?” 这话,无疑是将问题扔回给了安嬷嬷。 看似仅一个小问题,然这背后关系着的,可就不仅仅如此了。 太后把持朝政多年,是今年起,有大臣觉得小皇帝已经成年,太后当放权,无需再垂帘。 这个问题一再成为朝堂争论的点,后来太后以退为进,主动放弃了,也因此而得了不少大臣的好感。 如今的太后在朝中仍有话语权,且不轻,哪怕不再听政,有些事也仍会是她拿主意。 最后,安嬷嬷灰着脸离开了。 她这一来,让乐望舒明白了过来,两派的纷争,已经趋于白日化了。 只是乐望舒有些不太明白,明明前世,这一幕是发生在几年后的,为何在今生会提前如此之多? “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传来?”乐望舒眉头微皱着,问。 紫风:“看似很平静。” 乐望舒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又看了看碧绿的湖水。 是很平静,只是在这份平静下,不知隐藏着多少的汹涌澎拜。 “传话给母亲和二哥,让他们多加注意自身的安危。” 紫风并未如往常一般领命,而是踌躇着。 乐望舒看出了她的犹豫,浅浅笑了下:“我就在这里,不去别处,你早去早回。” 紫风这才点了点头,难得多话地叮嘱了一番紫玉。 膳房的海棠酥做好之后,紫玉一如往常,先检查了一番,再端到了乐望舒的跟前。 乐望舒尝了一个,虽是比起贵妃送给皇上的,差了那么一些,倒也还算好。 “装一小碟,放进食盒里吧。” 因为有皇上的命令在,乐望舒自是不可能会亲自送去的。 不过她亲自写了一封信,放在了糕点下面压着,让身边的晓冬送了去。 墨星澜听到望舒楼有人来时,正在与大臣们议事,当中就有乐锦。 他让人将来人带去了偏殿,赵全去了没多大会儿,回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停下的话题,便又继续了。 要在太后的眼皮底下,组织这场议事,并不容易。 商议结束之后,众人都退了出去,墨星澜留下了乐锦。 “此次之事,兴许会有些冒险,你可以不去。” 他知道皇后在意亲人,自是不愿看她伤心的。 乐锦的脸上仍还是挂着一副温润的笑意:“多谢皇上的关心,但臣是最合适的人,不是么?她想要丞相府安稳,臣也想要给她一份力所能及的安稳。此事皇上就不必与她说了,她身子不好,省的担心。” 见他意已决,墨星澜没有再劝:“离开之前,可要去见见她?” 乐锦:“待归来之时,再见,也是一样的。” 那小丫头聪慧,若是贸然去了,恐会猜测些什么。 “一旦乱了,很多事情便不可估量,望皇上看在我丞相府上下一门忠烈的份上,保皇后安然。”乐锦的神色忽然严肃了几分,“为朝堂稳固,臣等纵是舍命也在所不惜,但她不一样,臣只愿她能安乐一生。” 第139章 边关急报 乐锦离开后,墨星澜去了偏殿,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食盒,他走过去,打开盖子。 将海棠酥端出,才发现了下面的字条。 他拿起,打开。 短短的几行字,看了许久,而后忽然一笑。 赵全在一旁直摇头,而后,让他更为意外的一幕便出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伸向了碟子里。 自从登基之后,皇上就没吃过甜点,可现在,这一喜好好似被打破了。 “皇上,下面的人说,今日太后身边的人去了望舒楼,态度强硬的想要带走皇后,皇后以您下了令她不可离开而回绝了。” 墨星澜并不喜爱甜食,吃了一块,便不再吃了,他收起那张纸,放进了怀中,淡淡地吩咐:“告诉万彬,将皇后的望舒楼给守好了,一只虫子都不要放进去。” 夜里的园林,安静非常。 大将军徐钧直奔着寿安宫而去。 太后尚且还未歇下,正躺在寝殿的软榻上,听着身边的宫女说着故事。 瞧见行色匆忙而来的徐钧,她挥手示意其余人下去,只留下了跟着她几十年的老人。 “何事慌张?” 徐钧:“这些日子,我的人一直盯着乐家,往日里并无异动,今日那乐锦出去了一趟,回到家中没过多久,便又离开了,我的人一路跟踪,发现他所去往的方向,乃是皇城,但是被他察觉到了,我的人跟丢了。” 太后微皱了下眉头,问:“成王的人,安排得怎么样了?” 大部分人都安置在了皇城外的一个废弃村庄,乔装成了村民,原村子里的人都被关了起来。 太后:“告诉成王,稍安勿躁,并让他飞鸽传书给皇上,就说边关异动,有外敌来犯。” 徐钧琢磨了一番,不确定地道:“太后是想将皇上调离?” 太后并未言。 徐钧当这是默认了。 “让成王的人,寻找乐锦的踪迹。” “是。” “去吧。” 太后挥了挥手。 徐钧踌躇了片刻,问:“那皇后……” “望舒楼四周都是禁军,暂时动不得。”太后道,“一旦皇帝离开,皇后不过是一介柔弱女子,迟早落在我们的手中。” 几日后,墨星澜收到了来自边关的急报,外敌入侵,来势凶猛。 在早朝上,就此事展开了火热的讨论。 边关一旦被攻破,皇城也将危矣。 不少人表示,应当派遣大军前往支援。 也有人说,安王对皇城虎视眈眈,若是派了大军前往,安王一旦反了,那皇城将无还手之力。 内忧外患,一时间,没有人能拿出两全之策。 墨星澜瞧着众人,面无表情。 渐渐的,由小声的议论,变成了大声的争执,到最后成了争吵。 两方人,各执一词,谁都不肯退让,大家似乎已经忘记了,上方还坐着一位皇帝。 墨星澜:“咳咳……” 赵全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高喊:“安静——” 众人的声音渐渐弱下,到最后寂静无声。 墨星澜看着众人,沉默了片刻,道:“边关不可失,皇城也得守……依朕之见,由大将军率十万大军,前去支援,余下的将士与朕一起,守卫皇城。” 这话一出,令徐钧倍感意外。 然墨星澜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冷声问:“大将军可有意见?!” 徐钧一时之间,有些骑虎难下。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他单膝跪地:“臣遵旨。” 散了朝,徐钧便直接去往了太后的寝殿。 小皇帝的这番行为倒也在太后的意料之内,太后只吩咐了一句,让他按照原计划来。 墨星澜则踏进了望舒楼,几日不见,他再次踏进来,心情有些沉重。 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乐望舒闲来无事,便会在在外走走,看看风景,吹吹凉风。 紫玉紫风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她从外回来,迎面撞上了,站在游廊一端的小皇帝。 他好像瘦了些。 怔了片刻,抬脚走过去:“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不叫人去唤臣妾?” 墨星澜拉过她的手,两人面向湖面而立。 安静蔓延。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就留在这里,我会留下十万禁军给你,保护你的安全,必要的时候,你也可调遣。”墨星澜轻声道。 微风吹起两人衣袍,交织于一起,似要将两人牢牢拴在一起,不再分开。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乐望舒震惊了好半晌,才回神来,问:“是……出什么事吗?” 墨星澜紧紧拉着少女的手,星辰般的眼眸望着蓝天:“要乱了。” 乐望舒沉默了会儿,问:“你是要孤身回皇城吗?” “嗯。”墨星澜轻声应。 乐望舒:“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墨星澜转头,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道:“成王带着大军回来了,皇城很危险,你若回去,我还得分心担忧你,这里相对安全,你好好待着,待一切平息,我来接你回宫。” 乐望舒转念一想,也还算对,可—— “我们若一起回去,这十万禁军就可回皇城,于你而言,是助力。” 成王这个人,她并不了解,但却知晓,若是帝位换了人,那丞相府,怕是也没有好果子吃。 “别担心,我自有盘算。”墨星澜笑得温柔,似这风一般的温和。 乐望舒瞧着,晃了神。 墨发随着风飘动,拂过面庞,她回过神来,敛下心中的异样,暗道:谁担心你了,她担心的是丞相府的将来。 “跟我来。”墨星澜拉着她的手,出了望舒楼,到了与颐和轩的交界之地。 在湖边,站着一位手持佩剑的黑衣男子。 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黑衣男子转过身:“参见皇上,皇后。” 墨星澜:“免礼。” 乐望舒打量了一番,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一些陌生。 “这是禁军统领万彬。”墨星澜出声解释,“以后,由他负责你的安全,有什么事,你也可吩咐他。” 这种时候,乐望舒倒也没有扭捏,甚是有礼地对万彬道:“以后,就有劳万统领了。” 万彬点了点头。 刚得知皇上决定的他,很是理解,不知这位皇位何德何能,能得皇上的这般相护。 然他是个忠心的人,也较为了解皇上,知其一旦做下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就算不甘不愿,也仍会听命行事。 第140章 别 晚风温柔拂面,夜空星辰闪烁,月色明亮耀眼。 坐在望舒楼的最高处,可以看到大半个园林景色。 各宫都点着烛火,似星光点缀。 乐望舒也不知小皇帝是怎么想的,他在她的面前,不再掩饰野心,也不再伪装废物,更甚是有些朝政也会说,就好像没有任何的隐瞒。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不真实。 乐望舒紧紧抓住他的衣袍,仰头望着他,他望着星空,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好似将万千星辰都装了进去。 “好看吗?” 低沉带着气音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乐望舒脸上出现一阵燥热,赧红不受控制的浮现。 她收回心神,微微转头,正巧撞进了那星眸当中,愣了下,慌忙别过脸。 墨星澜低头看了看那紧拽住自己的小手,眸光微闪,手覆了上去,感觉到那微凉的小手明显地颤了一下,柔声问:“冷吗?” 若是平日,乐望舒早将手抽了回来,可此刻,她没有。 她望了望下面,只感觉人在晃。 这个高度,若是摔下去,死了还好,若是残了,那以后的日子,可不是受罪得很。 “望舒怕高?”墨星澜问。 乐望舒咬着牙,不应声。 也不知小皇帝是不是故意的,用过晚膳之后,他说他要离开了,让她陪着看看夜空。 然后一个晃眼,便到了整个园林最高的地方。 墨星澜手一横,环住她的腰,将头搁在了其肩头,轻声道:“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轻轻的声音响在耳边,还有着少年温热的呼吸。 “望舒,我想你了……” 这话一出,乐望舒总算是听出了些许的门道来。 她的脸,一下子红彤了一大片,就连身上的温度也在升高。 挣扎怕掉下去,身子便僵硬着。 墨星澜也不想吓着她,瞧这反应,微微叹息了一声。qi su wang。COM “回屋吧。”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乐望舒意外地说了三个字。 墨星澜稍有些惊讶,因为前两次的不美好体验,他以为,她不会愿意。 回到寝屋,乐望舒先沐了浴。 待墨星澜沐浴后穿着寝衣进来时,紫玉正在给她擦头发。 他过去,接过帕子。 紫玉紫风识趣地退了出去。 墨星澜的动作并不熟练,偶尔还会扯到头发,乐望舒平静地坐着,并未喊疼,就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待差不多时,将帕子放到一边。 他安静地站着其身后,手抚着少女的面庞,瞧着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倏忽道了一句:“望舒真好看。” 从镜中,乐望舒瞧见了他眼中的真诚,那是发自内心的话。 她想到,他之前好似说过,让她进宫,是因为这张脸。 “皇上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子。”她语调平淡,没有任何的起伏。 “喜欢。”墨星澜直言,“世间女子,唯望舒最好看,也仅有一个望舒。” 乐望舒微微敛下眼睫,掩盖了眸底的讽刺:“日后皇上定能遇到更好看的。” 她忽地站起身,手搭在他的肩上,微笑着道:“到时,怕是皇上便忘记臣妾了。” 乐望舒的美,是妖艳勾人的,如妖精般,只要她愿意,怕是世间男子鲜少会受得主诱惑。 平日里,她沉稳,也从不主动用自身的优势去魅惑谁,这会儿,可谓是将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墨星澜眸光一沉,手轻轻扣住她的下颚,嗓音暗哑道:“不会。” 在他的眼里,世间最好的女子,仅有一人,她叫乐望舒。 话语落下,喉结滚动,覆上软唇。 少年呼吸急促,吻得却分外的温柔,缱绻又眷念。 起初乐望舒还能应付,慢慢的,呼吸被对方夺走,脸颊一片赧红,腿有些发软,若非是那横在腰间的手扶着她,怕是无法站稳。 察觉到少女通红的脸,墨星澜退离了开,抵着其额头,喘着粗气。 缓了缓,将已经站不住的乐望舒打横抱起。 “若是不喜欢,我们就睡觉。”墨星澜嗓音暗哑,低沉,又带着几分惑人。 他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情欲,然却在强忍着。 乐望舒觉得有些奇怪,第二次,她不清醒,是什么样的,自是不太记得,然第一次可不是这样的…… 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在她看来,若是自己的身子能让小皇帝喜欢,能让丞相府免去悲剧,这也并不亏。 至于她自己喜欢与否,并不去考虑,也不想去考虑,因为她觉得没有那个资格。 两人对视了半晌,乐望舒忽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一边将人往下拉,一边微微起身,软唇主动覆了上去。 墨星澜先是一怔,而后看她没有反感,这才放心地热切回应着。 这一夜,他们缠绵悱恻; 这一夜,他用尽了温柔与耐心; 这一夜,她在情事上,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一夜温存过去,迎来了白日。 乐望舒醒来时,身边早已没有了人。 紫玉进来伺候她起身。 这次倒是还好,除了腰有些轻微的不适,倒不像是前两次般像是被马车碾过。 用过早膳之后,紫风给了乐望舒一个锦囊:“皇上临走之时,说是要给娘娘的,不过他特意强调了,危急时刻,再打开。” 乐望舒皱着眉头接过,瞧了瞧,便放到了一旁,过了会儿,又拿过来,放进腰间。 紫风:“今晨,赵总管传出话来,说是皇上病了。” 乐望舒:“他离开了?” 紫风:“天还未亮就走了。” 乐望舒沉思着。 趁着天黑离开,又让赵全传出生病的消息,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偷偷回皇城。 “傅太医呢?”她忽地问。 紫风:“奴婢这就去瞧瞧。” “嗯。”乐望舒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紫风回来,道:“没有见到人,问了赵总管,说是跟皇上一起离开了。” 听闻此,乐望舒倒也没觉得意外。 他会成功吗? 她在心里问。 而后又自我回答:以他的手段,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想必是不会动手的吧? 园林内,一如往日般安静。 园林外,风起云涌。 也正是在小皇帝离开的这日,大将军徐钧也带着人离开了园林,去送的人不少,就连太后都出了寿安宫,亲自相送。 然皇上病了,未出现,皇后被禁足,也未出现。 第141章 药 皇帝病了,一两日还能瞒着,然在内忧外患之际,长时间不见人,到底是惹得人心惶惶。 不少大臣以探病为由,想要一探虚实,纷纷被赵全挡了回去。 如此也引得各方猜测纷纷,已经有人明目张胆地找上了太后。 其实早在皇帝称病不早朝之时,太后便有所耳闻,让人去探了一番,之后便一直都在观望着。 皇帝确实是病了,尚不及弱冠之年,便已是积劳成疾,这病来势凶凶,是又快又急。 好几位太医瞧了,皆是如此说。 有人说,小皇帝不堪重负,如此一点小事都扛不住; 有人说,小皇帝努力认真,虽不出挑,至少也没做过什么错误的决策; 有人说,这园林恐是风水不好,小皇帝来了就没好过,总是小病不断……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听到这些传闻,乐望舒神色稍有些错愕:“很多太医都去看了?” 小皇帝已经离开了,就算是收买了太医,也不会都收买了吧? 这么多人,太后如今权势太大,总有几会是她的人。 “据悉,太后将那些给皇上看过诊的太医都叫过去回话了,皆是一个说法,皇上需要需少思少忧,多多歇息。”紫风一板一眼地道。 乐望舒瞬间迷惑了。 这是演的哪一出? 在思量了片刻之后,她招了招手。 紫风附耳过去。 乐望舒低声吩咐:“你去跟万统领传话,就说我有事找他,问他怎么见面合适。” 紫风离开之后,乐望舒慢悠悠地喂着鱼,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娘娘,该喝药了。”阿紫端着药走到乐望舒跟前。 乐望舒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她自小便是在药罐子里泡着的,按理说,应该对药不会有多大的抵触才是,偏生她是个异类,不喜欢得很。 “放着吧。”乐望舒轻声吩咐,神色淡漠地看向了远方。 阿紫听从地放到了桌上。 静了片刻,又忍不住提醒道:“娘娘,药该凉了。” 乐望舒没有应声。 阿紫也不敢过多的催促。 皇后看似温温柔柔的,对谁都很少冷脸,然却很有距离感,也未对谁热忱过,包括皇上。 一碗药,由热气腾腾到逐渐不冒气,彻底的冷了下来。 阿紫觉得,应该要去重新煎一份来。 然出乎意料的,她见皇后伸了手。 乐望舒刚碰到还带着些许温热的药碗,骤然一道惊呼响起,让她顿住了手。 “娘娘……!” 紫玉大步走来,带着几分急切。 这些年跟在她的身边,紫玉紫风鲜少有失态的时候。 待她靠近,乐望舒才轻声问:“出了何事?” 紫玉见到药还没喝,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缓了缓,脸色凝重地道:“这药,有问题!” 闻言,乐望舒低头看去。 表面上瞧着,并无不妥,然她是相信紫玉的。 盯着无波无澜的药碗半晌,她将手收了回去。 “娘娘,这药是奴婢亲自熬的,甚至怕途中犯困,手里拽着两根银针,一根是为了扎自己,一根是为了试药中是否有毒,奴婢从未有过别的心思。” 阿紫跪在地上,神色焦急地为自己辩白。 小皇帝离开之后,乐望舒便给紫玉安排了别的事,阿紫偶尔会协助,倒是不成想,这才没个几日,便出了纰漏。 在这偌大的后宫里,除了紫玉紫风,她谁都不信。 乐望舒:“药有什么问题?” 紫玉瞧了瞧周边没多少人,将手中之物打开,轻声道:“此药名为血枯草,一时半会不显,若是长时间服用,会损害身子,多少补药都会无用,人会日渐消瘦枯萎,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至毒之药。” 乐望舒盯着那药渣,沉思了片刻,而后看向阿紫:“你说药不是你下的,可在你接手这事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事,本宫该任何信你?” 阿紫怔了下,一脸正气地道:“奴婢未做之事,问心无愧,愿接受任何调查。” “罚,自是要罚的。”乐望舒神色淡然地看着那碗已经冷却的药。 阿紫低垂着头,等了半晌,却是不见下文。 寂静之中,心里越发的慌乱,唇瓣紧抿着,脸色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这药是你所放,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乐望舒道,“此事我会让人查,你好好配合便是。” 阿紫猛地抬起头,含着水雾的眸子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张了张唇,未发出半点声音。 “下去吧。” 直至走远,阿紫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娘娘,就这么让她走了?”紫玉不质疑主子的任何决定,就是单纯的有些疑惑。 乐望舒瞧了瞧其他人,话音淡淡:“你们先下去吧。” 待人都退下了,她才望着平静的湖面道:“下药的人不会是她。” 紫玉:“可就算不是她,也不应该就这么放过吧?” “不放出鱼饵,怎么钓鱼?”乐望舒轻笑了下。 紫玉:“……” 乐望舒:“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喝药,但这熬药却是不能停,并且还让阿紫去做。” 紫玉想了想:“就算下药之人不是阿紫,可若是娘娘身边的其他人,奴婢方才当众说出,岂不是就被人知晓了?” 对此,乐望舒倒是不介意:“若是已经打草惊蛇,那查证的范围倒是小了很多,若是还未打草惊蛇,正好将人给引出。” 紫玉琢磨了半晌,觉得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奴婢能做什么?” 乐望舒:“此事交给紫风去查,你协助她做两件事,熬药前检查药材,熬药后检查药渣。” 这些都是她所擅长的,紫玉坚定地点了点头。 “太后和贵妃那些人可有异动?”沉默了片刻,乐望舒问。 紫玉摇头:“大臣们不少都去找了太后,太后多番叫太医们去回话,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贵妃近日未曾出过宫门,就连给太后请安都没去,每日里都会叫人送些东西去紫宸殿。” “哦?”乐望舒似微微有些惊讶。 “娘娘是在担忧皇上吗?” 见主子久久不言,且还微皱起了眉头,紫玉问。 “是……”乐望舒回答得果断,“也不是。” 与其说担忧小皇帝,倒不如说,是在担忧自己和丞相府。 第142章 计 夜半风起,窗纱浮动,花香阵阵。 “万统领,请坐。”乐望舒坐在窗轩旁的矮桌处,唇角含着笑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女子身着清丽宫装,画着淡妆,发髻普通且随意,其身上不见半分属于上位者的雍容华贵,让却多了几分后宫女子所没有的随意洒脱。 她面容绝美,声音动听,哪怕是心中有所戒备,万彬仍还是失神了片刻。 “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便是。”他话语里带着几分谨慎。 今日紫风找到他时,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夜间来这一趟。 乐望舒端起面前的茶盏,视线自窗轩处看出去,入目之下,有平静的湖水;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盛开着;湖边有绽放的海棠…… 景致清幽而美丽。 “万统领是皇上信重的人,当以他的每句话为圣旨。”她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任何的情绪,“想必你也应该清楚,如今的局势如何,本宫想问一句,若是情非得已的境况下,你是否会违了他走之前所下的命令?” 话语中意味不明,万彬微微皱了下眉头,冷声道:“皇上给臣下的命令是……保护皇后以及留下的这些大臣的安全。” 乐望舒转头看过去,微微一笑:“若是本宫与这些个大臣处在对立面,万统领当如何抉择?” 万彬:“一切以皇后的安危为重?” 回答得甚是快速,没有任何的思考。 这反应,倒是让乐望舒颇有些意外。 在默了半晌之后,她问:“皇上是真的回了皇城吗?” 万彬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属下不知。” 乐望舒挑眉:“是真不知,还是仅不让本宫知?” 万彬:“不知。” 乐望舒看着他,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转换了话题:“听皇上说,成王带着大量的将士回了皇城,此事可是属实?” 万彬:“是。” “她是因为安王有反意一事回来的?”乐望舒慢悠悠地问。 万彬:“属下不知。” 乐望舒:“安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万彬:“属下不知。” 乐望舒:“皇上有没有跟你说过,在留下的人当中,要重点防范谁?” 万彬:“太后和贵妃。” 乐望舒将手放到矮桌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沉思着。 “太后那里可有什么异动?”她问。 万彬:“并无。” 乐望舒:“……万统领可知,今日在本宫的药中发现了一味特殊的药材,能让人陨于不动声色当中?” 闻言,万彬一怔,面色凝重:“臣失职,请皇后降罪。” “本宫不怪你。”乐望舒笑了笑,“你防守在外围,而这些都是后宫的伎俩,本宫之所以跟你说这个,无关乎治不治罪,仅是提醒,有人按耐不住了。若是皇上不在的消息传了出去,本宫的处境便会很危险,万统领当有准备才是。” 万彬掀开外袍,单膝跪地,真诚地道:“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定竭尽全力保您安然。” 乐望舒瞧着他,默了片刻:“有消息称,太后将给皇上看病的太医都叫了去,太医们的回答都很一致,万统领,你还不肯跟本宫说一句实话吗?”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问题又回来了。 万彬沉默着。 乐望舒悠闲地喝着茶,并未催促。 许久,万彬哑着嗓音开口:“皇上确实已经离开了园林。” 知道对方想要知道什么,也不等问询,便又道:“至于现在的紫宸殿是何人,臣确实不知,可能是皇上安排拖延时间的人。” 这说法,倒是与乐望舒的猜测很是贴近。 “万统领,本宫有一计策,不知你愿不愿配合?” 话语落下,她手敲击着桌面,轻轻的,似随意又似有着节奏。 万彬:“皇后请说。” 乐望舒:“你先起来吧。” 万彬沉默着起身。 之所以让万彬来,一是想要确认一点,二也是想要主动出击。 小皇帝拒绝见任何人,她会怀疑,其他人,自然也会,尤其是太后。 与其被动等待,倒不如主动出击。 …… “娘娘,也深了,歇着吧。”紫玉看着那站在窗轩处,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一言不发的主子,担忧地道。 乐望舒沉着脸,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忧愁。 对未知的未来愁,对小皇帝这一世态度的转变愁,对父兄的安危愁。 她好像越来越迷茫了,那些刻在心底的东西,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慢慢的瓦解。 “娘娘,不好了!”紫风脸色阴沉地出现。 乐望舒转过身:“何事?” 紫风:“太后带着人,向着这边而来,来势汹汹。” 来得倒是快。 乐望舒抿了抿唇,带着人前往了大殿,安静坐着,静待着人来。 听到响动,她起身,向外走了两步,见到人时,微垂下头,模样恭敬地行礼:“给母后请安。” 太后冷哼一声,并未叫起。 乐望舒直起腰,瞧了眼太后身边的贵妃,又瞥了一眼刚从这里离开不久的万统领,面上一派淡定:“夜已深,不知母后这时候还亲自到儿臣的宫殿里来,是有何要紧事?” 她微微笑着,那双能惑人心神的眼睛里,仅有疑惑,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情绪。 太后瞧了两眼,骤然厉声呵斥:“皇后,你可知罪!” 她一身雍容华贵,站得挺直,冷眼凝视着皇后。 乐望舒不明所以,狐疑地问:“母后此话怎讲?” 不待太后说话,贵妃倒是先了一步开口:“太后莫要生气,这万统领素来是个忠心的,皇后与皇上又向来恩爱,如今皇后被禁了足,皇上又突然病了,想是皇后觉得万统领是皇上身边的,定是了解皇上的情况,这才将人请了来打探情况。”.c0m 闻言,乐望舒挑了挑眉,不发一言。 贵妃也没让她失望,扶着太后坐下,继续说道:“说来,自打听闻了皇上不好,臣妾也甚是担忧着,也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觉得私自见外臣,有所不妥,这才没能去做。想来皇后也是关心则乱,没选对时辰,这才造成了误会。这宫内,宫人如此之多,众目睽睽之下,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 乐望舒冷眼看着,也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喝着茶,不见半分的着急。 第143章 私通 “你向来是个乖顺的,自是懂得礼义廉耻,可有的人,却不是不一定会懂得。”太后冷哼一声,幽幽道,“就算是要跟人皇帝身边的人了解,白日里为何不见问,什么事非要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召进宫中来问?怕是见皇帝病了,耐不住了吧……!” 徐嫣然眸光闪烁:“太后说哪里话,皇后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如此有坏名节之事,怎可会做?当问问清楚才可下定论,可千万别……” 话语恰到好处的顿住了。 字字句句,都似在劝太后消气,理智处理事情,然字字句句,都将乐望舒今夜单独见过外男一事坐实了。 贵妃还是那个贵妃,太后也还是那个太后。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真是好配合,好一出戏。 三言两语,便将皇后深夜私会他人一事给定下了。 高。 实在是高。 从头到尾,乐望舒都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二人。 万彬头微垂着,脸上是愧疚与自责之色。 “臣——” “贵妃说得有理有据,就好像亲眼见着了本宫私会他人似的。”乐望舒抢过话来,也打断了万彬的话,“难道说,贵妃是在本宫的望舒楼里安了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了本宫?” 出了这样的事,徐嫣然原以为皇后会慌乱,会辩解,然并没有,而是将问题扔回给了她。 她神色僵了一下,笑着道:“皇后说笑了,臣妾仅是就事论事,且也是在劝着太后要理多加好好思量这件事。” “哦……”乐望舒尾音拉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如此说来,那是本宫误会贵妃了,贵妃一番好意,倒是显得本宫不知好歹了……不知贵妃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徐嫣然下意识地问:“什么话?” 乐望舒:“祸从口出。” 徐嫣然:“……” “皇后是觉得哀家也冤枉你了?!”太后冷着脸,眼眸中含着戾气,“那万统领这个时辰自你宫中出去,你有何话说?” 乐望舒放下茶盏,一字一字道:“无话可说。” 太后皱起眉头,她想过很多种情况,独独没有想到皇后会直接承认,她愣了片刻,当即下令:“来人……” 看着冲进来的侍卫,乐望舒眸光闪烁:“母后这是做什么?” 太后:“皇后私通外臣,淫乱后宫——” “慢着。”乐望舒不慌不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母后纵是要将罪名扣在儿臣的头上,也当问问,儿臣应不应才是?” 太后:“皇后真是好记性,方才说的话,转眼间就忘了,需不需要哀家提醒你!” 乐望舒笑了笑:“儿臣记性是不好,但也没不好到需要劳烦母后的地步。” 她浅浅吐了一口气,又笑着摇了摇头:“儿臣记得,从始至终,儿臣都不曾说过任何淫乱后宫之言。那句无话可说,一是回答了母后说万统领是从本宫这宫殿出去的,可这又能说明什么?万统领负责整个后宫的安全,许是来宫中查探什么也不定。 “二则是觉得母后的那些言论,甚是荒谬。今夜,儿臣不曾见过这宫殿外的人,又何来私会男子一说?母后仅凭着万统领自儿臣宫中出去,便下了定论,这就算是拿到世人面前说,也似乎有些站不住脚吧?” “万统领身负重任,来查探情况,也属情有可原,若是母后单凭此,便想要定儿臣和万统领的罪,那儿臣可就真是太冤枉了。”乐望舒手放到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说来也真是巧,这深更半夜,母后和贵妃倒是有着好兴致,竟然闲逛到了臣妾的望舒楼来,还刚好看见了从这里出去的万统领……” 她话语轻飘飘的,不夹杂任何情绪,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然这话里话外的指向性,太过于明显,就差直接点明了。 徐嫣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今夜月色好,用过晚膳之后,太后睡不着,臣妾便想着,陪同她一起走走,哪知就走到了皇后宫殿的附近,也是凑巧。” “是啊,是挺巧的。”乐望舒点了点头,似认同了她的这说法,转而看向了进来就一直一言不发的万彬身上,“万统领,你是何时离开的望舒楼?” 万彬蹙着眉头:“戌时四刻。” 乐望舒:“现在是什么时辰?” 紫玉:“戌时五刻。” 乐望舒了然地点了点头,看了眼还守在屋中的侍卫,倏忽一笑:“看来近日,这园林是不安宁得很,母后仅是外出走走,竟需要带如此之多的侍卫,还正好,看到了男子从本宫这里出去……呵呵,可真是有意思。” 她这话落下,别说是贵妃,就连太后都变了脸色:“皇后这是何意!?” 乐望舒轻蔑地一笑:“母后真需要儿臣说得明白一些?” 不给人插话的机会,她继续道:“儿臣素来尊敬母后,既是母后想知,儿臣便说与你听。儿臣知晓,母后素来不喜欢儿臣这个皇后,可皇上偏生在这件事上,不听您的,您心中有气,看儿臣自是各种不顺眼。 “儿臣原想着,你我之间相安无事便好,可母后却好似不这么想,总是想着抓住儿臣的错处,让皇上废后,抓不住错处,便设计错处,比如,现在……” 乐望舒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母后兴许早就派人盯着了儿臣这望舒楼,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动,便可治儿臣的罪,想不到还真让您逮着了机会,想来母后是开心的吧,不然也不会来得如此的快。 “可是母后,捉贼拿脏,光凭着万统领从儿臣这里出去,是治不了儿臣的罪的。何不问问万统领,他今夜来是为了什么?” 万彬能走到这个位置,并不是傻的,当即便接过话来:“近日多有不太平,臣来望舒楼是为了查探,在此之前,已经去过颐和轩,正要打算向着下一个宫殿而去,就被太后莫名抓了起来。” “胡讲!”太后一拍桌面,怒声道,“你若是无辜,在抓住你时,为何不说?” 万彬:“太后您并未给臣解释的机会。” 他都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才刚出去,就被抓了,然后被带到了这里。 第144章 强势 太后:“以你的身手,若是不想被抓,谁能奈何?” 万彬:“太后是君,微臣是臣,若是反抗,那便是抗命,怕是会让太后觉得,臣做贼心虚了。” 太后被噎住,沉默了好一阵:“既然此事有疑,那便叫皇帝来查!” 这话一出,乐望舒微眯起眼,心中冷笑。 原来,闹这一出,最终还是为了试探小皇帝。 “此事没有什么可疑的。”她道,“皇上病了,何须因为此等小事而去打扰他养病?臣妾便可查清来龙去脉。” 骤然话锋一转,吩咐紫风:“去将颐和轩的人都叫来。” “这大半夜的,如此折腾,怕是颜妃也不大乐意吧。”徐嫣然寻着机会插话,“如此大动干戈的,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眼下正是特殊之时,引得人心慌乱,怕是不太好。” “不必去叫了。”太后皱着眉头道。 乐望舒:“既然有疑,那就当查清楚了,去!” 她神色坚定,有一种不容动摇之势。 太后冷凌着眼:“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皇后这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乐望舒淡淡一笑:“母后说哪里话,儿臣这也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心安,太后您是母后,儿臣自是端着敬着的。” 太后:“若是哀家非要阻止呢?” 乐望舒:“那儿臣,就不得不暂时得罪了。” 望舒楼是皇后的地方,这里的人,自是皇后自己的,紫风要出去,很容易。 然太后也带来了不少侍卫,拦住了紫风的去路。 乐望舒冷眼看着:“母后这是何意?” 太后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并不喝:“哀家倒也很想问问皇后,要做什么?” 乐望舒笑了笑,狐狸眼微微眯起,眸中笑意明显:“母后这是打算着,要将儿臣屈打成招?” 事已至此,太后也不打算再虚与委蛇,那些往日里装出来的慈爱已不再,只剩下了满腹的算计。 “皇后若是识趣些,便可少吃些苦头。” 乐望舒面上的神色不变,眼神变得犀利了几分:“母后莫不是忘了,儿臣才是这后宫之主?” 太后冷笑着,并不言。 乐望舒:“母后今日到这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妨言明?” “自是替皇上清除祸害。”太后义正言辞地道。 乐望舒沉思片刻:“所以母后叫皇上来,也并非是想要查清什么,而是为了逼迫他下一道旨意?” 太后:“无德之人,不配为后。” 乐望舒笑了,不加掩饰地笑,声音如银铃般动听。 在场的人都觉得她是疯了。 她记得,前世太后虽也对她多有不满,可从未将废后的心思摆到明面上来,且还是如此的刻意为之。 皇帝行事变了,太后行事也变了,就连贵妃都有所不同。 “去请皇帝来!”太后骤然吩咐。 乐望舒收敛的笑意,冷声唤:“拦住!” 大殿外,禁军排成两排,挺直地站着,靠近门口的两人,得了命令伸出手,两把剑交叉着,将门口死死堵住。 太后很显然没有料到会如此,她猛地看向万彬:“万统领,你是皇家的护卫,怎可听信一个妇人之言?!” 万彬神色冰冷:“臣只听命于皇上。” 太后:“那你现在这是再作何?” 万彬:“皇上口谕,皇后之令等同于皇上。” 这一变故,着实打了太后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乐望舒把玩着茶盏,慢悠悠道:“母后,咱们还是来说说这误会一事吧。” 她一抬眼:“紫风,去吧。” 太后的侍卫仍还拦着不肯退让。 万彬一个招手,当即便有数名禁军进来,将那侍卫制住。 紫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 颐和轩。 晚膳之后,颜之玉便觉有些心神不宁,她看了眼面前再次画毁了的画作,放下了笔,冲外面喊了一声:“冬雨。” 守在门外的冬雨小跑了进到书房:“娘娘,有何吩咐?” 颜之玉:“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冬雨摇头:“没有。” 她看向那一堆废掉的画作,无奈地叹息:“奴婢听闻,作画也是需要灵感的,想是娘娘今日不适合,不如先歇着,改日再画?” 她原是在书房内伺候的,可娘娘画毁了几幅画,之后便说要安静,让她出去了。 瞧这样子,她出去了,也不见得有好转,所以,这压根就不是她的问题。 颜之玉凝思了片刻,不声不响地向外走去。 冬雨沉默着跟上。 刚踏出房门半步,便见有宫女匆匆跑来:“娘娘,皇后身边的紫风过来了,说是有要事。” 颜之玉眉头微蹙:“请进来。” 回到书房中,听闻了紫风的来意,颜之玉当即便让冬雨去挨个问询,今夜可曾见过万统领。 颐和轩中伺候的宫人并不多,加之这个时辰,除了守夜的,其他人都歇着了,要问还是很容易的。 一刻钟之后,冬雨回到了书房:“娘娘,有两名宫和一名内监今夜见着了万统领,似乎是在外围查探了什么。” 紫风颇有些意外,同时心里又有疑虑。 就这样,颜妃带着她宫殿中的所有人,同紫风一起前往了望舒楼。 而此时的望舒楼大殿里,低气压弥漫着,强大的压迫之感,让人有些喘息困难。 乐望舒则一直都是慢慢悠悠的,模样不慌不忙,唇角挂着一抹笑意,甚为悠闲。 “皇后,既然是误会一场,太后也是为了皇家声誉着想,这才急了些,时辰也不早了,臣妾就先送太后回去了。”徐嫣然面色平静,眼神却是有着无法掩盖的阴沉。 “不着急。”乐望舒道,“母后的好意,儿臣自然是知晓的,待颐和轩的人过来,当众说清楚了万统领为何会出现在各宫中,再走也不迟,免费夜长梦多,突生变故。” 徐嫣然:“太后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哎哟……”乐望舒忽然脸色一白,捂住自己的胸口,神色痛苦。 “娘娘,您怎么样?”紫玉着急上前。 乐望舒冲她眨了眨眼。 紫玉模样慌忙地拿出药,喂了一颗。 乐望舒喝了一大口的温水,微微喘息着,一副甚是虚弱的模样:“贵妃方才说什么?” 她微微一笑:“这身子不争气,受不得刺激,还望贵妃体谅一二,将方才说的话,重新说一遍。” 第145章 怎么敢…… 徐嫣然:“……” 这犯病来得未免有些太突然了些,纵是知晓其可能在装,可也无法揭穿,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皇后这病,来得真是时候。” “别提了。”乐望舒无奈地摆了摆手,“本宫倒是很羡慕贵妃,能够有如此好的一副身子,不像本宫,这般孱弱,哎……”.qi su wang。COM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小皇帝待久了,也还是学了些东西。 徐嫣然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谬赞了。” 乐望舒虚弱地笑着:“是贵妃谦逊了。” 徐嫣然:“……” 自紫风离开之后,太后便一直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很快,紫风便同颐和轩一众人进到了大殿。 颜之玉分别冲三人行礼。 乐望舒虚抬了一下手:“颜妃请起,坐吧。” 颜之玉柔声道:“谢皇后娘娘。” 乐望舒微微笑着,脸色还有些苍白,声音轻而弱:“这么晚了,让你这般大动干戈地过来,也是事发突然,有一事想要跟颜妃了解,还望颜妃能如实相告。” 颜之玉:“皇后娘娘请说,但凡臣妾所知晓的,定会知无不言。” “夜里,母后偶然撞见万统领自本宫的望舒楼出去,觉得此事有疑,便带着人来问寻,据万统领说,他是先到了颐和轩查探情况再到了望舒楼,不知颜妃的颐和轩里可有人瞧见过万统领?” 乐望舒说这话,虽是看着颜妃,然问的,自是颐和轩的一众下人。 一个个的都低垂着头,久久没有听到回音。 “臣妾今夜在书房作画,倒是不曾见过万统领。”颜之玉转头看向自己宫中的人,“你们有谁见过了?若是有知情不报者,一旦被本宫知晓,定严惩。” 声音落下,一片寂静。 徐嫣然勾起唇角:“皇后,有些事,不必太过于较真,不然,最后吃亏的可是自己。方才你若是让臣妾与太后离开了,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乐望舒并未搭理,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着。 在徐嫣然看来,这位皇后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既然敢叫颐和轩的人来问话,那必定是会有后手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太后。 太后的脸上乌云密布,眼神带着明显阴狠,不加掩饰,甚是直白。 乐望舒瞧了眼,轻笑了一下。 事已至此,确实没有必要再继续装着。 她余光瞥向颜妃,在众人没任何察觉之下,微微点了下头。 颜妃看向自己宫中的一众下人,面色是难得的严肃:“今夜,可曾有人见过万统领?” 这语气可比方才要严肃得多。 一阵寂静之后,人群中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声音。 “奴……奴婢……见过。” 紧接着又有声音传出:“奴婢也见过。” “奴见过。” 这是一道尖着嗓音的声音。 颜之玉:“到前面来。” 三人出列,是两名宫女一名内监。 “在何处见过,什么时辰?”紫玉出声问询。 “戌时两刻,就在颐和轩的外围。” “当时奴才与两位姐姐刚好经过那处,瞧见的时候,还甚是好奇,是以停留了少顷,见万统领似是在查验着什么。” 紫玉:“可知万统领何时离开的颐和轩?” “快戌时三刻的时候。” 紫玉:“你们可能用性命担保,今日在此所言,句句属实,无半句虚假?” 三人彼此对视,面色凝重,并未第一时间应。 没有人催促,亦也没有人多言威胁。 半晌,他们异口同声道:“奴婢/奴才所言皆乃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语态坚定,不带任何的犹疑,而后大殿便是鸦雀无声。 须臾,乐望舒放下手中的茶盏,动作很轻,然在寂静之中,却也是尤为明显。 “现下事情已经清晰,就是一场误会,还劳得母后大半夜的如此兴师动众。”她慢悠悠地道,“儿臣心里属实过意不去,这就让人送母后回去。” 看了眼跟着太后来的侍卫,乐望舒体贴地道:“之前是儿臣的疏忽,让母后在园林走走还需带如此之多的人,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会吩咐下去,让禁军好好把守着各宫,也将整个园林好好守着,绝不会放进来任何不明之人,危害众人的安危。” 听闻此话,徐嫣然徒然脸色一变。 禁军如果听命于皇后,那这所谓的保护,无疑就是监视。 她怎么敢……! 太后冷眼瞧着她,疏忽站起身,一甩宽大袖袍,厉声道:“万统领,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职责,你该听命的是皇帝,而不是皇后!” 万彬恭敬地低了下头:“臣听的确实是皇上的命令。” 太后:“皇帝不可能会如此诏令!” 万彬从胸前拿出一道圣旨,双手恭敬奉上:“此乃皇上亲自给臣的任务。” 太后半信半疑地将圣旨拿过,待看到上面的内容时,脸色更是沉下了一个度,握住圣旨的手,轻颤着收紧,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乐望舒在一旁瞧着,觉得太后一会儿撕了这圣旨,不认的可能性极大。 然事与愿违,她并没有。 乐望舒心底里,隐隐有些失望,又有些警惕。 不怕一个人的野心庞大,怕就怕,这个人不止有勇有谋,还能屈能伸。 今日之事,是她有意为之所设下的局,太后想必已经看出来了。 “儿臣恭送母后。”乐望舒瞧着那背影,虚弱地道。 态度太过于良好,太后脚步一顿,之后快步离去。 瞧见人出了大殿,乐望舒才看向了颜妃,还未说话,对方先行出了声:“时辰不早了,臣妾也先告退了。” 乐望舒点了点头:“今日有劳颜妃了。” 颜之玉微微一笑:“能为皇后解忧,是臣妾的福分。” 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乐望舒这才看向了万彬手里的圣旨,有些好奇地问:“这圣旨……” 万彬:“是皇上亲手所写。” 乐望舒颇有些意外,倒也没有多问什么:“今日辛苦万统领了,接下来,寿安宫和长乐宫那边,还劳烦多盯着些。” 万彬:“臣遵旨。” 人都离去后,望舒楼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乐望舒坐在软榻上,揉捏着眉心。 紫玉沉默着走到其身后,为其按摩着头。 乐望舒放下了自己的手,任由紫玉按着。 第146章 气 回到寿安宫,太后一直忍着的脾气爆发了出来,将殿内的东西,尽数砸了。 一众宫人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就算是被碎片划伤了脸,也不敢有任何的闪躲,亦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噤声受着。 徐嫣然在一旁安静站着,见太后将心中的火气都发了出来,她才端着一杯热茶过去:“姨母当心身子。” 对这个侄女,太后虽是平日里多有嫌弃,然也是真的疼。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接过茶盏喝了两口,而后重重地放到了桌上,心里憋着的那股子气虽是发泄出来不少,然心中仍还是不悦的,脸色依然阴沉着。 徐嫣然在其身边的椅子坐下来,沉着脸色分析:“今日之事,是咱们小瞧了那位皇后,这才吃下了这样的一个闷亏。” 闻言,太后冷哼一声:“咱们小瞧的不是皇后,而是皇帝。” 从皇帝病倒到今夜,每一步都是一个局。 偏生她们被眼前的假象迷了眼,并未注意到,这才会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对方的局中,造成了如今的结果。 徐嫣然稍有些吃惊:“皇上不是一直都在姨母的掌控中,如此之多的动作,怎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兴许,自从大婚起,他就已经脱离了掌控,只是隐藏得很好,让我们都不曾察觉罢了。”太后皱着眉头,轻声呢喃。 脑海里回放着这段短暂的时日里所发生的一切,细究下来,也能发现些猫腻,只是当时并没有当回事。 徐嫣然很快也回味了过来:“难怪他一心要立乐家女为后,对我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很冷淡,原来是这样……”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她并不爱小皇帝,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qi su wang。COM 太后沉思了片刻,微微眯起眼,眸中是一片凌厉:“皇帝如今仗着的,无外乎就是丞相府的势力,如今乐家也就只有一个官阶小的老二和一个宅院妇人,至于那父兄俩,是生是死,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这本就是他们原有的计划。 “眼下咱们的周边都是禁军,怕是不如往昔那么好联系外面。”徐嫣然皱了下眉头,一想到吃的这闷亏,心里就堵得慌。 太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两口,面上的阴沉褪去不少,转而满脸的严肃之态:“皇帝如今称病不出,人兴许已经不在了,只要将这件事传出去,必定会惹得人心浮动,到时,他在与不在的区别就不大了。” 徐嫣然不是太明白,她狐疑地问:“姨母的意思是……?” 太后浅浅笑了笑,并未解释缘由,而是道:“哀家倒要瞧一瞧,这满朝文武,到底是姓墨还是沈!” 徐嫣然细细想了想,道:“皇上称病不见任何人,不少朝臣都已经找到了姨母,而皇上依然无动于衷,要么便是人真的病得狠了,要么……那紫宸殿如今所在的人并不是皇上,而皇后知晓此事非同小可,时间一久,必定会惹人生疑,适才才有了皇后今夜之举,她是在替皇上打掩护?” 天太后淡淡地瞧了一眼:“还不算没救。” 徐嫣然:“……” 她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些而已。 - 颐和轩。 折腾了一宿,颜之玉回到宫殿,沐浴出来,瞧见自己的贴身宫女几度的欲言又止,她心下了然,神情淡淡地问:“想说什么便说吧。” 冬雨憋了一晚上,眼下见主子开了口,自是不加掩饰地道了出来:“娘娘,您是真的打算跟皇后站在一条线上了吗?” 今夜所发生的事,自家主子的行为是再明显不过。 颜之玉用干帕子擦着头发,闻声言轻笑了一下:“你在担心什么?” 冬雨抿了抿唇:“皇后今夜可谓是跟太后撕破了脸,日后怕是就要处于对立了,娘娘你素日里不争不抢的,又何须掺合进去?” 颜之玉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道:“如今形式微妙,与其说是太后与皇后的争斗,还不如说是太后与皇上的争斗。皇上大了,有能力处理朝政,然太后却舍不得权势,不肯放手。皇后与皇上是一条心的,我纵是不想参与,日后也必定会被迫做出选择。既是如此,又何须让自己处于被动?自古以来,雪中送炭都要比锦上添花,来得更好。” 她本是不打算跟身边的人说这些,然看冬雨这丫头甚是担忧,为防她不知形式,日后做错了事而误了大事,这才耐心地解释了两句。 在冬雨的脑海里,想的都是后宫的争斗,从未往朝政上想过,乍然听到这番话,直接怔住了,那傻乎乎的模样,惹得颜之玉一笑。 “别这么惊讶,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可外传,明白吗?” 冬雨自是懂得其中的关键,回过神来,忙点头:“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 颜之玉将手中的帕子给过去。 冬雨了然地接过,熟练地擦起了头发。 “上次让你打听的人如何了?”颜之玉忽地问。 问出话,她便抿起嘴唇,细看之下,还能发现面颊上爬上了一抹赧红。 然冬雨虽是忠心,却并非是个很细心之人,她看向镜中一眼便将神色收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奴婢打探过了,没有人叫娘娘所说的名字。娘娘所寻之人是何人?是不是他刻意说了个假的名字,骗了娘娘?” 颜之玉敛下眉眼,抿着的唇瓣,变为了轻咬。 骗她的么? 脑海里浮现出昔日的一幕,他明明可以直接离开,又何须故意停下,说一个假的名字? 她自是不信的,可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难过。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冬雨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收回了心神,仍还是不信邪地吩咐:“此人你继续打听便是,别让人察觉了。” 冬雨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半晌不见主子动,她问:“娘娘可是还有别的事要吩咐?” 颜之玉淡淡看了眼镜中,站起身:“太后和贵妃那边,也多注意些,有任何的动静都不要放过。” 冬雨:“奴婢明白。” 既然要站到皇后的这边,那自然是得多多尽心些,她都懂的。 颜之玉躺到床榻上,望着帐子顶,眼睛睁得大大的。 第147章 遇刺 时间久了,眼睛酸了,似蒙上了一层水雾,朦胧间,好似有一道白影款款而来。 - 风狂啸着,林中鸟儿被惊飞,枝叶簌簌作响,火堆迎风而舞,那被架在火上烤着的兔子发出‘滋滋’之音。 “一路上愁眉不展,既是如此放不下,为何又将她留下?”傅遥一边翻烤着兔子,一边不解地问。 他依然是那一身白衣,面容清冷,一头散落的墨发比在皇宫时更加随意,清冷中平添了几分慵懒之气。 出了宫墙大院,他似乎更放开了些。 而坐在他对面的小皇帝,一身紫袍,墨发高束,装扮简单,仍显贵气。 只见他目光看向远方,浅浅一笑,带着几分苦涩道:“这一路惊险万分,我又怎会带她一起冒险。” 傅遥:“既然留下是最优解,那还有何担忧的?” 墨星澜摇了摇头:“你不懂。” 带在身边担心,不带在身边也担心。 无论何时,心中总是会有所牵挂的。 傅遥:“……” 他敛下眼眸看着手上的兔子,撒了调料上去,瞬间便可闻到香味。 半晌,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着一只腿,撕了下来,给过去。 墨星澜接过,拿在手中并没有吃,不知想到了什么,颇为好奇地问:“你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就当真没有遇到过心仪的女子。” “没有。”傅遥回答得干脆果决,只是话落下,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意外地怔了一下,而后薄唇紧抿,默默吃着兔肉。 墨星澜轻‘嗤’了一声,倒是也不再问,一会儿后,又道:“一旦我不在园林的消息传出,皇后那里怕是不好应对,也不知,她能不能撑过来……” 虽然这是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然仍还是免不了担忧。 “……” 这话,这一路上,傅遥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他起初还能冷冰冰地安慰,说“你不是留了十万禁军?只要不是被反贼攻打,怎么可能一个皇后都保不住”,现在全当那是废话,不怎么搭理。 墨星澜也并没有想着要听什么安抚的话,他就是单纯的想说。 两人不紧不慢吃完,收拾了一下,又继续赶路了。 还未走出多远,便察觉到不对,彼此互看了一眼。 墨星澜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只是两人十分默契地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在离开园林今日后,他们便陆续遭到了刺杀。 寒意袭来,墨星澜身子一侧,躲过了刺来的剑,他顺手抓住刺客的手腕,一个用力,剑脱离刺客之手,他另一只手接住剑柄,反手刺进了刺客的心口,而后一脚踢去,那刺客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躺在地上,胸口溢着血,口中也吐了好几口,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刺客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已丢了性命。 墨星澜瞧了眼剑上沾染的血,眼睛微眯,嘴角上扬,抬头看去。 傅遥也已经与人交上了手,他活动了两下脖颈,提着剑便冲进了人群。 以两人的身手,应对这些人自是绰绰有余,不消几下,地上便躺着一地的黑衣人。 他们并未留活口,是因为知晓留了也是无用。qi su wang。COM 在第一次遇袭的时候,便留了人拷问,可这些人是死士,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还浪费时间。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两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又继续向前。 路过一座城池,按照惯例,进去添加了一些行装。 夜里,进了一家客栈。 “要两间上房。”傅遥冷冷地道。 “客官,咱们这儿只有一间了。”掌柜的瞧两人穿着华丽,气质也矜贵,小心翼翼地赔着笑。 闻言,傅遥便直接向外走。 “请留步……”掌柜的抬手想要留人。 墨星澜转身看去,未发一言。 “二位客官,瞧你们不是本地人,实话就跟你们说了吧,太守的女儿正在进行比武招亲,这城中的客栈基本都住满了人,若是不信,您二位可出去问问。” “……” 他们进城之时,便觉得此地似乎有些过于闹热,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不打算久留,本只歇一夜,墨星澜也没有矫情:“一间就一间吧。” 他都不在意,在江湖上行走惯了的傅遥自然也不会介意。 给了房钱,又额外多给了一锭:“酒菜和热水,准备好了送上来。” 对方给钱如此果断,掌柜的自是欣喜万分,连连点头,道:“二位放心,上好的酒菜决不让你们失望。” 被小二领着进了房间,墨星澜便直接坐了下来。 他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小歇了片刻。 没过多久,小二便送上了饭菜。 瞧着菜色不错,墨星澜也饿了,但并没有吃。 按照惯例,傅遥检查了一番,见都没有问题,这才动了筷。 两人都是爱干净之人,填饱了肚子,再用热水沐浴了一番,身上的血腥之气,才感觉去了。 收拾妥当,墨星澜瞧着只有一张床,他看向正用内力烘干头发的傅遥:“今夜情况特殊,不如就——” “我睡外间的软榻。” 不等小皇帝说完话,傅遥出声将其打断。 墨星澜:“……” 他本是想说反正床大,两人将就一晚。 哪知他都没嫌弃,人家却是嫌弃了。 一夜好眠,未发生任何的意外。 翌日,两人退了房,一人拎着一个包裹,离开了。 途经一栋几层楼高的小楼,瞧着甚是闹热,但两人都非是喜爱热闹的人,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哪知刚走出没几步,墨星澜便觉身后有东西袭来。 他眼神一凌,都没转身,直接用内力阻挡。 红色的绣球被震碎,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还有着清脆的铃铛声。 与此同时,一群侍卫将两人围住。 傅遥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一张脸长成这样,还不遮掩,就是一个行走的麻烦。 被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又莫名被侍卫围住,墨星澜茫然地眨了眨眼。 还真别说,那模样,乖乖巧巧的,极具欺骗性。 “愣着做什么?”傅遥低声道,“跑。” “……” 话音落下,两人运行轻功,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放弃,追了好长一段路。 第148章 到 盈盈林间,草木茂盛,在一块较为空旷之地的尽头,一抹淡蓝身影负手而立,墨发与衣袍随风而舞。 简言瞧着那背影,微微叹息。 近日,王爷似乎总是喜欢来此处,时常一站便是许久。 “王爷。”他默了少顷,出声。 “嗯。”墨白浅浅应了一声,转而说了一句莫名的话语,“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大半的江山。” 简言上前几步,望下去:“山河无恙,江山稳固,皇上……很厉害。” “是啊。”墨白微微一笑,“本王那侄儿,瞧着年纪不大,却是个少年老成的,那心思比谁都多。” 简言不予置否。 “他也离开了园林一段时日,应该快要到了吧?”墨白声音很轻,看似在问,然却似乎并不需人回答。 半晌,他又问:“这个时候来寻本王,可是有事?” 简言:“丞相到了。” “哦?”墨白轻笑,“太后倒是聪慧,没让人拦着。” 简言:“大学士和乐将军已经快两日没进食了,他们想要见王爷。” 墨白:“还不是时候,他们愿饿着便饿着吧,人别死了就成。” 简言:“……” 乐禹和余固被关在一处小院,在院中他们是自由的,能走走转转,吃穿不愁,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不让出去。 整个小院都被人包围着,昼夜皆是如此。 他曾想过要逃,几次都被抓了回来。 失败了几次,便知此路行不通。 自从醒来,便在了此处,不知是何人带了他们来此。 伺候他们的人,也都是一言不发,好似一群有着哑病之人。 这么多日过去,耐心渐渐被磨灭,他见带他们来此的人不像是要他们命的样子,这才使出了绝食的法子。 为的,自是想要见一见这幕后之人,也想问一问,将他们关在此处,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一日过去,两日也快要结束。 那人定是知晓他们的境况,可仍未见出现。 乐禹的心里是既烦躁又有些无助,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父亲有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影响? 越想越是着急,在院中来回走动,坐立难安。 “没有人来?”余固从屋子出来,瞧见院中的人,随口问了一句,不过见此情形,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乐禹顿住,他见大学士的脸色不太好,大步过去,生硬地道:“我年轻,饿几日没什么问题,您可千万别跟着我一起熬着,当心身子受不住。” 余固摇了摇头:“没事。” 他轻轻叹息:“这么下去,总归不是法子。” 乐禹脸色微沉:“此人行事怪异,想来是个性情古怪的,像这种常规的方法,想是不管用。” 与此同时,主院的堂屋内。 乐绍远已经喝了三盏茶,他问一旁伺候的婢女:“安王去了何处?” “奴婢不知。” 一来就受冷待,哪怕再是好脾气,也难免会冷脸。 时至傍晚,乐绍远走出了屋子,观察了一番此地的环境。 “丞相到来,本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耳边传进一道温和的声音,话语中带着丝丝的笑意。 乐绍远转头看去。 迎面走来一身着淡蓝衣裳的男子,其手中摇着一把折扇,面容俊逸,气质儒雅,又有几分放荡不羁,那张脸虽是比幼时成熟了几分,然他依然还是认了出来。 此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当今安王。 “王爷。”回过神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丞相无需多礼。”墨白大步上前,虚扶了一把,“一路舟车劳顿的,想必丞相累了吧。” 他冲着身后之人吩咐:“摆膳,给丞相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乐绍远从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并未问询自己来此的目的,想必是心中有所猜测的,只是…… 若是猜到了,这态度……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罢了,先看看吧。 用膳间,墨白让人拿来了上好的酒,喝酒吃肉,只字不提其他。 乐绍远不知他意欲何为,也暂且未提及。 喝到后面,两人都有些醉了。 下人将乐绍远扶回了屋子,而本该走不动的墨白,眼神却是甚为清醒。 他拿过面前那壶还未喝完的酒,又灌了几口,才问:“小院的那两人还没吃东西?” 简言:“没。” 墨白轻笑:“倒是两个硬骨头,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简言:“……” 墨白单手支颐着头,眼睛微眯,慵懒地道:“多注意些,别让人饿出毛病了,有一位可是小侄儿的大舅哥,要是出了差池,小侄儿得跟本王算账了。” 疼……快要炸裂的疼。 乐绍远坐起身,手揉着自己的头,眉头紧皱着。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昨夜本是打算了将安王灌醉,从而探一探口风,哪知那酒,劲大,没灌醉安王,他自己倒是先倒了。 下了床,不稳地向着门口而去。 打开了房门,艳阳照射过来,有些不习惯地闭了闭眼。 “丞相醒了?”守在门口的婢女柔声道,“王爷吩咐奴婢备了醒酒汤,您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端来。” 话语落下,人便向着膳房而去。 乐绍远回到屋内,瞧见桌上的茶,倒了一杯,尚还是温的,想是刚备着的。 他喝了两口,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 婢女端来了醒酒汤,他倒也没推辞,端起便喝了。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若是身子不舒服,可不好做事。 “听闻丞相醒了,王爷让奴婢来传句话。”一婢女走进来,“王爷说,丞相大可将此处当成自己家般随意,他今日有事,陪不了丞相,丞相若是想要出去转转,可着找简统领陪着。” 乐绍远:“……” 他愣了一下,问:“王爷去了何处?何时回来?” “奴婢不知。” 乐绍远忙问:“人已经走了?” “半个时辰前,便已经离开了。” 乐绍远:“……” 他皱起眉头,心里琢磨着:安王昨夜将自己灌醉,今日一早便不见人影,这莫不是在有意躲着? 这是对方的地盘,若是对方要躲起来,他断然是不好找到的。 用过膳之后,待到没人的时候,乐绍远叫出了无影,商量着道:“我知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且武功高强……” 第149章 尚水 “若是明日安王还躲着我,不知你可否暗中跟去瞧瞧,看他去了什么地方?” 那隐含了希翼的眼神,很快便裂了。 无影:“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丞相的安全。” 言外之意,其他的,不归他管。 乐绍远:“……” 这一路过来,他自认为也算是有几分了解这位沉默寡言,时常找不着人,但需要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的无影了。 眼下才发现,他自以为的那点了解,完全就不够看。 深吸了一口气,试着继续劝说:“咱们这次来,是带着任务的,若是能好好完成,这于皇上而言,可谓是有着莫大的好处,也能更加稳固他在朝堂的地位。你是皇上的人,我确实没有什么资格能使唤,然你也当为自己的主子想想不是?” “……” 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口都干了,喝了一大杯茶水,看向无影。 只见他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而自己方才的那番话,也好似全然没有听进去,深深的无力之感笼罩在乐绍远的心头。 头疼。 他觉得,一定是那酒的后劲还没有过去。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另一边,倒是尤为悠闲。 墨白摇着折扇,走在山路间。 这次出来,他将简言留下了,带上了平日里多为嫌弃的副统领。 这位副统领是个年轻小伙子,他这俩左右手的性格跟名字都很贴近。 统领简言,顾名思义,言简意赅。 副统领尚水,那话就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墨白觉得他吵,平日里不管去哪里,能不带他,就不带他。 今日是特殊情况,担心他留下,话多,被丞相套出话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地山路崎岖,也没有什么好的景色,尚水一路憋着疑惑,然本性如此,又如何能憋得住? “王爷,咱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墨白当没有听到,自顾自地向前而去。 没有得到回应,尚水自是早已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又问:“王爷可是有意在躲着丞相?” “您为何要躲他?” “咱们是跟皇上一条心的,直接说不会害皇上不就成了么?” “就算您要躲着丞相,也不用到这样的地方吧?” “属下不懂,您为何会如此的想不开。” “……” 墨白只感觉耳边有一只蚊子在嗡嗡飞,不咬人,但就是烦人。 他忽地顿住脚。 太过于突然,以至尚水险些撞上去,他稳住身子,狐疑地问:“王爷为何突然停下?”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墨白微微笑着,只是不达眼底,且咬着牙道。 “啊?”尚水直接被说迷茫了,“属下仅有些小问题,没有十万个问题。” 墨白:“……” “……王爷?”瞧着主子那多变的脸色,尚水不明所以。 墨白深吸了一口气:“你给本王闭嘴,不然回去就睡马棚!” 这话可谓是威胁意味十足。 谁都知道,尚水十分的爱干净,马棚那种气味浓重的地方,他是片刻都待不住,用他的话来说,宁可死也不愿让自己变得那般腌臜。 尚水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唇,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想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生气,还对他如此的残忍。 “呜呜……” 墨白微眯着眼:“嗯?” 尚水想问些什么,最终在那‘你要是敢再说一句,本王即刻便将你扔去马棚’的眼神下,噤了声。 在那颇有灵气的眼中,似明晃晃地写着委屈二字。 墨白笑了笑,收起折扇,轻轻瞧了瞧他的头,柔声道:“乖~” 尚水:“……” 满腹委屈,无处诉说,低垂着头,跟上了前方的身影。 终于得了安静,墨白的心情很好。 行了一段路,到达半山腰,墨白停下了脚,找了一处隐秘之地,隐藏了起来,转回头,发现身后的人还跟个傻大个似的杵着,他用折扇撑着自己的额头片刻,半晌咬着牙道:“隐蔽!”qi su wang。COM 尚水迅速寻了个位置,蹲下身子,眼神幽怨地看着主子。 他不知道何处惹得了主子不快,方才正想来着,压根就没注意当下的情境。 约莫是眼神太过于明显,就是想要忽视都难,墨白瞧过去,淡淡地吩咐:“一会儿本王让你动手就动手。” 闻言,尚水的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原来,主子这是带着他出来做大事来了,果然他比简言有用。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轱辘声传进两人的耳中。 半晌后,一队人马拉着什么东西渐渐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尚水下意识地看向主子。 墨白微微摇了摇头。 待一行人全都暴露在两人的眼中,墨白看向身侧之人,小声提醒:“蒙面。” 尚水熟练地取出面巾,见主子点头,飞了出去。 一人站在一众人的前面,手持长剑,面色阴冷,气质较之方才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此刻的他,似地狱的使者,身上满是阴暗之气。 “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很显然对面也不是什么善茬,遇到此种情况也不慌不忙。 墨白在暗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尚水当即领悟,冷冷地道:“杀你们。” 话音落下,率先动了手。 速度快而狠,所过之处,皆是人命。 对方察觉过来不对劲,就想着拖着东西往回跑。 墨白身着黑衣,墨发高束,面上蒙着面巾,只留了一双凤眸在外。 他慢悠悠地摇着折扇,挡住了欲要逃跑的人。 未发一言,将手中的折扇扔出,隐含着内劲的折扇,带着强大的杀气,席卷着对面之人。 几下功夫,几十人已成尸体。 “王……”尚水上前,意识到说错话,忙止住,“主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墨白看向那些马车拖着的东西,划破其中一袋一个小口子,瞧见里面的东西,没有半分意外。 “带着这些东西,回营。”他吩咐。 “啊?”尚水惊讶。 墨白看着他:“愣着做甚?难不成让我来拖?” “没……没……”尚水忙道,“属下来就是。” 拖着这么些东西,两人走得很慢,待远离了抢劫地方,尚水忍不住问:“主子早知今日会有人从那里过,这才带着属下来劫的?” 墨白摇着折扇,轻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你家主子我,当真是如此无聊?” 第150章 围紫宸殿 尚水:“可咱们并不缺粮食。” 墨白:“咱们是不缺,可某些人缺。” 尚水:“???” 瞧着那一双满是狐疑的眼,墨白道:“多跟你简言哥哥学学,凡事自己领悟,别什么都要问。” 尚水:“……” - 紫宸殿外,种着几颗海棠树。 湛蓝的天空下,纯白色的海棠正盛开着。 在两排海棠的中央,大臣们全都站在殿外。 “赵全,你没有资格拦住我等,我们要见皇上!”梁国公梁建章义正言辞地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附和的声音纷纷响起。 禁军守在门口,赵全站在门中央,他们身后的大门紧闭着,他淡淡地看着底下的一众人,尖着嗓音道:“皇上有令,养病期间,谁也不见。” 这话说了无数遍,很显然,单凭此,并不能拦住众大臣。 梁建章义愤填膺道:“皇上的身子关乎着我朝社稷稳固,正因为此,我等才更应该进去瞧瞧,大家说是不是?” “是!” “是!” “是!” 赵全冷眼看着他们,冷声问:“各位大臣是想要抗旨吗?还是说,在你们的眼里,皇上的旨意根本不值一提?” 梁建章辩驳道:“我等仅是关心皇上的身子状况,赵总管这是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们的头上?你几次三番拦住我们,我们倒是想要问一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赵全:“我奉皇上之命,在此执行命令,梁国公若是有异议,待皇上好了,可当面问询。太医吩咐了,皇上如今不能见风,暂时是不能见各位了,各位大臣,还请回吧。” 他态度不卑不亢,就算是被逼迫,也不见丝毫的着急。 今晨一大早,便有流言传出,皇上压根就不是病,而是人已经不在园林了。 这才引得一众大臣纷纷前来,欲一探究竟,不管如何,他们都得看到人才行。 “皇上若是不能见风,那让几位大臣进去瞧瞧,也是可以的。”内阁侍读学士柳川忽地出言,“我等也是关心皇上的身子,多日不见人,甚为担忧,还望赵总管能将我们的意愿传达给皇上。我们只是想要看一眼皇上好不好,绝对不会打扰他养病的。” 一番话说得可谓是合情合理,然赵全却知——这伙人想看的不是皇上的身子好不好,真正想要看的,是皇上是不是还在。 “皇上有令,不见任何人。”赵全尖着嗓子道,“还请诸位大臣先行回去吧。” “今日不见着皇上,我就不走了。”梁建章冷着脸,气呼呼地道。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人自是效仿。 纷纷喊着‘不见着皇上就不走’的言论。 赵全眉头微皱,沉默着想着应对之策。 寿安宫。 一等内监福来正禀报着紫宸殿外的情况。 听完之后,太后面上没有显出任何的意外之色。 她唇角带着笑意,慢悠悠地喝着茶。 消息是她放出去的,这样的结果,自是在她的意料之内。 “皇后那边有何动静?”她问。 福来:“望舒楼里,很安静,未见有人出去。” 太后闻言,笑了笑:“她倒是沉得住气。” “若是赵全一直拦着,那紫宸殿的门不开,闹这一出,岂不是也无多大的用处?”安嬷嬷狐疑着道。 太后放下茶盏,目光看向外面:“哀家自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听闻此话,安嬷嬷便是太后是有盘算的,也就不再言。 望舒楼。 乐望舒穿着宫装,发髻梳得也比往日里端庄,端坐在软榻上,看着面前的女子,神情淡漠地问:“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屋内仅有紫玉紫风伺候着,她们看向单膝跪在地的女子。 此人正是墨星澜安在乐望舒的无忻,她低垂着头,沉默不言。 这闷葫芦的性子,紫玉看得直着急,她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不说,皇后怎么能想出应对之策?”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无忻抬起了头。 她是暗卫,自是要比禁军统领万彬知晓的多一些。 “紫宸殿里,现在有一位‘皇上’,但并非是真正的皇上,是早在很多年前,皇上培养的替身,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这话,乐望舒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空无一人就好,有人在,纵是大臣们要闯,也能应付一二。 “既然有‘皇上’,那他为何不现身?”紫玉不解地问,“现在大臣们闹得如此凶,只需他现身便可破了流言,为何还让他们继续闹下去。” 无忻:“属下不知。” 乐望舒沉默了半晌,阻止了紫玉继续发问。 这么多日,无论传出什么样的风声都不现身,这就说明,眼下还不能现身,也有可能是在等一个时机。 她猜不透小皇帝的心思,然以对他的了解来看,他不会做任何无意义的事。 就怕太后那里,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太后那边可有动静?” 无忻:“暂时没有。” 乐望舒手放到桌上,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着。 “告诉万彬,继续盯着,如有异动,立即来报。” “是。” 无忻离开后,乐望舒出了屋子,站在游廊上,望着平静的湖面。 “娘娘,外面风大,当心着凉。”紫玉为她系上一件披风。 “你说父亲到安王的营地了吗?”乐望舒忽地轻声问。 紫玉细细想了想:“算算时间,若是不发生意外的话,应该是到了。” “在你们看来,安王真的会有反心吗?”乐望舒似问似自我呢喃。 两人沉默不言。 安王此人,只存在于传言中,有没有反心,还真的不太好说。 乐望舒深深呼了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带着笑意。 “娘娘不去瞧瞧?”紫玉问。 乐望舒失笑:“你莫不是忘了,我还在禁足,若是踏出了这望舒楼,破了例,太后那里怕是不好交代过去。” 紫玉:“娘娘近日,总是喜欢面对着湖面发呆,可是在想着谁?” “是有想的。”乐望舒淡淡地道,“在想父亲和大哥何时归来……对了,二哥最近如何?好像有一段时日没听见他的消息了。” 闻言,紫玉一怔。 瞧着二人的模样,乐望舒也知他们也并未关注。 “奴婢找机会,去一趟丞相府的院子。”紫风道。 第151章 终于得见 “嗯。”乐望舒点了下头。 “二公子素来聪慧,又懂得变通,定是会好好的。”紫玉宽慰道。 乐望舒:“嗯。” 二哥在刚正不阿的父亲和大哥的影响下,还能养成此等性子,也着实是不容易。 - 在安王营地的大门口,乐绍远仰着脖子,向外望去。 半晌后,收回,活动了几下,便又望出去。 那模样,就跟盼望着妻子归家的痴汉无差。 简言开始还劝着,说王爷回来了,必定会第一时间告知,然丞相不信他,非得自己在此等着。 从白日等到傍晚,晚霞红彤彤地挂在天边,都未能等到想等之人归来。 “安王去了何处?可有说何时归?”他看向身后,问询。 这句话,简言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他依然冷冷地回了两个字:“不知。” 乐绍远皱眉:“你不是他的禁军统领么?主子去了何处竟然不知?你这统领是怎么做的?他若是遇险可怎么办?”qi su wang。COM 简言:“丞相也说了,王爷是主子,主子去了何处,并不需要跟属下交代什么。” 乐绍远:“……”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罢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向外望去,还真就不信等不到了! 乐绍远咬着牙想着。 不知是他诚意太甚,感动了上苍,还是安王大发慈悲,那死等的念头刚一浮现,便见远处有人影靠近。 乐绍远当即面色一喜,目不转睛地瞧着,因隔得太远,看不清人脸,他心里是既雀跃又忐忑。 待到近了些,才确认了来人。 马车缓缓靠近,墨白率先跳了下来,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着。 见到守在大门口的人,他意外又了然地挑了挑眉:“丞相在此,是特意来迎接本王的?” 乐绍远点了点头:“听闻王爷出去了,臣想着近日兴许有些不太平,便等在此了。” 墨白心如明镜,面上浮现一抹意外之色:“还真是有劳丞相关怀了,昨夜喝了许多酒,丞相身子可好?” 乐绍远微笑着道:“臣无碍。” “别站在门口,有何话进去说。”墨白收起折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乐绍远则看向他身后的那笨重马车,神色狐疑:“这是……?” 墨白顺着其视线看过去,唇角勾起,带着淡淡的笑意:“路过,顺手做了件好事,这些都是战利品。” 尚水刚好驾着马车赶到,便听到了这句话,神色惊讶又古怪地道:“王爷,这不是咱们特意去拦截的么?” 墨白:“……” 简言:“……” 乐绍远:“……” 虽然安王行事有些古怪,然碰到这种拆自己台的属下,也是有些可怜。 “丞相,请。”墨白全然当此事没有发生般。 乐绍远点了点头。 待两人走远了,简言面无表情对尚水道:“不管有任何的疑惑,以后都不准当着别人的面问出来,再有一次罚军棍和反思,不能吃饭。” 尚水:“???” 他苦哈着脸,想着好商量地道:“这罚得是不是太重了?” 更主要的是,他方才说的是实话,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呀。 简言没有搭理,转身正欲离开,便被身后声音叫住。 “哥——”尚水抿着唇问,“这些东西……” “……”简言深吸一口气,“给我手里拿着?!” 尚水:“啊?” 见他是真的没有懂,简言没好气地道:“送到膳房!” 莫名开始心疼今日的王爷。 尚水这人,忠诚,武功高,世上没几人是他的对手,偏生话多,还脑子不太灵光,经常将人气得半死,还全然无察。 乐绍远跟安王有说有笑地到了堂屋,正当他要切入此行目的之时,一道急切的声音忽然出现。 “王爷——!”简言凑近其耳边,小声道,“大学士病了,挺严重的。” 乐绍远:“……” 他稍加埋怨地看了不懂事的简言一眼。 墨白微微蹙了下眉头,转而对乐绍远道:“临时有事,本王就先失陪了,尚水,好好陪丞相。” 简言路过其身边之时,轻声警告:“别乱说话!” 尚水:“……” 他觉得委屈,但是又不能说。 墨白带着简言踏进小院,撞见了刚从里面出来的随军大夫。 “怎么回事?”他问。 大夫倒也没有扭捏,直言道:“大学士的身子内里本就不好,这还连着饿了几日,自是吃不消的,要痊愈很难,只能细心养着,尽量少犯病。” 墨白到屋中之时,将里面的人都赶了出去,乐禹是怎么都不肯放心离开,最后也由着他了。 瞧着床榻上那面色苍白的男子,墨白的心思很复杂,他没想到此人会如此的固执。 “你是这里的主人?”乐禹一双眼睛如鹰般盯着对方的背影。 墨白轻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他转过身,看着满身怒气却极力压抑着的乐禹,故意问:“怎么?想揍我?” 乐禹的拳头握了又松了,松了又握住,如此反复几次,手上青筋暴起,脸色黑沉:“那日你救了我们,我对你很感激,可你这般将我们关在此处,未免有些不仁道!” 墨白瞧了他片刻,而后走到一旁,倒了两杯茶水,自己端起喝了一杯,另一杯推了出去:“不是一直想要见我?有什么话,坐下说。” 在他的计划中,确实没有打算现在来见这二人,哪知这二人是真的想要玩命。 乐禹一直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要冷静……现下不是冲动的时候! 用自己那强大的意志力,压下了怒火,走过去,端起那杯茶一口喝掉,就跟喝水似的,并未尝出任何的味道,而后将空杯放到了桌上,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墨白持着扇子的手搁到桌上,支颐着头,细细想了想,而后似呢喃地重复了一遍:“我是什么人?” 默了片刻,转而露出了一丝轻笑:“乐将军此话问得,似乎有些太忘恩负义了些,我自然是救你二人命的人。” “你心里很清楚,我问的不是这个。”乐禹阴沉着脸,说话的语气自是算不得好。 “那是什么?”墨白狐疑了一瞬,转而淡淡地道,“我这人生性懒散,尤其是不喜欢去猜别人的心思,乐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第152章 现 乐禹不停地提醒自己要冷静,深吸了一口气,直白地道:“你确实救了我们,又将我们关在此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既知晓我们的身份,就该明白我等身上有着怎样的使命,你如此行事,究竟有何目的?又想要从我等身上得到些什么?” 墨白将手中的折扇打开,轻轻扇着,漫不经心问:“乐将军这一下子问了我好些问题,这该先回答哪个好?” 乐禹:“……” 一口气憋着胸口,难受得紧。 若不是心里清楚,自己奈何不了眼前之人,除了忍耐之外别无他法,他都想直接动手将其揍一通了。 越是想,心底便有个声音越想要这么干。 冷静! 要冷静! 他咬着牙提醒自己。 - 照在园林里的,由艳阳转为了晚霞,紫宸殿前的大臣仍未离去。 好似在实现他们白日里立下的誓言,一直死死坚守着。 赵全担心他们会硬闯,也陪着他们一直站着,就好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谁都没有退让。 一道声音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衡。 “太后娘娘到——!” 内监尖着嗓子,高喊之声落下,大臣们纷纷让出道,且恭敬行了:“太后娘娘万福。” 见此,赵全微微皱眉,给了身后的秦子一个眼神。 后者领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太后娘娘万福。”赵全在原地低头弯腰行礼,丝毫没有要走下那几步阶梯的打算。 太后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赵全,而后让众人大臣起身。 “哀家听闻,大臣们围了紫宸殿,这才特意赶来瞧瞧。”她看向一众大臣,柔声问,“不知大家是因何事而聚在此?” “听闻皇上不好,加之大家已经多日不曾见到皇上了,臣等甚是担忧皇上的身子,想要看一看是否安好,哪知赵总管将我等拦在外,怎么着都不肯让。”梁建章面上一副痛心之色,“臣等都说了,只需要进去看一眼皇上就好,不会打扰了,赵总管偏生就是不依。皇上的身子,事关国本,太后您说,臣等可有错?” “哦?”太后看向赵全,目光中带着审视,“赵总管可有话要解释?” 赵全坦然接受这道目光,不卑不亢地道:“奴仅是奉命行事,皇上下了令,身子抱恙,不见人。” 太后一步一步走上阶梯,在安嬷嬷的扶着下,一双眼阴沉着,淡漠地道:“是不见还是不能见?” 赵全依然站在门口不动,沉默不言。 太后这话,歧义颇多,怎么回答都不对,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沉默。 “怎么,哀家要见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够了?”太后眯着眼。 安嬷嬷当即厉声呵斥:“还不赶紧让开!” 赵全示意禁军站成一排,其意欲很明显,用行动表示了他的态度。 这一举动,让太后的脸色当即便黑了下来。 她没想到,这狗奴才还真敢拦。 赵全恭敬地道:“还望太后娘娘莫要让奴为难。” 太后视线瞥了一眼紧闭的门,冷声问:“若是哀家一定要进去呢?” 赵全:“那就请恕奴得罪了。” “狗奴才,看清你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因着太后的关系,安嬷嬷这些年在宫里可谓是呼风唤雨惯了,这还是第一次碰钉子,更让人气愤的是,这人拦的可是当今的太后,他怎么敢的! 赵全并未理会,沉默着站着,一动不动。 太后自然瞧出,这奴才是铁了心了的,态度强硬地道:“今日,要么哀家进去,要么让皇帝出来。不管是生什么病,身为一国之君,怎可如此这般不理朝政?他还想不想当这个皇帝了?!” 赵全依然沉默着,仿若外人说什么都跟他无关。 太后明显被这态度气得不清,理智被一点一点地掩盖。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厚重的开门声响起,清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全都看过去。 只见‘小皇帝’裹着厚重的披风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他面色苍白,身子羸弱,仿若风一吹便能倒。 “咳咳……咳……” ‘墨星澜’刚要开口说话,便传出一阵连续的咳嗽声来。 待那一阵过去,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了少许的红晕。 “朕身子不适,朝政并未不理,仅是不便见人而已。”他看着众人,虚弱地道,“朕知晓诸位都是一片好心,是担忧朕,这才会做出这些不明智之举来。” 大臣门面面相觑,看着彼此,面色有些难以言说。 他们不是听说皇上不在么,这才会想来一探究竟,没想到会是真的病了。 太后很快回过神来,神色担忧地看着‘小皇帝’,而后发出一丝轻叹:“你这孩子,自小便身子不好,这次更是病得如此严重,让母后进去看看你便是,何须出来见风?” ‘墨星澜’虚弱地一笑:“有劳母后挂心了。” “还愣着做甚,扶皇帝回去歇着!”太后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宫人,“太医不是说了皇上不能见风,也不知道拦着些,要是皇帝的病严重了,哀家拿你们是问!” “母后不要怪他们,是儿臣自己要出来的。”‘墨星澜’敛下神色,有些自责地道,“儿臣没有想到,病几日,会让大臣们如此的担忧,是儿臣没有处理好,这才不顾大家的阻拦,想要出来见一见大家。” “太后说得是,皇上还是回去歇着为好,这外面风大,别让病情加重了。”梁建章见势头不对,优先道。 附和他的人不少,三三两两的,皆劝小皇帝别站在这里吹风,似全然忘记了方才那咄咄逼人的人正是他们。 ‘墨星澜’看向众人:“朕仅是暂时不宜上朝,若是有要紧事,可用奏折上报,赵全会拿给朕,朕看了自会处理。” 话语落下,他看向神色复杂到难以掩饰的太后,微笑着道:“天气转凉,母后出来,多穿些衣裳,别冻着了,儿臣身子不适,便先进去了。” “嗯。”太后沉声应。 ‘墨星澜’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转过身子,向里走去。 在门关上的瞬间,他脚步顿住,转过身,周身气息发生了变化,眼神变得锐利,杀气显。 他名无风,也是皇帝的暗卫之一,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皇上的替身。 第153章 趣事 从最初被选中起,除了每日里必须的训练,余下的时间便是模仿皇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时至今日,他所扮演的皇上,可谓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有些时候,就连赵全这个时常伺候皇上的人也难以分辨。 赵全见他突然不走了,狐疑地问:“发现什么了?” 无风静默了少顷,而后大步向里走,冷声道:“紫宸殿外潜伏了一些高手,告诉万彬和无忻,皇后娘娘那里务必要注意,若是她出了问题,我等的脑袋也不用想要了。” 他们都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人,自然知晓皇上对皇后有多看重的。 赵全蹙眉:“皇后的望舒楼,有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哪怕是绝顶高手要靠近也是不易的,更别说是还有无忻近身保护,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只要皇后不出望舒楼,以禁军的能力,一旦有人靠近,必定会发现,但……世间之事,没有绝对的,还是小心些为上。 无风:“让他们提高警惕。” 赵全点了点头。 夜里,皇上病重的消息,传遍了园林的每一个角落。 据亲眼见着的大臣们说,短短几日,便已消瘦不少,脸色白得有些吓人,那身子孱弱的,好似风一吹便会倒。 坐在软榻上,吃着贡果的乐望舒,听着紫玉似说故事般将今日之事说完。 她稍有些惊讶:“就只传了皇上病弱?” 那些个大臣包括太后在内,竟然没有人怀疑‘小皇帝’的身份,可见装得倒是挺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紫玉坚定地点了点头:“确实只传了皇上病弱,其他的倒是没见传。” “有信件来吗?”乐望舒看向紫风。 紫风摇头。 乐望舒垂下眼眸,各种情绪掩于眼底,待再次抬起头来时,已经归于了平静。 “娘娘,今日还发生了一件趣事。”紫玉知晓主子的心情不佳,便想着逗她开心。 “哦?”乐望舒瞧着兴致高,实则并没有什么兴趣,仅是敷衍地问了一句,“有何趣事?” 紫玉笑着讲道:“皇上的病一传出,丽妃便想着做些好吃的去探望,而跟她有着同样心思的,还有贤妃。两人的宫殿本是对立的,可到紫宸殿,便只有一条路,好巧不巧的,就撞上了。两人向来不对付,这一对上,自是不会有好言语,你来我往地讽刺对方。然后,娘娘猜怎么着了?” 乐望舒:“嗯……?然后怎么了?” 见调动了主子的兴趣,紫玉又才继续道:“那贤妃不知说了什么,踩到了丽妃的痛处,丽妃一个激动,便将宫女手里的食盒砸向了贤妃,贤妃始料未及,身后的宫女也未反应过来,挨了个正着。贤妃的额头当即便破了,可她没想着要找太医,反倒是第一时间冲向了丽妃。 “两人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许是气急,丽妃又无防备,便被贤妃压在了身下。丽妃身后的宫女要去拉,贤妃的宫女自是不应的,于是两方的宫女也受了刺激般,打了起来,那场面,一度的混乱不已……” 话至此处,紫玉停了。 乐望舒转头看去,狐疑地问:“然后呢?” 紫玉‘啧啧’了两声,笑着道:“贤妃骄纵跋扈惯了,不是个善茬,不顾自己额头的伤势,硬是将丽妃的脸给抓花了。两人被贵妃的人拉开时,一个额头破了,溢着血,满脸都是,一个则满脸的抓痕,还渗着血珠,瞧着恐怖得很。据说啊,贵妃看到两人的样子,也是被吓了一跳,忙请了太医过去诊治。” 见她又顿住了,乐望舒十分配合地问:“结果如何?” “咳……”紫玉轻咳,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太医说,两人脸上的伤都太深,纵是好了,怕是也会留疤,因着是被带到了长乐宫,是以看伤也在一处,一听这话,贤妃就气不打一处来,毕竟是丽妃先动了手的。就在她要破罐子破摔的时候,被贵妃的人拦下了,并且呵斥了她们一通。 “不过那太医在临走之时说,江湖上有一位医仙,传闻能治百病,但没有人知道此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也无法寻到踪迹,若是能有幸寻到这位医仙,那两位妃子的脸,兴许还有救。得了这样的消息,她们回了各自的宫殿之后,当即便着人去打听了。” “医仙?”这二字一出,乐望舒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的傅遥,那一身白衣,恍若谪仙,非是宫中人,医术也精湛,会是他吗? 很快便自我否定似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魔怔了,若真是的话,江湖上的自由自在不好么? 做什么非要掺和进这步步是荆棘的皇宫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紫玉点了点头:“那太医是这么说的。” “此人奴婢倒是听闻过一些。”紫风忽地道,“据闻此人,医术高超,但性情古怪,只医自己看得顺眼的。” 乐望舒来了兴趣:“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紫风摇头:“有人说是个白发老人,也有人说是个清俊公子,还有人说是女子……传言颇多,也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乐望舒手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眼睛里有着浓厚的兴趣,轻声呢喃:“这么神秘……?” 紫风:“想来这位医仙应该武功不弱,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容易躲过那些人的搜寻。” 其实她会说出此人的一些信息,也是想着,这位医仙能不能治好娘娘的病。 “娘娘对此人有兴趣?”紫玉问,“那我们也派人出去找找看?” 乐望舒摇头:“不必了,既然无数人都不曾找到之人,派再多的人找寻都是徒劳,且眼下的情况,也不适合这般大费周章地去寻一个陌生人。兴许缘分到了,不用去刻意寻,也能遇着。” 紫玉觉得甚是有理,点了点头,转而问:“那贤妃和丽妃的事,娘娘要过问吗?” 乐望舒手支颐着头,唇角含笑,模样慵懒地道:“你家娘娘还在禁足,这些事纵是有心管也无力,既然贵妃已经插手了,就由着她去吧。” 这种事,管不好,还会惹得一身腥,她能不去凑这闹热也好。 第154章 又一计 寿安宫。 满园鲜花的亭台中,太后独自坐着,她面色沉重,周身泛着阴郁之气。 徐嫣然处理好两位宫妃之事,便赶了过来。 “太后自紫宸殿回来便不言不语,将身边人都赶走了,已经在此坐了好半晌,这更深露重的,这么下去,身子可吃不消,贵妃可要好好劝劝才是。”安嬷嬷神色担忧地道。 徐嫣然闻言,蹙起了眉头:“姨母可有用晚膳?” 安嬷嬷摇头:“没有。” 徐嫣然:“去备些。” 安嬷嬷瞧了瞧太后,又看了眼贵妃,点下了头:“好。” 徐嫣然缓步走向亭台,未让自己的贴身人跟着,独自一人过去了。 听到响动,太后转过头,仅是瞧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听闻姨母在此处看风景,已经看了好一阵了,我也来瞧瞧,是怎样的景色竟能这般吸引人?”徐嫣然浅笑着坐下来,有模有样地赏起了景。 半晌后,她道:“景致是不错,然也尚未到让人不吃不喝的地步。” 太后自是明白她这话语里的意思,不是太想说话地蹙了蹙眉。 “都言最让人沉浸一处的,无外乎睹物思人,姨母可是在想着什么人?”徐嫣然眨巴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 风将烛火吹得摇曳生姿,暗影若有若无地飘动着。 不知不觉间,太后的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眼尾也爬上了皱纹,岁月不饶人,年幼的他们长大了,她也老了。 徐嫣然忽地想起幼年时见到的太后,那时候的她还是皇后,穿着华丽的宫装,戴着皇后才能戴的头饰,瞧她时,需要仰望。 初次相见,便已然在徐嫣然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也想要做那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而身为家族中最合适进宫的她,自幼便被当成的皇后培养,虽是辛苦,然却是她甘愿的。 可是后来,皇上下旨封后之时,她沉浸了多年的梦,碎了。 一个她从不放在眼里的病秧子,抢了本该属于她的皇后之位。 长这么大,情绪有了第一次失控。 那时候姨母跟她说:“女人这一生,不可能会一直称心,有些东西,既然还没得到,那便去抢来……” 在那番一个时辰的长谈之后,她选择了入宫,成了后宫中一人之下的贵妃。 她原以为,皇上执意要乐望舒,看中的是乐家的地位,没想到的是,他会动了真心。 帝王怎么会有情? 她觉得有些可笑,可笑着笑着,却又觉得有些苦。 帝王也是人,又怎会真的无情? 譬如皇上对皇后,也譬如先皇对宸贵妃,也便是皇上的生母。 姨母的这模样,很显然是想到了先皇。 “姨母,夜深了,回去吧。”她收回心神,不知是否是因为同病相怜,看向太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此次是咱们输了一筹,待从长计议,属于我们的,必定会夺回来!” “皇帝的心计,可真是随了他。” 太后忽地笑了,只是那笑显得有些悲凉。 “不少大臣心中都明白,那些传言是哀家放出去的,大臣们围紫宸殿,他一直稳着不现身,是因为知道,哀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直都在等哀家出现,等哀家挑起众怒。越来越多的大臣觉得哀家应该放权,觉得皇帝能独挡一面,经此一事,对哀家的怨声怕是会更加的多。 “他在一步一步地瓦解哀家在朝臣们心中的地位,这份心计,较之先皇,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算得准,也算得狠。昔日的小绵羊,已经长成了一只会吃人的狼,逐渐地露出了他的爪牙。” 徐嫣然不敢规劝说那仅是巧合,世上没有如此之巧的事。 “接下来,姨母打算如何做?” 太后眼神一凌:“打蛇打七寸!” 徐嫣然凝思了片刻:“……皇后?” 太后沉默不言。 徐嫣然想了想:“如今皇后以皇上禁足为由,足不出望舒楼,且她的身边都是禁军跟着,怕是不好动。” “让她主动出来,还不简单?”太后冷笑。 在这里坐着吹冷风,也不是白吹的。 以往她的目光都放在皇帝和朝堂之上,现下想来,她兴许想错了。 既然皇上已经不好拿捏,何不换种方式。 徐嫣然:“还望姨母提点一二。” 她也曾想过很多种法子,然到底受身份限制,要实施起来,并不太容易。 姨母是在这后宫中几十年的人,见过的事,可比她多得多。 “到时,你自会知晓。”太后转而问,“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徐嫣然:“听闻了紫宸殿的事,担心姨母,便想着来瞧瞧您,哪知在半路上,遇上了贤妃和丽妃……” 她将来此之前所遇到的事,都道了来。 因着那地方离长乐宫不远,遇见了也不可不管不问,便将人都带回了长乐宫,且叫了太医,折腾了一番,再过来,已是如此晚了。 太后听完之后,眉头皱起,十分嫌弃地道:“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如此小事,犯得着大打出手?” 徐嫣然倒是觉得没什么:“都是家中娇养着的,哪里受得了委屈?” 太后:“两人的脸当真毁了?” 徐嫣然:“太医说,他是束手无策,不过听闻江湖上有一位名为医仙的人,兴许能挽救,但此人行踪不定,就连是男是女都不可知,要找起来,难度必是不会少的。” ‘医仙’二字可谓是戳到了太后的痛处,当年宸贵妃病重,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便暗中搜寻民间的名医,请来不少,仍还是无法子,后来不知是在哪里听闻了世间有一能治百病的医仙,花了无数的精力去找寻,并没有找到踪迹。 先皇那段时间一度很消沉,除了上朝便是待在宸贵妃的宫里。 宸贵妃最后,终究是没能熬多久便去了。 先皇不知道的是,宸贵妃其实并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她原以为没了这个祸国妖妃,一切都会好起来,哪知事与愿违。 先皇将对宸贵妃的爱转移到了尚还是皇子的墨星澜的身上,后宫如此之多的宫妃,仅有这位宸贵妃顺利诞下了皇嗣。 墨星澜成了唯一的皇子,待先皇百年之后,皇位自然而然便是他的,她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变成了笑话…… 第155章 自曝 乐绍远在屋中来回走动,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外面。 安王被叫走之后,他以为会在晚膳的时候回来,结果没有。 不止没有,晚膳都用过半晌了,还不见人影。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安王在跟他的属下演戏,目的就是不让他谈及正事。 尚水是个死心眼的,让跟着丞相,便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乐绍远在屋中坐立难安,来回转悠,他也紧跟在其后。 乐绍远忽地停下来,神色莫名地盯着少年:“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起初,他还试着从这人口中打听些什么,可自己说了半天,只见其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手拿着剑,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呜呜咽咽的,行为甚是怪异。 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做这动作。 他心里琢磨着:这人莫不是脑子有些什么问题? 本是想要问的,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此直白地对着本人问,未免有些太伤人了些,到底还是没忍心。 乐绍远心里有些堵,他猛地坐下来,椅子与地面发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自己先皱了皱眉头。 “能说话否?”他问。 尚水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之后又摇头。 乐绍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尚水又是点头后摇头。 他可以说话,可是不能说啊! 要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王爷是要罚他睡马棚的。 乐绍远:“……” 盯着少年半晌,他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 头疼! 这安王到底是对他有多不满,才会派一个这样的人来折磨他? 与此同时,某一偏僻小院的屋顶,一身黑袍的墨白似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手里拿着一壶酒,正要喝,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想着:莫不是有人念着他? 而在他的身边,乐禹正用冷眼瞧着他。 乐禹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话之人,追问了半晌也没有问到想到的结果,反而是两人不知怎的就来到了屋顶。 在他的面前也放着一壶酒,他没动。 虽然这人救了他们,但谁能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将他们二人关在此处多日,足以见此人用心不良。 那专注的视线太过于灼热,墨白想要忽视都难,一口酒饮下,望着黑沉沉的天,唇角勾起,带着几分放荡不羁,许是因着喝了酒,嗓音有些微微哑,在这样的情境下,更具蛊惑力。 他薄唇轻启,轻笑出声:“乐将军如此看着我,会让我误会的。” 乐禹向来正经,乍然听到这话,他还有些反应不太过来,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问:“误会什么?” “误会……”墨白有意拖着强调道,“乐将军心悦于我。” 轻轻的话语,落在黑沉的夜里,落在吹来的微风里,如一粒小石投入湖中,荡起层层波纹。 乐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坚毅的眼中,似燃烧着熊熊烈火,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拳头紧握,青筋暴起,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无、耻!” 他们都是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异于是在戏弄于他。 墨白丝毫不觉自己做了什么,自顾自地喝着酒,倏忽拿酒的手扬了扬,挑眉问:“不喝一点?” 乐禹平复着起伏的胸腔,转过脸看向别处,他怕自己忍不住动了手,冷冷地道:“怕喝了,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墨白轻佻一笑:“不想知道,我是谁了?” 乐禹咬着牙转过头,盯着他:“你愿说就说,不愿说,就放我们走,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对了,离开这里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一直想要见到此人,不就是想要离开么? 可没想到一见到,就被他给带偏了。 “乐将军的人情……”墨白笑了笑,“可真是够大的。” 乐禹:“……”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靠近。 乐禹当即做出防备的姿势。 那人并未在他面前停留,径直到了另外一人的身边,附在其耳边,小声道:“主子,大学士醒了。” 声音很小,他竖起耳朵,也并未听清。 那黑影说完之后,便消失了。 墨白余光将他的小动作瞧得很清楚,轻笑着起身,慢悠悠地道:“不是想要知道我是谁?那就跟着来吧。” 话音落下,跳下了屋顶。 乐禹想了想,跟了上去。 他看见那人推开了大学士的房门,当即心生警惕,大步上前。 墨白进到屋里,见大学士余固刚喝完药,将药碗给到了一旁的婢女。 他并未出声。 余固听到了动静,以为进来的人是乐禹,并未转头看去。 墨白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过了片刻,余固才惊觉有些不太对劲,就在他看去之际,一道温润淡漠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多年不见,大学士还是这般固执,与您的名讳倒是很相配。” 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衣,墨发高束,瞧着很是精神,那一双与先皇很是相似的凤眸,以及散漫不羁的模样,都与记忆中的某个人相重叠。 “……安王?”余固半试探半肯定地喊。 晚一步进来的乐禹闻言,脚步一顿,瞳孔中有些难以置信。 既然现了身,墨白倒也没否认,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手里的折扇打开,轻轻扇着,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学士还记得本王。” 先皇还在世之时,对这个幼弟宠得很,而他又自幼皮,朝堂上不少老臣都被他捉弄过,不过也是些小打小闹的伎俩,他们也乐意陪着他闹腾。 后来先皇去了,他被强制送往了封地,且先皇还下了死令,原以为,不会再见了,倒是没想到…… “你怎么会回来?”余固的表情很是严肃。 无诏私自回皇城,这可是大罪。 乐禹在震惊之余,也看向了模样慵懒的男子。 墨白掀了掀眼皮:“离开太久了,就回来看看。” 这回答可谓是任性不已。 余固觉得他应该不是乱来之人,很显然,墨白虽是自曝了身份,并没有要跟他们解释的打算。.qi su wang。COM “大学士的身子不适,在本王这里静养着便是,至于其他的,暂且便别去多想了。” 说完话,便站起身离开了。 乐禹忙追出去,可对方快得已不见人影。 第156章 波澜又起 “娘娘……娘娘……” 乐望舒睡得正熟,耳边的轻唤声让她皱起眉头,翻了个身,用被褥将自己的脑袋盖住,仿若这样,便可不听那扰人清梦的嘈杂之音。 “娘娘……出事了。”紫玉也不想吵着主子睡觉,可事情紧急。 乐望舒慢悠悠坐起身,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紫玉:“辰时三刻。” 乐望舒皱眉:“还早,别吵。” 整日被关在这一处狭小的天地,除了睡觉混时间,别的都太无聊,她也不太想做。 往日里这个时辰她其实也起来了,但今日不知怎的,尤为困,根本起不来。 正要躺下去,被紫玉拦住了:“娘娘,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乐望舒困意朦胧,下意识地问,“太后或者是后宫那些人又不安分了?不是有万统领看着么,出不了人命的,随她们折腾去。” 紫玉看向一旁冷着脸的紫风。 紫风默了片刻:“太后今日一大早便将大臣的家眷们召进了寿安宫,夫人也在里面。” 乐望舒反应了少顷,猛地睁开眼睛,有些震惊地问:“你说什么?” 紫风:“今晨,奴婢原是回去看二公子的,可听府里的下人说,二公子已经离开好几日了,去向不明。今日一早,夫人被召进了寿安宫,奴婢去打听了一番,不少大臣的家眷都在内。” 闻言,乐望舒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 她思量了片刻,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脸色微沉:“给我梳妆,快!” 刚受了挫,便这般大张旗鼓召大臣家眷进宫,这其中,目的定是不纯。 很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因为父亲的立场一直以来都很明确,太后向来不待见丞相府的人,如今一反常态,事出反常必有妖。 换好衣裳,梳了妆,便直接向外而去。 紫风想提醒现在出去怕是不妥,瞧主子的样子,想是也拦不住,便没出声,沉默地跟着。 在望舒楼的大门处,她们被守在此处的禁军给拦住了。.qi su wang。COM 万彬自远处慢慢走来,恭敬地问:“皇后这是要去何处?” 乐望舒:“寿安宫。” 万彬:“皇后还在禁足,哪里都去不了。” 这无法商量的语气,让乐望舒一怔,很快回神,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本宫有事,必须出去。” 万彬依然是一副冷冷的模样:“还望皇后莫要为难臣。” 乐望舒看了看守在四周的禁军,脸色有些沉。 若是对方不让,她强闯是出不去的。 “万彬,你别忘了皇上对你说了什么!” 万彬:“臣自是清楚的,臣在此,便是在执行皇上的命令,确保皇后的安全。” 乐望舒:“……” 万彬不让,乐望舒也不肯退让,两方僵持着。 “娘娘,您先回去,奴婢去探探情况。”紫风当即做下决断。 禁军限制的仅是皇后的自由,并未限制她们。 乐望舒看着万彬半晌,见对方仍是半分不肯退让的模样,一甩袖,大步向回走。 紫风直接去往了寿安宫,紫玉则跟在了乐望舒的身边,轻声安抚着:“娘娘莫要着急,太后这般召大家过去,想是不会太过于为难夫人的,毕竟现在丞相名义上是为国出使,若是在这时候为难,也定会有一些中立之臣不依。” 乐望舒站在游廊中央,目光看向远方:“太后明面上不会,可她这些年的势力却是根深蒂固的,只要一个眼神,有些事,不需她亲自动手,便有人会替她去做了。” 这就是权势! 紫玉本还欲劝说些什么,可此刻好似说什么都显得有些无力。 默默地站在主子的身后,一声不吭。 乐望舒从未觉得等待会如此的漫长,静默之下,是无限的煎熬。 一个时辰,于乐望舒而言,恍若一个世纪。 小楼传来响动,她看过去,见紫风背着一妇人大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些禁军。 她上前之时,妇人的脸转了过来,正是母亲。 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瞧这情况,定不会是好事。 一边将人安置在偏房,一边让人去请太医来。 在找到人时,便已有禁军去了太医院,刚安置好,太医便到了。 乐望舒沉默地站在一旁,脸色沉得有些吓人。 突然想到什么,她出了屋子,正巧听到了紫玉的声音:“你怎么样?” 乐望舒这才发现,紫风的一只手垂着,还在滴着血。 她抬步出去,抓住紫风的手,眼眶瞬间变得有些红:“这是怎么回事?” 紫风抿着唇,一动不动,半晌才哑声道:“不小心碰到了,不碍事的。” 一路将人背回来,加之身上有伤,手已经麻木了,本是打算着缓一缓再回自己的屋子处理,没想到被紫玉瞧见了,现下还被主子察觉。 乐望舒知道紫风这人,受伤从来不说,都是自己默默扛着。 一想到她本就伤着,还一路背着母亲过来,转头看向了别处,吩咐紫玉:“带她下去处理伤口,处理好了,再一起来见我。” 紫玉点了点头。 乐望舒站在外面,静了会儿,又才转身回到了屋中。 太医已经诊治完,正在开药方,见到她,忙道:“禀皇后娘娘,夫人脚崴着了,虽是较为严重,好在未伤及根骨,休养一些时日便可好,相较于脚伤,腰上的伤倒是更为严重,近几日尽量少挪动,微臣每日里会来查看情况,再做相应的调整。” 乐望舒点了点头:“有劳太医了。” 话音落下,便向着床榻处走去。 一段时日不见的母亲,脸色并不太好,不知是因为此事还是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能歇好的缘故。 冯氏靠在床头,身后垫着些厚重的被褥,这般能舒服些。 “傻站着做什么?”冯氏目光看向还在愣神的女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些,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过来。” 乐望舒红着眼眶,坐到床榻边,怕碰到她的伤,不敢靠太近,有些小心翼翼。 她看着母亲那被包住的脚,喉间像是被哽住了般,吐不出一个字来。 “别看了。”冯氏看着女儿的侧脸,“脸转过来,让娘瞧瞧,这段时间瘦了没有。” 身处在这个位置,她对今日的遭遇并不意外,这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157章 为对方 哪怕脚和腰都钻心的疼着,她也尽量表现出轻松,只因不想女儿担心。 乐望舒软唇紧抿着,收敛了一下情绪才将脸转回。 其实母女俩并没有很久不见,然这一个视线的碰撞,倒是让她们觉得,好似有太久没见着了。 四目相对,眼中印着彼此的倒影。 寂静蔓延在屋中。 不知过去多久,许是一瞬间,也许是片刻,或半晌,乐望舒终从失神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红着眼眶,哑着嗓音,十分依恋地喊了一声:“娘……” 冯氏的眼中也有些湿润,偏过头,缓了缓情绪,而后再转回,慈爱地摸着女儿的脸,声音有着轻微的哽咽:“苦了你了。” 她虽没怎么来这里,然地方就那么大,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便会被传得人尽皆知,也就多少能听说了一些。 曾有无数次想要来瞧瞧,又怕给她惹了麻烦,忍住了心里的冲动。 这次太后召家眷入宫,她心知来着不善,本是可以拒绝的,思量再三,终还是来了。 一是想探探太后的心思,二是想着,不知有没有机会能见见女儿。 明明出嫁还不足三月,女儿却比在家中之时成熟很多。 这样被迫的成长,让冯氏的心,狠狠疼着。 乐望舒摇了摇头,哽咽道:“不苦。” 自己独自一人时,面对着小皇帝,面对着太后以及贵妃那些人,心里从未有过委屈,有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可在面对着母亲之时,心里却是酸涩的。 这种感觉,就好似独自在外闯荡了太久,突然回到了家中,享受着无微不至的关怀。 开心,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母女俩的情绪都有些失控,都在自我调节着。 “娘,您这是怎么弄的?”乐望舒忽地问。 她妖艳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冯氏沉默着。 乐望舒也并未催促。 良久后,冯氏轻叹了一声,道:“我早知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的快。” 乐望舒紧抿着唇,并未出声打断。 冯氏的视线却是看向了屋中伺候的下人。 乐望舒当即领会,挥了挥手,示意都下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冯氏又才继续道:“太后让我等入宫,说是为了商议事情,实则就是为了打压站在皇上那边的人,也是为了敲打已经站在她那边的一些人,而我这遭遇,想是她为了立威而有意为之的。” 她并没有细说,仅是将太后的目的说了出来。 乐望舒心里很清楚,事情并不似所言的这般简单。 她懂母亲的心思,倒也没有再追问,仅是叮嘱道:“太医说了,您不方便动,这些日子,就在我这里养伤吧。” 至于其他的,她能去查。 冯氏先是微怔,而后神情有些犹疑:“这……会不会不太好,若是叫太后知晓了,怕是会为难于你。” “没事。”乐望舒直白地道,“我身上有皇上的禁令,不得出这望舒楼,太后不能叫我过去,而她过来,我身边又有禁军护着,左右是吃不了亏的。而且——” 她看着母亲,眼神里满是担忧:“您这个样子回去,我也不会放心。” 冯氏到底是过来人,想得比较多,也比较长远:“她到底是太后,就算她手中的权势真的没了,也依然是皇上的嫡母,是当朝太后,皇上不可能会杀了她,且为了名声,还得好好的敬着她。你现在这般与她对着来,日后回了皇宫……这后宫里,要整人的手法有很多,我担心……” 这些,乐望舒又如何没有想过,不过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处理好当下之事才是正理。 至于其他的,到时再说吧。 “娘莫要担心,女儿心里有数的。” “我和你父亲,都不希望,你为了我们,而委屈了自己。”冯氏心疼地看着女儿,“只要你好好的,我们……没关系的。” 吃些苦,受些罪,也没事。 为了让母亲宽心,乐望舒倒是直接应下了:“嗯。” 冯氏看得出,这是在敷衍,没有半分发自内心,神色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紫风还好吧?” 乐望舒眉头微皱:“手伤着了,紫玉在给她包扎。” 冯氏:“伤了,就让她好好歇着。” 乐望舒乖巧点头:“娘放心,女儿心里有数的。” 冯氏:“嗯。” “娘……”乐望舒踌躇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二哥去哪里了?” 闻言,冯氏面色一僵,而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大儿子尚还没有踪迹,夫君也没信传回,二儿子又不知去向,女儿在宫中也过得不算好…… 这些日子,冯氏的心里都是担忧,确实没怎么歇好。 “听家中下人说,二哥离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去了哪里,都没有跟娘说吗?”乐望舒只当那是母亲不想自己挂心而说出的话。 冯氏摇了摇头:“前段时日,他突然找到我,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归期不定,且还需要保密,至于是什么事,去了哪里,确实没有说。” 这回答,倒是让乐望舒有些错愕:“那可有传信回来报平安?” 冯氏摇头,面上一片担忧之色:“没有。” 二哥这人看似不靠谱,却是极少做让家人担心之事,像这样的情况,更是头一次,乐望舒直觉事情好像不简单。 “娘别着急,兴许是真有什么不能提前说的事。”她安抚着母亲,“二哥向来是听话的,等他回来,你好好揍他一番,看还敢不敢这样让人担心!” 说着,还握起了拳头来。 那活泼动人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昔日的样子,冯氏瞧着,轻笑出声:“嗯,听舒儿的,待你二哥回来,我定好好收拾一番。” 乐望舒笑着道:“二哥这是欠收拾。” 冯氏也笑着,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乐望舒当即便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哪里疼了?我叫太医来。” “没事。”冯氏叫住她,缓了过了那股劲,才道,“就是不小心震到痛处了。” “……” 瞧见那眉宇间的疲惫之色,乐望舒敛了敛神色:“娘先歇着吧,待晚些时候,女儿再来瞧您。” 冯氏知道她有事去做,哪怕睡不着,也点下了头:“你去吧,让春风春雨进来伺候我就行了。” 第158章 原委 “嗯。”乐望舒点下了头,又为母亲捻好被褥,还不忘叮嘱,“有事便让人去叫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冯氏:“嗯。” 告别了母亲,乐望舒直接来到了正殿。 紫玉紫风早已经等着了。 一走进去,乐望舒瞧了眼紫风,见她面色有些苍白,虽是仍面无表情,到底是受了伤,精神自是比不得完好的时候。 她转头看向了紫玉:“伤如何?” 紫玉对主子向来实诚,也没帮着隐瞒:“手臂被尖锐物划伤,伤口有些深,好在仅是外伤,没伤着内里,养一段时间便可好。” “嗯。”乐望舒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对着紫风道,“你也坐下。” 见紫风不动,紫玉催促:“娘娘让你坐,别发愣了。” “娘娘想问什么,奴婢定知无不言,奴婢身子好,能撑得住。”紫风一板一眼地道。 乐望舒知晓她这是原则性强,端起茶盏,慢悠悠地问:“这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坐下!”紫玉小声示意紫风。 她们心中都知晓这是主子在心疼紫风,若是紫风再犟着,那主子怕是得生气了。 紫风抿着冰凉的唇瓣,面无表情地坐下了。 乐望舒放下端着未喝的茶,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神色淡漠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紫玉不会隐瞒紫风的伤情般,紫风自也不会对此事有任何的隐瞒。 她到寿安宫时,正好看到一众大臣家眷自里面出来,可人都离开完了,也未见着夫人的身影,找到附近的禁军问询,说是看到丞相夫人随着大家一起进去了,未见人出来。 察觉到不对,让几名禁军跟着她一起在附近找找。 最后是在假山后找到了人,找到时,夫人身边的婢女都不在,而夫人的腿和腰已经伤着了,动弹不得。 她大步上前去,唤了一声,便见一飞镖袭了过去,目标正是夫人。 因着谨记着主子的话,紫风并未暴露自己的武功,便以肉身去挡了。 那飞镖隐含的力道很很大,划过她的胳膊,最后定在了身后的树上。 说着,她将捡回来的飞镖拿了出来。 紫玉将其送到了乐望舒的跟前。 乐望舒拿起,细细瞧了瞧,并未瞧出什么异常来。 “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到那地方,很显然是有人故意将她引过去的,以现下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并不是想要她的命,而是……” 想要用母亲作为诱饵,让她上钩,怕是没有想到,禁军会拦着不让她出去。 在这后宫里,有如此本事的人,除了太后,怕是也没有其他人了。 不折手段,千方百计的,就只是为了引她出去? 怕是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吧…… 母亲所受之罪,都是因为她,是被她牵连的。 那被压在心底的愧疚之感,因此事而被激发了出来。 “太后如此不管不顾,危害朝臣家眷,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于她有何好处?”紫玉不解地道。 乐望舒把玩着飞镖,轻笑:“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传不出去。母亲顾虑太多,不愿说太多,这正合了太后的意。因为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太后可摘除干净,真正要受众人非议的人,是我。” 紫玉没懂:“这是为何?” “在这后宫之中,谁才能引得母亲离开众人,独自去那样的地方?是我。到最后,传出的版本或许会有所不同,而无一不是指向了一点,那便是,我就是一个害人精,小能害到自己的生母如此,大呢?是不是会害得朝堂动荡?” 乐望舒看透了这里面的门道:“不管这是不是事实,可传的人多了,传得久了,也便成了真的。到时,若是再被有心之人设计出几件事来,民间怨声载道,朝堂步步紧逼,纵是皇上不愿,为了朝堂安稳,为了百姓安稳,也会不得不做出决断。而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废后。” 一个被废的皇后,乃是举国上下的耻辱,而能养出此等姑娘的丞相,自是也不会有好的声明,这都是连带反应。 到时,丞相府也会逐渐没落下去。 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计,既如愿废了后,又打压了皇上的势力,偏生皇上还得欣然受着,不能说半句不是来。 听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紫玉沉默了。 她没想到,太后会如此的狠毒。 早就经历过了一世,乐望舒对此事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目光看着手中的飞镖,问紫风:“这东西,你可曾见过?” 紫风摇头:“未曾见过。” 乐望舒思量着:“你觉得那人的功力如何?” 紫风:“可能……不在我之下。” 凭借着飞镖的力道和速度,她能大概猜测到对方的武功高低。 乐望舒没有意外,小声地呢喃着:“这后宫倒是越来越精彩了,竟出现了这等高手,还未被人察觉。” “日后你们走在外面,多加小心一些。”她叮嘱。 两人点了点头。 乐望舒将飞镖放到桌上,对紫风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养伤,其他事就不用管了。” 紫风知晓主子做下的决定无法更改,沉着脸,点下了头。 “下去歇着吧。”乐望舒转而对紫玉吩咐,“传话给万统领,就说本宫有事找他。” 两人都离开之后,她回了寝屋,站在窗轩处,淡淡地喊了一声:“出来吧。” 话语刚落,无忻便出现在了她身后。 乐望舒背着身,将手中的东西给过去:“这东西,你可眼熟?” 无忻接过,观看了半晌,微微皱起眉:“好像见过,但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的。” 乐望舒:“你慢慢想,不着急。” 无忻瞧了半晌,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女子,问:“不知可否将此物暂且放在属下这里?”qi su wang。COM 乐望舒:“可以。” 得了准话,无忻带着飞镖,隐于了黑暗中。 没过多久,紫玉便回来了,她也带回了话:“万统领说,现下有事,傍晚时会过来。” 今日跟随回来的人,有禁军,他应该已经知道此事,想来正在查探。 “紫风的情绪可能有些不太好,你这些日子,多注意一些。”乐望舒忽地吩咐。 虽然对方是个什么都闷在心里的人,可有前世的了解,她知道紫风的心思重。 第159章 混进人 紫玉点头道:“娘娘放心,奴婢会多加注意的。紫风也一定会尽快养好伤,尽快回来为娘娘做事。” 乐望舒知晓这丫头领会错意了,倒也没解释什么。 寿安宫。 太后慢悠悠地在后花园中转悠,贵妃跟在她身侧,两人说起今日之事,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她们设计这一出,便是想要将皇后引出来。 只要出了望舒楼,就算四周都是禁军,总归有能下手的地方。 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万彬。 原以为皇上罚皇后禁足,仅是做做样子的,倒是没有想到,是真的会拦着。 以至于,除了给皇后添了堵,没造成任何其他的影响。 “看来,皇上是铁了心的,要将皇后关在那铁通一般的望舒楼了。”徐嫣然神色沉重,眸底闪过一丝不甘,“他竟那般护着她!” 现在的情况,与其说是禁足,倒不如说是变相的保护。 “乐家老二,可有什么消息?”太后问身后的安嬷嬷。 安嬷嬷上前一步,道:“失了踪迹,不知去了何处。” 皇后将冯氏留在了望舒楼,如此一来,乐家倒是没人了。 而且这种技俩,讲求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用了一次,下次便不好再用。 太后的脑海中运转着,并未注意到身旁侄女那冒着的酸气。 “姨母,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徐嫣然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多大会儿便抽离了出来。 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就慌了?” 徐嫣然:“……不是。” “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后看着满庭盛开的各类花,语气淡漠,夹杂着些许狠厉。 徐嫣然眉眼低垂着跟着,默不作声,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只要皇后出不了望舒楼,她们便无法奈何得了,眼前的局,于她们而言就是死局,要想突破,需得从内击破。 皇后将尚还在此的软肋接到了自己的地方,那远处的呢? 她唇角勾起一抹不宜察觉的弧度。 回到长乐宫,当即便提笔修书了一封。 傍晚至,今夜并无晚霞,天气有些暗沉。 万彬如约到了乐望舒的跟前。 上次的相见因为是计谋,这才在屋中。 这次就选在了湖心亭,光明正大,并不怕人瞧见。 乐望舒坐着,手里端着一杯茶,手指轻敲着杯身,茶由温热到凉了都没喝。 她没说话,万彬自然也没开口。 一坐一站,姿势都没有怎么变,仿若静止了一般。 两人的周围,仅有一个紫玉伺候着。 紫玉虽是不及紫风聪慧,然在主子身边久了,也是个懂得看势头的姑娘,此刻她便充当着一个透明人。 “紫玉。”乐望舒忽地唤。 被唤到,紫玉当即将主子面前的茶撤下,很快便换上了新的,且在其对面,也放上了一杯。 乐望舒端起新茶,喝了小口,轻声道:“万统领,请坐。” 万彬低了下头:“皇后有何话,吩咐臣便是。” 相处了一段时日,乐望舒也看出了这位禁军的统领的原则性,也没有勉强,直言道:“想必万统领已经让人搜查了一番,有何结果?” 万彬面色严肃:“那处假山,我们搜查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那人就好似凭空出现,又好似凭空消失。 在管辖范围内,有人不声不响地进去,这于他而言,是羞辱。 乐望舒一瞧他那神色,就明白在想些什么。 将整个园林围得铁桶似的,仍还是让人钻了空子,这给谁,都不好想。 “最近各处,有没有什么异常?” 万彬:“除了丽妃和贤妃打架,就是贵妃时常去太后那里请安,至于其他的,都很规矩地待在自己的宫殿。还有一件事……” 乐望舒看过去,见他欲言又止,面色也踌躇着,好似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qi su wang。COM “大臣们围紫宸殿那日,赵全传过话来,说不少高手隐匿于那附近,让多注意些。” “哦?”乐望舒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也没有丝毫的害怕,反倒是颇有兴致,“这些人的出现,禁军没有一丝的察觉?” 说起这个,万彬觉得惭愧,低垂下头:“没有。” 乐望舒:“你们所擅长的不同,没发现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以后要多注意了,可别闹出什么人命来。” 万彬:“是!” 哪知,这才刚叮嘱,翌日一早便出了事。 望舒楼大门外,吵吵闹闹的,乐望舒头疼地坐起身,捏了捏眉心:“外面出什么事了?” 紫玉脸色严肃道:“在颐和轩和望舒楼的中间之地发现了一具女尸,且死相凄惨,说是面目全非也为过。万统领查实了死者的身份,是……本该在皇宫的陈才人。” 乐望舒想了片刻,硬是没想起这位陈美人是谁。 紫玉伺候她起身,解释道:“就是昔日里在后宫因为一只猫而打架的两位美人之一,后来被降为了才人。” 这么一说,乐望舒倒是有些印象,狐疑地问:“她不应该好好的在皇宫待着,怎会出现在此?” 紫玉:“发现尸体时,穿的是普通宫女的衣裳。” 乐望舒蹙眉:“那这外面吵吵闹闹的,是要作何?” 紫玉:“这陈才人的娘陈氏想要将女儿的尸体带回去,万统领以还未查明真相为由,拒绝了。哪知这陈氏是个泼辣的,不肯,是又哭又喊的,颜妃被闹腾得都过去瞧了,几番劝诫,仍是无果。” 听到这里,乐望舒便察觉出了不对劲来,哪有人自家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不想着追查真凶,反而固执地要回女儿的尸体?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紫玉自窗轩出望出去,瞧见人越来越多了。 乐望舒不紧不慢地用着早膳,像是没有受到影响般。 紫玉一边看着,一边道:“这陈氏的泼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禁军一碰到她,便不停地喊着非礼,又赖在一边不肯离去,惹得禁军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说理也听不进去,这哪里像是官眷,跟市井那些泼赖妇人没差。” 光听声音,乐望舒也能想象到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万统领想必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很是头疼吧。” 紫玉轻笑出声:“可不是,奴婢瞧着万统领不停地捏眉心,想是烦躁得很。” 第160章 闹热 乐望舒好心情地弯了弯唇角。 这万彬,虽是禁军统领,却是比较正直的,很明显招架不住这样的人,不然也不会任其闹腾这么久。 “走吧。” 乐望舒用完早膳,接过湿帕子擦了嘴唇,再喝了两口清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紫玉:“???” 走? 走哪儿去? 满头问号的她大步跟上去,小声问:“娘娘,咱们是要去哪里?” 乐望舒唇角上扬:“看闹热去。” “……”紫玉神色复杂地瞧了主子一眼,很不愿,然又不得不提醒,“娘娘,您忘记了么?你出不去的。”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M.qi su wang。COM 乐望舒:“谁说我要出去了?” 紫玉瞧着她这走的方向,脑门上的问号不断放大:不出去干嘛往这里走? 不出所料,半只脚才踏出了大门,守在两侧的禁军当即伸手拦住,其中一人一板一眼地道:“皇后娘娘,您不能出去。” “……”紫玉扶额,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乐望舒好脾气地道:“本宫不出去,你去告诉万统领,就说本宫只在门口,不去别的地方。” 紫玉:“……” 沉默了一会儿,那禁军向着万彬所在的地方而去了,而他离开,当即便有另一人上前来,暂时顶替了位置。 这谨慎程度,就好似担心她偷溜出去了一般。 本就离得不远,那去汇报的禁军很快便返了回来,点了点头。 乐望舒成功地踏出了大门口,呼吸了一口外面这许久不见的空气,不过也如她自己所言的那般,没乱走。 命人去拿了一把椅子来,一张小桌,放在距离闹事之处不远的地方。 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圆扇,小桌上则摆着有茶,有果子点心,就如她跟紫玉说的一样,仅是为了看闹热。 这一番折腾下来,紫玉嘴角微抽,甚是不解。 主子何时这么喜欢凑热闹了? 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乐望舒慢悠悠地摇着圆扇,唇角微勾:“被关得久了,难得有闹热看,就当是放风了。” 前方,陈氏那妇人,哭喊声越来越大—— “哎哟……禁军打人了!” “我女真是命苦,死得不明不白,还不让家人收尸。”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走得如此早?” “你就这般走了,让我跟你父亲,可怎么活啊……!” “苍天还有没有眼了,瞧瞧这些个仗势欺人的东西!” “……” 哭来哭去都是那几句,乐望舒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忽然招了招手。 紫玉凑过去。 乐望舒低声吩咐:“叫阿紫出来。” 紫玉瞧着她身边除了自己就没有旁人了,踌躇了片刻。 乐望舒:“如此之多的禁军守着,我不会有事的。” 紫玉瞧了瞧,在她们的周围,禁军密密麻麻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且距离较近,若是有个什么突然情况,也当是能反应过来。 她点了点头。 乐望舒摇着圆扇,吃着糕点,喝着茶,目光淡漠地看向前方。 半晌,紫玉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阿紫。 乐望舒在阿紫的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便让她过去。 阿紫虽然之前一直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不受重用,但是难得比较沉稳,乐望舒也有意栽培她。 她的身边,可信之人,除了紫玉紫风,便没有别的人了,上次丽妃遇刺一时,足以看出这丫头的忠心,别的不求,笨点蠢点也没关系,能一直保住这份忠诚就够了。 阿紫的突然出现,让吵闹突然消停。 阿紫站到陈才人的尸体旁,面无表情地道:“皇后有令,后宫发生命案,当彻查清楚,闲杂人等不可干扰查案!” “你这个小贱人,说谁是闲杂人——” 阿紫眼神淡漠地看过去,并未因咒骂而生气,依然不卑不亢地道:“陈才人并非是此次随行宫妃,她违抗圣命在先,抗旨不尊,往轻了说,是任性胡为,若是往重了说,那是死罪,牵连全族。” 说完,不顾众人的反应,冲着万彬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说,这件事,就有劳万统领费心了,无论如何,都要查清真相,就算是死罪之人,也不可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万彬点了点头。 传完话,阿紫没久留,向着望舒楼而去。 众人这才将视线移向了远方,见皇后端坐,手里的圆扇轻飘飘地摇着,桌上还摆放着各种点心,在其身后,禁军恭敬站着,可谓是好不气派。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乐望舒回以一抹浅浅的笑。 陈氏本还要闹腾,可不知从哪里冲出几名力大的嬷嬷,将她架着离开了。 吵闹了一早上,可算是安静了下来。 阿紫回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人。 便是颜妃和其贴身宫女。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颜之玉恭敬地行礼。 乐望舒持扇的手虚扶了一把:“免礼。” “颜妃今儿个也是出来瞧闹热了?”她问。 颜之玉笑了笑:“想来娘娘也是被吵着了。” 阿紫是个机灵的,瞧着主子对颜妃的态度,便回楼里拿了一把椅子出来。 乐望舒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对颜妃道:“如果无事的话,坐下说说话?” 颜之玉这时候敢当着众目睽睽过来,算是将自己的立场明明白白地表示了出来。 说那些客套的,倒是显得矫情,她微微一笑:“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乐望舒淡淡地问:“喜欢喝什么茶?” 颜之玉:“皇后宫里的,想必都是好茶,臣妾不挑。” 很快,紫玉便上了一杯跟主子一模一样的给颜妃。 颜之玉当即便端起喝了两口:“很香,口感也很好。” 乐望舒明白这是示好,笑笑没接话,转而问:“这闹热,颜妃瞧多久了?” 颜之玉放下茶盏,目光看向前方:“臣妾浅眠,陈氏的声音太大,很早便将臣妾吵着了,用过早膳之后,便出来瞧了瞧,哪成想会是这档子事。” 乐望舒:“依颜妃看,这陈才人是如何跟着到园林的?” “这个没有证据,臣妾可不敢随意揣测。”颜之玉谨慎地道,“不过,这陈氏,倒确实有些奇怪,女儿无故惨死,按理说,身为母亲,当是支持查明真相的,可她这一哭一闹的……” 第161章 危险 “臣妾愚钝,瞧不出别的,好像只瞧出了这陈氏似乎是在干扰万统领查明真相,如此行事,着实反常得很,实在是有些叫人看不懂。” 颜妃此话说得,甚是有意思,看似浅显明了,然却将关键问题都点到了。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乐望舒眯起眼,似呢喃,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旁边的人听了去。 颜之玉错愕了一瞬,暗里瞧了一眼身侧模样慵懒的皇后,目光转向了前方,淡淡地道:“家家有本理不清的账,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腌臜事?” 她瞧着,骤然发现现场好似少了一人,狐疑地皱了皱眉,唤来自己的贴身宫女,问:“方才站在我们身边的,是不是有那梁家三郎梁宣?” 冬雨下意识地看去,而后点头道:“好像是有,奴婢刚见到之时还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兴许是因瞧着有闹热看?” 颜之玉挥了下手,示意她退后了。 没了陈氏的搅和,禁军在查验完之后,便将陈才人的尸体带了下去。 闹热了一早上的地方,回归了宁静。 坐在远处观望的两人都知晓,已经变天了,便回归不到真正的宁静。 乐望舒站起身,敏感地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她则像是被定住了般,无法动弹。 直到脸上传来温热,才得以回神来。 眼前,颜妃的一身浅绿衣裳染上了鲜红的血液,肩头插着一只飞镖,血不停向外冒。 禁军们警惕着四周,宫人们乱作一团。 “扶她回望舒楼!”乐望舒冷静地吩咐。 颜妃紧紧皱着眉,走路有些不稳,几名宫女不敢碰到她那只受伤的手臂。 乐望舒将人直接带进了自己的寝殿里,而后让其他人都出去。 冬雨担心主子,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出去!” 乐望舒神色凝重,难得发了火。 “出去吧。”颜之玉强撑着身子,虚弱地吩咐。 冬雨紧紧抿着唇瓣,眼睛有些红,神色带着浓浓的不甘。 阿紫见屋内气压低迷,懂事地拉着跟个木桩似的冬雨离开了,且还关上了房门。 颜妃肩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这么下去,怕是等不到太医来了。 紫玉看向主子,等着她决断。 乐望舒沉重地点了下头。 得了令,紫玉忙去将自己的用具找出。 待一切准备妥当,她看向颜妃,表情严肃:“颜妃,奴婢要将你的飞镖拔出,可能会很疼,你得忍一忍。” 说着,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 颜之玉只感觉这只手已经麻木了,她喘着气,虚弱一笑,接过那帕子,面上很是淡定地道:“来吧。” 语落,将帕子塞进嘴里咬着。 紫玉表情严肃,握住飞镖的一端,快速一抽。 颜之玉只感觉胳膊像是被卸掉了一般疼,额前冒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过从始至终,她只发出了几声闷哼,这等忍痛能力,让乐望舒侧目。 紫玉被溅了一脸的血,没有半分嫌弃,眼神里满是专注,手中拿着针,快速地将伤口缝合。 直至最后一针穿过,还只剩下少量的血在往外渗出。 她收了针,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乐望舒替颜妃擦了额前的汗后,又替紫玉擦了擦。 紫玉动作轻柔地处理了伤口别处的血迹,在伤口处撒上她独有的药,而后用布条包扎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之后,看过去,颜妃已经昏睡过去了。 因着伤口不宜动,乐望舒便让她在软榻上歇着。 紫玉将飞镖拿起,放进了一旁的热水中,将血洗净,拿出来一看,脸色有些沉重:“娘娘,这跟紫风带回来的那一枚,一样的。” 这飞镖的尖端,设计了一个倒钩,所以拔出来的时候,会很疼。 乐望舒接过,细细看了看。 脑海中回放着方才的一幕,被那隐含着的冰冷气息包裹着,似乎难以动弹。 就连紫玉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颜妃……她竟然能准确地挡在自己的身前。 乐望舒转头看向软榻上的人,哪怕睡着,仍紧皱着眉头,想是肩上的伤给闹的。 不怪乎她要怀疑才替自己受了罪的人,而是这行径实在有些可疑,不得不怀疑。 “娘娘在想什么?”紫玉问。 乐望舒摇了摇头,目光转回,将飞镖收了起来,轻声吩咐:“将屋子收拾干净,点一些熏香,去去血气。” 紫玉的收拾的时候,乐望舒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差不多了,她起身,打开了房门。 屋外站着的,除了阿紫和冬雨,还多了紫风和万彬。 冬雨眼眶红红的,像只兔子,听到响动,抬头望去,瞧见出来的人,小心地问:“皇后娘娘,我家娘娘怎么样了?” 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些轻微哑,还有些许的哽咽。 没有怨恨,也没有迁怒,有的仅是小心翼翼。 乐望舒觉得这丫头不错,给了一丝笑意,柔声道:“伤口处理好,已经睡下了,你可以进去看她,别发出声音。” 将阿紫留下一起照看,她便带着其他人去了正殿。 一到正殿,万彬便单膝跪下:“臣办事不力,让娘娘陷入危险,是臣的失职。” 乐望舒将飞镖拿出,放到众人的面前。 紫风先上前拿起,瞧了片刻,冷声道:“与袭击奴婢的那枚一样,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不是同一人,能够在满是禁军的园林里来去自如,可见这些人的武功很高。”乐望舒并没有任何的责怪之意,“万统领,兴许行军打仗你在行,但这种行于背后的影子,自是有多种法子避开禁军,你发现不了,本宫不怪你。况且此事,也算是本宫有意给的机会。” 若非是她执意要出去,对方也不会有这下手的机会。 简而言之,她此番行径,就是在以自身为饵,最坏打算便是无忻暴露。 没想到颜妃会突然过来,还凑巧的挡了那一击。 万彬的脸上满是挫败,身为禁军统领,不管因何,让不明人闯了后宫,这便是失职。.qi su wang。COM “那陈才人的死,可有查到什么?”乐望舒忽地问。 万彬收回心神:“陈才人临死之前,受过凌虐,身上有多处创伤,最为严重的乃是下身。” 第162章 随手救下的一条狗 窗轩大开,阵阵清风吹进屋中,紫纱晃悠悠,珠帘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后端坐在珠帘后,右手搭在左手手腕处,轻轻抚摸着那串戴了多年的佛珠。 “又失败了?”她话语幽幽,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意外。 珠帘外面,一男子低垂着头站着,他一身黑衣,脸上戴着漆黑面具,看不清表情。 “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为皇后挡了飞镖,皇后身边的人看不出异动。” 他的声音嘶哑,并不好听。 “女子?”太后皱眉。 “是颜妃。”安嬷嬷出声解惑。 太后:“请太医了?” 安嬷嬷:“贵妃突然病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在长乐宫,就算是去请了,也会无人。” “哦?”太后惊讶地问,“嫣然这么凑巧病了?” 安嬷嬷笑道:“贵妃是个机灵了,瞧着势头不对,便病了,奴婢去瞧过了,太后放心,贵妃这病仅是为了拖住太医们,无大碍的。贵妃还说了,既然颜妃如此不识趣,那便该让她长长教训,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了。” 闻言,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倒是懂事了。” 再次看向男子时,太后神色微敛:“连着两次,怕是再要寻机会,也便没那么容易了……皇帝那边有何反应。” 安嬷嬷:“望舒楼的人,只去了太医院,倒是没见去往紫宸殿的。” 太后摸着佛珠,沉思了片刻:“如此大的事,皇帝怎么能不知道?哀家身为他的母后,这些事,当好好提点提点才是。” 安嬷嬷试探地问:“那奴婢这就着人去通报?” 太后点了点头。 安嬷嬷退了出去,太后又才将视线落在了男子的身上:“你也先下去吧。” 男子站着没动,半晌道:“我可以直接潜进望舒楼——” “糊涂!”太后猛地一拍桌,站起身,掀开珠帘,走了出去,阴沉的目光紧盯着男子,“哀家承认,你暗中行事的能力不错,但那仅限于暗中,那望舒楼,且不言修建得特殊,暗中有多少禁军盯着,你不知道?你一人能打几万人? “你别忘了,你只不过是哀家随手救下的一条狗,狗若是不听话了,哀家也不会让它再活着。要想乖乖活命,就别有不该有的心思,把你的那些花花肠子,都给哀家好好收着!” “是——” 男子话音刚落,便发出一声惨叫:“啊……” 人当即便倒在地方,来回翻滚着。 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太后,只见她的一只手按在手腕的佛珠上。 男主抓住太后衣摆,面色痛苦地道:“求主子饶命……奴才不敢了!” 太后见差不多了,松开了手,神情淡漠地道:“这只是对你生起不该有的心思,而给的一个教训,再有下次……” 男子翻身,单膝跪地,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不会有下次了。” 太后慢悠悠地走到一旁坐下,端起茶盏:“下去。” “是!” 直到人消失,她猛地将手中的杯盏放回到桌上,发出一声冷哼。 竟然妄想用这样的小手段摆脱控制,得问问哀家应不应才是! - “凌虐……?”乐望舒眨巴着眼眸,狐狸眼中呈现出明显的震惊,疑惑,还有不可思议。 是她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止是她,就连紫玉紫风都有些错愕。 只是性格原因,紫玉将这份错愕表现得很是明显,而紫风仅是皱起了眉头。 表面瞧着似风轻云淡,心里可不似这般太平。 万彬是个实诚的人,瞧着几人的神色,以为没懂,又道了句:“仵作检查尸体发现,陈才人生前,承受那般非人对待至少超过大半月。” 按照这个时间推演回去,可不就是她们刚到园林不久? 这位陈才人,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在乐望舒的印象里都不深。 然听闻了这份遭遇,她心里却涌现出了一股怒气。 无关别的,仅是因着同为女子,对女子曾受这等遭遇,而生气。 不管这陈才人犯了多大的罪,都该由律法去惩治,而不是被人这般糟蹋。 “如此说来,这施虐之人,正是在此次的随行队伍中?” 万彬:“以臣的初步推断,是。” “给本宫查!”乐望舒厉声道,“本宫倒不信了,竟然有人敢在本宫的眼皮底下,对宫妃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侮辱的不止是陈才人个人,而是辱了皇上的颜面,也辱了整个皇室的颜面!” 万彬如何能不知,只是…… “现场无目击证人,也无人知晓陈才人为何会出现在此,而陈氏似是受了刺激般,神智已然不清,只念叨着要将女儿的尸首带回……” 乐望舒看过去:“你是想说,无从查起?” 万彬沉默。 乐望舒:“查案一事,兴许你确实不擅长,不过寻求帮助,应该是会的吧?本宫记得,刑部尚书应该也在。” 万彬一怔,点了点头:“臣知道了。” 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他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臣告退。” 乐望舒点了点头。 “娘娘,春风在殿外。”紫风忽地出声提醒。 乐望舒望出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她吩咐:“叫进来。” 春风进来后,见屋内没有外人,便省了那些规矩,直言道:“娘娘,夫人说想要见您,让您忙完了,过去瞧瞧她。” 乐望舒轻轻叹息了一番,这殿中的动静,到底还是没有瞒过母亲。 “我知道了,你跟母亲说,没什么大事,让她安心养伤,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 春风退了出去。 乐望舒靠在椅子上,单手支颐着头,脑子里似一团浆糊,理不顺,颇有些烦躁。 “娘娘,奴婢给您按按?” “嗯。” 紫玉走到其身后,手放在主子的头上,找准穴位,力道不轻不重地按着。 紫风:“娘娘,奴婢有一言……” 乐望舒瞧过去,见她面色踌躇,淡淡地道:“有何话,但说无妨,这里又没外人,有何不好说的?” “以奴婢与那人交手来看,对方似乎并不是想要一击毙命,而像是存着试探的心思……” 紫风养伤的时候,也并非仅是养伤,她将昨日之事,前前后后在脑海中回放了无数次,做过无数的推演。 第163章 请不到太医 然无论是哪一种,都没看出,对方动了杀心。 以那速度与力道来看,若是真想要取人性命,不至于会偏差那么多。 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只为伤人,然并不想取人性命。 “试探……?”乐望舒呢喃。 她将这两个字反复咀嚼,又回想起了方才的一幕,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的那点怪异,似乎得到了解释。 那飞镖不是冲着她心口而来的,就算是没有颜妃,也不会致命。 可是,对方究竟想试探什么? 是想看禁军的反应,还是……想看看自己的身边是不是有别的高手?亦或者更为离谱的便是,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有武功? 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什么头绪来,她捏了捏眉心,淡淡地道:“好了。” 紫玉停了手。 乐望舒走出正殿,忽然想起:“太医还没请来?” 紫玉恍然:“奴婢去问问。” 乐望舒点了点头,带着紫风走向了母亲所在的屋子。 “舒儿可有说何时过来?” 刚踏进半只脚,便听见里面传出担忧的问询声,乐望舒顿了片刻,这才继续向里,面上扬起一抹浅笑:“娘昨夜可还歇得好?” 冯氏将忧心收进心底,展露一丝慈爱的笑:“来了?” “嗯。”乐望舒坐到床榻边,瞧着母亲苍白的脸色,“用过早膳没有?” 冯氏点头:“用了。” 乐望舒:“可还合口味?要是用不惯就说,我让她们做些娘喜欢吃的来。” “不必费心了,我不挑,都行。”冯氏温和地看着她,似不经意间提及,“今晨听见外面甚是吵闹,是发生了什么?” 她本是让身边的婢女去打探的,可这望舒楼的宫人,一个个的都精明着,半点有用的都没能打探到。 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迟早会知道,乐望舒也没瞒着:“在望舒楼和颐和轩中间发现了一具女尸,经核实身份,是宫里的陈才人。” “我记得这次出来,随行的都是妃位以上的宫妃,这陈才人应该是在宫里才是,怎么会平白出现在这里?”平白在女儿宫殿旁边发现皇上的宫妃尸首,冯氏觉得事情不简单,担心此事是有心人的算计,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乐望舒面色轻松,安抚道:“娘放心,这件事已经让万统领去查了,定会查明真相的。” 冯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什么,又问:“方才……” 她并没有问下去,似乎是在组织着措词。 乐望舒已经明白了过来她想要问什么,想了想,觉得应该如实说,至少要让母亲了解形势。 “娘,今晨还发生了一件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才继续道,“我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在您面前,所以,您听见之后,也不要紧张,当心自己的身子。” 冯氏沉默着点头,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乐望舒默了片刻,出声道:“就在望舒楼的大门外,我方才遭遇了袭击,颜妃替我挡了一击,现下正在我这里养伤,无性命之忧,紫玉会想办法让她痊愈。这些,我本不该在这时候跟您说,但怕您不明形式,有些事遇到了不好做决断,您只需要知道的是,在这望舒楼里,是安全的。” 听完后,冯氏表现得很平静,仅是叮嘱道:“颜妃这般护着你,日后待人家好一些。女子身上留疤就不好了,让紫玉尽量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疤痕去掉。” 太过于平静,倒是让乐望舒有些意外,她还准备了好些安慰的话语来着。 见女儿不说话,冯氏又道:“受伤的人,容易发热,今夜要尤其注意些,紫玉就辛苦两日,夜里守一守,要是没事便好,若是真有什么,也能提前应对着,别到时候手忙脚乱,出了岔子。” 乐望舒点了点头。 冯氏瞧着她,忽地笑了,想要伸手去碰一碰女儿的脸,可一动便扯着了伤,皱了下眉头,放弃了。 乐望舒主动上前去,将脸贴近其手边,蹭了蹭。 冯氏欣慰地瞧着:“我以为,你不会跟我说这些,舒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将宫殿里的人教得很好。” 乐望舒仰头望着母亲:“这都是在家中之时,娘教得好。” 冯氏心里明白,这说的不过是宽人心的话。 尚还在家中之时,她可没教过这些。 不过,女儿的这份好意,她也没驳。 陪着母亲一会儿,见她困了,乐望舒便哄着,是在其睡着之后,才离开了。 一出屋子,就瞧见了表情严肃的紫玉,沉默地向着湖心亭而去。 “娘娘,太医院没有太医,那去请太医的宫女也不知去向。” 若非是她懂些医术,受伤这么久得不到救治,无论是颜妃还是主子,都会危在旦夕。 “太医们在哪里?”乐望舒淡淡地问,“寿安宫还是长乐宫?” 紫玉:“……长乐宫。” 乐望舒浅浅一笑:“贵妃病了?”.qi su wang。COM 紫玉:“据闻,是突然晕倒了,将军夫人在长乐宫多时,太医们瞧了又瞧,就是没有找出缘由。” 乐望舒没有任何的意外,平静地道:“贵妃病得真是时候。” 与此同时,望舒楼出现刺客一事,传到了紫宸殿。 那传讯之人,是在书房外伺候的,闲暇之时,就跟乐子似的讲给了秦子听。 秦子一听,觉得事情不简单,趁着上茶之时,悄声说给了自己的师父。 而后赵全又将此事将给了‘皇上’听,就这样一个传一个,终如太后愿,传进了皇帝的耳中。 事关皇后,这事定然是要好好处理的,于是当即便让将万彬叫到了书房。 听他说完前因后果,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脑子里,只浮现了一个念头,好在伤的不是皇后。 不过颜妃救人有功,也断然是不可不闻不问的。 赵全选了些合适的赏赐送去,并且恢复了她淑妃的封号,且还特许她在望舒楼养伤。 这份大肆封赏,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后宫。 执着于寻医仙的丽妃,一听到这份封赏,当即便将手边的杯盏摔到地上。 在屋中坐立难安,走来走去,满面怒容,加上那些伤痕,使之看上去有些瘆人。 “那该死——嘶——” 咒骂的话语还没出口,便倒吸可以口凉气。 原是说话的动静太大,扯到了伤口。 第164章 醒 长乐宫里,一片低迷之景。 贵妃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太医们在外间皆是一脸愁容。 任他们行医多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怪症。 脉象并无太大的异常,说是无事吧,那面色又惨白如宣纸,可如说是有事,他们这么多人都未检查出任何的异常来。 怪异,属实怪异得很。 一众太医聚在一起,翻阅了医书,查阅了典籍,也未寻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翠红面色凝重地进到了里屋,在沈氏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沈氏神色狐疑,用眼神询问:当真。 翠红点了点头。 沈氏扬手,示意她先下去。 夜间,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徐嫣然醒了过来,太医们松了一口气。 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事了,这才留下了调理身子的药方,离去了。 沈氏将今日的一些情况跟女儿说了,徐嫣然并没有任何的惊讶。 在她看来,颜妃……现在应该说是淑妃了,能得这些,一点都不意外,毕竟那可是救了皇后。 以皇帝对皇后的心思,赏再多都不奇怪。 只是…… “有这个命得这份恩赐,也得有命享受才是。”.c0m “嫣然,你好似一点都不生气?”沈氏有些惊讶。 徐嫣然浅浅一笑:“救了皇后,这么大的事,得赏赐是正常的,我有何好气的?” “嫣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些日子,沈氏一直都在想这个问腿,她总感觉,女儿自从进宫起,就变了很多。 但要她说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来。 “娘说哪里的话?”徐嫣然拉着她的手,温和地道,“今日天色晚了,您也别回去了,就在宫中歇下吧,对外就说是在照顾我便是。” 沈氏盯着她好半晌,不确定地问:“你当真没事?” 徐嫣然十分笃定地道:“没事。” “好了,您也累了,让翠红带您去歇着。” 沈氏再三确认以及试探之后,这才跟着翠红离去了。 她刚离开,徐嫣然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问一旁的秋嬷嬷:“打听没有,淑妃如何了?” “望舒楼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禁军,咱们的人根本进不去,而里面的人也没有传出信来,具体情况如何,暂时还不得知。”秋嬷嬷如实道来。 徐嫣然沉默了半晌:“继续打听,想办法联系上晴空。” 秋嬷嬷:“是。” 徐嫣然见她几度欲言又止,冷声道:“想说什么?” 秋嬷嬷犹疑了片刻,问:“奴婢仅是不明白,娘娘为何要瞒着夫人?” 徐嫣然:“我娘想的仅是后宫的争斗,未想得太远,太早让她知道那些,定是得担惊受怕的,待时机成熟,她自然会知晓,暂且就不必给她增添那些不必要的烦恼了。” …… 如冯氏而言,半夜里,淑妃果然发起了热,好在紫玉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及时应对着,未使情况变得严重。 就算是如此,她也忙碌了一整夜。 翌日,乐望舒瞧着她眼中的血丝,将她催回了屋子歇着。 发了一宿的高热,淑妃的面颊带着些红润,气色比昨夜瞧着好了一些。 白日里,未再发热,然也并未醒来,就连喂药,都是一半进一般洒。 到夜里,又再次发起了热。 反反复复个几次,紫玉都变为了夜里守着,白日睡觉。 这样的情况,终于在第四日稳定了下来,紫玉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前的汗:“只要淑妃醒来就没事了。” 主子为了皇后挨这一下,冬雨心里明白这是主子的选择,是心甘情愿的,可瞧着这般受罪,要说她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埋怨,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日子,她很少说话,也一直守在主子的身边不曾离去了,累了困了,就在一旁趴着歇一会儿。 紫玉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也知皇后是真心实意在救治主子。 可尽管如此,也仍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念头。 直至这一刻,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 淑妃醒来,是在第五日的清晨,紫玉正要与白日里来照顾的宫女说些该注意的,便觉得衣裙突然被拉住。 她转头看去,见软榻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面上一喜:“淑妃,您醒了?” 颜之玉张了张唇,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快倒杯温水来。”紫玉吩咐。 冬雨快一步去。 两人小心地将人扶坐起。 冬雨将水杯递过去。 颜之玉没受伤的手接过,一饮而尽。 “皇后呢?”她问的第一句话便是。 紫玉稍有些意外,愣了下,才道:“您稍等,我这就去叫来。” 颜之玉点了点头。 紫玉离开之后,她才看向了一旁红着眼睛的冬雨,哑着嗓音,好笑地问:“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虽然尽量表现出了自己很好,然话语里,仍还是叫人听出来中气不足,甚是虚弱。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可谓是直接打开了冬雨泪水阀,泪珠子掉个不停。 冬雨一边抹着自己的泪,一边哽咽地道:“奴婢这是开心。” 颜之玉倒也没揭穿,顺着道:“嗯,开心……我睡了多久?” 冬雨伸出手,比了一下:“五日。” 闻言,颜之玉蹙了蹙眉:竟然这么久了。 她安抚了两句自己的婢女,就见穿着宫装的皇后大步走了进来,收敛心神。 “给皇后娘娘——” 话还没说哇,便被打断了。 乐望舒:“你身上有伤,不必行这些虚礼。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颜之玉摇了摇头:“臣妾很好,这些日子,叨扰皇后了。” 乐望舒坐到边上,对她这话很是不赞同:“你这伤本就是因我而受的,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颜之玉是个很识趣的人,并未因这个而觉得是皇后欠了她的,不过倒也没有继续那些客套话便是。 对于她这般懂得进退,乐望舒也是很满意。 “陈才人的案子,查得如何了?”颜之玉问。 提到这件事,乐望舒觉得有些头疼,这么多日过去,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查到,对方做得太隐秘,那陈才人就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 虽然知晓不可能会是这样,但他们眼下,确实没能查到任何的有用信息。 这番沉默,颜之玉便明白了过来,她想起那日所见到的梁宣,心里有些犹豫。 第165章 怪异之举 乐望舒并未注意到身旁之人眼底流转的情绪,淡然地道:“万统领还在查着,暂时没什么有用消息,不过总会查到真相的。” 这件事,不管有多难,都得查下去。 许是因着习武的缘由,紫风素来对人的情绪感知明显,淑妃眼里的犹疑自是没能逃脱她的注意。 “淑妃娘娘当时就在那里,可是有什么发现?” 这么直白问出来,可以说是无理的。 然在场之人,并没有去在意这个。 颜之玉的关注点落在了她的称呼上,神色狐疑地看过去,诚恳地解释道:“皇上已经夺了我的封号,没有淑妃了。” 她才刚醒来,自是不知皇上封赏一事。 冬雨小声道:“娘娘,在您昏睡的时间里,皇上封赏了您,封号又重新给您了。” 乍然听到这些,她有些惊讶,错愕地看向皇后。 乐望舒微笑着点了点头:“封赏你的那些东西,我已经命人送去了你的颐和轩,还有一项特殊的嘉奖,便是准许你在我这望舒楼里养伤。” 赵全如此安排,想来也是为了淑妃的安全着想。 望舒楼里有禁军守着,守卫森严,能闯进来的人几乎没有。 而颐和轩显然就要松动得多,淑妃如今这么明显地站了队,身上又有伤,很容易便着了算计,且她这伤又是为自己所受…… 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去看望她,但眼下的情况,出了望舒楼,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所以,让淑妃在望舒楼里养伤,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那样太麻烦皇后了。”颜之玉眉头微皱,脸上是明显的不赞同之意。 乐望舒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什么麻烦的,这望舒楼里,多两个人也闹热些。” 颜之玉沉思了片刻,道:“臣妾已经醒来了,如果是养伤的话,怕是有一些日子,劳烦皇后让人收拾出一间偏殿如何?” 她方才瞧过了,这屋子各处都显精致,想是皇后的寝殿,没醒来时睡着也便罢了,已经醒了,断不可再逾越。 “行。”乐望舒回答得很是果断,“一会儿让人将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你住进去便是。” 颜之玉:“谢皇后娘娘。” 乐望舒:“无需如此客套,习惯用什么,你跟紫玉说就行,她会给你安排好。” 颜之玉点了点头:“好。” 关于收拾屋子一事,紫玉当即便吩咐了下去。 寝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皇后……”颜之玉忽地轻唤了一声。 乐望舒看过去。 颜之玉见屋内也没什么外人,似做了决定般,也不再扭捏:“其实,在陈才人被发现的那里,臣妾见到了一个人,是梁家三郎。他隐于了人群中,臣妾偶然瞧见了他,见他神色有些不太正常,不知是不是因陈才人尸体的恐怖,吓到了他。后来,臣妾到了皇后这边,再看过去,便没有见着那梁三郎了。” “梁家三郎?”乐望舒惊讶了一下,“梁宣?” 颜之玉点了头。 乐望舒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自余三姑娘的事解决之后,便没太注意这个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后妃的宫殿里? 且还是在这样的特殊时候? 乐望舒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撑着下颚,手指请轻轻抚摸着。 怎么想,都觉得这梁家三郎的出现有些可疑。 她倏忽勾了勾手指。 紫玉凑过去。 乐望舒:“将这件事说与万统领,让他查查看。” - 自跟大学士自曝了身份,墨白便整日里早出晚归,他对身边属下们所言,是在日思夜盼着皇上,实则大家心知杜明——躲着丞相。 他一风度翩翩,潇洒不羁的男子,整日里就跟块望夫石似的望着空白的远方。 风和日丽望,狂风暴雨望,烈日当头望…… 望啊望,盼啊盼…… 白昼到黑夜,一日又一日过去,希望一日又一日落空。 跟在他身边的简言,近段时间做得最多的动作便是摇头。 他表示十分的不理解,直接跟丞相坦白不就好了么,做什么要如此折腾自己? 这话,他问了。 然后被主子那不离手的折扇敲击了一下脑袋,和一句:“你懂个什么?那丞相可是跟着先帝的老臣,现在是一心一意辅佐新帝,小侄儿不到,我说再多都是白搭,指不定还会增加一些有的没的猜测。那时出了什么差多,责任谁来担?” 简言只记得自己当时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想的是:你现在的行为,难道就不会让人家多想了吗? 为了防止被揍,这话,他自是没说出来的。 现下看着前方那撑着伞,坐在那路面正中央简陋椅子上的主子,简言偏了偏手中的伞,望着天,神情满是无语。 在封地时,主子就行事怪异,挺不靠谱的。 哪知回了皇城,这份不靠谱的本领,发挥得更甚。 但凡从此处路过的人,总会拿怪异的眼神瞧一瞧他们。 一个堂堂王爷,一个堂堂禁军统领,被人像看怪物一般瞧着,他觉得:好丢人啊——! 突然有些羡慕那些个跟着皇上的人,同样都是禁军,人家威风凛凛,他在这儿被当成异类欣赏,这差别,这落差…… 他上辈子一定没有好好烧香,这才跟了个这样的主子。 “这两个大哥哥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在路中央淋雨?” 正天马行空间,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简言只想捂脸遁走:太丢人了…… 紧接着,那小孩的母亲便接了话:“想是在等什么人吧。”.c0m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不能在旁边的那处小屋等吗?” 简言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确实有处无人居住的简陋茅屋。 小孩的母亲不说话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主子开了口:“嘿,小家伙,雨中等待,才显诚意,懂不懂?” 小孩都被其母亲拉走了,听到这花,顿住脚,转过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样挺傻的。” “挺傻的……” “傻的……” “的……” 话语的回音久久回荡在脑海中,简言觉得,虽然不太好听,但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 再看过去时,小孩已经没有身影。 他转过头,看向主子,见他一脸的错愕。 第166章 拦 不知怎的,简言觉得有些想笑。 起初还能憋着,可越想越觉得好笑,便憋不住了,‘噗呲’一声,清晰入耳。 墨白看过去,见自己的属下,一副要笑不笑,脸憋得通红得模样,眯起了眼来。 毫无意外,折腾了一日,风吹雨淋的,依然没有等到皇上的到来。 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言。 简言知晓,主子看似不靠谱,然心里定是担忧皇上的。 “王爷,可需要派人出去找找看?”他沉声道,“以皇上给您信的日子来看,应当是早就该到了才是,这么久还没到,会不会是路上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墨白摇头:“现在应该还没人知晓他出来了,若是派人去寻,恐会打草惊蛇,将他置于险地,再等等吧。” 他们估到了丞相的忠心,但没有估到执着。 当踏进屋中,看到还未歇下,正坐着喝茶的丞相时,皆是一愣,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王爷事务繁多,早出晚归的,当心身子才是。”乐绍远站起身,笑眯眯地道。 只是那眼中没有半丝笑意不说,还隐隐带着几分怒意,瞧着有些瘆人。 简言唇角含笑着盯着主子看了一眼,而后接过他手里滴着水的伞,悄然离开了。 他早就劝说过,如此下去怕是不行,主子偏不听,这不就应验了么? 墨白回过神来,身后已经没了人。 他摇着折扇,微笑着问:“这么晚了,丞相怎还没歇下?” 乐绍远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未开口。 不知因心虚还是什么,墨白面上没什么变化,然手摇着折扇的节奏却是乱了,没了往日里的不慌不忙。 “丞相可是有话要与本王说?”他镇定地问。 乐绍远敛下神色,淡淡地道:“臣来此是为何,想必王爷心知肚明,臣倒是想要问一问王爷,您这般将臣避做蛇蝎,是为何?” 墨白的手僵了一瞬,又才恢复了不紧不慢地摇扇,面上依然是不达眼底的浅淡笑意:“丞相哪里的话,本王并未有意避开你,仅是有些事需要处理罢了。若是对丞相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乐绍远明白他这是在避开某些话题,既然今日堵截到了人,他也不打算再磨蹭下去了,直言道:“王爷心中当明白臣是因何而来的,臣也不与您说那些官腔,今日臣就想问上一句,王爷您带兵驻扎于此,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丞相以为呢?”墨白不答反问,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乐绍远:“臣就是不明白才问。” 这些日子,他有观察过,安王好似并未有攻打皇城的打算,且对他这个使臣也是照顾有加,没有限制过行动,但偏生安王又好似一直在逃避与他相见。 起初他还以为是真的忙,可时间一久,便回过味来了,就是在躲着。 他很不解,也很迷茫。 于是自我纠结了多日的他,终于在今日打算死守着,定要问个清楚明了才行,这么拖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墨白就近坐了下来,端着茶杯摇晃着里面的茶,慢悠悠地道:“本王只能告诉丞相,本王并无攻打皇城的打算,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也可以说是还没到能与丞相说的时候。” 小侄儿没到,说再多,丞相怕是也会有疑虑,这既然是他惹出来的,就该由他去处理才是。 乐绍远被这理直气壮的语气给噎住半晌,才道:“王爷既然没有打算攻打皇城,那你可知,你此番行径,是会让人误会的?” 墨白:“自是明白的。” 乐绍远:“明白还如此行事?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不是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么? 墨白放下茶杯,脸上的神色收敛了几分,正色道:“非行不可!” 他语气坚定,不可撼动。 乐绍远默了片刻:“理由。” 墨白:“暂时无可奉告。” 乐绍远:“安王这般不配合,臣很难向朝堂交代。” 墨白:“丞相可一直在本王这里,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乐绍远未思考,直言拒绝:“不可能。” 墨白神似无奈地耸了耸肩:“既是如此,本王也不挽留。” 话虽是这么说没错,然他对丞相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未达目的之前,是绝不可能会就此离开。 乐绍远:“……” 墨白站起身,微笑着道:“本王能说的,都已说给了丞相,至于其他的,尚未到时候,纵是你缠着本王问,也不见得会有想要结果。丞相若是有耐心,便且等等,你想知道的,时间自会给你答案。” 乐绍远:“……” 他觉得安王这笑,颇有几分欠揍,手痒了痒,忍住了。 顿了少顷,墨白又道:“夜已深,丞相还是早些歇着,本王困了,便先回屋了。” 说着,还配合地打了一个哈欠,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堂屋。 乐绍远沉默地坐在屋中半晌,才起身离去。 而墨白回屋便将尚水叫了过去,问询:“丞相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 尚水可谓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听这话,便一一道了来,小到更衣几次都明了地说了出来。 墨白听得直皱眉:“说重点。” “重点?”尚水面色狐疑。 瞧着那一脸迷茫的神色,墨白觉得,可能是有些太过于为难他了,扶了扶额,无奈地道:“继续。” 尚水撇去疑惑,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语速极快,足足讲了半个时辰之久。 然后墨白发现,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他竟生生浪费了半个时辰在这里听废话,将还欲继续说的尚水赶出去之后,开始了自我怀疑。 早该到了的人,久久不见人影,又是在这样的内忧外患的动荡时期,如何能不担心? 与此同时,让众人或担忧,或关注的人,正被困在了一处森林里。 墨星澜吃着烤鱼,脸色并不好。 父皇在世时,他是唯一的皇子,后来父皇离世,他成了人尽皆知的傀儡帝,然到底是皇帝,就算是个傀儡,吃穿也是上好的,何曾有过如此落魄的时候?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森林中好几日了,盘缠吃完了,为了不被饿死在这荒郊野岭,不得不吃这东西。 M.qi su wang。COM 第167章 走出 可每日都吃,且还没什么味,吃得他都快要吐了。 傅遥瞧着那一脸委屈的神色,难得发出了一丝笑意,细嚼慢咽地吃着自己手中的这条。 “公子该庆幸,在这样的地方,还能有活的鱼可抓来烤。”他倏忽冷声道。 “……” 墨星澜如何不明白这道理,然明白归明白,愿不愿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地方应该是被人布下了迷阵,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远处,正要进入梦乡的墨白忽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暗道:莫不是有人在想他? 傅遥早就看清了这森林的怪异之处,这些日子,看似在无目地乱窜,然也摸出了些规律。 墨星澜手里的鱼,虽然他很不乐意吃,可也吃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了鱼骨。 “睡吧。”傅遥淡淡地道。 墨星澜拢了拢衣袍,就靠向了一旁粗壮的树干,歇着了。 傅遥则上了这处最高的一棵树,借着微弱的光,观察着整片森林的模样,时而皱眉,时而舒缓。 就在这样的自我纠结中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看向靠在树边,不知何时蜷缩成一团的少年,轻轻下了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搭在了少年的身上,他自己则再次上了树,寻了一粗壮的树枝,躺了下去。qi su wang。COM 翌日,墨星澜醒来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袍,缓了会儿,环视了一圈所在地,并没有发现衣裳的主人。 他站起身,活动了两下,就围着那池塘走了走。 刚走了半圈,就见傅遥回来了。 墨星澜大步过去,将手中的衣裳给过去,道了一句:“谢谢。” 傅遥接过,什么都没说。 墨星澜早已习惯了他的话少,瞧了眼他有些湿的头发:“有发现?” “嗯。” 傅遥浅浅应了一下,习惯性地用内力抓了几条鱼上来,然后到一旁清洗干净,再用东西串起来,放到了搭建的火架上烤。 这一连串的动作,那是相当的熟练。 墨星澜面无表情地瞧着,心里发苦。 他凑过去,坐到其边上,瞧了眼烤架上的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问:“这鱼我们还得吃多久?” 他虽是在太后的眼皮底下偷习了武功,然却是对阵法没什么研究,要走出去,得靠身边这人。 “没多久了。” 傅遥并未给准确的回答。 墨星澜:“……” 他缓了缓心头的复杂:“傅大哥,你这话,已经说了好几次了,让我有些慌。” 傅遥给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而后冷冰冰地道:“那就继续慌着。” 墨星澜:“……” 两人用了早饭,又如往常一般,开始去探路。 墨星澜很快便发现了傅遥的不对劲。 今日的傅遥,走得很慢,好似每走一步都在计算着什么。 墨星澜安静跟在一旁,没有打扰。 就这么走了近半个时辰,傅遥忽地停下脚,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面前的这棵约莫需两三个成年人才能围抱住的树。 墨星澜也盯着这树瞧,可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什么来。 “合击。”傅遥忽地道。 墨星澜挑眉:“对着这颗树?” 傅遥:“嗯。” 两人对立而站,内力聚集于掌心,同时攻向了树。 很快墨星澜便察觉到了一对,他们的力量,好像被吸食了,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周遭寂静无声,两人沉默着。 一个是好奇,一个则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森林的怪异不会都是因为这颗树吧?”墨星澜一手拖着自己的下颚,轻声呢喃。 傅遥直接给了他答案:“如果没有猜错,这棵树应该是阵眼。” “还真是?”墨星澜挑了下眉,“要怎么破?” 想方才的那一幕,他又道:“强攻好像不太管用。” 傅遥没有应声。 半晌,终开了口:“那是还不够强。” “嗯?”墨星澜看过去。 傅遥:“试试全力。” 墨星澜不疑有他。 若说方才有所保留的试探,那么这一击,是都拼尽了全力。 静…… 死静…… 等了片刻,不见丝毫的动静。 呃……又失败了。 墨星澜看向对面的人,只见傅遥面无表情,眼神似乎有些冰冷,看似与平日无异,他却是看出了,傅遥心情不大好。 “要不,再想想——” “咔——” 话语未落,因一声异动嘎然而止。 “咔——咔——” 两人的视线紧锁着那颗参天大树。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伴随着那没有节奏的响动止,树的位置开始了缓缓移动。 而后,整个森林的树似都开始动了。 墨星澜看着这奇异的一幕,露出惊讶的神色。 树来回转动换位,看得人眼花缭乱。 许是过了很久,也许才过了片刻,当墨星澜被带着出森林之时,还有些怔神。 被困了几日,终于见到了外面的景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身边的男子,面带笑意,眼神真挚:“这次出来,得亏带了傅大哥,不然单凭我一人,怕是会被困死在里面。” “不会。”傅遥看了前方一眼,“你太久没到,安王应该会出来寻,他既然能在这附近来去自如,这迷阵很显然不在话下。” 墨星澜:“……” 得,可真是个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一出声,便将话题止住。 两人在附近的村落里花重金弄来了两匹马,赶了一日一夜的路,这才在次日天泛起鱼肚白时,看到了安王的驻扎地。 只见大门紧闭着,墨星澜一跃下马,正要抬手叩门,然还未动,门便开了。 然后,一门之隔,一少年一男子四目相对。 因连夜赶路,墨星澜的状态并不算好。 衣裳皱巴巴,墨发凌乱,带着湿气,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红与白交错着,嘴唇发紫。 墨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他错愕地问:“你这是逃难过来的?” “……”墨星澜翻了一个白眼,“你堵在门口,是不想我进去?” 墨白让开了身子。 墨星澜两人手里的马被人牵了去。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给我准备热水和丰盛的早膳,还有屋子也要备好,其余的什么都别问。” 墨白轻‘嗤’了声,还是叫人去准备了。 墨星澜先去沐了浴,出来时,早膳已经备好了。 他吃得很快,然却并不粗鲁。 第168章 惊 瞧着那似狼吞虎咽的模样,墨白好笑地问:“你这是多少日没吃过东西了?” 墨星澜只顾着吃,并未满足墨白的好奇心。 饱了之后,又去漱了口,便带着傅遥一起去屋子了。 两人就在隔壁,在睡觉前,还没忘记要照顾好这个在路上给了他莫大帮助的大哥。 …… 乐绍远醒来,惊奇的发现,往日里不见人影的安王,今日竟然好好地坐在堂屋里喝茶,这可真是件稀罕事了。 他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依然是惯常所穿的一身紫袍,墨发高高束起,倒是比以往精神了几分,瞧着不似那么懒散了,那眉眼里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整个人呈现出意气风发之态。M.qi su wang。COM “王爷今日……无事忙?”乐绍远狐疑地问。 “自是有事。”墨白放下茶盏,打开折扇,习惯性地摇着。 闻言,乐绍远十分淡定地应了一声:“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墨白等了半晌,不见他问,忍不住主动问询:“丞相不该问一问本王,有何事?” “不了。”乐绍远在其对面坐了下来,淡淡地道,“省的一会儿得到一句,还不到时候。” 墨白动作一僵:“……” “丞相记忆真好。”面上一派淡然,心里却有些憋闷。 他若是早知道刚说出去不久的话,如此之快便被还击了回来,当时就不会那般的肆意。 乐绍远:“还没老到记不住事的时候。” 墨白:呵呵……可真是够记仇的。 他缓了缓心神,并未忘记正事,道:“今日可能会见到一……二三个让你意外的人,本王特意等在此,便是想要提醒丞相,待见到之时,可千万不要有任何的意外。” “……”乐绍远皱起了眉头,“王爷似乎很喜欢卖关子。” 墨白站起身,耸了下肩:“丞相可以理解为,本王懒,懒得解释那些解释不清的事,让当事人来跟丞相说,岂不是更好?” 因为安王这莫名的消息,乐绍远这一个上午都心事重重的。 瞧安王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 可在这个地方,能见到什么让自己意外的人? 他左思右想,想了又想,硬是没想出来。 直到用午膳之时,见到了那困意朦胧的少年时,心里一个咯噔。 皇……皇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愣愣地站在门口半晌,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那么大一个人杵着,就算墨星澜困得不想睁眼,也发现了。 “丞相站在门口作甚?给朕挡光?”他语气软绵地问。 乐绍远:“……???” 这个声音,是皇上没错;那张脸,也是皇上没错。 可……皇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难以置信地走进去,试探地喊了一声:“皇上?” “嗯。”墨星澜抬了下眼皮,眼神看向空位,示意,“坐下。” 乐绍远:“……” 墨星澜清楚他在犹豫什么:“没在皇宫,便不用守着那些规矩,都是自己人,坐下用膳。” 乐绍远满心疑惑地坐了下来。 墨星澜看向一旁的墨白,问:“怎么人还没到?” 闻言,乐绍远一惊。 他恍然想起,安王好似是说过,今日会见到三个意外之人,皇上已经算一个了,那剩下的两个…… 他不敢去猜。 墨白单手搭在桌上,支颐着头,笑眯眯地道:“急什么,一会儿就来了。” 墨星澜:“……” 他不急,就是困。 被困在森林里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好不容易可以安心睡了,可没多大会儿就被小皇叔给叫了起来,美曰其名,是要按时用膳,对身子好,其次便是要见见几位忠心耿耿的大臣。 可这些并不急于一时,他如何不知,其实就是小皇叔的好奇之心浓重,那些都是假的,想要知道这一路上的事才是真的。 终于体会到了,望舒睡不醒时被强拉起来的感受。 几人安静地等了一阵子,余下的那两人终于姗姗来迟了。 踏进屋里,看到坐着的少年时,他们跟乐绍远的反应一样。 墨星澜不等他们出声,直接道:“什么都别问,坐下用膳。” 余固:“……” 乐禹:“……” 坐下来之后,视线偏移,才看到了已经落座的丞相。 几人又是一番面面相觑,不过并未问询什么。 一桌子的人,安安静静地用着膳,然却是心思各异。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太多的疑惑,都很有默契地憋在了心里。 在这样怪异的氛围下,终于…… 午膳用完之后,傅遥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墨星澜也想回去继续睡,可很显然,一时是回不去的。 一行人到了堂屋,婢女上了茶,谁都没开口。 终是墨星澜忍不住了,问几人:“你们之前没见过?” 他刚才可没错过他们看见彼此之时,眼里流露的错愕之色。 乐绍远瞧了几人一眼,摇了摇头:“没见过,臣来之时,并不知他们也在这里。” “我们被安王关在一处小院里。”乐禹冷冷地道。 很显然,他对这件事很是在意。 正喝着茶的某人,听闻此言,被呛了一下:“咳咳……咳……咳……咳咳咳……乐将军此言差矣,你有见过如此好吃好喝招待着的关?” 乐禹:“除了那小院,哪里都去不了,不是关是什么?” “……”墨白瞥了一眼小侄儿,意有所指道,“本王这不也是情非得已嘛,若是不让人守着,你们能乖乖待在这里?” 大学士可跟丞相不一样,他没限制丞相的自由,是因为知晓,就算给了自由,丞相也不会离去,更不会有别的动作。 可大学士,他就不是那么确定了,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余固皱着眉头:“不管是何缘由,这般关着人,总归是不对的。” 墨白手中的折扇打开,慢悠悠地问:“本王且问一句,若是本王不限制你二人的自由,你们可会安稳待在此处?” “自是不会。”余固想都没想,便直言。 “那不就对了。”墨白摇着折扇,浅笑着道,“本王都没关丞相,可丞相在这里多日,都不见有离开的打算,这就是你们为什么会被关的原因,懂了么?” 余固:“???” 墨白浅叹一息,耐心解释:“很简单,这时候的你们不可以离开这里。” 第169章 原来…… 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晃悠了几下。 “一旦出了本王的地界,那你们的小命,估摸着也将不久矣。如此说来,本王这可是在保你二人的性命。虽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粗鲁,可特殊时期特殊解决嘛……相信二位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会为这点事介怀太久的。” 乐禹想到那群追杀他们的人,紧抿着唇瓣。 在当时的情况,他们若是真的离开,兴许确实会如安王所言,遇到追杀也不定。 可这些,安王本是可以明说的,他和大学士也不是不通清理,不懂得审时度势之人,完全没有必要发展成那般境地。 余固与他的想法大体相近,加之又是个固执的人,他稍有些生气地道:“就算如此,也不该什么都不说,便直接这般行事!” 这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极为不尊重的行为。 墨白摇着折扇,表情十分欠地笑了笑,而后道:“因为本王懒,懒得解释,待人到了,一切自是明了,何须多废口舌。” 其实,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是解释不清的。 余固&乐禹:“……” 说得可真是理直气壮,让人无法反驳。 乐绍远安静听了半晌,倒是听出了些门道来,他狐疑地问:“也就是说,大学士和犬子一直都在安王的手里?” 墨星澜单手支颐着头,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慵懒之态,昏昏欲睡的模样。 而墨白眼神看向别处,手中的折扇摇晃着,像是没听见般。 余固觉得自己似乎被耍了一遭,有些丢人,一时有些抹不开面子,也未吭声。 最后还是乐禹好心回答了自己父亲的问题:“是的。” 有人应声就行,乐绍远并不在乎是谁应声的,他又问:“你们又是如何到了安王这里?” 乐禹沉思了片刻,将在森林中的境遇,简短地说了出来:“……之后我们便昏迷了,醒来之后就在被关的那处小院里。” 乐绍远能做到丞相的位置,心思自是活跃的,听了儿子的话,联想到种种,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而一直未出声,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墨星澜,忽地问:“那森林什么样的?” 乐禹不明所以,然皇上问了,他自是不可能不回答,回忆了一番,细细道来。 听完之后,墨星澜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身侧的小皇叔,又转而看向了乐绍远:“丞相来时,可有遇到那所谓的迷雾森林?” 乐绍远摇了摇头:“有经过一处森林,并未像大学士他们那般被困,想来不是同一处。” “这样么……” 墨星澜低声呢喃,之后便不再言,方才的问询,好似仅是好奇。 乐绍远则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他面色踌躇,几度在皇上和安王之中来回。 这二人自幼便喜欢在一起玩,后来先帝离世,安王被强制送往了封地,年幼的小皇子被迫继位。M.qi su wang。COM 在他看来,两人纵是分隔两地,幼时情谊尚在,怎么也不该发展到兵刃相向的地步。 对安王会谋反一事,他内心里一直都不太愿相信,这一刻,看到坐在对面的两人,更加确信了这当中怕是另有隐情。 “皇上早知安王返了皇城?”他试探地问。 既然以这样的方式见了,墨星澜也没打算着要瞒着什么,十分肯定地应了一声:“嗯。” “那……”乐绍远看了眼前使臣二人,“他们遇刺……” 墨星澜收起倦意,神色骤然认真了几分:“遇刺是真的,不过并没有报给园林的那么严重,那些看似死了的禁军此刻应该正在小皇叔的队伍里——早在前往园林之前,朕便已让安王秘密回来。之所以离开皇城,也便是为给有心之人机会,他们若是不动手,朕又如何能找到机会,光明正大地出手整治? “朕在园林,小皇叔便在皇城盯着。得到消息,成王带了大批的将士在这时无诏回了皇城,他知道这时候的皇城空虚,动手是最好的时机,事后再将朕给秘密处决了,这皇位也便悬空了,自是有能力之人便可坐上。 “这世上流着皇室血脉的,除了朕,就还只剩下安王和成王,而小皇叔素来对这些没是那么兴趣,所以到最后,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很有可能会是成王。” 话语稍顿,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才又继续道:“安王私自带兵回皇城,闹得人尽皆知,同时也引得人人惶恐,其实这也是在威慑成王。比起成王的驻军,小皇叔手里的禁军可不是吃素的,有这份威慑在,他行事便要掂量一二,而在他谨慎的这个空隙,正好给了朕布局的时间。” 这番话,无疑是将不知情的三人震住了。 半晌,乐绍远回过神来,沉思着,将前前后后想了一想。 安王回皇城之举,确实太过于突然,而他这段时日的行事,也并未有任何的攻打之意,自己也曾猜测过,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是另有打算,还是觉得时机未到? 直到今日见到皇上,有些事才清晰了起来。 众所周知,皇上是个傀儡,朝堂大局都掌握在太后的手里,大多数朝臣都听命于太后,皇上虽是皇上,实际手上的权力少得很,看他近日的行事,不难看出,这是想要改变局面。 而这并非是易事,只要太后不犯什么大错,朝臣们依然不会有所动摇,偏向尚且年幼的皇上。 皇上的多番顶撞,给了太后危机,这才会想着让成王回来,想要以此继续压迫着皇上。 可能她也没有想到,此番行事,很有可能会引狼入室。 在太后的立场,皇位上的人不变,还如曾经那么听话,她便可继续大权在握。 可她兴许算漏了成王的野心,也算漏了安王会在这时候插一脚。 如此一来,表面上看,更是顺了她的意,一旦安王背上谋反的名声,那成王的出现,就是拨乱反正,除逆党,名正言顺。 在如今这混乱的局面中,谁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就看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而他丞相府一派,早已与皇上绑在了一起,身在了局中,反倒是…… 他看向一旁的大学士,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素来不站任何的派系,这次也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第170章 为谁 寂静蔓延,骤然出现一道铿锵之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乐禹单膝跪在地上,头微微垂着,面对着墨星澜的方向,认真地道:“臣愿誓死效忠皇上,为皇上清扫障碍!” 乐禹此人,虽是沉默寡言,也不似乐锦的变通,然却并非是个看不懂形式之人。 皇上对着他们说了这番话,他已经隐隐琢磨出了几分。 余固眉头微皱。 乐绍远淡定地喝着茶,似乎一点都不为儿子担忧。 墨白继续摇着他的折扇。 墨星澜保持着原姿势没动,星眸淡然地看着表忠心的男子,默了少顷,沉声问:“乐将军这是为了自己还是皇后,亦或是丞相府?” 乐禹闻言,怔住了,抬起头,眼中有着明显的疑惑。 为自己?为皇后?还是为丞相府? 丞相府是家,皇后是疼爱的妹妹,自己好了,相府才会好,相府好了,妹妹才会更好,这些本就是息息相关的,又为何要单独问?.qi su wang。COM 他表示很疑惑,甚是不解。 墨星澜却没有要为他解惑的意思,端起桌上的茶,动作优雅地喝着,与身穿黄袍时不同,此时的他,有几分墨白的散漫与漫不经心。 乐禹沉默了小会儿,如实道来:“臣以为,不管是自己,还是皇后,亦或是丞相府,都是密不可分的,没有单独为谁一说,朝堂稳定,家族才可安稳,家中安稳,皇后在宫中便可无后顾之忧!” 他的这份回答,是皇上想要的,但却不是墨星澜想要的。 墨白看懂了小侄儿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暗沉,但其他人却没懂。 小侄儿此刻更想要的答案,并非是君臣之间的忠诚,而是一个能为了妹妹豁出去的哥哥。 “大哥素来忠心,朕心中自是明白的,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无需这些虚礼。”墨星澜淡淡地道,话语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因着乐禹这一出,堂屋里的气愤莫名变得有几分尴尬。 “皇上接下来,有何打算?”乐绍远适时出声。 墨星澜:“以不变应万变。” 成王如今还不知道他带人回来的消息已经走漏,但大量的人马,始终是个祸患,一旦被发现,被先发制人,后果将与他的原计划背道而驰,所以最先忍不住的人……会是他。 乐绍远也正有此意,闻此,了然地点头应声。 看出了皇上脸上的疲惫之色,他没说几句,便说让先去歇着,养好精神。 现在人都到了这里,能商议正事的机会很多,并不急于一时。 回屋的时候,乐绍远将儿子叫了过去。 父子俩许久不见,按照惯例,便是对弈。 乐绍远似无意间提及:“你方才不该如此。” 乐禹正要拿棋子的手一顿,不解地问:“父亲的意思是……?” 乐绍远等他落下一子,便紧随其后跟着落下了一子,淡淡地道:“皇上不需要我们以这样的方式表忠心,此乃一错,而皇上后面的问题,你的回答看似没错,然却也是错了,此乃二错。” 乐禹狐疑了半晌:“还请父亲指教。” 乐绍远:“我且问你,皇上在正式下旨赐婚前的那次会面,你可还记得?” 乐禹一怔,回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父亲和皇上在书房谈了很久,他无意间经过,也听到了一些。 乐绍远微微一笑:“皇上当时说,他要娶我乐家女为后,不是为了乐家在朝堂的地位,而仅是为了舒儿这个人。当时的我们,都没有信,觉得皇上说这些话,仅是表态,现下看来,他所言,兴许皆是实话。结合昔日的话语,回到方才的问题,你觉得,皇上想要听的,是你忠心耿耿一类的话吗?” 丞相府的忠心,还需要这样来表示吗? 点到为止,他明白儿子听得懂。 乐禹皱着眉头,落下一子,道:“方才,皇上更想听的是——为皇后。” 虽然自己的回答惹得了皇上的不快,但心里却好似有些开心。 乐绍远笑,并未应声。 与此同时,在墨白的寝屋里。 墨星澜艰难地掀起眼皮,困意十足地问:“想说什么?” 墨白收敛起了往日里的漫不经心,神色严肃地瞧过去:“你的计划?” 墨星澜支颐着自己头的手,手指轻轻敲了敲,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的人里,很有可能已经混进了成王的人,我今日之举,让大学士和乐禹都暴露了出来,那些人定然会察觉到异常,而这份异常,会加速他们的行动。要让你谋反的帽子扣死在头上,让成王的大军名正言顺留在皇城,那么来此的使臣,便不能安然无恙。” 墨白沉思了片刻,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很有可能会对丞相等人动手?” 让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丞相到了的这些日子,没有动?而现在又要动了?” “很简单。”墨星澜端起桌上的茶,醒了醒神,“一是因为筹备还不足,二也是因为前使臣队伍里,最重要的两人都消失了,变数太多。如今大学士两人现了身,而你对丞相又一直以礼相待,怕是已经被人看出了名头,他们要做的,便是在你还未反应过来时,让事情成定局。这样,你便会无处说理,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反,这也正如了布局者的意。” 墨白是聪慧的,只是一直以来,不愿将人想得太坏,如今的局势,却是容不得他心里的那点善心。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面对此等形式,心里都有些不适,可面前的少年,运筹帷幄,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中,杀伐果决,比皇兄更甚。 很多局,早在多年前便已布下,一直都是温水煮青蛙,可自从大婚之后,他加快了收网的步伐,似乎不想再慢慢耗下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将人逼得太急,会狗急跳墙,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想过。”墨星澜眉眼低垂,敛下神色,“总归是要拼一次,大清洗一次的,早一些晚一些,也并无差别。而在对方还未完全布局的情况,将其引入棋局,会比对方布局成功之后再收网,胜算要大得多,损失也要少得多,不是么?” 墨白知晓情况无法改变,也没想着改变,但身为长辈,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的。 第171章 布阵之人 他提醒道:“对方或许是在匆忙之下,未布局妥当,然眼下的我们也并未有完胜的把握不是么?如今情势尚未明了,还可退,若是一旦动了,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你当真想清楚了?” “早想清楚了。”墨星澜笑了笑,“小皇叔,你没有体验过那种,当你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中,但却漏掉了最关键一步的那种感觉。最后,如愿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却弄丢了宝贵的。丢了,便再也寻不回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绝望。” 墨白从那笑容中,读出了苍白与无助,还有深深的绝望与悔悟。 他不懂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一个正值年少的花样少年露出这样的神色来,然并没有多问什么,坚定地道:“既然你已做下决定,那本王便陪你闯这一遭!至于后果,死生不论。” 正如他懂墨星澜,墨星澜也同样懂他。 此局冒险,墨星澜明白,小皇叔说出这话,就是在告诉他,若是真到了逼不得已之时,可弃车保帅。 很显然,墨白为车,墨星澜为帅。.qi su wang。COM 哪怕是被舍弃,墨白也心甘情愿。 墨星澜愣了下,而后眼眶有些红,他以笑掩饰:“说什么呢?在朕这里,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不然日后去九泉之下见了父皇,可没法跟他交代。” 不会! 同一个地方,他不会跌倒两次! 墨白心里要说完全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这人,情绪很少流于表,手中的折扇打开,慢悠悠地扇着:“你说的事,本王会叫人注意,丞相他们的安全,本王也会盯着,瞧你这模样,想必这一路上费力不少,年纪轻轻,如此精神不济,还是去好好歇着为好,别一副快被榨干的模样。” 话语到最后,颇有些嫌弃。 墨星澜:“???” 他愣了下,回过味来,轻‘嗤’了一下,毫不客气地道:“想不到从未有过女人的小皇叔竟然也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清心寡欲,这些昏话都晓得如此清楚,要不朕给你赐个王妃?” “不必!”墨白咬牙道,“睡你的觉去。” 墨星澜:“……这是恼羞成怒?” 墨白:“……” 他怎么忘记了,这小子看似乖得很,实则心里却住着个恶魔! 恶魔哪需要那些安慰? 他需要的是,直接被一脚踢出去! 想归想,哪能真的这么做? 墨白比墨星澜大了八岁,他可以说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 据闻他出生没多久,父皇就没了,母妃殉了情,留下还在襁褓中的他。 是皇兄将他接到了身边,照看着他长大的。 后来皇兄登基,便将他交给了宸贵妃,也就是小皇帝的母妃照看。 他是被兄嫂带大的,虽然皇兄还有皇后,也还有其他的妃嫔,但在他的眼里,皇嫂只有一个,那便是宸贵妃。 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在他的眼里,兄嫂弥补了自幼所缺失的父母情谊。 后来慢慢长大,看着小皇帝的出生。 小小的他,在那时便已做下决定,以后定要用命守护这个侄儿。 两人年岁本就相差不大,性子也意外合拍,小侄儿还很小的时候,便喜欢跟在他的身后。 后来,渐渐大了,小心思多了,也多了些别扭和傲娇,他便总喜欢逗着小家伙玩。 偏生这小子自幼聪慧,长得也很好看,很乖,很具欺骗性,起初还能逗逗寻乐子,到后面,就总是被其反算计。 那段岁月里,皇兄脸上的笑很真,皇嫂温柔动人,小侄儿调皮可爱,是很美好的日子。 可是后来…… “嘿……”墨星澜不知何时站在了墨白的跟前,抬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墨白回神,挑眉:“有事?” 墨星澜:“……” 敢情他说了半晌,一句都没听进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墨星澜狐疑的目光看着他,也没等他回话,便又重复了一次,“除了注意有人行刺,吃食上也要多加注意,小心对方使阴招。还有就是,我来的时候,没什么人见过,我这几日休养,尽量不会在人前出现,日常伺候的人,需要绝对信得过,你看着安排。” 墨白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就这些了。”墨星澜打了一个哈欠,“无事别来扰。” 他是真困,赶路的时候不觉得,在森林中,精神紧绷着也没觉得,可一旦安稳地睡了,就发现怎么也睡不够。 等等…… 森林! 他怎么将正事给忘记了? 狐疑的目光看向坐着的墨白,微眯着眼,似在想些什么。 这眼神,看得墨白没由来的有些发慌:“……还有事要吩咐?” “嗯……?”墨星澜摇头,而后道,“没什么吩咐,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想要确认。” 墨白:“?” 墨星澜微微俯下身,手撑在桌上,紧盯着墨白的表情,薄唇轻启:“朕记得,大哥好像说过,他被困在森林里几日,还遭遇了刺杀?” 墨白直面对上了其眼神:“所以呢?” 墨星澜:“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森林应该被布下了某种迷幻阵法,这才能将人给困在原地。我在想,那些杀手,早不去,晚不去,为什么会在他们可能撑不住的临界点去,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小皇叔觉得呢?” 知道这小子猜到了,墨白也不扭捏,直接承认了:“那些杀手,是本王让人伪装的,这不是要带回他们,得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么,不然这两人都是拧脾气,哪会那么容易在让他们不怎么受伤的情况下带走人?” 墨星澜挑眉:“是这样么?我还以为是小皇叔太过无聊,为了寻乐子来着。” 墨白:“……” 还真叫他给猜对了,可墨白会承认吗? 自是不会的。 墨星澜:“如此说来,那森林的阵法,是小皇叔布下的?” 墨白点头:“没错。” 墨星澜拳头忽地紧了紧,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周身冷气环绕。 这反应…… 墨白猜测地问:“你晚了这么多日到,不会是……被困在里面了吧?” 墨星澜咬牙,紧紧盯着他半晌,而后松了拳头,起了身,轻蔑地一笑:“那玩意怎么可能会困得住朕?”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了。 墨白:“???” 第172章 坦白 这怒气冲冲的模样,早将底子都给卖了。 墨白轻‘嗤’了声,笑着道:“啧啧啧……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傲娇又别扭。” “王爷,属下觉得,您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简言提醒。 墨白毫不在意地道:“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罢了,本王这里安静太久了,有他闹闹也挺好。” 眼睛里迸射出精光来,带着些许的希翼。 简言:“……” 他觉得主子乐观过头了,往后的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没错的。 - 乐望舒这几日的情绪不对,不止紫玉紫风发现了,就连颜妃都看出了些苗头。 望舒楼的最佳观景台——湖心亭。 乐望舒一身嫩黄衣裙,墨发梳着很简单的发髻,手里拿着糕点,安安静静地向着湖中投喂。 这是她最近常待的地方,也是她最近常做的事。 自上次闹紫宸殿一事后,整座园林仿佛都陷入了寂静当中,只偶尔有禁军巡视,各宫的宫妃们都鲜少会出自己的宫殿,很安静,安静到有些不太正常。 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望舒楼里,自然也是很平静的。 在这份平静之下,好似隐藏着强大的低气压,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皇后每日给它们喂这么多,当心这些个没分寸的小家伙被撑死。” 一道似调侃似揶揄的温柔声音落下,吸引了乐望舒的注意。 她手顿住,转头看去,微微一笑:“怎么出来了?”.qi su wang。COM 颜之玉在一侧坐下来,莞尔一笑:“臣妾伤的仅是肩膀,没伤着腿,出来走走透透气。” 她转头看向远方,感叹了一句:“从这个地方看出去,碧水蓝天,莲花盛开,海棠立于岸边,很美。臣妾曾想着,若是有机会能到这里,看看这望舒楼的景致,该有多好,没想到竟真的盼到了这么一日。” “淑妃喜欢这个地方?”乐望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话语淡淡,听不出情绪。 “喜欢。”颜之玉直言道,骤然话锋一转,“可就算再喜欢,再好的景致,看多了,也会腻,不是么?” 乐望舒明白了过来:“淑妃今日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跟我说?” 在自己人面前,乐望舒很少称本宫,眼下在颜之玉的面前用了‘我’,便是将她归到了自己人一方。 颜之玉素来聪慧,很会察言观色,见此,很大方地道:“皇后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唤我的名字。” “阿玉?”乐望舒笑道,“既是如此,也别一口一个皇后叫了,你我二人,便互相以姐妹相称如何?” 颜之玉大方地点头应下。 过往纠葛,猜忌,在这一刻,都被心有灵犀地放下了。 “今日过来,在屋子待闷了是其一,其二也是想陪望舒说说话。”颜之玉笑道,“我知道在这个满是荆棘的后宫,要找个知心人不易,也知道我曾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兴许你不会信我,但我,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她说得很直白,也很真诚。 乐望舒瞧了眼她的肩膀:“过往种种,皆在你替我挨的这一下之时,烟消云散了。现在,我们重新相识。” 颜之玉转头看着她:“好。” 乐望舒视线转向了平静的湖面:“其实,我知道你来,是因为什么,所谓解闷是假,担心我才是真吧?” 颜之玉:“今日,我去见过丞相夫人,她很担心你。” 乐望舒一怔。 她还以为,在母亲面前隐瞒得很好,却是终究没能瞒过。 “望舒是在担心皇上,还是在担心丞相?”颜之玉问。 乐望舒沉默不言。 颜之玉心下了然:“我入宫比较早,又与皇上投缘……这个投缘,仅限于朋友,也可以说是伙伴,无关情爱,望舒别介意。” 乐望舒:“……” 她并没有介意,对这位淑妃有几分好奇,倒是真的。 颜之玉语气淡而缓地道:“以前的皇上,看似乖巧,实则内心却十分冰冷。” 乐望舒认同地点头:小皇帝就是个无心无情的人。 颜之玉忽然转头看向乐望舒,唇角上扬:“三年前,我还未入宫,偶尔会在家中看到他,谈完正事后,他会到我的小院坐坐,我们自幼相识,算是……朋友,他每次都过,我们说说话,当然大都是我说,他听。 “想必你也知晓,他并非是一个多话之人,可是突然有一日起,我发现他的口中总是会说起一个女子,每当说起时,他的目光总是会下意识地放柔和。听他说得多了,我便会忍不住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如此另眼相待。 “我试着从他口中套话,可他口风很紧,后来我入了宫,成了淑妃都没能套出来,直至……帝后大婚,我便懂了,那个人,便是你。” 乐望舒错愕地回视过去,而后摇了摇头:“帝王是不会有情的,他会选择我进宫为后,不过是为了父亲在朝中的势力罢了。” “望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的成见这么深,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其实并非是无情之人,只是可能不太会表达。或许你心中有怨,有恨,我不是当事人,对你们的事也不了解,谁对谁错,不予置评。 “但我想,犯人尚还需审判才可定罪,你这般自我认定,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对他兴许有些残忍,可对你自己,又何尝是公平的?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心中有疑,就该去确认清楚,而不是自己胡乱猜测。” 颜之玉淡淡地笑着,眸光中满是鼓励:“等这次事了,我期盼看到你们琴瑟和鸣的样子。你们都这么好看,生出的孩子定然也会是天人之姿……” “你也是后妃,对着皇后说这样的话,合适吗?”乐望舒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担心再不阻止,还不知道这位淑妃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颜之玉眨了眨眼:“有何不合适?帝后和睦,这于朝堂而言,也是好的。” 在乐望舒的记忆中,淑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劝她好好跟小皇帝了,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既然他在你眼里这么好,你为何要将他往外推?”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淑妃的想法。 哪有入了后宫不想争宠的? 颜之玉笑了笑,调皮地眨着眼。 第173章 故事 “他好归好,然我心中,对他并未有朋友之外的情谊,且他心里早就装了别人,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乐望舒:“……本分?” 颜之玉点了下头:“嗯,本分。” 乐望舒皱眉:“这是何意?” 见对方沉默,她反应过来,似乎问得深了些,好奇之心收敛:“我也就随口一问,若是不便……” “其实我入宫,目的只有,那便是当好一双眼睛。”颜之玉不在意地道,“皇上承诺我,待时机成熟,他会还我自由,这也算是一桩各得其所的交易,我助他管理好后宫,他助我摆脱婚姻的束缚。” 现下四周没人,就她们俩,说出这番可以称之为是机密的话,也算是诚心要结交乐望舒这人。 她其实还有一个任务,便是保护皇后的安全。 只是这个,她并没有说,且也不打算说。 乐望舒再次怔住了,但心里又涌出了一股了然来。 难怪……难怪…… 自古以来,女子地位都颇低,就算在家中再是受宠,也得到了年纪就谈婚论嫁,无论那人自己是否见过,又是否心悦,这便是命。 若是年龄大了,还未谈婚论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而很显然,颜之玉不想成为那些悲哀中的一员,她在试着反抗,哪怕这条路,也或许是一条通往深渊的道。 “你就不怕,日后皇上反悔,而你真心期待的,会成为一场空谈,一场永不会实现的梦?” 在说这些之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前世那些血淋淋的画面,看似没有变化的表情之下,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发生的转变。 那浓烈的怨气,让颜之玉挑了挑眉,淡然地道:“人这一生,无论做何种决定,实则都是一种赌注。既是赌,那便有输赢,或许会赢得心之所向,也或许会满盘皆输。可人长大了,就得做出选择,不同的选择会自会伴随着不同的结局,是好是好,我们都事先不知情,只有选择了,才会有结果,不是么? “很多人不愿踏出自己的安全区域,压抑自己,不愿也不敢去寻求自己想要的,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不愿按部就班,像大多数人那样选择妥协。平平淡淡是一生,轰轰烈烈也是一生,我的选择便是跳出框架,去寻求我自己想要的。 “我运气好,有得选,所以想要为自己拼一拼,搏一搏,赢了也好,输了也罢,这一生至少不会后悔,不会留有遗憾……” 乐望舒神色复杂。 眼前这个对未来有着很大憧憬的少女,与前世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 记忆中,前世死之时,淑妃仍还是淑妃,并未得以出宫去。 自己纵是想要告诉她,小皇帝给她的承诺,或许不会兑现,但眼下,已成定局,纵然是说了,她信不信是一回事,平添烦恼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为时已晚,说再多都是无用。 “我从你的眼睛里,好像读出了惋惜……” 颜之玉朱唇轻启,面带微笑,她说话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是被春风拂面。 “选择是自己做的,没有人逼迫,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好,那也怨不得旁人,纵是要怨,也只能是怨自己。” 乐望舒沉默了许久,几度犹疑,终还是问了出来:“若是因为一次错误的选择而葬送了很多人的命,也只能怨自己吗?” 颜之玉:“如若是心甘情愿做下的抉择,自是怨不得旁人。” 乐望舒沉思着,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响起淡淡的声音:“望舒是在后悔自己昔日的选择?” 乐望舒回过神来,并未应声。 此番沉默,等同于默认了。 颜之玉看向远方,盯着那澄澈的蓝天,缓缓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养过一条狗,是在外面捡回来的,爹娘都不喜欢。嫌它来历不明,也嫌它脏,每次见着,总是会没有好脸色,时间一久,我便不敢让它出现在爹娘的面前。 “那时候的我还很小,什么都三分兴致,起初还能每日里念着它,后来生了一场病,便忘了,很久之后,再次见到它时,是在我娘的院子。在我的印象中,我娘一直都不喜欢它,甚至曾几番要我丢弃,于是当看到它出现在我娘的院子,便觉得定是受到了不好的对待。 “没有细想,当即大步上前将我娘推开,将那小狗护在身后,并很生气地质问与指责我娘。我一时情急,没个轻重,便将我娘推倒了,她被婢女扶了起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回了屋子。可当我要带回小狗时,我娘却是不许的,那次闹得凶了,我跟她一个月没有说话。 “后来,我爹告诉我,我娘不许我养,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也不是因为不喜欢小狗,而是觉得我还尚小,照顾不了那么脆弱的小家伙。我爹还说,我娘知晓,我自小便是一个重情之人,让那小家伙待在身边久了,定是会生感情,可它的寿命并不长,不能陪着我很久,迟早会离我而去,她不想我以后伤心难过。 “我起初并不信,觉得那是我爹在偏向我娘,后来我发现,总是见不着小狗的身影,有一日便留了心眼,偷偷跟着它出去了,见到它到了我娘的院子,且还跟我娘很亲近,我娘走走散步,它陪在一旁,我娘做女红,它也陪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爹并未骗我,只是我先入为主,将我娘定义到了不好的位置上。” 许是回忆起了过往,颜之玉脸上的笑意就不曾减少过,她转头看向乐望舒:“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未必就是事实,我们不应该将固有的想法安在他人的身上。要真正地去了解一个人,得用心……” 这日,两人待在一起很久。 大都时候,都是颜之玉在说,而乐望舒仅是听着,偶尔插两句话。 在回屋之前,她先去看望了一下母亲,告诉她,自己没事无需担心。 陪着她说了说话,一起用了膳,也便回了自己的寝屋。 夜里,她的脑海中,反复出现了一句话—— 第174章 明转暗 “有时候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未必就是事实,我们不应该将固有的想法安在他人的身上。要真正地去了解一个人,得用心……” 乐望舒翻来覆去睡不着,望着头顶的帐子顶发起了呆。 淑妃的用意,她明白,自己本可将其当成一个普通说客,听听也便罢了,不入心便可,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的乱?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乐望舒直至天明才堪堪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快午时了。 守夜的紫风自是发现了她的异动,一早便吩咐宫人们动作轻些,莫要吵着了皇后。 身为皇后身边的亲信,颇得重用,紫风说的话,在望舒楼也能顶半个主子,她吩咐了,自是没有人敢不从的。 乐望舒面色有些不太正常的白,眼下还有着浅浅的乌青。 紫玉在为其梳妆之时,多上了些脂粉,这才稍稍盖住了些。 用过早膳之后,紫风才道:“娘娘,万统领来了。” 乐望舒抬眸:“何时来的?在何处?” “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了。”紫风如实道,“奴婢见您昨夜未睡好,便没有吵您。” 乐望舒:“……” 这丫头素来敏感,昨夜又是她守着的,能发现自己的异常,乐望舒并不觉得意外,只是…… “以后这种事,不可再这般行事。万统领这时候过来,定是有要事的,没睡好,往后可以补,可若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那损失兴许可不止没睡好那么简单了。” 两人对自己的忠心,她从不怀疑。 然事有轻重缓急,不可无论何时都以她的身子为重。 紫风低垂着头:“是奴婢的错。” 乐望舒:“我并非是要责怪于你……” 紫风:“奴婢明白。” 乐望舒:“下次注意。” 语落,便带着两人前往了正殿。 万彬正面无表情地喝着茶,神色凝重,倒是不见任何的焦急之意。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转头看去,瞧见走进来的人,起身行礼:“皇后娘娘。” 乐望舒忙道:“不必多礼,万统领久等了。” “无碍。”万彬摇头,转而道,“听闻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臣这时候来打搅,还望娘娘勿怪才是。” 哪怕上了脂粉,乐望舒的脸色仍说不上好,万彬瞧着,难得说了句别的话,“天气多变,娘娘又体弱,当心身子才是。” 他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人,自是知晓有一位专为帝后看病的太医,而皇上这次离开,似乎也带走了那位太医,若是娘娘有个好歹,日后皇上回来,怕是难以交差。 乐望舒嫣然一笑:“本宫这身子,老没毛病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万统领今日过来,可是有要事?” 万彬神色凝重地点头:“关于陈才人一事,经臣和骆尚书的查探,发现这陈氏确实与梁宣的人有过交集。线索的矛头,都逐渐指向了梁宣,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梁宣与此案有直接的关联。对于陈才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还尚且是个谜。” 乐望舒手敲击着桌面,沉思了片刻,问:“陈才人身边伺候的人,可有找到?” 万彬:“在园林未发现踪迹,而皇城那边也没有消息传过来。” 乐望舒:“梁宣此人,万统领如何看?” 万彬:“沉迷酒色,不务正业,手段狠辣……” “哦?”乐望舒狐疑,“怎么个狠辣法?” 万彬:“早在多年前,便有流言传出,这梁家三郎看上了一名女子,其女子有未婚夫婿,且与未婚夫婿情投意合,然他却设计此二人,致使女子失了身,并要强留于身边,那未婚夫婿不肯,竟是活生生被打死,而那女子受了辱,且未婚夫婿如此之惨,她也不愿独活,最后自尽了。” 乐望舒一怔,原来,两家三郎早有前科,前世那般对余三姑娘,看来并非是第一次行此等事。 “就算是国公府的公子,手上出了人命,也该受惩罚的。”她道。 万彬摇了摇头:“此女子和那未婚夫婿家中都是普通人,惹不起高官,事发之后,梁国公便命人将人给打发了,未有状告,无法立案查。就算知晓此事内情之人不少,然人家父母都害怕得躲了起来,不肯出这个头,谁又会有此好心来未这对冤魂伸冤?到最后便是不了了之。这些年,梁家三郎手上沾染的人命不少,可上头有一位梁国公护着,也……” 他话未说完,乐望舒却是明白。 太后权势太大,梁国公又是她的亲信,这么点事,怎么可能会让闹出来?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太后的不加管束以及放任所致。 平复了一下心绪,她问:“对于此案的凶手,有多少把握是他?” 万彬:“以作案的手法以及一些线索指向,保守估计,有八成。”M.qi su wang。COM 乐望舒沉默了片刻,道:“结案吧。” 万彬一怔:“现下没有明确的证据,无法动梁国公府上的人。” 乐望舒:“随便寻一个理由结案。” 万彬不言,脸色自是不太好看的,很显然对于此等事,很是抗拒。 乐望舒知晓他有所误会,淡淡地解释:“明着查,对方会有所防备,再查下去应该也很难查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先将案情结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再暗中搜集证据。当然并不仅限于陈才人一事,被害人如此之多,任梁国公再是只手遮天,也总会有疏漏的。” 万彬眼神一亮:“臣明白了。” “嗯。”乐望舒喝了口茶,淡然地问,“宫中可有异动?” 万彬:“贵妃和太后近日走得很近,其他的倒是没什么。” 乐望舒:“皇上那里呢?” 万彬:“尚未有消息传回。” 乐望舒:“前往安王驻地的使臣,可有消息传回?” 万彬:“丞相已经安然到达了安王的驻地,至于其他的消息,并未传回。” 乐望舒:“知道了。” 万彬:“臣告退。” 乐望舒:“嗯。” 她捏了捏眉心,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燥意,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绪了。 “娘娘可是在担忧老爷和大公子他们?”紫玉过去,熟练地为其按摩着头部。 担心父亲和大哥么? 她自昨夜回去,脑海中便有两道人影不停地交错和重叠。 第175章 夺凤印 ——是那少年时期的小皇帝和后来让人闻风丧胆的星火帝。 淑妃的话,犹如魔音般环绕在耳边。 “你们觉得,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己对他,真的有误会吗? 每当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之时,前世的凄惨便会即刻出现在脑海里。 自我纠结,自我矛盾,又自我辩解…… 到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成了一团乱麻交织于一起,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又忙道:“算了,问你们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紫玉:“???” 紫风沉默,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娘娘昨夜未歇好,是想皇上了?”紫玉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 乐望舒:“……不是。” 紫玉抿嘴浅笑:“娘娘可觉得舒适些了?” 虽是忍着了笑意,然都是熟悉的人,这说话的语气轻快,还有着几分愉悦,乐望舒如何听不出是在笑。 不过她近日没什么心思说笑,让紫玉按了会儿便回寝屋继续睡去了。 …… 不得不说,万彬的执行能力很强,有了方向之后很快便将事情给解决了,就连‘尸体’也都还给了陈氏夫妇。 当然,调查并未结束,还的自不可能会是真的陈才人,是一具和陈才人身形相似的女尸,陈才人本就毁了容,面目全非,陈氏夫妇也没有怀疑。 据说,将尸体送回去的时候,陈氏抱着哭晕过去了。 乐望舒听闻,颇有些惊讶:“陈氏对这个女儿很看重?” 瞧那日的模样,不像是看重女儿的样子,难不成是她看走了眼? 紫玉:“听闻哭得是挺真的,具体情况是何,便不得而知。” 紫风:“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禁军离开之后,哭声当即便止了,而在禁军离开不久,梁家公子的小厮出现在了陈家,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有紫玉的特制药,紫风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像这样的行动已无碍。 在禁军去还尸体的时候,她也暗中跟了去,且躲在暗处看到了后续。 紫玉一听,又疑惑了:“你何时跟着去的?” 紫风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乐望舒挑了下眉:“这梁家人是光明正大去的?” 紫风:“扮作了陈家的小厮。” “看来,梁家与陈氏夫妇俩,确实有着什么交易。”乐望舒轻声呢喃。M.qi su wang。COM 先前他们在明,而对方在暗,现下反过来了,他们转到了暗处。 前世自己死的时候,梁宣这个祸害都还好好活着。 这一次,新仇旧恨,便一道算了吧。 事情刚告一段落,寿安宫的人便来了,可谓是来得很快。 乐望舒穿着宫装,发髻梳得很是周整,且还画上了精致的妆容,淡定从容地到了正殿,淡淡瞧了眼趾高气扬坐在殿中等候的安嬷嬷等人。 许是上次太后带着人来吃了亏,这次来的都是嬷嬷和宫女,然瞧着那一个个的模样,很显然是来者不善。 乐望舒身为皇后,纵是不撕破脸时,也无需对下人客气,更何况是眼下的情况。 她优雅从容地坐到主位上,狐狸眼中满是淡漠,视线落在安稳坐着的安嬷嬷身上,接过紫玉刚奉上的茶,慢悠悠地问:“嬷嬷特意来此,不知可是母后有何话要传?” 以往她面对着太后毕恭毕敬,对其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和颜悦色的,从不曾摆什么架子。 今时不同往日,那些面子上的东西,倒也不必再装了。 说话的语气变了,用语自是也变了。 在这后宫中生存了这么些年,如此明显的变化,安嬷嬷自是捕捉到了。 她不甘不愿地行了一礼,而后缓缓道:“太后确有话要对皇后说。” 乐望舒放下茶盏,单手撑在桌上,支颐着头,眼睛微眯着:“本宫昨日没睡好,近日头疼得很,有何话要传,嬷嬷直言便是。” 话语是客套的,神色却是淡漠得很。 安嬷嬷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一片阴沉,冷得似能冻人。 然乐望舒依然我行我素,不给任何的面子。 正殿里近半炷香没有声音,乐望舒淡淡地瞧了一眼一旁的紫玉。 紫玉当即领悟,光明正大地提醒:“娘娘,您喝药的时辰到了。” 闻言,乐望舒站起身:“嬷嬷想是还没想好太后的话要如何传,既是如此,可回去问一问太后了再来。若是喜欢在本宫这里慢慢回想,本宫也会让人好生伺候着。若是想起来,跟本宫身边的人说声便是,本宫乏了,得歇着了。” 慢悠悠地说完话,也不去看安嬷嬷等人的脸色,抬脚就要往外走。 这完全不按常理来的模样,让安嬷嬷是一愣一愣的。 不过此刻由不得她去多想些什么,下意识地大步上前去将人给拦住。 乐望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沉了下来。 “安嬷嬷这是作何?”紫玉向前跨了半步,挡在了主子的跟前,“皇后身子不好,得按时喝药,你这般拦着,耽误了时辰,你可担得起?” 安嬷嬷冷着脸道:“太后有懿旨,皇后管理后宫不力,致使闹出人命来,如今尚在禁足当中,想是不便管理后宫,可暂且交出凤印由贵妃代管后宫,待皇后禁足解除,贵妃自会归还。皇后娘娘,还请命人将凤印取来,老奴好回去复命。” “呵……”乐望舒浅浅笑了下,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兜兜转转,仍还是回到了前世的轨迹,被夺凤印,被架空权力,到最后沦为一个连普通宫妃都不如的皇后。 “凤印是皇上交与本宫的,若是要收回,就请皇上亲自来收!”她唇角上扬,一抹似笑非笑浮现,“仅凭着太后的懿旨,怕是还拿不走本宫手里的东西。” 留下话,便向外而去。 她望着天呼了一口气。。 有些事,就好似一把枷锁,能将人困在里面,无法喘息。 “还好吗?” 耳边骤然传进一道担忧的声音,她转头看过去,淑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还行。”她淡淡道。 颜之玉:“如今禁军守着整个园林,太后行事不便,而皇上有令,禁军听从皇后之令,若是拿到皇后的凤印,很多事便可方便许多,她会借此事发难,也属正常。不过没有皇上的圣旨,你的凤印没人能收回。” 第176章 当众处死 “……就算是太后也不行,所以不用担心,你不中计,不听吓唬,不给,她也拿你没辙。” “我没有担心这个。”乐望舒手搭在游廊的勾阑上,看着前方,道,“就是有些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累。 “快了。”颜之玉安慰道,“这样的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乐望舒并未将此话往心里去,浅淡地应了一声:“希望吧。” 颜之玉:“脸色不好,昨夜没睡好?” 乐望舒:“嗯。” 自从那日与淑妃说话之后,连着几日,夜里都没睡好,那些本已经渐渐淡了的东西,时常会钻进脑海中,以非常强硬的姿态,让她记着。 …… 以强硬姿态打发了寿安宫的人,乐望舒就明白事情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果不其然,硬的不行,便走起了怀柔政策。 凤印确实是没交出去,但她一个皇后被禁足多日,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多有不便。 于是贴心的贵妃便发挥了作用,本就出身高贵,加之上面还有一个权势极大的太后撑腰,贵妃无形中便渐渐代替了皇后处理起后宫之事。 当然,也并非是全权做主,贵妃将代这个字,奉行得很好。 于是,在望舒楼里,基本每日都会见到一个不速之客,偏生人家每日里都是带着正事来商议的。 不见,长此以往,便会惹人闲话;见了,自己心里会膈应。 而乐望舒自是不愿委屈了自己,从一开始,便有意冷落,便是想着让对方能够知难而退,可不成想,贵妃甚是有毅力,哪怕被冷待,也照常每日里来。 乐望舒瞧着,都有些佩服这份心性了,不愧为是能骗过大多数人,站到最后之人。 不骄不躁,分寸也把握得刚刚好,这样的人,才是叫人最为头疼的。 乐望舒坐在寝屋外间的软榻上看书,见紫玉进来,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走了?” “走了。”紫玉应,踌躇了片刻,她道,“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若是传了出去,对娘娘的名声也会不太好。” 乐望舒的目光停留在书上,不介意地道:“左不过是那些话,不必在意,你家主子我现在的名声本就算不得好,多加一条,也没什么。” 就在前几日,突然就有流言传出,说是皇后狐媚惑君,皇上就连调派禁军的权力都给了她,如此下去,怕是会引得天下打乱。.qi su wang。COM 于是便有奏折递到了‘皇上’的面前,然后‘皇上’又让人将奏折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一看,当即便乐了。 不得不说,这些个文官的文采确实是不错,就连个罪名都写得是天花乱坠。 随意翻看了几眼,什么都没说,便叫无忻送回去了。 之后,‘皇上’下了一道圣旨,那些人明面上不敢再说些什么,背地里却传得更是厉害了。 乐望舒听着,只当乐子,就好似说的不是她似的。 她不在意,可是将身边跟着的紫玉给气得不行。 这不,瞧着主子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紫玉再次跺了跺脚。 乐望舒自书中抬起头,瞧见小丫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轻笑出声。 见紫玉那眉毛都快要拧到一起了,她忙止住笑意,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流言很显然是被人授意传出的,我们若是搭理了,是不是会正好跳进人家的圈套里?” 紫玉担忧地道:“可也不能就这般放任不管,到时传得多了,传的久了,假的也便成了真的,皇上现在是宠着您,可也不会因为您与整个朝堂对抗不是?” 乐望舒将书放到一旁,端过矮桌上的茶,淡淡地道:“是不能任其发展,但这事也急不得,得慢慢来,我心里有数的。” 紫玉当即眼神一亮:“娘娘可是有法子了?” 乐望舒浅浅一笑,喝着茶。 就在这时,紫风拎着一宫女大步进到寝屋。 紫玉看过去,眉头微皱起。 紫风将人扔在地上,冷冷地道:“娘娘,此人鬼鬼祟祟,妄想要溜出去,这些是从她身上掉落的。” 说着,将一物放到桌上。 紫玉拿起那一小包的东西,拆开看了看,然后脸色一变:“血枯草!” 乐望舒抬眼瞧了瞧,淡淡地问:“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不说?”乐望舒挑眉,“那便将所有人召集过来,一个一个认,总归是会有认识的。” “奴……奴婢名唤晴空。” “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得来的?”紫玉怒声问。 晴空嘴唇哆嗦,面色纠结,未发出一言。 “送去给万统领,审人,他应该比较擅长。”乐望舒慢悠悠道。 紫风素来对主子的话是言听计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人给拎走了。 紫玉还拿着那些血枯草,半晌不便姿势,眉头紧缩着。 “我没用这些,不用担心。”乐望舒道。 紫风转头看过去:“奴婢只是在想,此人未免太过于狠毒了些,这是想要杀人于无形,若是咱们没有发现……” 后果不堪设想。 乐望舒笑道:“有你在,没有那个如果。” 自上次那事之后,紫玉对她的饮食方面是更加的上心,可以说是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吃的喝的穿的都要亲自检验了,才会拿到她的跟前。 尽管如此,紫玉仍还是担心百密一疏。 …… 万彬接手那宫女,当即便带下去审问了。 要说那晴空也是个硬骨头,挨了大半的刑罚,扛了一整夜,在翌日的卯时,终是承受不住招了来。 原来是家中有个妹妹在将军府当人质,让其为贵妃做事。 事后,万彬查了晴空所说的这个人,她这妹妹,早就死了。 他收拾了一副,带着结果到了望舒楼。 乐望舒听闻之后,没什么情绪起伏:“当众处死吧,让各宫的宫女都去观望。” 万彬知晓她这是想要杀鸡儆猴,倒是十分认同。 待人走之后,紫玉紫风久久不言。 “你们也觉得我心狠了些?”乐望舒淡淡地问。 紫风:“想要害娘娘的人都该死!” 紫玉也紧接着道:“娘娘并未主动害过人,此番,仅是对那些不安分之人示以警告,总不能别人都要害咱们了,咱们还大度地原谅?” 一个利落,一个婉转,然所表达之意却相同。 第177章 贵妃来访 乐望舒浅浅地笑了笑,本就生着一副好面容的她,这一个由内而外所发出的笑意,让身旁的两人迷了心神。 她们哪怕每日里见着,仍还是会在某一瞬间晃了神。 “娘娘,贵妃来了。”阿紫小跑着进来,急促地道。 乐望舒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当即便起身,冷冷地道:“告诉她,本宫不在。” “给皇后娘娘请安。” 伸出去的脚还未落下,便听见了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 软软的,似流淌的清泉之音,很是动听。 乐望舒:“……” 阿紫前脚刚到,这人后脚便到了,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既已被撞见了,今日也便是逃不开了。 乐望舒收回脚,坐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瞧着来人:“听闻贵妃近日对本宫这望舒楼有兴趣得很,时常会来瞧瞧。” 徐嫣然淡然地坐下,面上含着浅笑,柔声细语道:“臣妾做这些,不过是为皇后效劳罢了,有些事刚刚接触,做得不好的,还望皇后莫要嫌弃才是。如若可以的话,臣妾自是希望能得皇后提点一二的。 “前几日听闻皇后身子不便利,见不得风,无法出寝屋,今日能出来走走,想是好了不少。不过,臣妾瞧着皇后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想是还病着。病来如山倒,皇后可千万得好好养着身子才是,别操劳过度。不然,若是叫皇上知晓了,该心疼了。” 字字句句,皆显关心。 若是不知情的,怕是就被这温和良善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然乐望舒却是对这副虚假的面容甚是了解,勾起唇角,冷笑浮于面,不冷不热地道:“有劳贵妃挂心了,本宫这身子,一直便是这样子,算是老毛病了。这后宫之事,各司其职,都有人打理着,本宫倒也没费什么心思,也就没有贵妃所言的操劳一说。” 徐嫣然微微笑着,仿若未听出那话语中的讽刺之意,接过话来,道:“是皇后谦逊了,这偌大的后宫,正因为有皇后的操持,才可维持这般井井有条,未出什么乱子。” 刚有后妃被杀一事,再听到这番话,可真是虚假得可以。 乐望舒神色淡淡,并未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贵妃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臣妾自是来探望皇后的,顺带有一些小问题想要请教一二。”徐嫣然浅浅笑着,“就快要到重阳了,太后念及皇后不便,便让臣妾代为操持,然皇后与臣妾都是今年才入宫,对这些自是不太懂的。 “不过……听闻往年都是淑妃操持着这些事务,她如今正在皇后这里养伤,臣妾过来也是想要问一问二位的意见。臣妾定当于皇后的意见为准,皇后就当臣妾为一双代为操办的手就行。” 乐望舒眸光轻闪,唇角那一抹讽刺的笑意一闪而逝。 要操办这些,免不了要用到皇后的凤印,这是变着法子,想要从她的手中将凤印拿过去。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贵妃也说了,本宫这是头一年入宫,并未有什么能传授于你的经验,贵妃来问本宫这个,怕是问错人了。至于淑妃……” 乐望舒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阿紫:“去看看她身子有没有好些,能不能见贵妃。” 话语落下,收回目光,淡淡地道:“贵妃还且等着些,淑妃的伤未得及时救治,反反复复的,倒是有些折腾。她若能见贵妃,贵妃有事便可请教,若是不能,本宫也无法子,总不能让人拖着病体来为贵妃解惑吧?丑话说在前头,这种忘恩负义之事,本宫可做不来。” 徐嫣然端起茶,喝了小口,淡淡地道:“皇后多虑了,淑妃可是皇上宠爱的妃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可担不起,自是以她的身子为重的。” 乐望舒敛下神色,去端茶盏,淡漠地道:“贵妃能体谅便好。” 徐嫣然:“都是女子,自是知晓大家都不易的,臣妾也是真心的希望淑妃可以尽快好起来。臣妾那里有些军中常用的特效药,用在外伤上,效果甚好,晚些时候,臣妾让人送些来。” 乐望舒笑着应:“那本宫便先替淑妃谢过贵妃了。” 徐嫣然做出惶恐之态:“皇后切莫要如此说,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不值当皇后这般的谢意。” 乐望舒:“贵妃一片仁善之心,自是当得的,莫要太过谦。”.c0m 徐嫣然微垂下头,叫人看不清神色:“臣妾不敢当。” 两人一来一回推搡着,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阿紫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淑妃的贴身宫女冬雨。 冬雨福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乐望舒:“免礼。” 看到来的人,她便已知晓了结果为何。 冬雨直起身,站得规矩,一板一眼道:“淑妃娘娘让奴婢来传个话,娘娘她精神不济,脑子昏昏沉沉的,偶尔不太清醒,怕是帮不到贵妃娘娘了,还望贵妃娘娘能谅解。” 听完这拒绝的话语,徐嫣然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且还关怀地道:“身子比较重要,让淑妃先养好身子再说。” 冬雨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多谢贵妃娘娘,奴婢一定将原话带给淑妃。” 语落,转身向着主位的皇后又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乐望舒点了点头:“去吧。” 这一趟来,虽是逮住了皇后,然于徐嫣然而言,却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优雅喝茶的皇后:“后宫的很多事还需要皇后的点头,日后怕是要多叨扰皇后了,还望皇后莫要嫌了臣妾才是。” 乐望舒慢悠悠地道:“既是母后下了旨意,想必也没人敢使绊子,贵妃这话,可是着实有些谦逊了。有母后站在你的身后,有谁敢不从?” 徐嫣然微微笑着,并不应她那话:“臣妾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叨扰皇后了。” 语落,并不去看皇后的表情,也不管是何反应,起身向外走了去。 她优雅地走着,余光却是在观察着望舒楼的情况。 紫风为习武之人,对于这么点小动作,自是看在了眼里。 按理言,皇上下旨禁足,禁军本可不用将贵妃放进来,可偏生皇后下令,无需拦贵妃。 第178章 斡旋 “娘娘,贵妃这多日来此,想来那口中所言的看望您是假,而那些所谓的事也兴许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怕是摸清望舒楼的情况而来。”紫风道。 乐望舒敛下眼神:“我知道。” 她当然知晓贵妃想要作何,可若不放出鱼饵,要何时才能钓到鱼? 见主子心里是有数的,紫风也便没再多说什么。 …… 徐嫣然离开没多久,便命人将那所言的特效药送了来。 紫玉先行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更甚是抓了一只野兔子来做了试验。 毕竟贵妃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对她送来的东西,自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几日后,她神色凝重地走进了皇后的寝屋,正好淑妃也在。 将东西摆在了桌上,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乐望舒瞧了瞧桌上之物,又看向了紫玉。 “这东西,有问题?”颜之玉平静地问。 紫玉沉思了片刻,组织了一下措词,才道:“说有问题也有,说没有问题也没有。” 乐望舒挑眉。 颜之玉安静地喝茶。 紫玉:“这药里有一味药材是阿芙蓉所结之果提炼而成的,加入极少量,有麻痹作用,用于伤口,有止疼之效,但后作用很大,若非必要,并不建议用此药。而这一盒药膏中,却加入了大量的阿芙蓉……” 见她停下,颜之玉问:“用了会如何?” 紫玉眉头紧皱:“会让人上瘾,一旦发作得不到缓解,大脑会产生混乱,精神狂躁。全身会被排山倒海的疼痛侵袭,似有无数的虫子在体内爬窜,如万蚁噬骨。也常会冷热交替,冷时,如置身冰雪中;热时,如站在火山爆发的中央……还会伴随着呕吐不止。 “受此折磨的人,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万分痛苦,理智丧失,最后沦为他人一条听话的狗,让往东便不敢往西,让跪着便不敢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控制人的手段。” 这样的东西,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见。 站在淑妃身边的冬雨,身子隐隐有些发颤,很显然是被吓着了。 紫风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看上去无任何的异常。 淑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中了此物,可有解法?” 紫玉踌躇了半晌,才点下了头:“有,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坚持下来。没有任何的外力相助,只能依靠患者自身的强大毅力与之对抗。我曾见过一位中了此物之人,是一名男子,他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被锁链将四肢锁住,发作之时,怒吼不止,狰狞不已,似是一只发了狂的野兽。此人最后,并未坚持下来,癫狂而死。” 乐望舒也是第一次听说,世间竟有如此邪恶的东西。 一时间,屋内沉闷压抑。 “此药,太医可能检查出来?”乐望舒忽地问。 紫玉摇头:“若非熟识毒理之人,一般人瞧不出里面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此,贵妃才敢这么明目张胆送来。 紫玉自进宫起,便一直当着一个合格的贴身宫女,并未暴露出她会医一事。 乐望舒:“去将万统领请来。” 宫内出现如此害人之物,终究是个祸患,得早些防着。 紫风沉默地出了屋子。 “望舒可是在担心,此物被广泛使用?”颜之玉轻声问。 乐望舒点了点头:“贵妃说这是军中所用之药,若是此物用于广大将士,那些人便会沦为傀儡,杀戮的傀儡,如此怕是会危及江山稳固。” 颜之玉自是明白这当中的严重性,柔声道:“依我看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敢给将士用的,毕竟也存在着风险。” “嗯。”乐望舒应声,紧锁的眉头却是没有松。 重生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了,再是不可能的事也可能会发生,她不敢掉以轻心。 万彬来时,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因着明面上结了陈才人的案子,他的任务便还仅剩下园林的安全。 紫玉将药一事与他说了,引得他一阵错愕,似乎是被这件事给怔住了。 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东西,若是存在于军中,那等同于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摧毁无数将士!” 军中将士,受伤是难免的……那后果,不敢想象。 乐望舒:“这件事,必须要让皇上知道,且还需要悄无声息,莫要打草惊蛇。” 万彬知晓其严重性,凝重地点下头:“臣明白。” 东西自是不能让他带走的,乐望舒让紫玉将那害人的东西收好。M.qi su wang。COM 也正是今日的傍晚,晴空在长乐宫外,被刑以仗刑,后宫所有的宫女都被要求前去观看。 望舒楼里,仅剩下了紫玉紫风。 乐望舒与往常一般,靠在软榻上,看书。 紫玉手里拿着一幅画到她面前:“娘娘,这是淑妃之前送来的,因当时有事,便随手放在了一旁,这会儿收拾的时候,瞧见了。” 乐望舒抬头看去:“给我瞧瞧。” 紫玉给过去。 乐望舒打开——画的是望舒楼,湖心亭里,有一男一女坐着,旁边还站着几名伺候的宫人,亭台楼阁,碧水连天,晚霞映照……很美。 人美,风景美,意境也美。 从整幅画来看,此画应当是在望舒楼与颐和轩交界之处完成的。 而画中之景,应当是自己误食那有问题的海棠酥那日。 那日,自己与小皇帝是这样的吗? 手下意识地抚上画中小人儿。 比起这边的宁静祥和,长乐宫外,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宽长的凳子上,晴空趴着,手脚都被固定住,两名禁军手里拿着刑杖。 凄惨的叫声划破虚空,回音连绵,落在在场观刑的每一个人心间。 他们不知道这宫女犯了何罪,也不知道为何要在此处行刑,只感觉到了害怕与血腥。 隐于人群中的白云,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像她这种反应的太多,并未有人察觉到异样。 凄惨的叫声还在,行刑的禁军也未停下。 到最后,喊叫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无声。 秦子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尖着嗓子,高声道:“想必你们都很好奇,此人究竟犯了何错,各位就听好了,此乃望舒殿的宫女,竟不知天高地厚的生了谋害主子之心,这就是下场……!” 第179章 失踪 “望各位以此为戒,莫要行差踏了。否则,一旦被发现,下场只会比她还凄惨!” 秦子并未说明详细缘由,话也说得模棱两可,便是要让知情的紧张,让不知情的去猜测。 晴空的下场,在被发现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 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得鲜血淋淋到最后断气,这一幕,给不少人的心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这是一种明目张胆的警告,让所有人都有些惶恐。 当日夜里,人心惶惶,彻夜难眠的人不在少数…… - 夜黑风高,一道黑影缓缓靠近小院。 遇到巡视的禁军,忙侧身隐于高柱后面。 待禁军离开,又才探出头来。 在其身后的不远处,一少年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睡眼朦胧,一副马上就会倒下的模样。 而在少年的身边,男子手持折扇,潇洒俊逸,眼神明亮,看似在看星空,实则心思都在前面的人身上。 此二人正是墨星澜和墨白叔侄俩。 这一幕,近几日,似乎每夜都会发生。 起初墨星澜还有些兴致,到后面,是完全没什么兴趣。 这伙人就算是要探情况,也探了几日了,偏生就是不动手,也不知是太过于胆小,还是另有计谋。 偏生小皇叔的兴致颇高,还非得拉着他每日都来。 这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闹腾,不用问也能猜到那些跟着他的禁军过的是什么日子。 正想着,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墨星澜抬了抬眼皮,那明亮的杏眸蒙上了一层倦意,眼神询问:何事? 墨白稍稍扬了扬下颚。 墨星澜看过去,前方那道瑟缩的身影慢慢在向前靠近,就快要拐角远离他们的视线了。 他看了眼屋顶的方向。 墨白点头。 两人稳稳地落在屋顶,未发出任何的响动。 站在上方,能更加清晰地看见那人的行动。 墨星澜的困意一扫而空,微眯起眼:就快要动手了么? 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那人蹑手蹑脚,慢慢地远离了使臣三人的院子。 墨白:“……” 墨星澜:“……” 彼此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光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下一刻,很有默契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追了上去。 而一直距离两人不远的简言自暗处走出,接替了二人的位置,继续守着。 那黑衣人似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向着将士们所居的地方而去,几弯几绕,便没了踪迹。 见此,两人停了下来,不再追,返了回去。 全程没有交流,然行事却是分外的默契。 而此时,安静的小院,却是闹热了起来。 墨白眼神一凌,眨眼间,人已经到了小院。 墨星澜后了一步。 乐绍远的屋内,傅遥正在给简言处理伤口。 两人沉默地看着。 待伤口包扎好,墨白才问:“怎么回事?” 简言面色苍白,轻咳了一声,表情有着明显的怒:“在你们追出去之后,属下便守在了此处,突然被人袭击,那人身手极好,与我不分上下,可因那第一击属下没有防备,先受了伤,应对起来有些吃力,若非是傅先生正好路过……” 他向来话不多,三言两语将事情给交代了。 闻言,墨白惊讶地看向冷冰冰的傅遥。 此人是什么来历,他一直不曾过问,能让小侄儿在如此重要之事中带上的人,定是信得过的,只是没想到,此人不光医术了得,武功还不弱,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傅遥依然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仿若说的这些都与他无关。 “傅大哥可有发现什么?”墨星澜坐着喝了会儿茶,才问。 傅遥收拾着自己的用具,淡漠地道:“此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息。” 墨白忙追问:“是什么?” 傅遥摇头:“不知。” 也正是因着那股气息,让他晃了一下神,这才将人给放走了。 好似有些熟悉,可又一时没想起在哪里闻到过。 他收拾完东西并未停留,离开了这小院。 一直未说话的乐绍远忽地问:“那人本是要来杀我的?” “动静这么大,为何没见大学士他们?”墨星澜突然问。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啊,都在一个院子,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会不见人影? 墨星澜站起身:“你留下,我去看看。” 墨白眉头紧皱:“当心。” 墨星澜走过游廊,瞧见前方有一间屋子,门是开着的。 他快步过去,见里面的人是傅遥,稍有些惊讶:“不是回屋了?” “你大舅哥失踪了。”傅遥没有废话,直接扔出一重磅。 墨星澜心一沉,就要跨步向着旁边的屋子而去,傅遥冰冷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大学士还在,中了迷香,昏睡着。” 墨星澜脚步一顿,转向跨进了屋中。 傅遥接着道:“这屋中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闻到迷香的味道,要么是有人提前将迷药下在了饭菜里,要么就是熟人作案。” 墨星澜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屋中,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就连多余的脚印都未发现。 “以你看,会是哪种情况?” 傅遥瞧了他一眼,淡漠地说出两字:“熟人。” 墨星澜:“为何?” 傅遥:“我问过这里伺候的婢女,乐将军今日都是与丞相和大学士一起用的饭,丞相安然,大学士是用迷香致使昏迷,下在饭菜里的可能不大,当然也不排除药下在了别处,比如……茶水。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是熟人。” 墨星澜:“还有别的发现吗?” 傅遥:“暂时没有。” 墨星澜:“那你——” 傅遥:“我所知,皆已告知于你。” 墨星澜点了点头:“明白。” 他知道傅遥不喜欢参与这些争斗,而之所以会做这些,也仅是因为他吧。 不做多的劝说,前往了丞相的屋子。 一脸沉重地进去,说了一句让大家更为沉重的话:“乐禹失踪了。” “什么!”乐绍远猛地站起身,头晕了一下,忙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堪堪稳住身子,神色紧张地盯着皇上。 墨星澜面色凝重,又重复了一遍:“乐禹失踪了。” 瞧见丞相那迅速苍白下去的脸色,他忙补充道:“他们带走人,应该是想要谈条件,性命当是暂时无碍的。” 第180章 以不变应万变 乐绍远冷静了些,神色凝重道:“论在朝中的地位,臣和大学士都比禹儿重要得多,若要人质,我们比他更能发挥作用,为何偏生就带走了他?” 这也是墨星澜一直在想的问题,这是为何呢? 私仇? 还是别有所图? 他沉下心神,冷静地道:“四周都有人把守着,此人应该还未离开。” 墨白看过去:“你的意思是……搜?” 墨星澜摇了摇头:“禁军人数过多,搜起来,难免会打草惊蛇,到时发生混乱,对方便可趁机将人带离,反倒是现在这样,安静如常,更能让他们不好行动……所以我们现在,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更能让对方自己先乱。” “等?”墨白狐疑。 乐绍远想了想道:“皇上的意思是……对方会主动提要求?” 墨星澜:“对方想要人质,不管是丞相还是大学士,都是朝中老臣,于朝堂而言,你们都比乐将军重要,然他们却带走了最不重要的一个。这就说明于他们而言,兴许乐将军能给他们带来别的东西,是丞相你们做不到的。” 墨白紧接着接过话来:“可若是判断失误,我们等到的,很有可能会是……”一具尸体。 他能想到的,乐绍远自是能想到,墨星澜也能想得到。 “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的线索,贸然出手,毫无方向,费时费力也很有可能一无所获。”乐绍远道,“臣觉得皇上所言,甚是有理。” 墨白惊讶:“丞相这是同意了?” 这可是关乎儿子性命的事,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乐绍远:“越是这种时候,便越需要冷静应对,咱们若是自己乱了,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圈套?”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出了这样的事,哪能不担心的,只是……大局当前,需要绝对的冷静,不能乱了分寸,致使因小失大,如了对方的意。M.qi su wang。COM 驻地的守卫经此一事,越发的森严,而人失踪和简言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激起可广大将士的愤慨。 能在如此森严之地,抓走人,还伤了他们的统领,这是对他们的羞辱和明晃晃的挑衅。 不可忍! 各自回到屋中,已是半夜了。 墨星澜屋内熄了烛火,傅遥躺到了他的床上,而他则悄无声息进到了墨白的屋中。 墨白并未睡下,正坐在窗轩旁,自己与自己对弈着,瞧着颇有闲心。 墨星澜的出现,他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神色淡淡:“来陪我下完这一局?” 墨星澜无声地走到其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都沉默着,棋子一颗一颗落下,一来一回间,谁都未有半分退让之意。 “可是有什么发现?”墨白优先出了声。 墨星澜落下一颗黑子,棋局胜败已定。 他面色稍加凝重道:“大学士一直昏睡着,是中了迷香的缘故,而乐禹的屋中,未见迷香,可以说是毫无异常,所有的东西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的不妥,屋中也无打斗的痕迹,我认为带走他的,定是他所认识之人,且武功不弱,这才会让他在无防备之下被带走。” 墨白:“回来之前,我去看过了乐禹的屋子,情况确实如你说的那般。乐禹的身手本就不错,而若是要在没有下药的情况下,将他悄无声息地带走,确实不容易。在这军中,能让他没有防备的人不多,我已经交代下去,让暗中查探了。” “交代给了谁?”墨星澜问。 墨白:“简言。” 墨星澜没有意外,仅是提醒了一句:“在真相未明之前,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墨白一怔。 虽然不愿相信,但这确实是事实。 “我明白,简言仅是明面上的而已,暗中我会自己查。” 墨星澜:“那就来比一比,如何?” 墨白收回心神,挑眉问:“如何比?” 墨星澜:“以你这寝屋为界,你我二人分别从两端开始暗查,看看谁先找到线索。” 墨白莞尔:“奉陪到底。” 墨星澜:“那便从今夜开始。” 墨白:“没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隐于了黑夜之中。 - 当众仗刑宫女一事,乐望舒有意让瞒着太后那边,是以太后知晓此事,是徐嫣然次日去请安之时才从其口中听说了。 听闻之后,当即便发了一通火。 “姨母消消气,皇后无非就是知晓您没有办法废除她的后位,这才如此胆大妄为,丝毫不将您放在眼里。”徐嫣然轻拍着太后的后背,柔声劝道,“姨母您无法做到,可皇上却能,现下外面关于皇后的传言本就不好,不少大臣对她也很有意见,就算皇上再是护着,也不能不顾满朝文武的声音不是?” 太后喝了好几口茶,这才平复了些许心绪,微眯起眼来:“你说得有理。” 徐嫣然乖巧地道:“姨母千万要当心身子,为了别人气坏了自己,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太后冷凌了眼,没有应声。 皇后如今是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皇帝亦是,这两人,是得敲打一番才行。 “姨母,咱们可以这样……”徐嫣然凑近太后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而后浅笑着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太后听完之后,脸色有了明显的好转。 她转头问:“成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安嬷嬷摇头:“并无。” 太后当即面露不悦:“废物,连个文臣都能弄丢。” “那小乐将军,身为皇后嫡亲的大哥,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而成王的人,仅是普通将士,并非是禁军,让其逃脱,也算是情有可原,姨母就别气了。” 徐嫣然亲自端了茶水放到太后的跟前,面上微带着笑意。 太后:“丞相已经到了安王驻地多日,还未见任何的消息传回,这成王到底是在做什么?” 素来说一不二的太后,连番几次遭到了打击,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就盼着能收到好消息,将帝后给打压住。 可这盼了一日又一日,都不见丝毫的动静,饶是心计颇深的她,也有些躁动。 徐嫣然替她顺着气,安抚道:“姨母莫要急,那禁军可不是寻常的将士,要在里面行事,需要有周全的计划,慢一些也无妨的,只要最后能达到咱们想要的效果就行。” 第181章 借人 “至于皇后那里,我每日里都去走走,虽然她可能不会将凤印交出,然叫她瞧着我,心中憋闷,不快,又不能发作,也算是给姨母出气了。” 太后成功被她给逗笑了。 安嬷嬷在一旁瞧着,心也放了下来。 近日里,不知是何缘由,太后是越发的急躁了,发脾气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好在每次都有贵妃在,能劝住。 - 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尚水,一大早回驻地就听说了昨夜之事,当即便火急火燎地推开了简言地的门。 正换衣裳的简言动作一顿,看向门口。 他光着上半身,裹着布条,慢条斯理地将衣裳套上。 转头见人傻乎乎的,跟颗树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天气已经逐渐凉了下来,带着寒意的风吹进来,简言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 “把门关上!”他冷声道。 “哦。”尚水关上了门,站在门外,盯着紧闭的房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统领好像只是叫他关门,没有要赶他走,于是大力将门一推。 简言穿衣裳的手又是一顿:“……” 因着这一动一拉扯的,胸前的伤口裂开,血染红了缠着的白布条。 见紧皱眉头的统领,尚水忙将门给关上,轻轻地走过去,担忧地问:“疼吗?” 简言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可以试试。” 尚水:“好。” 干脆利落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给简言吓了一跳,厉声呵斥:“你做什么?” 见他生气,尚水有些不解:“不是你叫我试试么?” 简言被气得胸腔剧烈起伏着,抬手指了指门的方向:“凶器放下,出去!” 尚水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统领生气,眼眶当即便红了。 “愣着做什么?出去!”简言冷声道。 尚水听话地放下手中的匕首,三步一回头地向外走去,还十分听话地关上了房门。 对待主子,他是忠诚,然对简言却是不一样的。 幼年时的记忆,很多已经模糊了,可他却清晰地记得,是简言将自己从大火中救出,也是他将自己带了回去,还教他习武。 简言重新给自己胡乱包扎了一下,穿上衣裳,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尚水红着眼眶站在墨白的跟前,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墨白见门打开,瞧了简言一眼,挑眉问:“你凶他了?” 简言:“……” 沉默半晌,僵硬地吐出一句:“没有。” “是,没有。”墨白顺着他的话说,只是那神色,没有半分相信,“本王记着,这小子虽然是话多了些,也不是太聪明,但红眼睛却是极少的。他这也是关心你,别对人太凶了。” 简言:“……” “你的伤怎么样?”墨白问。 简言:“没事。” “你胡说。”尚水忽然抬起头,气鼓鼓地道,“王爷,属下看见他胸口有血。” 简言:“……” 墨白皱了下眉头:“裂开了?” 简言摇头:“无妨,王爷不必担忧。” “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墨白忽然拿出一小瓶药给他,“这是我从傅先生那里要来的,据说很珍贵,用着应该会好得快。” 简言没有拒绝,收下了。 如今的形式,随时都有可能会开战,尽快好起来,才能有更大的作用。 “这两日,你便好好养着,其他事可以让尚水去做。”墨白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 简言看向还红着眼睛的尚水,问:“你刚才闯进来,是要说什么?” 尚水低垂下头,小声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受了伤,也没想说什么,就是担心,想看看。”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人,简言语气放软了几分:“轻伤而已,不碍事的。” 尚水:“嗯。” 应是应了,听没听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墨白回了自己的屋子,打开了通往旁边屋子的门。 这两间屋子相通,除了叔侄俩,无人知晓。 墨星澜正和衣躺在床榻上,听到动静,睁开了星眸,视线与从暗处走出的墨白撞个正着。 徒然四目相对,墨白愣了下:“还没睡呢?” 墨星澜没应声。 墨白也知自己问的有些像是废话,抬脚走过去,坐在床榻边,脱掉了鞋子。 墨星澜瞧着,皱了下眉,身子往里移了移。 墨白盘腿坐在床边上,问:“昨夜可有什么收获?” 墨星澜:“没有。” 随后,寂静蔓延。 墨白等了半晌,也不见少年问,他主动问询:“你都不问问我?” 墨星澜翻了一个白眼:“你既然以这样的方式过来,定是有话要说,还需要问?” “……”墨白用手中折扇敲了下少年的头,“越大越不可爱了,还是小时候好玩。” “小时候也是让着你的。”墨星澜毫不客气地道。 墨白:“……” 皇叔皇嫂都不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这小子是随了谁。 见他脸上表情多变,墨星澜不用问也能知道在想些什么,闭上了眼睛,淡淡地道:“有话就说,没话就别扰了我歇息。” “歇什么歇?”墨白不满地道,“一会儿用了早膳再睡。” 墨星澜不言。 墨白无奈,自己开了口:“昨日我发现有一个人,半夜之时,突然变得癫狂,后来是吸了什么才稳定了下来,那表情,就好似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我觉得此事有些怪异,为防打草惊蛇,我没做什么。想着今夜无人之时,再去一趟,但要跟你借一个人。” 墨星澜了然:“你想要傅大哥陪你去?” “聪明。”墨白说着打了一个响指。 墨星澜:“你可以自己去跟他说。” “……”墨白目光淡淡地瞅着他,“首先呢,本王跟他不熟,这贸然前去,好似有些不太好;其次,你这位傅大哥,性子清冷,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本王自己去,被拒绝的可能性有八成。” 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番。 墨星澜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听到了这有理有据的分析。 他轻笑了一下,道:“晚些时候,我会跟他说,现在没事的话,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么急着赶我走?”墨白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封信,“那这园林那边送来的信……” 话语未落,手中的信便到了小侄儿的手上。 第182章 怪异 他轻‘嗤’了一声,一手撑在腿上,懒洋洋地问:“说了什么?”.qi su wang。COM 信是无风所写,将近段时间园林那边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都写在里面。 墨星澜只大致看了一眼,对于自己培养出来的人,他还是放心的。 在看到有提到皇后的那段中,他的目光停留了很久,唇角不自觉地溢出笑意。 墨白瞧着,直‘啧啧’摇头,不用想也能猜到是看到了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小侄儿何时对一个姑娘用情如此之深了。 曾问过几次,皆被搪塞了过去。 这份好奇让他心痒难耐,可要从小侄儿口中套出他不愿说的话,比登天还难。 - 黑暗笼罩,在驻地一片安宁之下,两道人影若隐若现于黑夜中。 墨白来到昨日觉得有异的那名禁军的屋顶,傅遥沉默地跟在其身后。 今夜天空暗沉,没有月色,也没有星辰,黑得很是彻底。 两人穿着黑衣坐在屋顶,就算是有人看过来,也未必能瞧见有人,这倒是有助于两人行事。 自揭开的瓦片看下去,屋中人正安稳睡着,不像是有异的模样。 两人都不是急性子,很是耐得住,静静地等着。 吹着清凉的晚风,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墨白正要说“要不改日再来”就听见屋中有了响动。 他转过头,正要拍身旁之人的肩膀,提醒他看,却见其先自己一步开始了观察。 待见到那拿出的东西,以及飘出的浅淡气味之时,素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傅遥,微微皱了皱眉头。 暗淡的烛光下,屋中人仿佛是碰到了什么人间美味,模样有些飘飘欲仙。 傅遥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上拿着东西上,薄唇轻抿。 那人得了满足,又睡着了,两人便悄然离去。 傅遥回了屋子,墨白则继续查探。 待天色渐明,墨白回到屋中,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小侄儿正和他的傅大哥在下棋。 他关上房门,轻咳了一声:“等我呢?” 墨星澜落下最后一子,道了一句:“我赢了。” 傅遥面无表情。 墨白过去坐下,看向傅遥,问:“傅先生可有发现什么?” 傅遥一边收着棋子,一边淡淡道:“那人所吸的东西,与刺伤简言之人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刺客是他?”墨白惊讶。 “不是。”傅遥道,“我与刺客交过手,他很强,而昨夜所见的那人,我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属于强者的气息,应该仅是一个小卒。” 墨白:“……傅先生的意思是,我这军中,隐藏着不止一个奸细?” 傅遥不言。 倒是墨星澜插了话:“我昨夜也发现了一个半夜行事怪异之人,从大帐里突然跑出去,就好似突然犯了某种病,走路不稳,发出痛苦的呜咽,我暗中跟上去,瞧见他见了一个人,那人全身黑衣,蒙面,斗篷的大帽子盖到了头上,眼睛都未能瞧见。 “跑出去的那禁军,难受得满地打滚,拽着黑衣人乞求着什么,黑衣人施舍般给了他一个东西,拿到之后,双手捧着狠狠吸了一口,出奇的,慢慢的好了,而后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大帐中。” “这怎么听着症状这么像?”墨白狐疑。 “是一种东西。”傅遥道,“他们兴许都被这种东西给控制了,至于是何东西,我需要拿到那东西,才能试着分辨。” 墨白的脸色很不好,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有人在他军中安插了如此之多的眼睛,他竟从未发现过。 “那今夜,便设法偷出一份来。” 傅遥:“不妥。” 墨星澜:“继续暗查,将有这种症状的人都记下来,查完之后再统一行动。” 墨白明白过来:“如今军中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若是见到一个逮一个怕是会打草惊蛇。” 商议好之后,几人便散了。 简言的屋外,尚水手里拿着一件东西,面色踌躇,似乎是在纠结应不应敲门。 没等他纠结出结果来,门便打开了。 四目相对,一个淡然,一个窘迫。 “有事?”简言瞧着他。 尚水踌躇着将手里的东西给过去:“这药会让伤口好得快,给。” 简言淡淡看了一眼,并未动手去接:“我没大碍,你留着自己用吧。” 尚水拉过他的手,直接塞在了其手心:“反正给你了。” 简言怔了一下,神色狐疑地看了眼手中之物,又看了看面前的人:“……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自从自己受伤之后,尚水好似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没怎么。”尚水快速答,“你好好歇着,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去做。” 简言细细观察了他一番,收回眼神:“眼下没什么事,王爷让我好好养伤,忘记了?” 尚水犹疑了少顷,似不经意提及:“我听说乐将军失踪了,找到了吗?” 简言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哪能这么快找到。” “那……”尚水追问,“王爷不打算找吗?我见驻地没有什么异常……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的。” 简言失笑:“你向来不问事的,怎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尚水沉下脸色:“我知道我不够聪明,而且话也多,王爷做事都不太喜欢带着我,我不在意那些,但我并不傻,乐将军是朝廷使臣,如今在咱们这军中失踪,若是朝廷怪罪,借机发难,那王爷该怎么办? “你对我有知遇之恩,王爷于我有再造之恩,我不想你们有事……” 在简言的印象中,尚水是一个乐天派的孩子,除了一身造诣极高武学天赋,对于其他事,很少有在意的,倒是不曾想,他会想如此之多。 “乐将军,王爷并非是不寻,而是需要暗中去寻找。”简言道,“如今军中混入细作,不适宜大张旗鼓。” 闻言,尚水眼睛一亮:“那我帮你?” 在这样一双充满着期待的目光之下,简言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点了点头:“在你完成自己的事之后,可以。” 尚水满足地笑了笑。 “这几日心事重重,就是为这事?”简言问。 “嗯。”尚水重重点头。 其实简言有些时候,很羡慕这样的尚水,什么都写在脸上——开心就笑,难过就哭。 第183章 流言 哪怕幼时经历了那些不美好,也仍还是保持着这份纯真,实为难得。 “希望你能一直都像现在这样。” 轻飘飘的呢喃之语,顺着微风飘散。 听到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尚水狐疑地看过去:“什么?” 简言:“没什么。”qi su wang。COM 他扬了扬手里的药:“这个,我就收下了。” 尚水愣愣地看着他。 简言挑眉:“怎么?舍不得?想要回去?” “不……不是。”尚水低着头,小声道,“这个药效好,但我觉得那位傅先生好像也不错,可能你用不上。” 这话倒是不假,王爷拿来的那药,听闻是傅先生秘制的,伤口恢复得很快。 “傅先生又不会一直在这里,药也总会有用完的时候,这个就先放着也无妨。” 尚水点头:“好。” - 以病为由,避了一些时日不与大臣共议朝政的‘小皇帝’,终究是没法永远避着的。 这日,早朝上,紫宸殿的正殿,再次迎来了上座之人。 正事议完,赵全正要说散朝之时,梁建章忽地出列:“皇上,臣有本要奏!” 声音洪亮,铿锵有力,响彻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无风眼神淡漠地看向跪在正中之人:“梁国公要奏何事?” 梁建章严肃地道:“自古以来,我朝禁军皆仅归属皇上,听从皇上的调遣,还从未出过有皇后也有权调配禁军之事,还望皇上能收回皇后手中的禁军权力,以正我朝纲纪礼法!” 话语落下,当即便跪地,正色道:“望皇上收回成命,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望皇上收回成命,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附和之音响,大半朝臣都跪了下去,只余少数几人还站着。 无风冷冷地看着,静静地听着那一句又一句重复的话语。 他一声不吭,朝臣们便继续喊。 两方僵持着,似谁也不肯退让。 赵全皱着眉头站在一旁,早就知晓了早朝不会太顺利,没想到这些人会来这么一出。 之前上折子说到这件事,被严厉打了回去,竟还不死心地当面来逼迫。 殿内声音不停,阵阵回音响。 无风沉默了半晌,冷声道:“朕记得朕有说过,此事不要在提,各位是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了?” 梁建章一身正气,辩驳道:“臣等是希望皇上莫要走错了路。” 无风站起身,冷哼一声,道:“既然诸位愿意跪着,那便跪,如果你们觉得如此便可要挟朕了,那便试试。” 话语落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殿,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没有参与此事的大臣们,在皇上离开之后便也离开了,而跪在地的大臣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落入了尴尬之地。 回到书房,赵全便忍不住道:“你今日是不是太任性了一些?” 无风冷冷地道:“那些人摆明了是要如此逼迫,难不成我要顺着他们的意,将皇后手里的禁军权力收回来?虽然仅是明面上的事,但如此胁迫,便能妥协,往后是不是再制造些谣言出来,他们就可以逼着废后了? “这些人,惯会得寸进尺,我今日若让了,便得一直让下去。难不成,你还能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赵全被这一通反问得哑口无言。 一时之间,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此事很快便传开了来,乐望舒正和淑妃一起用着早膳,听紫玉在一旁说。 “那些大臣还跪着?”乐望舒问。 紫玉点头:“跪着呢。” 乐望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紫玉兀自念叨:“这些大臣也不知是不是吃多了撑得慌,整日里,不想着怎么对抗外敌,竟盯着皇上的后宫瞧。” 冬雨也不是个闲得住的,这些日子也跟望舒殿的众人熟悉了,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拘谨和害怕了,接过话来:“可不是么,身为朝臣,不想着国家大事,净盯着皇上后宫,没准就是酸,见不得人好。” 紫玉:“言之有理。” 冬雨:“禁军是皇上的,皇上要怎么用,也不关他们事,且皇后又未让禁军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可真是管得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颇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乐望舒听着抿嘴笑。 颜之玉见越说越过火,轻声警告了自己的人一句。 冬雨当即没说了,可过了一会儿,又小声与紫玉说了起来。 乐望舒笑道:“这里没外人,说说不碍事的。” 颜之玉见皇后都不在意,也便不再管了,由着她们去。 用过膳之后,乐望舒在望舒楼的范围内,像往常一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似乎外界那些腥风血雨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就连贵妃来,她也都不避着了。 这悠然自得的模样,叫徐嫣然瞧着,觉得甚是奇怪,然也说不出这奇怪来源于何。 流言越传越烈,大臣们每日里都长跪紫宸殿,一日又一日过去,皇帝仍然未松口。 大臣们跪,小皇帝全当未瞧见;大臣们说,小皇帝也全当没听见。 如此任性妄为之举,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他依然我行我素。 就在这样无声的拉锯战下,一则流言迅猛而出,掩盖了之前的所有—— 有人说,先皇之死另有隐情,其死状与宸贵妃很像,看似油尽灯枯,实则却像是某种毒所致,而最后见过先皇的,仅有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先皇病了之后,都是先皇后陪伴在侧,各种情况,众人也都是通过先皇后转述,可先皇离开后,太医院大半太医却无故失踪了。 之后,年幼的皇帝继位,太后垂怜,掌控大权。 皇上成年之后,太后仍还不愿放手权势。 …… 种种事情看来,先皇之死,很是可疑。 这些流言不止流传于园林中,就连皇城和临近的城池都在传,传播甚快,亦也甚广。 乐望舒听闻之后,整个人都是错愕的,她愣愣地看着紫风。 她是让紫风调查太后,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可做手脚的地方,因为信任,她便放手让紫风去做了,但没想到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是关乎于太后的不假,可没想到,竟还扯出了先皇和宸贵妃。 这…… “你可知道,散步先皇谣言,这可是大不敬,一旦被发现,是……” 第184章 为了你 是会被处死的,且没有人能从这样的情况下救下人。 乐望舒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生气,气紫风,更气自己。 已经亲眼见过一次紫风倒在自己身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那样的场面,她害怕再见一次。 紫风轻轻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道:“这些不是奴婢传出去的。” 她能够感觉到主子的害怕,如此明显的情绪,难免会想到主子昔日所说的那个梦。 未曾亲身经历过那样的绝望,她无法深切体会。 紫风只感觉自己的心微微疼着,为主子而疼。 上一刻还被怒意充斥着胸腔乐望舒,又再次错愕了,她愣愣地问:“不是你,那是谁?” 紫风:“不知。” “真不是你?”乐望舒目光狐疑。 紫风坚定地道:“不是。” 乐望舒蹙眉,轻声呢喃:“那会是谁?” “是皇上。”颜之玉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正巧笑嫣然地看着她。 乐望舒怔了片刻,而后脸色有些沉,眼底流露出狐疑之色。 颜之玉缓步上前,屏退了旁人,才说道:“皇上在临走之时,曾叮嘱过我,若是到了不得已之时,可用此事来牵制住太后,让她没有多的心思来琢磨着如何对付你。” 听完后,乐望舒面上很是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然内心里却如江海翻腾,波涛汹涌,连绵不绝,无法平息。 她并没有怀疑这话语中的真实性,因为这确实是小皇帝能做出来的事。 哪怕这一世有太多的东西不一样,甚是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轨迹,然他依然还是那个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连故去的先皇和宸贵妃都可利用,还有什么是他不会利用的? 一时间,乐望舒似乎没有那么恨自己前世被利用,沦落到了那番境地,仅还剩下无奈与无力。 如今自己尚且有用,他为保自己,如此不择手段。 日后若是自己没用了,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法子来算计。 望舒楼风景优美,能让人赏心悦目,然乐望舒却感觉自己被一道沉重的枷锁禁锢着,奋力挣扎,到最后,依然是他人的掌中之物。 她……认命了。 “为了我,而不惜让自己的父皇和母妃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世人的眼中,我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份偏爱?” 似嘲似讽的呢喃之音,被吹来的微风带走。 同样身为女子,颜之玉知晓皇后在想些什么,她微笑着道:“望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值得更好的对待。不过,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乐望舒心一颤,看过去。 颜之玉道:“其实,皇上一直都有怀疑宸贵妃的死因,也怀疑着先皇的死因,他有在暗中调查,不过,这么些年过去,要查那些过往之事,确实不易。而这些放出的流言,是他早有的计划,太后若是未曾做过亏心事,自是不怕的,可若是做过,在被百姓们和大臣们的怀疑之下,再是镇定的人,也难免会露出马脚来。” “皇后掌握禁军一事,正好给了契机。”颜之玉笑着看向远方,缓了缓道,“如此一来,既解了皇后的燃眉之急,也达到了想要的目的……望舒,兴许你会觉得他太过于精于算计,然身处在他的位置上,心中若无成算,你有想过后果吗?这些年,怕是早已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话语顿住,看向乐望舒:“我相信他早晚会将大权握在手中,王者之路,看似风光无限,却也是一条孤独至极的路。有些时候,所做下的决定,纵是外人无法理解,纵是他自己不愿,却不得不为之。所以,别怨他。” - 寿安宫。 “劈——里——啪——啦——” 破碎之音,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 满地的碎片,太后也不管不顾,被气得满面通红,来回走动,指着地上的宫人咒骂:“没用的一群东西,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宫人们颤颤巍巍地跪着,皆低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哪怕身上被泼了茶水,头上被砸破了皮,也一动不敢动,就这般受着。 外面关乎先帝和宸贵妃之死,传得沸沸扬扬,太后如此生气也是正常的。 外人不知,寿安宫的不少人却是知晓的,宸贵妃死后,先帝一直都不肯相信,查探真相。 后来,正值壮年的先帝突然就病了,再后来,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走得甚是突然,连传位诏书都未留下。 当时不少人对此表示了怀疑,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臣们分为三派,一派觉得应该让先皇甚为宠爱的安王继位,一派觉得应该让唯一的皇子继位,还有一派觉得应该是镇守边关的成王,各自都有说得过去的缘由。 那段时间的朝堂上,争论着继位人选,同时也有人对先皇之死提出了异议。 最后是先皇后力排众议,扶持了年幼的唯一皇子继位,这才让舆论得以平息,渐渐淡忘。 如今旧事重提,还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太后如何能不气? 太后心里不痛快,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哪能有好日子过? 就连素来与太后亲近的安嬷嬷,眼下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下,谁又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一通发泄下来,太后也累了,她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似盯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又似不是,一言未发。 而跪地的宫人们,则感觉头皮发麻,颤颤巍巍,生怕下一把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安嬷嬷奉上了热茶在太后的手边,见她似消气了些,才开口道:“太后先消消气,事情总有法子解决的,可千万别因此急坏了身子,那岂不是便宜了旁人么?” 太后发了一通火,口是有些干了,端起茶,喝了两口,依然沉默着。 如果方才的发泄,叫人瞧着是吓人的,那么此刻这样的无声,更是让一众的宫人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大发怒火吓人,沉默无声也同样吓人。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了贵妃的到来。 她好说歹说,将太后带离了屋子。 安嬷嬷马上叫人将屋内这一地的残渣碎片给清理了。 “姨母,此事来得突然,您生气无可厚非,然也该护好自己的身子。”徐嫣然扶着她,走在后院的花园中。 第185章 怀疑 “这时候传出那些流言,其目的再是明显不过,可不就是为了要让您自乱了分寸。您方才那样子,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会叫皇后那些人痛快?” “您觉得,这事是皇后所为?”太后嗓音微哑,淡漠中带着几分狠厉。 皇后再是胆子大,也断然是不敢如此编排先帝和宸贵妃的。qi su wang。COM 徐嫣然默了片刻:“皇后就算目中无人,想来也不敢擅自拿先皇说事,想是皇上允许的。” 在她看来,皇上连禁军的调配权都给了出去,允许放出这样的流言,也是不足为奇了。 “不。”太后摇头,“这件事,不是皇后所为,是他……” 是那个她一心扶持起来的小皇帝。 也是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贱人的死! - 白日歇息,夜晚行动,这已经成为了墨星澜等人每日的生活。 起初只有他和墨白二人,后来傅遥也加入了进来。 经过三人的努力,终于将整个驻地都摸查了一遍,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问题。 整个驻地有那等怪异情况的,起码得有二十几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三人围桌而坐,面色甚为凝重。 这结果,可比他们事前所预估的要多不少。 天还未大亮,外面雾蒙蒙的,屋内点着一盏烛火。 墨星澜以往要么温和可人,要么高高在上,还从未露出过现在这样的神色来。 冷白的皮肤在烛火的映照下,带着几分暖意,然那双布满星辰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阴霾。 他没有想到,为了争夺权力,那些人竟会做出这等让人不齿的勾当来。 用如此手段残害军中将士,这很显然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虽是沉默不言,然墨白却看出了他的生气。 小侄儿自小便是如此,越是生气,就会越冷静,还从未见过他有失控之时。 “咚——咚——咚——” 墨星澜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声音落在这样宁静的清晨里,甚为清晰,仿若敲在了在场之人的心坎上。 “今夜行动。” 他道了这么一句,站起了身。 三人在这段时日里形成了无言的默契,夜探结束,各回各屋。 傅遥的屋子也在这院中,只是在墨星澜的对面。 他回去之时,碰到了简言。 简言也知近段时日主子似乎在忙些什么,白日里很多时候都在睡觉,反而这时候还有可能没睡。 两人面对面,彼此都不是多话之人,点头示意算是礼貌打了招呼。 擦身而过,傅遥忽地顿住脚,难得主动出声:“简统领。” 简言转过身,平静地问:“傅先生有事?” 傅遥:“安王给你的药应该快用完了吧?” 简言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知对方是何意,他谨慎地道:“听王爷说,那是从傅先生手里拿的,效果很好,多谢傅先生。” 傅遥:“够用吗?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 在简言的印象中,这位傅先生有着好样貌,好气质,还有一手不凡的医术,就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他高冷,不说话,简言都觉得是理所应当。 然突然有一日,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下了神坛,主动关心起了一个不太熟的人,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就……挺复杂的。 饶是聪明如他,也不知对方这是要作何。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飘远了,轻咳了一声,道:“傅先生的药效果很好,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傅先生的好意。”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用此来形容有些不太对,但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与对方还没熟到那程度。 傅遥微一颔首:“你找安王有事吧,去吧。” 简言冲他点了下头。 看着大步离去的背影,傅遥眉头微蹙。 他很肯定简言的身上有那似有似无的怪异味道,可之前相见之时明明没有的,那应该就是后来才沾染上的…… - 墨白刚收拾了一番,正要睡下,就见简言进来了,他挑了下眉:“有事?” 简言没有浪费时间,奉行了他一贯的干净利落风格,冷声道:“暗中排查了所有跟乐将军有过接触,以及那日到过那处小院的人,皆未发现任何的异常,而大学士对那日的事情记忆也不深,线索断了。” “所有人?”墨白问。 察觉到简言脸上的犹疑,他便明白了过来,这个所有人,没有包括尚水。 “这么些年,你跟在我的身边,我以为你是理智的,现在看来,也并不尽然。” “王爷,尚水是属下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属下很清楚,他不可能会背叛。”简言道。 他知道此刻的他,感性大过了理性,这是身为禁军的禁忌。 墨白没有生气,也没有发怒,平静的目光看过去,淡淡地道:“简言,或许你不了解我,但我却是很了解你的,若是不了解,也不会让你一直坐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上。你没有排查尚水,并非全是因为你对他的信任,而是因为,你对他,产生了怀疑。 “你害怕这个怀疑变成了事实,也害怕事情尚未清楚,你便将这份怀疑告知于我,让我日后对他提防,不再信任他,你想要给他留一份尊重,想要等你确认之后,再来禀报,本王说得可对?” 简言张了张唇,又无声地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终吐出一个字:“是。” 墨白挑眉:“现在还想着瞒着吗?” 简言紧了紧拳头,道:“自属下受伤以来,尚水表现得很紧张,起初我以为是在担心我。因着主子交代,关于查探一事,只可属下亲自来,不可借任何人之手,我便没让他沾手,他比以前更粘我了,总是想着时时刻刻能跟着我。可当突然发现他总是明里暗里想要从我这里打探消息时,我便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似乎对乐将军的去向很关心,对我们是否有找到人也很关心,这份关心带着几分迫切,这不像他,我便暗中留了一个心眼。直到昨日,我发现他夜里出去了,我记得并未给他安排什么需要夜里去做的事,便想着暗中跟上去,最后跟丢了。” 墨白听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 第186章 行动 他仅是淡然地问:“关于乐将军的事,你跟他说了多少?” 简言摇头:“没透露什么。” 墨白:“今夜起,你带着他一起去查探,别让他离开你的视野。” 简言:“……是。” 尚水是他带大的不假,然他更清楚自己的使命。.qi su wang。COM “方才在外面,我碰到了傅先生,他……好像有些奇怪。” 想了想,简言还是将此事给说了。 “如何奇怪?”墨白好奇地问。 “就……”简言组织了一下措词,“他好像很关心我的伤,和……药是否用完,还说他那里还有。” 墨白意外了一瞬,道:“兴许仅是随口一问,别想太多。” 心里却在想着,应该是傅先生发现了什么,在试探? 可简言…… 他暗暗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简言:“是。” 墨白再三叮嘱,让他务必要在今夜看好尚水,才让他离开了。 …… 是夜,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约定碰头的三人,皆有些无语,然并未取消计划,分开了行动。 三道黑色的人影穿梭于雨中,偶尔遇到也是各忙各的,就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好似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大半夜过去,几人站在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一双双复杂的目光看着被绑来的这些人。 他们有的是正发病之时,有些是在睡梦中,有的则刚欲生欲死……就那般毫无征兆地被打晕带了过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小雨之后,便突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伴随而至。 被简言拉着下棋的尚水瞧了瞧外面,眸底闪过一丝异样。 “今夜有事?”简言落下一子,问询。 尚水将目光转回,看向棋盘,摇头道:“没事。” 简言眼睛盯着棋盘,似无意间提到:“见你总是向外看,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 尚水身子僵了一下,很快便归于了平静:“很久不见这么大的雨了,有些好奇罢了。” 闻言,简言唇角向上扬了扬:“你小的时候,便对下雨有些执着,每当下雨之时,你便很是欢喜,还总是在喜欢跑出去淋雨。” “是啊。”经这么一提及,尚水也开始了忆往昔,“我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很严肃,有一次我生病了还出去淋雨,我以为你知道之后,会骂我更甚是会打我,但你并没有,你只是不理我。当时,我很慌,我怕你也不要我了。” 简言沉默地落下一子。 尚水本就是个多话的人,此刻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只知我喜欢淋雨,想必从来不知为何。其实每次站在雨中,我的脑海里便是那幅燃烧着熊熊大火之景,我多希望在那日,也能有这样一场大雨落下,那样的话,我就会还有父母,还有家。遗憾的是,老天从未眷顾过我……” 简言一直以为,那些幼年时不好的事情,他已经淡忘了,没想到那日的焰火并未停下,还一直燃烧在他的心中。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莫要让它成为你的执念。” “有些事过得去,可有些事,注定是过去不的。”尚水忽地一笑,“那可是与爹娘的最后一面,这一生恐都无法忘记,他们是因为我,才活活被烧死的。我爹本来都已经走了,可因为救我,又返回了大火里,最后用他们自己的命换了我生。简大哥,我忘不了。” “不想笑就别笑。”简言看出了这份笑意背后隐藏的沉痛,心底有些复杂。 尚水却是依旧笑着:“小时候,我常听我娘所讲的一句话便是——人这一生,有太多的不如意,但不管何时何地,都要笑着面对。” 今日的尚水很不一样,简言感觉到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尚水落下黑子,并未回答,转而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简大哥身为禁军统领,为何会对我这个遗孤照顾有佳,起初我以为是因为你的善良,后来见你执行任务时,不眨眼便取走他人的性命,我就发现我错了。 “你是朝廷的禁军,更应该说是皇上的亲军,能坐到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会是仁善之人?偏生你对我如此的独特,独特到让我开始去猜测,去怀疑你的目的。后来我无意间听到了你与王爷的对话,才得知,你也曾有一个弟弟,可是你们走散了,你说你看到我,就好似看到了他。 “你对我的好,仅是将你未来得及给他的,补偿到了我的身上,以让你的心里得到几分慰藉……” 简言素来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错愕。 他没想有想到,原来尚水早就知道了这些,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曾真正地了解过他,原来他一直都在自己的面前装作不知。 忽然想起了,王爷曾问过的话——“你真的觉得,你足够了解他吗?” 自己当时给的回答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我心里自是清楚的。” 现在想想,昔日的信誓旦旦,好似变得有些可笑。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很喜欢简大哥。”尚水微微一笑,“简大哥,该你了。” 简言回神来,心绪混乱的他,机械般地拿起一颗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为何之前不说,又为何现在要说?”他艰难地开了口,嗓子暗哑,脸色也有些苍白。 尚水神色不便,淡定从容落下一子:“简大哥可曾还记得,你规劝我的一句话?” 简言沉默。 他说过的话不少,这么问,还真不知指的是哪句。 尚水似乎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相识是缘起,相离是缘灭,缘起缘灭乃是世间常态,只是分早与晚而已。” 简言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我担心我们的缘分尽了,有些话便没有机会说了。”尚水回答了方才的问题,“难得有机会,能与简大哥这般静坐下来,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喝着茶,下着棋。” 他越是说,简言心中的不安便越发地被放大。 这一句句的话语,都好似在……道别。 简言并不傻,隐隐猜到了什么,沉声道:“既然你记得我的话,那另外一句,可是忘记了?” 尚水唇角上扬,神色淡然:“简大哥想说哪一句?” 这份风轻云淡,与简言的凝重之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187章 非是偶然 简言:“人这一生,不怕犯错做错了事,诚心悔改便是,莫要生了执念,将自己置于无法回头的境地,也莫要执着地将自己逼入绝境,可还记得?” ‘可还记得’四字,他语气很重,是咬着牙问出的。 尚水勾唇一笑,而后发出一声轻叹:“可简大哥也说过,有些事,若是决定了,便去做,错也好,对也罢,不求人人理解,至少自己无悔,问心无愧。” 听到这句话,简言便明白,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曾听主子的劝诫,发现得太晚。 坐在对面的少年,已经踏进了悬崖,纵是伸出手,也握不住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职责,有自己需承担的东西。”尚水看着简言,目光很复杂,“这也是简大哥曾教给我的,我相信简大哥就算不认同,也不会干扰我的决定。” 简言紧了紧拳头,终问出了那三个字:“为什么?” “简大哥这就要摊牌了么?”尚水浅笑着,眼底划过一丝失望,“我以为,我们还能好好地相处一会儿的,还能回忆一些过往的美好……” 他的情绪很快收敛,转瞬间变得冰冷:“其实,王爷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吧?不然,简大哥也不会在此刻拉着我在这里下棋。我明明心里明白,却依然如了简大哥的愿,我是舍不得的……” 若非迫不得已,他是愿意像曾经一般,继续当作不知,继续当那个只有武力而无脑子的人。 - 大雨磅礴,电闪雷鸣。 小院里,坐在窗轩旁的墨星澜叔侄俩静静喝着茶。 看着外面那未有停下迹象的大雨,墨白摇着折扇,感慨:“好像有很多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雨了。” 墨星澜淡笑不言。 墨白觉得无趣,瞧了瞧里面:“这位傅先生倒是个能人,你是如何拐到的?” 武功不弱,医术强大,长得也不赖。 一个人如此优秀之人,竟甘愿跟在小侄儿的身边,这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你都说是拐了,我为何要告诉你?”墨星澜反问。 话虽如此,然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初见的一幕—— 与傅遥的相遇,并非是偶然,而是他的蓄谋已久。 他清楚傅遥的脾性,与江湖上大多的高人有着相似的特性,那便是怪异。 三年前,在当时打听到他的踪迹之后,便化身为了一个离家出走的贵公子,在必经之路,让自己被毒蛇所咬。 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然他却是没有丝毫的害怕,算定了傅遥必不会见死不救。 最后墨星澜赢了,傅遥确实如他所愿出手相救了。 待蛇毒清除之后,墨星澜就黏上了他。 也正是跟着他走了很多地方,才见到了世间万态。 见到了病了无钱医,渴了无清水喝,饿了无饭吃……见到了一个他在巍峨皇城里,从未见识过的世界。 也正是那时,墨星澜才明白,原来还有很多百姓在吃苦受罪,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艰难地活着。 而傅遥,行走江湖,居无定所,用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救了不少穷苦的百姓,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这个世间一丝善意。 直到有一日,墨星澜听到有人在议论皇帝不作为,让贪官肆意妄为,不知百姓疾苦。 他辩驳了一句:“兴许不是他不作为,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母妃的夙愿,便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个闲散王爷,安乐一生。 教了他很多东西,唯独不曾教过为君之道。 他记得母妃最想要看到的,便是江山稳固,百姓安乐的太平盛世。 父皇一直在努力,只可惜母妃并未看到,便已离去。 母妃离开之后,父皇便开始亲自教导他。 可惜还未等他学会,父皇也去了,留下他一人,和一个心思不善的皇后。 他心里明白,太后扶持年幼的他登基,一是因名正言顺,二则也是为了平息某些东西。 父皇母妃的相继离世,教会了他隐忍与迂回。 他想要完成他们的夙愿,想要亲手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可太后的权力太大,他说的话几乎没人会听。 他只能收敛锋芒,暗中积蓄力量,一步一步瓦解太后的大权。 时至今日,他仍还记得,当时的傅遥,说了一句——“世人只知,这个天下,皇帝最大。” 所以他们的埋怨的,只有皇上,而不是太后。 墨星澜怔怔地看着他:“你……相信他?” 傅遥并未回答,目光看向的方向,却是皇城。 墨星澜早已不是幼年心性,可见到这份信任,仍还是心有雀跃的。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他道。 傅遥未言,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墨星澜薄唇轻抿:“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也看到了如今的景象,民不聊生。如果我能想法子让这个地方好起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不能,我则答应你一件事。”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便是将傅遥拉到自己的身边。 可傅遥什么都缺,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此情此景之下,他觉得正为合适。 傅遥眸底闪过一丝惊讶,盯着少年瞧了好半晌。 在墨星澜以为他会拒绝之际,淡然地吐出一个字:“好。” 因着所在的地方靠近安王的封地,在安王的协助之下,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让此处的百姓能穿得起衣,吃得起饭,看得起病。 他实现了承诺,同样,傅遥也兑现了承诺。 当跟着少年进皇城之时,他面上露出了少见的错愕,而后似了然地摇了摇头。 就这样,墨星澜将这位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医仙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知道自己有些胜之不武,可他并不后悔。 要想改变局势,单靠着他自己,是远远不够的。 他相信,傅遥能懂,不然也不会真就这么跟着,无怨无悔。 “如何?”墨白神色稍显凝重地看向走来的傅遥。 他一身白衣,吹进来的风让袍裾飞舞着,步伐轻而稳,飘飘欲仙。 哪怕见过不少次,墨白仍还是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样的一位男子,着实让他甚为好奇。 墨星澜收回心神,见傅遥坐下,倒了一杯茶给他。 傅遥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就喝了两口。 第188章 决定离开 “情况很不好?”墨星澜见他脸色不好,问道。 墨白也有些紧张。 傅遥看向墨星澜:“……你可还记得,我们曾去过边关,瞧见过一个人。” 墨星澜一怔。 他和傅遥去边关,瞧见的人,那不就是……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的症状,跟那人一样?” 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傅遥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回答:“嗯。” 墨星澜犹记得,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傅遥说有一味药材要到边关去寻,而自己一时兴起便跟着一起去了。 冰天雪地里,遇到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骨瘦如柴,眼窝深陷,眼下一大片乌青,衣裳破烂,头发凌乱,像是刚逃难出来的。 那只是初印象,实则,那男子中了毒。 不会当即要人命,就是会备受折磨。 他亲眼见过毒发时的模样,像是一条六亲不认的疯狗,见人就咬。 可怜、可悲、又可叹。 傅遥曾试着救下那男子,最后并未成功。 那男子不愿继续受那般非人的折磨,拼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撞了墙,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如若禁军中的这些人,都是中了那种毒,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有救治之法吗?”墨星澜嗓音有些暗哑。 “要脱离那东西的控制,解除依赖性,没有捷径,只能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傅遥摇头道,“我曾试着研究解药,失败了。能够扛得下来,便是新生,不能……” 墨星澜听懂了。 墨白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他发出了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墨星澜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便回归了正题:“这些人都是如何中毒的?” 墨白摇头。 他一时也没有头绪。 不过…… 他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墨白:“我在你的统领身上,闻到了我曾说过的特殊气息。” 墨白一怔:“什么气息?” 傅遥眼神看向里面,淡淡地道:“跟他们身上的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简言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上了?”墨白神色震惊,握住折扇的手隐隐有些发颤。 傅遥:“不确定。” 墨白的心松了两分,缓了口气,问:“要如何才能确定?” 傅遥:“今早我离开之时,见着他了,还问了几句,当时仅是疑惑,现在看了他们,我有八成能肯定在他的身上必然有些什么。” 墨白想到清晨简言来自己的屋中,提了傅先生的奇怪之处,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站起身:“既是如此,那便去会会。” 两外两人没有异议。 墨白临时调来一队人将里面的人都绑了起来,并命人好好守着。 三人来到简言的屋子,屋中空无一人。 找人来问了一番,皆说没见着人影。 墨白皱起眉头:“尚水呢?” 禁军们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关乎于简言和尚水的踪迹。 两位统领同时失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驻地当即戒严,并着人大力搜查。 墨星澜坐在一旁没有出声。 傅遥则观察着屋中的东西,翻翻找找,不知在寻什么。 打开床头的一个小盒子,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瓶,东西不大,盒子里有些空旷。 傅遥将瓶子拿出来,刚一打开,便闻见了熟悉的气味。 他走到墨白的跟前,用严肃的语气道:“给我一只活兔子。” 墨白不明所以,仍还是着人去办了。 墨星澜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问:“有问题?” “嗯。”傅遥沉声应。 在驻地本就时常猎野兔之类的东西吃,没过多久,便有人送过来新鲜的活兔。 傅遥当着两人的面,将兔子的腿割伤,而后将药抹上去,之后便将兔子放回到了笼子里。 墨白:“……” 这操作看得他是一愣一愣的,但瞧小侄儿都没说什么,他也没问。 眼下最主要的是找到简言二人,不管这两人谁出了问题,但眼下情况基本已明,找到了他们,应该很快也能找到乐禹的踪迹。 可一连几日的搜查,驻地内外找了个遍,连个人影都没有发现,屋内气压低迷。 “这两人是哪里人?”墨星澜问。 墨白头疼得捏了捏眉心:“简言是皇城人,自从跟着我到了封地,已经多年未曾归家了;尚水是丰城一个小城镇的人,多年前一场大火,就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然后简言好心将他带在身边,一手助他坐上了副统领的位置。” “丰城……”墨星澜默念了一句,“我跟傅大哥会过去走走,这里就交给你了。” “不成!”墨白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太危险了!” 如果他身边人真是奸细,那小侄儿到这里消息很有可能已经传了出去,他的境地会很危险。 或许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于他而言,世间没有人能比得上小侄儿的安危。 多年的默契,墨星澜自是知晓小皇叔是在担忧自己,然他所决定的事,鲜少会有改变的。qi su wang。COM 墨白皱着眉头:“阿澜,我知道你的心思,但眼下的情况,危机重重,对方很显然已经撕破了脸,我们不能败,所以得分外小心谨慎。” 久违的称呼,令墨星澜一怔。 小的时候,小皇叔总是阿澜阿澜的叫自己,那时候觉得听上去是在叫姑娘家,他很不乐意,因此事跟父皇母妃闹好一阵。 可是后来发现,根本没用,于是只能自力更生。 他跟小皇叔打了一个赌,赢了,小皇叔不可再叫这个名字,输了,他便认了。 最后他赢了,小皇叔也很守信,再也不曾叫过。 可是如今…… “我知道小皇叔是担心我,我心里有分寸的,加上有傅大哥一起,没事的。”墨星澜骤然语气严肃了几分,“小皇叔,我跟你保证,我好好地去,必定会好好地回。” 墨白沉默。 他心里知道劝不动,然依然想要争取一番。 而他所谓的争取,便是不理。 墨星澜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在用晚膳的时候,便将决定跟傅遥说了。 傅遥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两人一拍即合。 墨白在一旁看得,气得心肝疼,憋了半晌,实在是忍不住了,道:“他的行踪很有可能已经暴露,在这里,还有这么多禁军护着,若是离开了,遇到你们也解决不了的危险,怎么办?” 第189章 云楼 傅遥吃饱,放下竹筷,淡定地道:“他若不离开,你这驻地便会成为靶子。” 墨白一怔,后知后觉地看向正喝着汤的小侄儿。 一听闻那番决定,第一反应便是小侄儿要去冒险,没想到其考虑得更多,甚至没有明说,也是在为了他考虑。 毕竟是在他的地盘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小侄儿却是只字未提,更未有半分的怨怪。 “要当心。” 沉默了许久,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翌日,墨白送墨星澜两人离开之时,傅遥提醒:“那些关着的人,不可落在对方的手里。” 一旦落入,便是亡命之徒,会带来不少麻烦也不定。 墨白脸色很沉,他已经很久不曾笑过了,近日发生的事,让他想笑都笑不出。 那些人还被关在院子里,每个人都被绳索牢牢绑着。 他见过他们毒发时发狂的模样,完全不像人,更像是猛兽,会本能地攻击他人。 如傅遥所言那般,一旦放出去,必定会是一场祸乱。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放心,我会看牢的。” “王爷,园林那边来信了。”一属下快步上前来,将一封信给到墨白的手上,之后退了下去。 墨白没有拆开看,直接给到了墨星澜,心中感慨:来得可真是及时,再晚一点,人便走了。 墨星澜拆开看了几眼,给到了傅遥的手上。 信中所写,正是关乎于特效药的,跟傅遥手里所拿的那一瓶很是相似。 这几日,傅遥在野兔身上的试验,加之对那些中毒之人的调查,让他得出结论,这毒正是通过伤口所感染。 几人看完之后,神色甚是凝重,然这段小插曲,并未拖住两人的脚步,反而让他们下更大的决心要去会一会对方。 墨星澜二人上了马,扬长而去。 墨白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一路快马加鞭,在午时停了下来,吃了些东西,稍作歇息,又继续上路了。 两人并未走大道,直穿山林,要快得多,因走向偏僻,同时也面临着危险。 一个下午的时间,遇到了三次刺杀,都被二人轻松解决了,两人赶在天黑前,寻到了山林间的一处木屋。 他们本是可以暂宿于附近的农户家里,然考虑到会给普通百姓家带去麻烦,便决定在山林里将就一宿。 “你在担心那所谓的特效药,会被大范围地用到军中?”傅遥难得主动开口。 墨星澜:“嗯。” 傅遥拨弄着火堆,悠悠道:“我研究过,要感染上那毒,需要有伤口,而近几年,边关无战事,内斗虽不断,却并无大的伤亡,就算是感染了,也是极少数的人。” 墨星澜:“你觉得,尚水费尽心思要引我过去,是想要做什么?” 其实尚水有给他们留一封信,但这封信并没有给墨白看过。 他很了解小皇叔,若是他看过那封信,知道丰城可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是不管如何都不会让他离开的。 可若是不放出鱼饵,又如何能钓到大鱼? 哪怕前路危险,他也得去闯一闯。 傅遥从不做没有把握的猜测,他冷淡地应了一句:“到了,便知晓了。” 被追杀,赶路,被追杀,赶路……一路惊险。 两人花了七日,才到了丰城城外的一处小村落,弃了马,乔装成了普通商人,用化名进了城。 他们并未直接前往那尚水的家中,而是在城中闲逛了两日。 夜里回了客栈,便将各自所打探到的消息说给对方。 墨星澜:“这城中看似闹热,实则很是诡异,应该有不统领士做了伪装混迹在普通人当中。” 傅遥:“这座城中,阿芙蓉的气味很重,想必有不少人都已经中了毒。” 墨星澜一听,脸色当即黑沉下来。 百姓何日无辜,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拉到了漩涡中。 本就疾苦,还要被如此地…… “夜里,跟我去个地方。”傅遥忽然道。 墨星澜:“哪里?” 傅遥:“云楼。” 墨星澜未作犹疑:“行。” 丰城的夜晚,没有宵禁,张灯结彩,繁华闹热。 走在街道上,能切身体会百姓的热情。 两人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进了云楼。 走进去的墨星澜才发现了不对劲。 因着对傅遥的信任,来之前,他并未详问这云楼是何地方,此刻看着大厅中舞台上的演绎,以及肆意调笑的男男女女,他眨了眨眼。 这是……青楼? 空气中飘散着浓厚的脂粉味,让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傅遥付了钱,要了一间包厢,这才让他好受了些。 一直憋着的气,松懈了下来,便问询:“这里有何不妥?” 傅遥站在大的窗轩旁,自这里看下去,能看到整个大厅的模样。 “你看这些人。” 墨星澜走过去,神色古怪:“这些人有问题?” 皇城脚下,都有人开秦楼楚馆,更别提这离皇城较远的地方,有这种的地方的存在,墨星澜并不觉得奇怪。 他们此行也还有别的事,并不想多惹是非。 傅遥:“你不觉得,他们,太过于兴奋了吗?” 闻言,墨星澜这才仔细看去,而后面色凝重地问:“你是怀疑,这些人都中了那东西?” “不是怀疑。”傅遥道,“是确实是,想不想见证一下?” 墨星澜看过去:“怎么见证?” 很快他就知道了。 傅遥花了高价,将这楼里的花魁姑娘请了过来。 虽是风尘女子,然此女却有着几分不符合在这种地方混迹的气质。 如若真要说的话,此女更像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 “姑娘擅琴?”傅遥淡淡地问。 “是。” 花魁姑娘坐下来,将自己的古琴放好,没有多话,弹奏了起来。 温柔绵长的乐声结束,墨星澜颇有些几分意外之色。 他看过去,这才拿正眼瞧了瞧,当看见那双妖艳的狐狸眼时,整个人一愣。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皇后的面容,眉头深深皱起。 他不喜欢有人顶着如此相似的一双眼睛。 明显的不悦气息流露出,花魁一愣,似乎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怎突然就不愉了。 傅遥却是没有理会他,又问:“可还会别的曲子?” “公子想听什么?”花魁的声音温柔似水。 傅遥:“你随意弹。” 第190章 销魂 花魁:“……” 瞧着此二人的穿着,她心知怕是不好惹的。 在这样的地方求生存,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早已练就出了应有的素养。 就如此刻,哪怕心生不悦,也未表露出半分,面上仍还保持着微笑。 在未瞧见那双眼睛之时,墨星阑还觉得她的琴音较为悦耳,可眼下,他听着仅有一种感受,那便是吵。 目光顺着窗轩看出去,瞧着宽敞大厅里的男男女女,心不在焉地想着:不知皇后如何了,能不能应付得来太后地的刁难?他这个让她讨厌的人终于不在其跟前晃悠了,她应该是开心的吧? 想到此,心里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另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告诫:再等等,等这件事了,皇后想要什么都能给她了。她可以不用再与人虚与委蛇,可以堂堂正正做她自己,开心就笑,难过就哭,生气就闹…… - “啊切……啊切……”坐在湖心亭的乐望舒乍然打了几个喷嚏。 紫玉当即便紧张地道:“天色晚了,娘娘回屋去吧。” 乐望舒望了望天,确实暗了,仅有湖心亭里点着的烛火还亮着。 “再坐会儿吧。”她淡淡地道。 就是回去也睡不着。 紫玉看了紫风一眼。 紫风点了点头。 紫玉离开了此处。 “娘娘近日都未睡好,可是在担心丞相他们?”紫风问。 乐望舒目光看向远方,无焦距,淡淡地道:“听闻太后今日又叫了太医,可是身子不好?” 紫风:“自从那些流言传出,太后便时常发火,性子也越发的暴躁,对待宫中下人,不是打便是骂,就连贵妃也未能幸免,想是那事戳中了痛处。” “不对……”乐望舒摇头。 以她对太后的了解,那可是一位心计很深之人,不可能不知道在此时,越是这般,便越能证明流言的真实性。 知道而为之,那定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会无法控制,定是有着某种诱因的。 也或者,是有意为之,让她们放松警惕…… “除了性情大变,还有什么症状?” 紫风:“倒是没有了。” 乐望舒:“没有别的动作?” 紫风:“没有。” 乐望舒:“让禁军盯紧一些。” 紫风:“是。” 没过多久,紫玉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件披风,直接披到了乐望舒的肩上:“自那一场大雨之后,天气便凉了下来,娘娘得当心身子才是。”.qi su wang。COM 乐望舒知晓自己并非是生病,方才那喷嚏,想是有人在骂她吧,毕竟她现在在大多数的眼里是祸国妖妃来着。 她没有拂了身边人的好意,紧了紧披风。 “奴婢刚过来之时,听到阿紫说,今夜太后处死了一名宫女。”紫玉知晓主子跟太后不对付,当乐子说给了主子听,希望能让她开心些。 乐望舒惊讶:“因何?” 紫玉:“说是那宫女打碎了太后喜爱的物件,太后发了好一通火,直接将人给杖毙了。” 她说得兴致勃勃,乐望舒却是暗中留了心眼。 坐了一会儿,回到屋中,屏退了所有人,对着虚空喊了一声:“无忻。” 一道黑影自暗处走出,冷声问:“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乐望舒:“你去查一查,太后杖毙宫女是为何。” 这种时候,若仅是打碎什么物件,应该不至于会直接置人于死地。 于太后而言,如此行事,没有丝毫的好处可言。 她直觉,这里面,应该有些什么别的。 无忻是一名合格的暗卫,听命行事,并未多言多问,皇上让她听命皇后,皇后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 云楼的一厢房内,烛火摇曳,琴音环绕,悦耳动听,使人沉醉。 然听琴的两人,一人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一人眉头微蹙,看向外面。 抚琴的美人儿,倒是无人关注。 花魁一边熟练地弹奏,一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两位公子。 白衣公子,面容清冷,气质出尘,一举一动,皆显飘逸;紫衣公子,俊逸贵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里面似盛有万千星辰,甚是好看。 如此两位出色的公子放在眼前,瞧着瞧着,不由的,便晃了心神,弹错了音。 而两人似没有察觉到,花魁见此,便更是大胆了些。 一曲毕,她站起身,迈着碎步,缓缓走近。 察觉到她的动作,墨星阑皱着的眉头便是更深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轩旁,半身倚靠,看向下面。 大厅里,人来人往,女子皆穿着暴露,画着精致妩媚的妆容;男子左拥右抱,享受着‘美人儿’的伺候。 瞧着,只感觉眼睛有些刺疼。 他移开了视线,瞥向别处,无焦距地发起了呆。 来之前,傅遥并未跟他说要来这里做什么,他心知傅遥不是乱来之人,并未多问,忍着不适,放空自己。 “公子……”花魁这一声喊得柔情似水,眼中秋波荡漾。 傅遥微微蹙了下眉头。 “咱们云楼有上好的酒,一尝便会叫人无法忘却那滋味,二位公子可要尝一尝?”花魁的视线瞥了眼桌上那未动的茶水。 “可以。”傅遥冷声道。 花魁原以为还需费些口舌,没想到却是应得如此地痛快,错愕了一瞬,起身去准备了。 房门关上,傅遥也站起了身,看着下面那些因激情涌动而在大厅便搂搂抱抱的男男女女,轻声问了一句:“感觉如何?” 墨星阑:“……” 傅遥倒也并未是真的想听他的回应。 两人一左一右站着,未说什么话,就见花魁回来了,其手中端着两壶酒。 她将东西放到桌面,关上了房门,倒了两杯,给到两人的位置前。 “公子尝尝看。” 傅遥走过去,端起酒盏,放在鼻前闻了闻,道了一句:“很香。” “喝着会更香。”花魁笑着道。 傅遥坐下来,把玩着酒盏,似好奇地问:“这酒是你们这里的常用酒?” “此酒名为销魂,乃是楼内独家秘制,在外面是喝不到的,也并非是什么人都能喝。”花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能喝的,都是像二位公子这般俊逸出尘之人。” “哦……?”墨星阑转过身,拿起酒盏,闻了闻,“喝酒还分阶层?” “这可是咱们楼里的招牌,要是人人都能那么容易喝到了,那还有何独特可言?” 第191章 相会 花魁并未听出其话语中的揶揄之意,轻笑着解释。 墨星阑挑眉:“既是招牌,又这般稀有,想必也需要不少银两吧?你就这么断定,我们能喝得起?” “公子说笑了。”花魁知晓自己的眼睛对男人而言,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很是懂得利用自身优势,风情万种地眨了下眼睛,“二位公子既能让小女子作陪,又怎会喝不起这酒?到咱们楼里的贵客,自是应拿最好的来招待。” 墨星阑坐下来:“你方才说,这酒只在你们楼里才有,那应该是独家酿制的吧?” “自是。” “闻着甚是香浓,与一般酒好似有着很大的不同,本公子对这个倒是很有兴趣。” “公子喜欢便好。” 花魁原以为这位瞧着较小的公子性子孤僻怪异,没想到倒是比那位瞧着冷冰冰的好上了不少。 是她眼拙了,看错了。 墨星阑的目光盯着酒盏,唇角上扬,眼里微带着笑意:“那想必,姑娘也没少喝这销魂吧?” 花魁被问得一怔。 身在这样的场所,要陪客人,自是少不了喝的。 她不明白这位公子的意图,也不敢随意回答,亦也不敢不答,思量了少顷,神情变得落寞:“若是客人的需求,我们自是当作陪的。” “哦?”墨星阑把玩着手里的酒盏,里面的酒晃悠出来了也全然不在意,神情玩味,看着花魁的面前摆放的酒,漫不经心道,“既是如此,那姑娘便先替我们尝一尝,如何?” 花魁以为这是试探,很果断地便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没有任何犹豫地饮下了。 “姑娘如此豪爽。”墨星阑说着赞赏的话语,拿起酒壶,亲自为其斟上,“不妨再来一杯,如何?” 花魁微微抿唇,抬头望过去,少年的声音很好听,那双星眸微微带着笑意,似乎有着某种惑人的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便想要听从。 再一杯饮下。 墨星阑又为其满上。 一杯又一杯。 能成为这楼里的花魁,酒量自是不差的,喝这么点,按理说,是不至于醉了。 可不知怎的,瞧着少年,视线好似逐渐模糊了,她醉了,醉倒在了少年悦耳的嗓音以及盛满星辰的明亮眼眸之中。 “砰——” 手中酒杯落,杯中所盛之酒洒到桌面,人也倒在了桌上。 墨星阑收敛神色,放下酒壶,沉声道:“到你了。” 傅遥了然,伸手检查了一番,惊讶地看向少年:“你给她下药了?” 墨星阑‘嗤’了声:“难不成你真是来这地方寻欢作乐的?” 他一堂堂皇上,生平第一次施展美男计,对象是……青楼里的花魁。 一想到此,就别提有多憋屈。 傅遥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自顾自道:“这酒中加了少量的阿芙蓉,会让人产生依赖和上瘾,一会儿我暗中出去一趟,你留下。天明若是我还没回来,你便直接去尚水的家中。” 墨星阑:“有危险?” 傅遥:“……或许。” 他要去查探阿芙蓉的源头,难免会遇到些意外,心中早有意料。 墨星阑自怀中掏出两只小的烟花给过去:“天明未归,安全一只,危险两只。” 傅遥沉默地收好。 两人之间,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一个眼神便已足矣。 纵是傅遥什么都没明说,墨星阑也已经猜到了几分。 - 纷飞的大雪,飘落到海棠树上,一片莹白之景,似是在这寒冷的冬日,白色海棠绽放了。 乐望舒站在望舒殿的寝殿前,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在她身后一步的紫玉手里拿着一把浅粉色的油纸伞,念叨着:“娘娘,您这身子才刚刚好,可千万别又弄得反复了,雪这般大,要不等停了再去?” 乐望舒画着精致妆容的面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柔声道:“你给我穿了如此之多的衣裳,冻不着的,放心吧。” 莹白如玉的伸过去:“给我吧。” 紫玉不情不愿地将伞给了过去,仍还是不死心地道:“那奴婢陪您去吧。” 乐望舒:“不用。”M.qi su wang。COM 将伞打开,独自走向了望舒殿的后院。 在满庭海棠之中,有一亭台矗立着,亭台里立着一道紫色身影,背对着她。 男子身姿修长且挺直,墨发高高束起,一身长袍衬得他气质矜贵。 乐望舒脚步稍顿,而后扬起一抹浅笑,抬脚走去。 跨进亭中的瞬间,男子回了头。 他面容俊逸,肤若凝脂,盛满星辰的眼眸中微带着笑意。 不知是吹来的寒风让人迷了眼,还是他那充满温情的眼神让她的心砰砰直跳着,似要冲破桎梏而出。 “来了?”他抬脚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伞,温柔地拉过她的手,声音低沉温柔:“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乐望舒被他拉着,冰凉的手被温暖的玉手包裹着,驱散了寒气,不言不语,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两人站在男子方才站的地方,男子自然而然地自身后拥住她,头搁在她的肩头,轻声道:“你之前说,想看冬日里,漫天洁白的雪花之下,盛开的海棠。” 男子说话的热气喷洒在耳边,乐望舒身子骤然一僵,一阵酥麻侵袭全身。 “看前方。”他又道。 乐望舒抬眸看去——各类海棠竞相盛开着,他们迎着寒风而舞,摇曳生姿,雪花落在上面,成为了莹白的点缀,比夏日的海棠多了些别样的韵味。 大雪纷飞,海棠绽放,美不胜收。 被眼前的景致所惑,乐望舒忘记了不自在,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是如何做到的?”她问。 说话间,转过头看去。 男子正侧着头盯着她的侧颜,她动作突然,冰凉的薄唇与柔软红唇相碰,两人身子都僵住了。 乐望舒的脸上爬上红晕,妖艳的狐狸眼眨巴着,错愕着,愣愣地看着对方。 男子先回了神,并未退开,反而是用手钳制住她的下颚,温柔而缱绻地轻吻着。 唇齿间,皆被男子的气息包裹着,乐望舒只感觉身子有些战栗,试图挣扎,然腰和头都被禁锢着了,她无法退离。 渐渐的,挣扎少了,顺应着仰起头。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很短,也许是很长,乐望舒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莹白的小脸被憋得通红。 第192章 诡异梦境 男子似有所感,松开了她,头埋进她的颈间,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脖颈边,那份滚烫蔓延至全身,仿若置身于了火炉当中。 乐望舒赧红着脸,将头转向前方,红唇紧抿着,面上浮现一抹羞涩与恼怒。.qi su wang。COM “这些都是我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的,喜欢吗?”男子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喜欢。”乐望舒真诚地道。 “你喜欢便好。”男子又问,“还想要什么?” 乐望舒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有了,没什么想要的。” “我有。”男子道。 乐望舒一僵:“……什么?” “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乐望舒紧抿着唇,未应声。 “你答应过我,待一切尘埃落定,便为我生一个孩子,我们一起将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帝王,然后将这江山交与他,你同我则携手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夜暗沉,望舒楼里,乐望舒猛地惊醒,坐起了身,狐狸眼睁得大大的,眸中是一片惊恐之色。 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黑蒙蒙的,显然是还未亮。 她擦了擦额前的冷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是她最近精神绷得太紧了么? 竟然做了一个如此羞耻的梦! - 天边泛起鱼肚白,大雾笼罩,在屋顶坐了一夜的墨星阑并未等到人归来,也未等到任何的信号。 他离开屋顶,避开人群,回到了厢房里。 屋内,花魁还趴在原处,不见任何的动静。 他走上前,用一旁放着的圆扇,拍了拍其脸。 动作不轻,花魁皱了皱眉头,悠悠转醒,刚一睁眼便瞧见一张放大的俊颜出现在面前,她怔住,短暂地忘记了脸上地疼痛。 墨星阑眉头皱起,快速点了她的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花魁从错愕中回神,柔声问询:“公子这是作何?” 墨星阑面上带着笑意时,似一个乖乖巧巧的少年,然他若是收敛起笑意,冷冽的气息释放,便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此刻的他,让花魁觉得分外陌生。 墨星阑眼神冰冷,语气淡漠地道:“有几个问题,我问,你回答便是。” 不管花魁是否愿意,他直接问询:“这酒的配方是从何而来的?” 她能在这楼里混到花魁的位置上,并不是没有眼力的,心知面前的少年不是好惹的主,很是识趣,如实道:“我等仅是楼里的姑娘,怎会知晓这些?公子若是想知道,需要问咱楼里的管事妈妈才是,这些都是她在操持。” 瞧着那隐隐闪烁的眼神,墨星阑轻笑道:“不说实话,那我便留不得你了。” 少年眼中的星光褪去,狠厉不加掩饰,杀意外显,花魁直觉这并非是玩笑话。 在生死的选择上,那自是选择生。 “你是何人?”她佯装冷静地道,“我怎知你所言的,是真还是假?” “嗯……?”墨星阑微眯着眼,拖着音腔看着她。 花魁当即便有一种自己一匹野狼盯上,一个不慎,便会被其咬断脖子之感。 她的心,微微颤着,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眼中流露出的慌乱,出卖了她强装出的镇定。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这配方是从何而来的,只知在一年前,管事妈妈突然就推出了这酒,说是能让人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喝了一回,便会忘不掉。 “这酒一推出,便得楼里的贵客青睐,且能让他们流连忘返。曾有人暗中来打探过配方,皆是无功而返。如此赚钱的东西,管事妈妈自是看得很严,每次都是她独自去取来,从不假他人之手。 “有一次,我心存好奇,便暗中跟着管事妈妈去了,见她进了城外的一处桃花林,我怕被发现,便不敢靠太近,只是见她从那里面搬出一坛又一坛的酒。” 墨星阑:“这桃花林中,可还见过什么别的人?” 花魁:“不曾见过。” “还记得路?”墨星阑挑眉问。 “记……记得。” 墨星阑:“进去换一身便于活动的衣裳。” 语落,隔空解了她的穴。 花魁不敢不从,听话地进了屏风后。 半晌,花魁走出。 墨星阑看出去,头上的饰品都摘下了,绑成了一个高马尾,未穿裙子,穿了较为干练的劲装。 倒是识趣。 他戴上手套,拎着花魁便离开了云楼。 动作突然,毫无防备的花魁一阵慌乱。 “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将你扔下去。” 花魁颤抖着,下意识要抓住什么的手骤然僵住,一动不敢动,更是不敢吭声。 她错了,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年,比那个冷冰冰的男子,还要可怕得多。 - 乐望舒被梦吓醒之后,便没再睡着,她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紫玉进来看她,瞧见她似失魂了般望着帐子顶,被吓了一跳,担忧地问:“娘娘,您怎么了?身子不适?” 乐望舒僵硬地转过头,无神地看着她:“什么时辰了?” 紫玉:“辰时四刻。” “伺候我起身吧。”乐望舒道。 用了早膳之后,乐望舒又再次来到了湖心亭。 紫玉瞧着情况不太对,她担忧地轻唤:“娘娘。” 乐望舒心神不宁,整个脑海都被那个奇怪的梦充斥着,并未听见身旁人的声音。 她想不通,为何好端端的要做如此吓人的梦。 都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可她并未思。 梦里的小皇帝柔情似水,似将温柔刻进了骨子里。 而自己呢,仍是个身子不好的,可竟会冒着大雪去见他,且还是瞒着身边人去的。 一个皇帝,一个皇后,见面还要偷偷摸摸的,不让人知道? 还有那什么,和他共同孕育一个孩子,待孩子大了,便将皇位交出去,他们则去看这世间不一样的风景。 梦里的他们,很温馨,很美好。 然那一切对于乐望舒而言,却是极为吓人的。 他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梦里的他们,似乎仅是脸一样了,其他的,统统都不一样。 紫玉神色担忧地看着主子。 自主子起身,便觉得是心事重重,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愁…… 紫风走来,看了紫玉一眼,对乐望舒道:“娘娘,您该喝药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与平日无异。 然乐望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听见。 紫风狐疑地看向紫玉。 第193章 逼供 紫玉靠过去,小声道:“娘娘今日似乎有心事,总是发呆不说,还眉头紧皱着,不曾松开过,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方才我叫她也没听见。” 紫风本就冷凌的脸,听闻此,更是冷了两分,靠近了些,轻声唤:“娘娘?” 乐望舒身子一顿,转头看去:“有事?” 紫风:“您该回去喝药了。” 乐望舒蹙了下眉,瞧了瞧紫风的神色,站起身,向小楼走去。 药,她早就没喝了。 紫风是她身边人,自是清楚的,如此说,想来只是寻了一个理由让她回去。 到了屋中,两人并未跟着进去,守在了门口,而无忻已经等在了屋中。 “有消息了?”乐望舒直接问。 无忻:“那宫女,是打碎了先帝留给太后的一只血玉镯,那只血玉镯子是太后一直戴在身上的,很是珍惜。镯子碎了之时,发了很大一通火,后才让人将那宫女杖毙了。” 乐望舒神色微凝,轻声呢喃:“真的仅是如此么?” 无忻:“表面上看,是如此。” 这些年跟在皇上的身边,对太后的脾性还是有所了解的,眼下这紧要关头,做出这样的事来,确实有违常理。 “你也觉得,事情不简单?”乐望舒挑眉。 无忻:“嗯。” 乐望舒:“那就继续查,让禁军好好盯着寿安宫。” 无忻:“是。” 语落,拿出一封信给过去,冷声道:“皇上的来信。” 乐望舒怔了怔,才伸手接过来。 无忻默默退开。 乐望舒拆开信——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我安好,父亲安好,大哥亦也安好,毋要担忧,顾好自己,一切皆以自身安危为重。】 短短的一句话,她看了许久,这段时日一直悬着的心,安了下来。 房门打开,见紫玉正和冬雨说些什么,她将紫风叫进了屋中。 “重阳快到了,这几日要当心些。” 如此好的时机,贵妃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要扭转眼前的境况,这一场重阳晚宴,便是最好的机会,太后等人定是不会放过良机的。 不明他们要做什么,早做防范,到时也不会是任人牵着走。 紫风明白所指,点头应:“是。” - 丰城城外。 花魁扶着一颗树,大口喘着气,吐了好半晌的她,甚是虚弱。 墨星阑站在一旁,眼神稍有些嫌弃。 “就……就是这里了。”花魁气若游丝道。 她脑袋眩晕,腿软无力,胃里一阵翻腾,已经吐不出东西了,仍还是想要吐,可谓是难受至极。 一路被提着过来,感觉在鬼门关边缘走了一遭。 墨星阑等了片刻,冷声问:“能不能走?” 见他作出要提的动作,花魁慌忙道:“别……我,我能走。” 好在这桃花林中,桃树密集,她扶着一颗颗树,缓步上前。 墨星阑挑了挑眉。 在要靠近小院之时,墨星阑抬手,隔空点了花魁的穴。 花魁:“……” 他用轻功飞上了屋顶,动作轻缓,一个一个屋地查看,瞧了一大半,皆未看到人影,目光瞧了眼被他点了穴的花魁,收回视线,皱着眉头揭开了下一间屋子的瓦片。.qi su wang。COM “这位公子,你要什么,找你的便是,能不能先放开我?”属于中年女子的声音传出。 墨星阑刚俯下身。 “谁!”冰冷的男声骤然响起。 墨星阑正要躲,起身便见站在不远处的白衣男子。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而后很有默契地同时落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 墨星阑耸了耸肩,走过去,在其跟前站定,问:“发现什么了?” 傅遥眉头紧锁着:“这里的人应该早就听到了风声,过来时,已经撤走了,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是怎么过来的?”他转而问。 墨星阑:“天亮没见你的信号,以为出事了,逼着那花魁带我过来的……方才好像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说着,目光看向了屋中。 傅遥:“是云楼的管事妈妈。” “……”墨星阑问,“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来?” 傅遥:“我们进城起,应当就被人给盯上了,原是想着留下一人,能先稳住暗处之人,没想到对方警觉性这么高。” 墨星阑沉默了片刻,问:“那现在有何打算?” “你来得正好。”傅遥忽地道,“我怀疑那管事妈妈没说实话,正好你擅长这方面的,我继续找找有没有什么遗留的线索,你来撬开她的嘴。” 墨星阑:“……” 两人走进屋中。 墨星阑瞧见了椅子上坐着的妇女,体型有些微胖,头发有些乱,衣裳也有些皱巴巴,那眼珠子一转一转的,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想来这就是云楼那位所谓的管事妈妈了。 傅遥推开了隔间的门走了进去。 墨星阑拉过一把椅子,面对着管事妈妈而坐。 “想活命吗?”他直接问。 管事妈妈:“……” “不想啊?”见她不应,墨星阑自顾自地道,“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刑罚?将人的骨头一块一块地从身体里取出,只要行刑之人手法好,便不会死去,从头到尾都亲眼看着,想是会很疼的,瞧你也是上了年纪之人,不知道会不会被吓晕过去?不过别担心,到时我会让大夫在一旁候着,若是不行了,便给扎几针,吊着一口气,亲身体验体验这份刺激……” 眼前的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是个极为俊俏的少年郎,然自其口中所出之言,却是极为残忍的。 用最无辜最好看的面容,说出最为瘆人的话语。 管事妈妈震惊不已,眼中流露出了惊恐之色。 墨星阑唇角上扬,眼睛微眯,笑得很是可亲:“吓着你了?” 管事妈妈嘴唇哆嗦,紧张地问:“你……你是什么人?想要如何?” 墨星阑轻笑:“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记着,要真话!” 管事妈妈咽了咽唾沫:“……我知道的,都跟那位公子说了,其他的,是真的一概不知情。” “是吗?”乐望舒往后靠着椅背,姿态慵懒,似笑非笑,“既然留着你也是无用的,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有何遗言?” 说着取出了一把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着。 第194章 轻歌 那匕首瞧着锋利无比,管事妈妈担心他一个手抖,就给扔了过来,于是神情紧张地盯着。 墨星阑忽然起身,靠过去,匕首竖着拿在手中,若是这般刺下去,那管事妈妈的手腕就将废掉。 他不说话,握着匕首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下移,一点一点地靠近。 动作缓慢,不慌不忙的,然于管事妈妈而言,却是备受煎熬,就好似被绑在刑架上,等着屠刀落下。 匕首尖端触碰到手腕的瞬间,管事妈妈忽地拔高了音量:“我说……!我说……” “……我说。”她声音颤抖着。 墨星阑忽地闻到了一股骚味,目光偏移,瞧见椅子下面有一滩黄色的液体。 呃…… 他嫌弃地向后移了两步,用手捂住口鼻。 管事妈妈心里恐慌,并未发现少年的异样,不敢有半分怠慢,顾不得丢人,稍稍缓了缓,说道:“我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只知道是一名男子,戴着面具,声音也不太好听。一年前,他找到我,拿着我昔日里做过的一些不好的事威胁,让我在楼中卖他的酒,且只卖给有权有势之人。 “起初我并不知道那酒有何用处,碍于威胁,不得不听从。自从楼里有了这种酒,老客户越来越多,我赚得也多,心里却是越来越不安。后来发现,这份不安是对的,那酒会让人上瘾。一旦碰了,就得经常喝,若是不能及时喝到,便会发作,人会发狂,会不受控制,像是林间野兽,而不再像人。 “我很害怕,可是已经没有了退路,就这样心惊胆战一直保持着。一段时间之后,那人便开始让我探听那些官员信息,用消息来换酒。就……就是这样,我知道的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真的不知道。” 墨星阑挑眉:“那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消息?” 管事妈妈眸光闪烁。 “嗯?”墨星阑盯着她。 不等其应声,他忽然将匕首插进其摆在桌上的手背上,鲜红的血液当即飙出,溅在了衣裳上也全然不在意。 “啊——” 一声惨叫响彻桃林,惊飞了林中鸟儿。 “你在说谎。”墨星阑唇角噙着笑意,一字一字道。 管事妈妈疼得冷汗直冒,牙齿打颤。 听到声响,傅遥走出来,眉头微皱起,给了一块干净的帕子过去:“擦擦。” 墨星阑扬起脸,唇角带着笑:“脸上瞧不见。” 傅遥:“……” 将帕子搭在其手上,便没再理会。 “嗤。” 墨星阑拿起,慢悠悠地擦着脸。 他的动作缓而慢,哪怕身上都是血迹,也依然显著矜贵优雅。.qi su wang。COM “还没偷听够吗?”墨星阑目光看向门口,轻飘飘地问。 傅遥将插在管事妈妈手上的匕首取出,鲜血当即喷涌而出。 “嘶——” 管事妈妈面容扭曲,咬着牙看着两人:“你们到底想要如何?” 墨星阑轻笑,语调慢悠悠地反问:“你说呢?” “怎么?要我亲自请么?”墨星阑微眯起眼,手中的匕首扔出去,捅破了窗轩,一道人影也随之浮动。 曼妙的身影缓缓走进来,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显风情。 来人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正是方才被墨星阑点了穴的花魁。 不过眼前的人,与花魁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依然还是那张脸,依然还是那身衣裳,竟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早就发现了。”她勾起唇角,看向墨星阑,语调慢悠悠地问。 墨星阑笑,并未应答,转而道:“江湖与朝堂,自古以来,便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若是记得不错的话,你暗影盟素来只从事暗杀,且有一条定律,不杀朝堂官员,这是想要打破这项规定么?” 既然被认了出来,她也便不打算否认。 没错,她就是现任暗影盟的首领——轻歌。 妙曼女子轻笑出声,嗓音媚中带冷:“公子也太抬举我了,我暗影盟纵是再大的能耐,也不会自讨苦吃,跟朝廷作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轻歌行得正,坐得端,做了的事,我认,没做的事,也不会傻傻的,贸然去认领不是?” “哦?”墨星阑取出一块令牌,两根手指拎住吊绳,漆黑的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暗自,“这件东西,轻姑娘可认得?” 轻歌挑眉,并未应,也未否定。 墨星阑:“轻姑娘可知,这东西是在何处拾得?” 轻歌依然不言。 墨星阑:“是在朝廷使臣队伍遇刺的现场,且这样的令牌,掉落不止一块。暗影盟在江湖上的地位,确实不低,但也未到一家独大的地步,若是此事传扬出去,轻姑娘当很清楚,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样的后果,在场的几人皆是心知肚明。 自古以来,朝堂江湖泾渭分明,在各自的领域,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一旦打破这样的定律,整个大陆将会掀起混乱,朝廷不会让,江湖各方势力也不会让。 到那时,暗影盟要面对的,可不就仅是朝廷了,还有江湖的各方势力。 陷入了独木难支的境地,迎接他们的,会是毁灭。 轻歌一介女子能坐稳暗影盟首领的位置,很显然,她并不是个蠢的。 她面色平静,眼神清冷,不见丝毫的惧意,不卑不亢地道:“一段时日不在盟里,下面的人鬼迷心窍,确实做错了事,关乎这一点,我认,所以,这不是给你们送来一份大礼了么?” “大礼?”墨星阑挑眉。 轻歌:“你们猜测得没错,云楼的酒,确实有问题,而制造此酒的地方,正是这里。这处桃花林,是一处迷阵,解开迷阵,才能发现更多的东西。实不相瞒,据我的消息,这位管事妈妈,看似贪生怕死,实则却是成王的人……这里酿酒之人,我都已经解决了。 “不过整个丰城,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喝过那酒,若是不能及时补给,整座城都将变得混乱,甚至很有可能成为自相残杀的炼狱之地。想必那样的混乱,并不是皇帝陛下想要看到的,对吗?” 在猜到对方身份之时,墨星阑就已经明白过来,他的身份藏不住。 眼下被直接这么点出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 第195章大礼 “我虽不过问朝堂之事,但我暗影盟的消息网也不是吃素的。”轻歌淡笑道,“查到你的身份,虽是费了不少力,然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轻姑娘这般有诚意,倒着实令我有些意外。”墨星阑淡淡道,心里对这股势力,有了新的认识。 他未亲口承认身份,也未否认。 轻歌淡笑:“这份诚意,能让你满意就好,待此事了,咱们之间的过往一笔勾销如何?” 墨星阑爽快地道:“可以。” 轻歌:“我带你们走过迷阵去看看。” 墨星阑看向了因手上的伤而不停呻吟的管事妈妈,目光若有所思。 轻歌看出了他的顾虑。 此人是成王的人,且还替成王做了如此之多的事,兴许知道的事情不少。 然她体型不小,若是带上,是个麻烦,可若是不带,又担心她会趁机溜走。 知道了小皇帝的秘密,要么被严加审问,要么便是一个死字。 小皇帝约莫是在估算她的价值,琢磨着要用哪种方式应对比较好。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这位管事妈妈,我的人会看着,不用担心。”她道。 墨星阑稍有些意外,而后点了点头:“多谢。” 轻歌:“不必。” 她轻而易举地解开了迷阵,穿过桃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湖泊,再湖泊的另一头有一处不大的小院,而要过去,仅有一条一人能过的小桥。 “云楼的花魁,被你杀了?”墨星阑忽地问。 轻歌摇头:“暗影盟虽是暗杀组织,但不会无故杀害无辜之人,那位花魁确实死了,但并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墨星阑眸底划过一丝惊讶。 “云楼是那种奇怪酒的聚集地,而身为花魁,所陪的人,定然都是达官贵人,他们有钱有势,自然是选最好的酒喝。花魁虽素来有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可陪酒却是少不了的,一来二去,那种说不清加了什么东西的酒,她们便会饮下很多。 “她遇到了一个心仪之人,想要赎身,正值赚钱之际,一颗摇钱树要走,管事妈妈自是不会放的,将她关了起来,瘾发作之后,发了狂。我当时正在想法子潜进这里,见她太过于可怜,便给了她一把匕首,她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自尽了。而我化作了当中很普通的一员,用了些手段,很快成了名,这才顶替了她。” 轻歌话语稍顿,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这段时日,我见过太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备受折磨的人。我们做杀手的,向来都是给人痛快,从未有过如此折腾人的不耻之法。” 墨星阑:“尚水也是你们的人?” 轻歌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是。” 墨星阑:“所以,他带走乐禹,目的就是为了引我过来?” “是。”轻歌道,“也不是。” 墨星阑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之色。 两人说话间,已经跨过了湖面,站到了岸边。 推开小院的大门,院中横七竖八躺着一地的人,这些人的身上都穿着特制的衣裳。 “昨夜你们都离开后,我从密道离开来了此处。”轻歌主动解释。 所以那酒,她没喝,也根本没醉,都是装的。 不得不说,她将他们的心思都摸得很清楚。 算准了两人会灌醉她,算准了傅遥会单独离开,也算准了墨星阑会偷摸到屋顶去等。 这一环环,都紧扣着,无论是哪一环出了错,都不可能会有现在的局面。 “还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墨星阑似笑非笑地道。 若是有这样一个聪慧的敌人潜在暗处,那很多事都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现在或许不是。”轻歌浅浅笑了下,“以后就说不准了。” 墨星阑挑眉。 “你的皇后,是叫乐望舒吗?” 轻歌看着墨星阑的背影,轻声问。 墨星阑一怔,很显然没有想到,会在一个江湖女子的口中听到皇后的名字。 傅遥沉默着进屋查看。 墨星阑脸上的笑意收敛,转过身,凝视着女子半晌:“你们认识?” 轻歌也瞧着他:“认识……她若安好,我若还在暗影盟一日,暗影盟便不会与朝廷为敌;她若不好,我无论在不在暗影盟,都会找你算账。” 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便率先抬脚向里而去,并未给多余的解释。 江湖儿女,暗杀组织,对朝廷并不怎么关注。 不久前,偶然听到有人说起如今的皇后,她才发现,正是昔日里那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那一年,暗影盟的盟主还是她的师父,她接了一项任务,刺杀一个组织的头目,年幼冲动,一个不慎,反着了对方的道。 重伤之下,躲进了丞相府,正好撞见了安静坐在院中发呆的乐望舒。 小望舒只有几岁,因自幼身子不好,个子瘦瘦小小的,要比同龄的看上去小,眼睛大大的很好看,却没有光。 哪怕见到浑身是血的她,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你还好吗?”那是小望舒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温温柔柔的,有着不属于那个年龄该有的沉稳。 当时的自己,伤太重,一句话都没说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一张粉嫩的床榻上,身上的伤也已经处理过。 因自幼的成长环境,她除了师父之外,便没有亲人和朋友了。 她话不多,小望舒也很安静,时常一坐便是半日。 “你为什么不出去玩?”她纯属好奇地问。 小望舒很平静地答:“我身子不好,不可累着,不然,爹爹和娘亲还有哥哥们会担心的。其实,我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很想出去看看更多不一样的地方。” 也许是在渐渐的相处中,对彼此有了熟悉。 小望舒的话,逐渐多了起来。 而自己在伤好之后,悄悄将她带出了丞相府,让她看了看外面的世界。 小望舒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波澜不惊,她也会笑,会开心。 不过她的身子确实很不好,那一趟出去之后,她便病了。 病得还挺严重,发了几日的高热,急坏了一府的人。 当时的自己,很心疼,也很自责。 自那以后,便不敢再擅自将她带出去了,不过一有机会,自己便会偷偷去看她。 犹记得每次出现,她都会笑着问:“你来了?” 第196章 要守军调配权 后来暗影盟内乱,师父为奸人所害,受了重伤,轻歌自小便被当做下一任继承人培养,不得不回去接手。 这一离开,本就不该有交集的两人,再也没见过了。 轻歌的仇家不少,担心被人发现小望舒的存在会对她不利,便不敢再去看她。 不曾想过,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会是她已成了皇后。 …… 因着轻歌来得太突然,桃林的人没有任何的防备,而轻歌除了杀人之外,屋内的东西都没动过,保留着原样,现下一一摆在了傅遥的跟前。 有大量的酒,有大量的特效药,犯了瘾之后用来稳住情况的东西也不少…… 不敢想象,这些东西若是全都放出去,会祸害到多少人。 墨星阑一直都知道成王有野心,但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不择手段,以残害无辜百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qi su wang。COM 手段龌龊,不堪入目。 简直可耻!可恨! 墨星阑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可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胸腔起伏,杏眸中燃烧着烈火,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周身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轻歌看得出,这位外人眼中的傀儡小皇帝是真的生气,眼眸中杀气尽显。 “这些东西,我会都带些样品回去研究,至于其他的……留着也是祸害,建议是,烧了。”傅遥沉声道。 他也没有想到,在丰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制作工坊。 墨星阑自我平息了怒火,松开拳头,冷声道:“可以。” 傅遥说话之时,已经将他所需要的,都装好放好了。 …… 几人站在湖泊的对面,看着小院被熊熊烈火包裹着。 “其实,尚水……”轻歌叹息一声,“引你们过来,是我的意思,但怎么引,是尚水自己的决定的,他跟你们,好像有些过节,具体缘由因何,我不知。不过,我希望,看在他在这件事上也算是出了力的份上,能够对他从轻发落。” 烈火的燃烧,映照在湖面上,为这一汪平静的湖水,增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墨星阑盛满星辰的眼眸中,火光跳跃着。 “暗影盟的人,危害朝廷命官,你们内部应当也会有惩罚吧?”他淡淡地道。 轻歌:“是……你若愿意将人交与我,我必不会让他再出现在江湖上。” 墨星阑:“这件事,我看到了轻姑娘的诚意,便也卖你一个面子,只要我的人完好,我便让你带走他。” 上次刺杀一事,墨星阑早有防备,并未造成什么损失,但这次的丰城一事,却是十分的重要。 发现及时,这些东西所造成的危害扩散还有限,尚且还可控制。 若是等这种东西在各个地方都广为流传了,那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了。 轻歌:“君子一言……” 墨星阑:“驷马难追。” 轻歌又何尝不知,刺杀一事,小皇帝根本没打算闹大,她如此费尽心思引他过来,让他看到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要带走自己的人。 都是聪明人,虽是未说明,然彼此心里都明白。 眼看着大火燃尽,几人才返了回去。 傅遥找了一处院子,直接买了下来,他们住了进去。 傅遥便选了一间屋子做为研究室,开始琢磨带回来的东西。 墨星阑则去找了丰城的太守府。 丰城太守姓周名扶,四十多岁,人不高,有些微胖,瞧着是个憨厚的。 只是,真的会如面上这般么? 墨星阑对此表示了怀疑。 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同样在打量他。 各地方城池的官员基本没见过小皇帝,是以周扶并不知晓站在眼前的人,便是当今的皇上。 而据墨星阑的了解,乐锦未曾到过丰城,是以他便以其身份出现。 太守的官职乃是正四品,而乐锦刚步入官场没两年,仅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低了一个大阶,要让对方就这么听从,很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墨星阑拿出了一个随身腰牌,表示他是奉皇命办事。 就算如此,这位周太守也不见得有多恭敬。 百姓对朝堂形势不懂,或许觉得皇上是天下之主,是全天下最为尊贵之人,然各方官员心中却是如明镜。 尤其是像这种地方上最大的官员,虽不用上朝,然所知晓的却并不会少。 周扶早早的便认了主子,自觉自己是聪慧的,能识得明主,乍然见到了皇上派来的人,惊讶了一下,佯装恭敬地接待,看似笑眯眯的,却是十分的不走心。 墨星阑看破不说破。 周扶表现了好半晌,结果对方无动于衷。 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几大口,以缓解尴尬。 “嗯……”周扶轻咳了两声,赔着笑脸问,“不知乐大人此次突然来丰城是……?” 这人一进来便直接表明了身份,且还拿着皇上的信物,可坐下来之后,又一言不发,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他还让下面的人去打探了一番,丰城近期并没有什么大人物出现,且乐锦也是一个人来的。 起初还担心其此番前来的目的,待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将那份担忧放进了心底里,怕倒是不怕了,就是更加的疑惑了。 就在他各番猜测之际,墨星阑终于开了口:“周太守觉得丰城如何?” “???” 不说话,猜不透。 这开了口,周扶也猜不透。 对方态度不明,他思量了片刻,谨慎地道:“丰城百姓安好,虽是比不得皇城的繁华,然也算是别有一番特色。” 墨星阑唇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似嘲似讽:确实是别有一番特色,全城大半的人都被一种名叫阿芙蓉的东西所控,可真是有特色得很。 “我初来乍到,确实见识到了丰城的别具一格,此次前来,一半为公事一半为私事,公事方面,还望周太守能配合。”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周扶激动地想着,对方总算是说出了来此的目的,知其目的,他也能安心些。 心里千回百转,面上仍还是那一副憨厚的笑。 “乐大人需要我如何配合?” 墨星阑毫不客气地道:“丰城的守军调配权。” 丰城算是一座大的城池,守军约莫有一万人左右。 要想在全城百姓失控之时不发生混乱,需提前做好准备。 第197章 那样的地方 而这当中,守军是最重要的一环,必不可缺。 听闻此话,周扶仍还是笑着,可笑着笑着,却逐渐变得比哭还难看,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乐大人说什么?” 墨星阑:“守军调配权。” 嗓音清冷,吐字清晰。 周扶:“……” 他没听错,是对方疯了。 直接跑到太守府来要守军的调配权,可不就是疯了么? “周太守觉得很为难?”墨星阑神色淡淡地问。 眼前的少年,面容精致到寻不到一处瑕疵,剑眉凌厉,星眸闪烁,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好看得有些过分。 周扶也不是没有见过大人物的人,在那些人面前,向来如鱼得水。 然,眼前的少年,却让他感觉到压迫。 是一种无形中所释放出来的强大气息,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样的感觉,太过于陌生,让他有些紧张,心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 将复杂的想法压下,笑意稍稍收敛,面上一派镇定,问询道:“乐大人突然说要守军的调配权,不知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乐大人自己的意思?” 墨星阑面上看似淡然无波,方才却是暗中用内力释放了威压。 仅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对方竟然能扛过来,这倒是让他有几分意外。 同时心生警惕:这位周太守怕不是个好对付的。 “怎么?皇上交代的事也需要向周太守报备?” 周扶面上一僵,这一顶帽子扣下来,他可担不起。 “皇上的命令,我们自当是全力配合的,但本官怎知乐大人所行之事,真是皇上所下之令?守军对于一座城池有多重要,乐大人不会不知,这调配权,着实是不敢轻易交出去,还望乐大人体谅我们的不易。” 来此之前,墨星阑便已猜到了这位太守的态度。 在他们的眼里,皇上的命令,确实还不如太后的好使。 然若说是太后派来的话,实在是太容易露馅,用皇上的名义,不易露馅,却不也易说服对方。 于是他想了想,道:“周太守若是不放心,需调配之时,可一直跟随在侧。你的人,你亲自看着。” 这一出,倒是让周扶倍感意外,也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说不放心将守军交给外人来调配吧,人家让你跟着,全程参与,还有何不放心的? 若是如此都还有话说,那就说明他心里有鬼了。 皇上虽是个傀儡皇上,到底也还是皇上,这乐锦拿着皇上的腰牌来,不知有何事需要太守府的帮助,他若是不帮,岂不是对皇上不敬? 天家威严,不容冒犯,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此刻,他仅还剩两条路可走——要么放弃抵抗,听从;要么铤而走险,将人杀之。 想到此,下意识地抬眸看去,正巧对上了好看的星眸,稍稍怔住,回神来,勉强笑了下:“乐大人小小年纪,便考虑得如此周全,不愧为是皇后的亲哥哥。” 杀人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对上那双淡漠无波的眼眸之时,当即就被否决了。 他真是糊涂! 听闻皇上甚是喜欢皇后,不惜为了皇后忤逆太后之意。 这位皇后进宫之后,可谓是备受宠爱,说句独断专宠也不为过。 有一个如此受宠的妹妹,乐大人可不是他这一座城池的太守能开罪得起的。 若对方真在自己的地盘出了问题,到时追查起来,可是不好交代。 思及此,果断便应下了。 周扶脑子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墨星阑自是不知的,不过方才那句话,他听得也确实不舒服。 乐锦的仕途,是他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出来的,照周扶这般说,就成了仅是因着皇亲国戚便轻而易举得到了。 如此对他,甚是不公。 若真是因为皇后的原因,便任人唯亲,那乐锦现在又怎么会才仅是个从五品的官职? 自己心里清楚,然却知,世上约莫很多人都会这般认为。 他将这份不喜放在了心底,冷声道:“今日仅有你我二人,若是来日,周太守反悔了,我可就是骑虎难下了。考虑到各方面的问题,还望周太守能给我一个心安。” 周扶微愣:“乐大人是何意?不信本官?” 墨星阑微微一笑:“我只信能拽在手里的。” 周扶:“既是如此,那乐大人便去寻信的人便是,请恕本官不奉陪了。” 正好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墨星阑:“周太守可真是会说笑,守军都在你的手里,纵是我去寻了别人,又有何用?” 周扶:“……乐大人替皇上办事,本官自是当大力支持着,然乐大人如此的不信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请恕本官无能为力了。” “哦?”墨星阑淡淡一笑,“周太守莫不是想要违抗皇命?” 语落,自宽袖中取出两张契书,上面已经有他的签字画押:“周太守在这上面画了押便是,你心安,我也心安。” 周扶:“……” 他看了眼上面的内容,跟方才两人说的分毫不差,对方很显然是早做好了打算,并没有想要全权调配守军,简而言之就是仅需要借用一些人。 而他们方才所争论的点,完全不存在,就好像是开了玩笑般。 周扶却心知,那并非是玩笑,而是试探,而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入对方的坑中。 一想通其中的关键,他就觉得冷汗淋淋,头皮发麻。 想他为官十几载,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给算计了去,偏生看破了,也无法说破,不得不跟着对方走。 就如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从。 心中郁闷万分,仍果断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退路都被封死了,他退无可退。 墨星阑收回一张,瞧了瞧,没什么问题了,便好好收着了。 事情妥,周扶以为他要离开了,谁知他又稳稳地坐了回去,只见其薄唇轻启:“听闻周太守经常会去云楼听曲寻乐,不知可是这云楼里有什么让周太守心动的,竟是如此流连?” 周扶:“……” 他去云楼之事,一向隐秘,除了身边的亲信,无人知晓,这乐锦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想了想,他并不打算认。 “本官为人清廉,怎可能会去那样的地方?乐大人莫要说笑了。” “那样的地方?”墨星阑惊讶,“是什么地方?” 第198章 诚意 周扶:“……” 装! 继续装! 经过方才一事,他对这位乐大人口中所吐出的话,一个都不信。 墨星阑似仅是好奇,没听到回答,倒也不较真,突然站起身,放了一支白玉簪到周扶手边的桌上,声音不大不小道:“方才进来之时,在太守府外见到了一位姑娘,说是云楼的,她进不来,求我将此物转交于周太守。 “我见她是可怜之人,颇为无助,便擅自做主顺手帮了这个忙,想着仅是转交一件物品而已,不算什么大事。东西送到了,还望周太守,莫要嫌我多管闲事才好。” 留下话,便大步离开了。 - “上好的白玉簪,真是好看。”女子手里拿着簪子,眼眸低垂,声音很沉。 她穿着青色衣裳,发髻简单,戴着银饰,静立于屋中,不言不语的模样,瞧着甚是优雅。 然周扶却很清楚,自己的这位夫人申氏,看似是位温柔端庄的,却不尽然。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试图解释:“这簪子不是我的。” 申氏很显然不信他:“我方才去问了,今日确实有一位姑娘要见你,守着大门的人不明缘由,便将她给轰了出去。听闻那姑娘年轻貌美,模样温柔似水,惹人怜惜,想来是位可怜的妙人儿。不然,素不相识的乐大人又为何要相帮? “老爷若是真的喜欢,又何须瞒着我?若真是个品性好的,抬进来做个妾室,为你生儿育女也好。这般对待人家,传了出去,对你的声明也是不好的。” 刚听到的时候,她也是不信的。 在乐锦离开之时,她也紧跟着去了大门处,问了一问。 原以为是那乐大人居心不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故意这般说来挑拨离间的。 哪知,竟是真有这么回事,乐大人所说,都对得上。 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了屋中,见自家夫君紧盯着簪子跟失了魂似的,心中便是越发的信了乐锦。 见夫人这般说,周扶甚是惊讶,忙叫来了管家询问怎么回事。 管家说的与申氏都差不多,周扶愣住了,忙问:“那姑娘叫何名?” 他的这份紧张,落在申氏的眼中,便是事情被揭发之后的慌乱,显得有几分刻意。 她痛心地坐了下来,姿态端庄:“先出去。” 这话明显是对管家说的。 管家瞧着情况不对,沉默着离开了。 申氏冷着一张脸:“我以为,你至少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大男人,如今人都找到了府门口了,你竟还在狡辩!你失了昔日里对我的诺言,既对不住我,也对不住这位姑娘。” “我……”周扶觉得他好像有口难言,无力地辩解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什么白玉簪也不是我的,我不曾见过,更不会认识什么云楼的姑娘。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你不清楚吗?我何曾做过对不住你的事?” 申氏冷冷地道:“以前,我也这么认为的。可现在看来,你就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今日你若是直白地告诉我,你看上了别的姑娘,要抬进府里来,我还能高看你一眼。人证物证皆在,你还在说你是冤枉的…… “我不明白,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还是说,其实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惯常在我的面前收敛着,装着而已?” 周扶泄气地坐在椅子上,无力地道:“我说了,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申氏猛地将簪子拍到桌上,声音响亮。 周扶:“……” “不说话,是没话说了?”申氏冷笑,“既然都是老爷的人了,那姑娘姓甚名谁,家在何处,若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便挑个好日子,把这好事给办了吧。” 周扶:“……” 他去哪里找个姑娘来? 偏生现在解释再多,她都听不进去。 “你现在正在气头,我不与你说,等你气消了,我们再慢慢来捋这件事成不?” 这个乐锦,可真是个祸害,临走了还吭他! 在申氏的心里,这件事已经是事实,无论周扶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在狡辩。 “我很冷静,有什么话,还是现在说清楚为好。省的过了时间,老爷又有了别的心思。” 周扶:“……”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算是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回。 他压根没送过任何人白玉簪,奈何全府上下,现在都不信他。 心累。 …… 墨星阑唇角轻扬着推开了院门。 轻歌正坐在院中喝茶,见他走进来,淡淡地道:“心情瞧着不错,事成了?” 墨星阑坐下来,不答反问:“如何了?” 轻歌放下茶杯:“一直将自己关在屋中,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一想到丰城即将要面临的境况,墨星阑就一阵头疼。 “打算何时去会尚水?”轻歌问。 墨星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稍有些思量。 轻歌坦然接受。 墨星阑挑眉:“你要一起?” 轻歌果断地应:“是。” “此事你本就是知情者,当避嫌才是。”墨星阑道,“不过,若是有说服我的理由,也不是不可以。” 少年眸光深邃,里面似有着万千星光,然却是黑漆漆的。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你想知道什么?” 她知道,他并不是想要什么理由,而是想要从她这里打听些什么。 都是聪明人,墨星阑倒也不客气:“你和望舒是什么关系?如何认识的?” 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组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二人有何交集。 轻歌了然一笑,收回了目光,喝了口茶水,淡淡地道:“可以说是一场意外……执行任务,受了伤,躲进了丞相府,遇到了小天使。” “……”墨星阑愣了下,“就这样?” 轻歌:“就这样。” 墨星阑手敲击着桌面,淡然地道:“诚意不够。” 盯着少年的动作,轻歌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记得小望舒想事情的时候,便会习惯性的用手敲桌面。 墨星阑动作一顿,挑眉:“我的手有问题?” “没有。”轻歌收回目光,轻声道,“有个人也会在思考的时候,做出同样的动作。” 墨星阑唇角微扬,他就是故意的。 第199章 心结解 轻歌:“当年,小望舒救了我,还偷偷让我在丞相府疗伤,细心照顾我。那时候的她,明明是该天真的年纪,却很是乖巧懂事。她有很多事想做,可身子不允许她去做,她羡慕我的自由。我伤好之后,偷偷带她出去,却让她生了病……” 当年的她冰冷,不知世间的情感为何,见小望舒想要出去,又出不去,如同笼中的金丝雀,她说了一句——“只有掌握足够的权势,才会得自由。” “这个皇后,是她自愿的吗?”轻歌骤然转了话锋。 墨星阑沉默着,想了想。 望舒是自愿当皇后的吗? 曾偷摸着去丞相府看望她时,见她总是望着外面,如笼中鸟向往外面的世界般。 他曾听她对身边的人说——“我做了皇后,就可以看更广阔的世界了。” 她将成为皇后当成了离开笼子的跳板,要问她是否愿意,他无法回答。 “既然这么担心她,何不亲自去问?” 轻歌:“……我会去问的。” 只是,暂时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去见而已。 傍晚,霞光万丈。 太守府的事情传了出去,百姓们当成了饭后闲谈,津津乐道。 而在屋中待了一整日的傅遥也走了出来,他依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在这面孔之下,墨星阑看出了几许凝重,想是情况不好。 他没说,墨星阑也没问。 几人用了饭,瞧着天色差不多了,悄无声息离开了小院。 尚水家的位置,他们早就打听好了,直接便向着那处而去。 到之时,天已经暗了下去。 被烧毁的屋子,又重新修建了一番,瞧着较为新,想是刚建了没多久。 他们并未走正门,而是用轻功进了院子。.c0m 轻歌躲到了屋顶,墨星阑两人直接向着唯一点着烛火的屋子而去。 - 冯氏在望舒楼养了一段时日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地走走。 乐望舒扶着他,在庭院中走动。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冯氏道。 “啊……好。”乐望舒收回目光,扶着母亲向屋里走。 坐到外间的软榻上,冯氏接过婢女给过来的茶,目光似有似无地看向身侧的女儿,半晌,发出一声浅叹:“瞧你近日心神不宁的,可是有事?” 乐望舒身子一僵,抿着唇瓣。 冯氏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长大了,成了皇后,很多事都需要自己拿主意。有了烦心事,你若是愿说,我可以是个安静的听众;你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但我希望,你也不要太过于勉强自己,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是你母亲,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乐望舒抬起头,面色踌躇,纠结。 片刻后,似做下了决定般,深吸一口气:“如若在某一日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东西,兴许是错的,可又大葱心底里不愿去承认,应该怎么办?” 心绪复杂,混乱如麻绳。 “如若仅是怀疑,那便去确认,如若确认曾经的认知是错的,那就应该去纠正,而不要一错再错。”冯氏目光温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要害怕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不知你为何事所困,但我想要说的是,我们活这一世,应该向前看。过往种种,做错了,当努力去悔过弥补,开始新生。 “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重要的是,不留遗憾。一个人做过错事,不代表他就是个坏人,处在不同的立场,会做不同的选择,哪怕这样的选择对有些人来说,是残酷的,是无法理解的。” “舒儿,不要纠结于过去,过好现在和未来才是解脱。”冯氏微微笑了笑,“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开心。” 乐望舒一怔。 看着身边面容慈爱的母亲,红了眼眶。 如此好的母亲,如此豁达的母亲,在前世竟是落得那般的结果,这让她如何能放下,如何能不恨。 冯氏将女儿搂进怀里,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 “娘,爹和哥哥们是不是退不出来了?”她将头埋在母亲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哽咽着问。 冯氏:“你爹所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大哥二哥亦也是。他们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能为自己做下的选择负责,是好是坏,都是命,强求不得。你不要觉得是因为你进了宫,他们才会做此抉择,实则,无论你进宫与否,你爹都会走这条路。” 是这样的么? 乐望舒紧紧拽住母亲衣裙。 就算她不进宫,也依然会是那样的结果么? 她并没有跟母亲讲过关于前世的事,母亲却说出此番话来,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吗? 真的会是如此吗? 难道宿命的枷锁,逃不掉吗? “娘娘……”紫风面色阴沉走进来。 乐望舒退开身子,问询:“出什么事了?” 她眼睛还有些红,嗓子也微带着沙哑,前一刻还在母亲的怀中寻求庇护,下一刻便变得冷静坚强。 紫风看了眼冯氏,神色犹疑。 乐望舒:“没事,说吧。” 紫风:“太后带着人向着紫宸殿去了。” 乐望舒蹙眉:“这么晚了,去做什么?” 紫风摇头。 乐望舒稍加思量,便觉得此事不太对,站起身:“娘早些歇着。” 冯氏点了点头:“去吧,当心身子。” 回到自己的寝屋,乐望舒喊了一声:“无忻。” 黑影现。 乐望舒忙问:“他有信回来吗?” 无忻:“没有。” 乐望舒眸底划过一丝无人察觉失望:“太后那边是怎么回事?” 无忻:“太后收到一封信,便不顾禁军的阻拦,直向着紫宸殿而去了。” “信?”乐望舒一时有些混乱,转悠了两圈,就要向外面而去。 无忻拦在她的身前:“皇后想要去哪里?” 乐望舒:“自是去拦住太后。” 无忻:“皇后哪里都不能去。” 乐望舒:“太后收到的信里说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若是有关乎皇上的……” 太后这么着急地去找小皇帝,若是关乎于皇上出了园林的消息…… 现在最大的威胁便是小皇帝是个假的,一旦假皇帝身份暴露,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局面,也不敢想象牵连的人会有多少。 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第200章 蛇群 无忻面无表情:“皇上走时交代了,皇后无论如何都不可离开望舒楼。” 乐望舒:“……” 无忻冰冷的语气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也冷静了些许。 这些日子,脑子一直乱哄哄的,方才母亲的话让她心胸开阔不少,紧接着就得知了这件事,一时情急就忘了分寸。 小皇帝那么善于算计,一定想过,若是事情败露,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定是提前就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 “我希望有什么消息,你不要瞒着我,好的也好,坏的也罢,我都不希望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无忻:“是。” 乐望舒挥手让无忻退下了,将紫玉紫风叫了进来。 “你们多注意紫宸殿的和寿安宫以及长乐宫的消息。” 无忻虽是答应了,但乐望舒觉得她到底是小皇帝的人,若是小皇帝有意让她瞒着,她定是不会说的,于是心里琢磨着,还是自己人可靠一些。 在打探这种消息这方面,紫风相对较为擅长。 她领命离去,紫玉则陪在主子的身边。 “见望舒还未歇下,正好我也睡不着,便寻思着过来坐坐。”颜之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没有叨扰吧?” 乐望舒顺着声源望去,摇头道:“进来吧。” 紫玉给颜之玉上了茶,便站在一旁。 颜之玉微微笑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听闻了一些事,想要跟你说一声,稍安勿躁,一切自有安排。你就安心地在这里,等待着他归来便是。” 乐望舒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你也听说了?” “嗯。”颜之玉抿了口茶,笑道,“安心睡觉,不用担心,没事的。” 自从知晓淑妃是小皇帝的人之后,乐望舒其实心里多少是带着些防备的,然此刻她却是觉得此言可以听。 既然是小皇帝的人,留在宫中,自是有用处的,对小皇帝的一些计划也应该比她知晓得多。 如是想着,心里的那些担忧,便放了回去。 - “咯——吱——” 沉重的房门被推开,扑面袭来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墨星阑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傅遥也皱了皱眉。 两人进到屋中,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人。 在屋顶的轻歌,也将通过揭掉的瓦片,将屋内的情况瞧了个大概。 烛火摇曳,昏黄的暖光照亮着屋子,使其看上去有几分温馨,然又隐隐透着一种怪异,让人心中惴惴不安。 屋内的所有东西都整齐摆放着,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并不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赶紧离开!” 傅遥忽地紧张道。 两人的动作要比思考来得快,几乎是在傅遥出声的瞬间,便一前一后自就近的窗轩跳了出去。M.qi su wang。COM 可就在落脚的瞬间,四面八方的毒蛇向着他们靠近,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墨星阑的眼眸阴沉,傅遥的脸色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在屋顶的轻歌自是发现了异样,可眼下要退,已经来不及了。 放眼望去,蛇群密密麻麻,看不到头。 这处地方偏僻,靠着山林,确实会有蛇出没,然却不会这么大规模且有序地攻击人,很显然是有人在幕后操控着。 墨星阑抽出在腰间被当做腰带的软剑,率先冲进了蛇群。 这些年,他鲜少亲自动手,但这并不代表他武功弱。 手起剑落,一条一条毒蛇成了他的剑下之魂。 傅遥也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剑,速度并不比率先冲出去的少年慢。 墨星阑斩杀一条之余,转头看去,挑了下眉:“比比?” 傅遥:“无聊。” 轻歌见势头不对,也加入了战局。 三人都是顶尖高手,可耐不住群体庞大,杀了一条又一条,没完没了,也不知是从何处抓来了这么些恶心的玩意儿。 “这么下去,就算不受伤,也会乏力,到时再被围攻,必定吃亏。”轻歌道。 他们做暗杀的,讲求快准狠,速战速决,并不擅长于持久战。 墨星阑解决一条,问询:“你有什么法子?” 轻歌冷静地道:“找出操控之人。” 墨星阑:“这应该是你的强项吧?” 轻歌没有应声。 墨星阑:“合作如何?” 轻歌:“可以。” 两人一边解决着这些没完没了的东西,一边商量着。 墨星阑:“我跟傅大哥掩护你,由你来找突破口。” 三人曾三角之势向前,乍然,三条飞蛇同时袭向了最前方的轻歌。 轻歌解决了一条,另外两条分别由墨星阑和傅遥出手解决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满地的蛇身,有活的,也有死了的,密密麻麻,叫人瞧着头皮发麻,无处下脚。 墨星阑的性子越发地急躁,剑气险些伤了身边的傅遥。 傅遥这才发现他眼眶猩红,状态很不对劲。 也正是在这样心烦意乱之下,有了疏忽,两条飞蛇同时袭来,他全然无察。 傅遥解决了自己面前的一条,反手将要袭向少年的一条斩杀,而后快速拉过少年的手,一个换位,又将另一边的解决了。 电光火石间,傅遥喂了一颗药进了少年的口中。 入口即化,墨星阑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咽下。 半晌,他清醒了不少,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但方才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又解决不少,软剑劈向了傅遥的耳侧,两人背靠着背。 墨星阑:“又欠了傅大哥一次。” 傅遥:“不必。” 轻歌已经隐于了黑夜之中,不知去向,两人并肩对付这些东西。 时间久了,也有些乏力了,墨星阑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被耗死。” 傅遥冷眼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玩意儿,眉头轻皱,冷声道:“等轻歌的消息。” 他们并非是不能一下子解决这些东西,而是想要借此让对方放松警惕,给轻歌时间。 三人这算是第一次合作,没有过多的言语,仅是几个眼神的交流,却是意外的默契。 若是这次不将此人给揪出来,下次对方也就有了防备,更是不好逮人。 可轻歌……值得相信吗? 对于消失了一阵,却没有传回半分消息的人,墨星阑产生的怀疑。 傅遥似能看穿他的想法,道:“轻歌这人重情义,不轻易应承任何事。” 第201章 天明 “一旦答应,便不会反悔。” 被拆穿了想法,墨星阑也不觉尴尬,反而问:“傅大哥对她很了解?” 傅遥:“交过手。” 墨星阑恍然觉悟,想了起来,傅大哥也曾是江湖中人,虽然他的来历成谜,然以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与身手,能遇到这些人,也不足为奇。 两人没再说话,打起了精神,继续对付起了这些东西。 他们对彼此很是信任,将后背交给了对方。 - 有了颜之玉的安慰,乐望舒当真安心地睡了。 冯氏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也并非是全然不担心,只是为了不让女儿烦心罢了。 深夜,她偷偷进到了女儿的屋中,瞧见床榻上的女儿睡得安稳,眼神温和慈爱,像幼时那般,为其偷偷捻好被褥,转身离开了。 而后,跟守夜的紫风打听了女儿的境况,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 一夜好眠,乐望舒醒来时,天还未大亮,她起了身。 见到她,紫风还有些意外:“娘娘,近日怎醒得如此早?可是睡不着?” 乐望舒笑道:“我睡得很好。” 安心睡了一觉,精神饱满。 瞧着那模样,确实不像是没睡好的模样,紫风放心下来,问:“可要用早膳?” 乐望舒:“嗯。” 紫风当即便命人去准备。 往日里,乐望舒起得晚,醒来时,早膳是已经备好了的。 她今日醒得早,膳房还未准备,自是要多等一会。 不过,乐望舒也不着急,她坐在窗轩旁,看着外面,神色平静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淡淡地问:“昨夜,紫宸殿可有发生什么?” 主子吩咐了,紫风便一直关注着。 “太后气势汹汹地进去了,在里面没有待多久,就默然回了寿安宫。今晨太后请了太医,说是不好得很。” “病了?”乐望舒惊讶。 这发展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了。 紫风:“奴婢通过禁军的相助,暗中潜进了太后的宫殿,好像确实是不太好,但……” 瞧见这丫头神色犹疑,乐望舒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管对错,总归都是不会说你的。” 紫风踌躇了少顷:“奴婢好像在太后的宫殿里瞧见了男人的身影。” “男人?”这消息让乐望舒大大地震惊了,“可有看清那人的面貌,会不会是太后宫里的内监?” 重重禁军的包围之中,在太后的宫里出现外男,这可不是小事。 一是此人能在禁军之中来去自如,怕不是个善茬;二则是,太后会外男,这可是皇家丑闻。 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且在她的记忆中,太后至始至终都对先帝一片痴情,又怎么会做出这等背叛之事来? 紫风正是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这才不知该不该说的,摇了摇头:“一闪而过,并未瞧见,我担心暴露,也不敢追上去瞧个究竟。” 乐望舒抿了抿唇:“这么做是对的。” 紫风:“可要继续查?” 乐望舒:“要查。不过不能你去。” 要查此事,最好的人选是无忻。 她本就是暗卫出身,且并未在外露过脸,查起来,应该不难。 “陈才人的案子,万统领那边进展如何?”乐望舒转而问。 紫风:“最近没有见到人,娘娘需要的话,奴婢去将人给叫来。” “不必了。”乐望舒道,“想是正忙着,若是有消息了,应该会主动来禀。” - 看了眼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墨星阑才惊觉,不知不觉间黑夜已经在逐渐散去。 而蛇依然还未杀尽,轻歌也依然未归。 挥剑,斩杀。 挥剑,斩杀。 …… 一整夜,都如机械般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任是再好的精神也显得有些疲惫。 他看了眼一旁的傅遥,见其依然面无表情,手起剑落,眨眼间,带走一条蛇命。 那身洁白的衣裳上,沾染上了斑斑血迹,甚是明显,触目惊心,其半束的墨发也稍显凌乱。 如谪仙般的男子,似是一夜之间堕入了凡尘。 而他们的身边,死了的蛇身满地皆是,有的还重叠了起来。 “发什么愣?”傅遥说话间,解决了试图靠近他的一条。 墨星阑回神,神色凝重:“还要等吗?” 傅遥眸光发生了轻微的波动,嘴唇嗫喏,未发出任何的音节。 墨星阑:“再过半个时辰,若是还没消息,我会以我的方式来解决这些恶心的东西。” “嗯。” 傅遥闷闷地应了一声,又继续。 他们仿若不知疲倦,然两人的眉宇间都显出了疲惫之色。 突然,蛇群的进攻停了。 两人背靠着彼此,并未放松警惕。 半晌,蛇群向着四周散去。 两人转头,对视了一眼。 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落进耳中,尤为清晰。 就在他们以为又有新的埋伏之时,目光之中,出现了两道身影。 轻歌手中握着匕首,架在一年轻男子的脖颈边,两人缓缓走近。 墨星阑挑了挑眉。 傅遥也在打量着这位男子。 尚水,他们两人是见过的。 在安王的临时驻地,所见的尚水,有一身超高的武功,话有些多,瞧着单纯,没什么心计,整个人透出了一股憨傻;而眼前的人,除了那张脸还一模一样之外,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整个人充满着阴郁气息。 如此大的变化,与昔日所认识的那位,判若两人。 墨星阑的心里难免担心起了乐禹是否安然。 “看不出来,皇上的武功,竟然会这么的好。” 优先开口的是尚水,他嗓音暗哑,一双眼睛里满是阴骛,一抹嘲讽的笑意出现在脸上,目光若羽若无地打量着眼前略显狼狈的少年。 这明显的敌意,让墨星阑有些摸不着头脑,挑眉问:“我们有仇?” 尚水冷笑。 “先离开这里,换个地方说。”轻歌瞧了眼地上这一群蛇身,血腥气浓重,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留下话,便拽着手中的人远离了此处。 傅遥和墨星阑紧随其后。 几人先后到了那间亮着烛火的屋中。 轻歌点了尚水的穴,让其动弹不得,她则坐在一旁看着,以防止他用什么歪门邪道冲破了穴道逃走。 墨星阑以及傅遥,早就已疲乏,脱掉了沾染血气的外袍,坐到了椅子上,正好在尚水的对面。 “在哪里抓到人的?”墨星阑问。 第202章 消息 轻歌并未隐瞒:“山林中一处山洞里,身边还有着一条巨蟒守着,可让我花费了不少功夫才解决了。那山洞我里里外外看过了,除了他之外,没有别的人。” 墨星阑正要问,不料对方直接说了。 他将目光移向充满戾气的尚水身上:“你带走乐禹是为了引我来,为何要带走当年救了你的简言?” 尚水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恨:“你就不想知道,乐禹怎么样了?” 墨星阑微眯着眼:“还活着?” “自然活着。”尚水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 墨星阑眉头轻皱:“你千方百计做出这一切,到底想要做什么?” - 乐望舒没有想到,刚提及万彬,没过多大会儿,他就找来了。 见到人时,她正跟淑妃在湖心亭学做女红。 待在这望舒楼里,整日里除了吃喝睡,便没有别的事了。 外面的事无需她去担心,后宫之事有贵妃打理,朝堂也有赵全盯着,面上一派祥和,看似没什么乱子,实则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仅是表面的平静而已。 在这份宁静之下,隐藏着的是暗流涌动。 见万彬过来,颜之玉自觉要避嫌。 乐望舒拉住她:“不是外人,坐下吧。” 淑妃是小皇帝的人,万彬也是小皇帝的人,在她看来,走不走,差别不大,听听也没什么。 见皇后都不在意,万彬也没觉得淑妃在有什么不妥,冷声道:“这些日子,我们的人暗中排查了梁宣曾接触过的人,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据调查,这户人家生了八个孩子,家中清贫,五姑娘是个模样好的,便被卖到了大户人家秦家做婢女。 “正巧这家人有事要求梁家,见这姑娘长得标致,估摸着梁三郎会喜欢,便哄着她,当成小姐在府中养了一个月,教习了各种礼仪,最后将她送到了梁三郎的床上。梁三郎确实喜欢了这姑娘一段时日,不过他的喜欢,便是为了更好的在床榻间折腾。 “久而久之,这姑娘吃不消,身子也便越来越差。梁三郎瞧着日渐消瘦的人,并没有半分怜惜,自己腻了,转手将人送给了身边的人,一个被主子丢弃的人,自是不可能会得善待,这姑娘最后活活的被折腾死了,连棺材都没有一副,被仍在了荒郊野岭。” 听到这番经历,颜之玉素来温和的脸上,浮现了怒意。 同为女子,难免会为这位姑娘的遭遇痛心。 乐望舒眉头紧锁,沉声问:“认识这姑娘的人找到了?” 万彬:“找到了这姑娘当初身边伺候的婢女,也是一个可怜人,父亲早逝,卖身葬母,被这姑娘给遇上了,当时秦家正将这姑娘好好养着,买一个婢女,也要不了多少银钱,便随了她,成了她的婢女,后来带进了梁家。 “这姑娘被折磨,婢女曾想过带她逃离,但那时已经强弩之末,逃也不知逃去何处。在姑娘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之时,给了婢女一些银子,让她离开,好好生活。婢女是个知恩的,并未离开,一直都在那附近。 “后来,姑娘得尸体被扔在山野间,还是她去将人给好好安葬了。遇到她,也属偶然,我们的人遇到婢女在无字碑前哭着念叨着什么,提到了梁家,这才详细去了解了些。通过婢女,查到了姑娘的家。 “这家人出身清苦,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贪财,多给些银钱诱导,便能加以利用。现下,我已经将他们安排到了别处,也抹去了他们一家人痕迹。” 乐望舒点了点头:“做得好。” 万彬继续道:“还有陈才人身边的婢女也找到了一个,据她所说,陈才人早就与这位梁三郎暗通款曲,在来园林前夕,偷偷出了宫。陈才人素来对身边人不好,这宫女也早有异心,偷偷跟踪出宫,见她被一辆豪华马车给接走。 “宫女也是个胆大的,借此机会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遇到了一户不错的人家,隐姓埋名当着婢女,是无意间发现了她的身上有宫里的东西,才将人带走审问了一番,现在人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要想让梁宣伏法,单凭这些,可做不到。”颜之玉淡淡道。 乐望舒:“陈才人一事,可以说是她自己主动出的宫,人已经没了,算是死无对证。而那位姑娘也已经没了,纵是用利益诱惑,在强权面前,那对父母也很有可能会临时反悔,指不定到时还会反咬一口,打草惊蛇了,后面要再搜集证据就难了。”.qi su wang。COM 万彬点了点头:“臣以为,先将这些可能会成为人证的人拽在手里,对方也并不知道我们还在暗中查。现在太后自顾不暇,她身边的人也都不太安稳,没心思管这些小事,待此次事了,梁国公会是什么样还不好说。现下手里掌握的这些,不致命,但却可以落井下石。” 乐望舒微微一笑:“我也正有此意,不过行事小心些,别让他们被发现了。” 万彬:“娘娘放心。” 乐望舒:“你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万彬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像梁宣这样的祸害,就该被跺来喂狗。”颜之玉拧着眉道。 乐望舒没有想到,向来温婉的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忽然想到,若非是余三姑娘家世过硬,兴许也是被梁宣糟蹋的女子之一。 饶是余三姑娘这样的身份,在前世也被他那般对待了,余三姑娘自己也个硬气的,哪怕背负骂名,被人戳脊梁骨,也不曾低过头。 一想到此,她忽然抬头问紫风:“余三姑娘最近如何?大学士不在了,她一个人可还好?” 紫风:“有禁军守着,还好。她自己也知道有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在,一直都在自己的宅院里,没有出去过。” 乐望舒这才放心地点了头。 “望舒对这位姑娘倒是颇为关注,有想法?”颜之玉浅笑着道。 乐望舒大方地承认了:“家中大哥到了年纪还未议亲,这不是替他急么?” 颜之玉没有意外地道:“乐大公子一表人才,余三姑娘温婉靓丽,两人倒是相配得很,既然有此意,怎不见你叫余三姑娘过来坐坐?” 第203章 失望 “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能仅我们觉得合适就成,得这二人自己愿意才行。”乐望舒道,“如今尚未定亲,我若待她太好,于她而言,并无益处,兴许还会污了名声。” 颜之玉一怔,她没想到皇后考虑得这么多,且还是站在女方的立场去考虑的这些,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位余三姑娘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乐望舒的心里,对余三姑娘的心思很是复杂,有敬佩,有感激,也有愧疚…… 娘说前尘往事皆是过往,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个姑娘的另眼相待。 “望舒想得甚是周全,是该如此的。”颜之玉笑笑道。 乐望舒抬头望着飞过湖面,落在海棠树上停歇的小鸟。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自由。 而她却是逃脱了一个牢笼又进到了另外一个更大的当中。 - 静。 死一般的静。 墨星阑看着尚水,眼神中,可怜与同情交织着。 “所以你以为,你家的这把火是我下令放的?” 尚水没有吭声,那神色似在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墨星阑觉得好笑,问:“你家的这场火,是什么时候?” 尚水:“八年前。” 墨星阑觉得更好笑了:“八年前……我也才十岁,在那一年,我的父亲离世,一大堆的事围绕在我的身边,你觉得是我闲来无事,让人不远千里到这丰城来,烧你家屋子,杀你的父母?我这么有闲心的?” 尚水并不为其所动,固执地道:“先皇过世,皇位原本应该是安王的,先皇更是将一半禁军给了他,可最后是你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你自小便是一个心计深沉之人,你忌惮暗地里与安王来往的人,要想让安王永远留在封地,于是便杀了他的羽翼!” 傅遥:“……” 墨星阑:“……” 就连不明所以的轻歌都觉得,这番话漏洞百出,不可思议。 “你如今多少岁?”墨星阑问。 尚水皱眉:“二十二。” 墨星阑了然地点头:“也就是说,八年前,你十四岁,你所说的这些,可是你自己亲眼所见?亦或是亲耳听你父亲所言?” “……”尚水默了片刻,硬邦邦地道,“不是。” “那是安王告诉你的?” “不是。” “那就是将你当亲弟弟带大的简言?” “不是。” “那就只剩下你们暗影盟的首领了。” “不是。” “都不是啊……”墨星阑摸着自己的下颚,“我并未听说,你身边还有何亲近之人——所以,你的这番言论,究竟是谁跟你说的?” “跟你没关系!”尚水冷声道,“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墨星阑的态度依然淡淡:“杀你,我没兴趣,将我的人还给我,你的事就由你们的首领去解决。” 如果起初还有些怒,那么此刻对面前之人剩下的就只有怜悯。 一个被利用的可怜人而已,犯不着他去费心思。 尚水沉默不言。 “尚水,你还认我这个首领吗?”轻歌轻声问。 尚水轻抿着唇,眼睫低垂,未应声。 轻歌:“你父母的死,跟墨星阑没有关系,跟墨白也没有关系。” 墨星阑的话,尚水不信,可轻歌是除了简言之外,第二个对自己好人,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轻歌接着道:“你父亲与我师父是故交,当年师父瞧见你的天赋,有心想要收你为徒。只是后来朝局变动,而你父亲又相当于是半个朝廷人,突然变故。师父发现不对赶到之时,你已经被带走了。几经查探,发现你是被安王的人带走的,思量了一番,并未打扰你的生活。 “师父带着我去查真相,也正是那次年少的暗杀,让我险些丧命,得了小望舒相救。不久之后,暗影盟发生内乱,师父深受重伤,撑着最后一口气等我回去,留下了一个名字就去。我没有想到你会为执念所左右,做下这些事来。” 她拿出一封老旧的信,解了尚水的穴道。 这封信是轻歌的师父当年亲手交到她手上的,尚水的父母,死于成王的算计下,就连尚水进安王的禁军,也在他的算计当中。 所做这的一切,只是为了培养出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成为他的利刃。 看完信的尚水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口中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明明是皇上怕我爹说出秘密,才下令杀了他。”M.qi su wang。COM “你爹有什么秘密,是我应该忌惮的?”墨星阑眯起眼问。 尚水的脑子混乱不堪,已经短暂失去了思考辨别的能力,听到有人问,便下意识地答:“我爹曾是有名的大夫,偶然救过宸贵妃,并看出了她中了一种慢性毒。待宸贵妃离开之后,他便带着我和我娘隐居到了这里,就在那几年之后,宸贵妃病逝了。” “你说什么?”墨星阑猛地上前,拽住男子的衣领,“你所言属实?” 他一直都在怀疑母妃的死因,也曾想过是中毒,但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心中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应证。 “我看过他偷偷写的信,可是因为一场大火,信被烧没了。”尚水神色恍惚,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那种毒极为罕见,来自边疆,中了之后不会立即死亡,会让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慢慢地耗尽生命,油尽灯枯而亡。 “听闻,宸贵妃死了之后,皇上曾派人到我爹的医馆找过,不料我爹早已搬离。在他的心里,定是觉得是我爹害了宸贵妃,而你是他的儿子,在那之后,找到了我爹的住处,为你娘报仇!” 傅遥:“……” 这番推论,看似很有道理,实则无半分道理可言。 墨星阑拽住他衣领的手紧了紧,手上青筋暴起,眼神暗沉,最后松了手,冷声道:“我遵从昔日之诺,不杀你,告诉我,乐禹在哪里?” “呵……”尚水冷冷一笑,“就在旁边的山洞里,找到人,可千万别被吓坏了。” 轻歌走上前去,蹲在他的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云楼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尚水表情一怔:“轻歌姐,我让你失望了。” 轻歌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去。 尚水并未用力反抗,趴在地上,唇角溢出血。 第204章 找到 轻歌怒声呵斥:“你知不知道,一旦那些东西面世,会带来多大的危害!” “我知道啊……”尚水转过头,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轻笑,没有丝毫后悔地道,“可我并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简大哥曾说过,有些路,一旦走了,便再也无法回头。 在做下决定的那一刻,便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一直都知道,但从未后悔过。 然事到如今,他真的没有悔吗? 前方好似笼罩着一层迷雾,有些迷茫。 “你……!”轻歌被气的脸颊通红,缓了缓情绪,站起身,决定先不搭理他,转而对墨星阑道,“我带你们去找人。” 话语落下,她冷着一张脸,拖着尚水走在前面,墨星阑二人沉默着跟在后面。 几人到了找到尚水之前所待的山洞前,轻歌冷声道:“指路。” 尚水这会儿倒是配合得很,抬手往后面一指。 几人又走了两刻钟才到停下。 站在山洞的外面,乍然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傅遥当即脸色一变,大步上前去。 墨星阑紧随其后,仅是晚了一步。 当走到里面,见到人时,他整个人怔住了,错愕地愣了好半晌,转身将尚水从轻歌的手上拎出来,一拳招呼过去。 轻歌冷眼看着,痛心地闭了闭眼睛,并未阻止。 被一拳一拳揍在身上,尚水并没有还手,瘫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墨星阑没有使用任何的武功,也未使用内力,就仅是用了拳头。 他骤然一把拽住尚水的衣领,另一只手拳头紧握,面色阴沉地盯着这张已经被揍得看不出面貌的脸:“你怎么敢!” “呵——”尚水轻笑,扯动了嘴角,这一动作扯动了脸上的伤,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傅遥在乐禹面前站定,半晌出手打晕了他,面无表情地拿出自己的短剑,附上内力,将锁链给砍断。 他将人扶起,对墨星阑道:“先将人带回去。” 墨星阑又给了尚水一拳,才扔垃圾似的将人扔开,将昏迷在地的简言带了起来,走到轻歌面前时,道了一句:“曾经说的话,应该会失言了。” 轻歌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她脸色阴沉地看了眼瘫软在地的男子,默了片刻:“我带着他跟你们一起回去,要怎么处罚你定。” 她拳头握了握,咬着牙道:“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能留个全尸。” 毕竟这事,确实是他们不对在先。 若是眼神可杀人,尚水怕是早就死无全尸了。 墨星阑淡漠冰冷的眼神瞧了眼轻歌,而后一言不发离开了。 轻歌带上尚水跟在他们的后面。 几人回到小院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这一路上,乐禹醒了几次,发狂了几次,都被傅遥及时制止了。 傅遥将人安排在一间较为偏的屋内,封住了他的内力,将其用粗绳牢牢给捆住了。 简言受了轻伤,并无大碍,只是中了迷药,暂时昏睡着。 墨星阑冷眼看着床榻上,就算昏睡着,乐禹的身子仍还是在不停轻颤着。 不过数日未见,人已经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眼睛下面有着浓浓的乌青。 望舒最是在意她的家人,若是叫她瞧见这样的大哥,怕是…… “有法子可以治吗?”他哑着嗓音问,转头看向身边之人的目光中,带着几许期盼。 傅遥摇头:“暂时并无药物可控制,如若要减轻他的痛苦,只有继续让他依赖阿芙蓉,但如此一来,瘾越深,便越难戒掉,他这一生,也就彻底毁了。” 墨星阑失望地垂下眼眸。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猩红,因着极力隐忍,身子激烈颤抖着,口中发出难耐的沙哑之声。 “皇……皇上?”乐禹有些恍惚,不确定地喊。 “是我。”墨星阑嗓音带着几许哽咽,“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 乐禹艰难地道:“尚水……有问题,您出……现在安王……身边一事,应……该已经传……出去……了。” 见他这般挣扎着说话,墨星阑别过眼,不忍再看,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 就算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所思所想,没有一丝是为自己。 “唔……”乐禹整个人蜷缩着,颤抖着,发出痛苦的低吟。 墨星阑蹲下身子,面对着乐禹的眼睛,说道:“大哥放心,会有法子的,一定会有法子的。” 乐禹却是并未盲目乐观,自己遭遇,他心里有数,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眼前看到的景象在逐渐模糊,精神也在缓缓被侵蚀,溃散。 他额前冒着冷汗,咬着牙道:“如果我……失控了,不必……手软,杀……了我。” “不会的!”墨星阑不加思索,快速道,“会有法子的,不会有那个如果。” 傅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吧。” 墨星阑抿着薄唇,知晓自己留在屋内也是无用,站起身:“拜托你了。” 傅遥点了点头。 墨星阑并未走远,就靠在了门边,望着空旷的天空出神。 他曾在脑海中想过很多可能,他知道乐禹不会死,毕竟对方需要人质,可没想到,找到人时,会是这般模样。 没死,却是生不如死。 曾答应过望舒,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她的家人出事,他并没有做到,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抱歉,我没有想到……”轻歌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冰冷的眼神中满是歉意,“等日后见到小望舒,我会亲自跟她道歉。” 若是她能够早些发现尚水的异样,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一切了。 在这件事上,她的自责并不比墨星阑少。 墨星阑不言不语,似没有听到般。 “江湖上有一股势力,名为药谷,听闻谷主乃是位不世出的高人,医毒双绝,兴许会有法子。”轻歌冷静地道,“不过传闻中,那谷主性子甚是怪异,且行踪成谜,没有人知晓其去向。我会让暗影盟的人暗中打听,若是有消息,便告知于你。” 事已至此,道再多的歉都是无用,只希望有法子能够挽救。 药谷,墨星阑是听说过的,然也只是听说,那就似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真正见到过。 第205章 晚宴风波 有人说那是人间炼狱,也有人说那是世外桃园,人间天堂。 然这些仅是流传在外的传言,并没有人真的见识过,药谷算是这片大陆上最为神秘的一股势力,就算有希望找到,也怕乐禹撑不到那时候。 轻歌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轻声道:“你的这位朋友,医术好像不错,兴许他有法子能暂且缓住情况。” 墨星阑没有搭理。 轻歌倒也不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弄些吃的来。” …… 翌日的清晨没了往日的明亮,暗沉沉的,有些闷的天气压在众人的头顶,喘息困难。 简言是在大家用过早饭之后醒来的,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上方,发了一会儿呆,眼睛眨巴着,有着一丝迷茫。 半晌,才回过了神来。 他想要起身,发现身子疲软无力,挪动似乎有些困难。 傅遥从隔壁出来,正进来看他,见人已经坐了起来,没有任何的意外,淡淡地道:“醒了?” “傅公子?”简言稍有些意外,“是你找到的我?看到乐将军了吗?” 傅遥:“在旁边。” 简言眼睫微垂下,自责地问:“他……还好吗?听闻你医术高,能救吗?” 他没有想到尚水会那般对待乐将军,震惊恼怒之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疯狂而无能为力。 傅遥:“不能。”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墨星阑路过,瞧见门开着,听见似乎有声音传出,抬脚走了进去。 “醒了?”他顺口问。 简言点了点头:“皇……墨公子。” 墨星阑:“感觉如何?” 简言:“没什么力气,其他没什么感觉。” 傅遥:“歇两日便可恢复。” 墨星阑让简言吃了些东西,这才问:“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言眼神复杂,表情凝重:“我听从主子之言拖住尚水,没想到他早有所疑,顺势而为,趁我不备将我打晕,醒来之后,我人在一辆马车中,被点了穴,动弹不得,马车内还有我们一直在找的乐将军。 “几日不见,我发现乐将军瘦了很多,以为只是没让他吃好睡好,后来才发现是……尚水不知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过一段时间便会发狂一次。发病时的样子,叫人看得心惊,可尚水却以折磨人为乐。 “而他虽没限制我的行动,却封了我的武功,也给我下了药,纵是我要走,也走不掉。他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乐将军发病,看着他痛苦,却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到尚水疯狂的模样,他先是震惊,而后恼怒,之后更多的是不解。 简言自问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不明白好好的人怎突然就变成那副样子。 是那么的让人惊心,也是那么的让人感觉到害怕。 看着简言流露出神色,墨星阑默了半晌,直接说出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过不了多久,这座城,大半的人都会变成乐将军的样子。” 简言一僵,很快明白过来:“……他,对城中百姓也下了手?” “是啊。”墨星阑道,“不止这座城,还有不统领士。” 简言:“……” 墨星阑:“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吗?” 简言抬头望去。 墨星阑悠悠道:“他的身份除了是禁军副统领,还是暗影盟的人,也为成王做事。”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扔出,简言彻底失言。 …… 站在小院中,傅遥道:“他才刚醒来,你没有必要一下子用这些刺激给他。” 墨星阑望着暗沉的天,本是上午,却好似已近傍晚,这乌云密布的天气就跟他的心情一样。 “既是要刺激,那就一次受个够,又何须一点点的揭伤疤,且尚水未对他下手,良心尚未完全泯灭,若是能得他去规劝,兴许能套出更多的消息来。” 心里对尚水的亏欠不假,然大局当前,他身为帝王,考虑的就不能是一个人。 现在更应该做的,便是将这件事彻底解决,如此才不会辜负大哥的这一番付出。 - 转眼间便到了九月初九,也就是一年一度的重阳节。 往年的这一日,宫中会设晚宴,各大臣都会携家眷一起进宫过节,是一个闹热的节日。 今年情况特殊,大多大臣都不在宫中,然太后还是认为应当操办一番的。 因着皇后被禁足,如此重大之事,便落到了贵妃的头上。 皇上身子不适,太后也身子不适,皇后又被禁足,是以晚宴上,全权由贵妃做主。 较之往年,显得格外冷清了些,然能在这样的地方办成如此,大家也都觉得不错了。 晚宴间,一众官眷纷纷称赞了贵妃贤德,贵妃也都欣然受着。 皇后没去,而以养病为由,在望舒楼住下了的淑妃,自是也不会去的。 今日这样的场合,她若是去了,可不就成了靶子,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找这份罪。 好好待在景致颇好的望舒楼,赏赏景说说话不好么? 两人正喝着茶,打探消息的小能手紫风便走了过去。 “娘娘,程妃在晚宴上中了毒。” 闻言,乐望舒一愣:“中毒?真的还是假的?” 紫风:“据说是喝了毒酒,当场发作,太医们全都聚集在了紫宸殿。” 乐望舒早知这场晚宴不会太平,倒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未免有些太蹊跷了些。”颜之玉冷静地分析,“今日晚宴上的人,都是贵妃安所排,如果出了事,她是最先会被怀疑的,也是最好洗脱怀疑的。而没有参加的我们,看似是最没有任何的疑点,实则却也是疑点最大的。” 乐望舒弯了弯唇,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想必,一会儿,咱们这安静许久的望舒楼,就该闹热了。” 说罢,她站起身:“走吧,回去迎接这位贵妃娘娘。” 颜之玉听闻消息,担心皇后想得少了些,没有明白这当中的弯弯绕绕,然见她此等态度,便将心里的那份忧心放下了。 如乐望舒所料,没过多久,贵妃便带着太后的旨意来到了望舒楼,扬言要带走紫玉。 乐望舒一听,心里微沉。 前世的紫玉也是被冤枉给宫中妃嫔下毒,不过不是程妃,而是给贵妃。 当时的皇后虽还是皇后哦,却是徒有虚名。 第206章 证人 权力被夺,皇上又不在宫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玉被强行带走,没有给任何分辨的机会,就被处死了。 不过,此事应该是发生在几年后,这一世似乎提早了些许。 然不管如何,同样的事情,她绝不会让发生第二次! “慢着!”乐望舒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贵妃,狐狸眼闪过一丝冷意,“如果没记错的话,本宫虽是被禁了足,这个皇后之位还没被废吧?” 徐嫣然浅浅一笑:“皇后说笑了,您当然还是皇后。” 乐望舒淡淡睨了她一眼:“既然本宫仍还是皇后,是这后宫之主,贵妃你不觉得你今日的行为太过于放肆了么?” 徐嫣然仍然微笑着,似感知不到跟前人散发出的冷意:“臣妾也是奉命办事,还望皇后能配合一些。” “奉命?”乐望舒冷笑,“奉谁的命?在这宫中,除了皇上的命令,谁敢动本宫身边的人?莫不是贵妃以为,代为办了一场重阳晚宴,便可肆意妄为,代本宫行这后宫之主的权力了?” 徐嫣然眸底划过一丝狠厉,很快便收敛,若无其事道:“臣妾自是不敢越过皇后的,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是皇后身边的人,犯下毒害后妃之罪,也是要严惩的,不然何以服众?又何以立威?臣妾这般做,可都是为了皇后好。 “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止要给程妃一个交代,还需给程太傅一个交代才是。若是处置不公,难免叫人心生怨怼,日后怕是也会给皇后带来不好的影响,皇后娘娘还是三四而后行的好。 “臣妾明白,皇后是重情之人,对待身边人,总归是不忍心的。然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当以身作则才是,若是谁都做错事了因关系而免受责罚,那这后宫岂不是都得乱了套?皇后娘娘觉得呢?” 话语真挚诚恳,一副追求公平公正的模样。 然字字句句里,已经将罪责安在了紫玉的身上,说是带走配合调查,也不过是为了将人带走而说的罢了。 人一旦到了她的手里,要定什么罪,还不完全是她说了算。 乐望舒将此人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骤然笑了,妖艳的狐狸眼微眯,眸底闪过狡黠,似是赞同地点头,走向椅子的同时开口道:“贵妃所言甚是,若是本宫身边之人犯了事,本宫定是不会轻饶的。可若是本宫身边之人,平白遭受莫须有的污蔑,本宫也绝不会姑息。” 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贵妃一进本宫的宫殿,就扬言要抓人,本宫倒是想要问一问,本宫的人犯了何事,引得贵妃如此大费周章?” 贵妃想要借机除掉自己身边的亲信,身边没人了,很多事便会束手束脚,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徐嫣然知晓皇后不会轻易放人,既然来了,也定然不会是毫无准备,她向带来的人群中看了一眼。 当即便有一宫女出列,面向着皇后,跪了下去:“禀皇后娘娘,奴婢负责晚宴酒水,程妃的酒饮尽,是奴婢去拿的。当时还有一人与奴婢一起,在回到晚宴的路上,遇上了紫玉姑娘,奴婢当时正与身边人说着话,不当心,便撞了上去。 “紫玉姑娘发了好一通火,还揭开酒壶瞧了瞧,而后揪着奴婢赔不是。奴婢不敢耽搁,便顺着她的意思一一照做了。奴婢当时以为她看酒,是为了检查,并未多想,可谁知程妃喝了酒却中了毒,后来在奴婢与紫玉姑娘相撞的地方,发现了药沫。事情,就是如此。” 话语落下,正殿内寂静无声。 除了贵妃带来的人,在场的都觉得说的这些甚是荒谬,看似完美无缺的话语,漏洞甚多。 今日一整日,紫玉都好好地待在望舒楼里,不曾出去过,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晚宴上? 就算是要污蔑,能不能真实一些? 如此敷衍,这是将望舒楼一众人当成了傻子不成? 颜之玉眼神莫名地看向了乐望舒。 接收到眼神的乐望舒面色淡然,片刻弯起唇角:“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低垂下头,嗫喏道:“奴婢阿兰?” “哪个宫的?” “紫宸殿。” 乐望舒挑眉:“你说紫玉在今日的晚宴上撞了你,什么时辰?” 阿兰垂着的头更加低了:“……酉时五刻。” “什么地方?” “从膳房到大殿的游廊。” “当时在场的有几人?” “除了奴婢……”阿兰犹疑了片刻,“还有跟奴婢一起的小莹。” 乐望舒手轻轻敲击桌面,淡漠的视线扫过一众宫人:“小莹可在?” 话音落,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走出,跪在阿兰的身侧:“奴婢小莹。” 乐望舒瞧了两眼,淡淡问:“哪个宫的?” “紫宸殿。” “她撞见紫玉之时,你也在?” “……在。” “也就是说,她方才所言,并非虚言,而是事实,你可以作证?”乐望舒微眯起眼,问话仍还是慢悠悠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 然小莹却感觉到了一股压力,让她紧张不已,手心冒出了汗。 徐嫣然见这宫女露了怯,忙接过话来:“皇后娘娘这是作何?莫不是想要让她们改口做伪证不成?” 乐望舒轻轻一笑:“贵妃多虑了,要想从本宫这里带走人,难不成本宫问问情况也不成?” “已经查实,给程妃酒中下药的最大嫌疑人就是皇后您的贴身宫女,皇后想要了解详细的,待臣妾将人带下去,将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将真相呈到你的面前便是,现在大家都等着带嫌疑人去审问,还望皇后莫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以及阻拦调查真相才是。” 乐望舒轻轻一笑:“嫌疑人?就单凭这二人的指证,就成嫌疑人了?那本宫是不是可以怀疑为,这二人合伙作案,将罪责推到了别人的身上?” 徐嫣然蹙眉:“她们都是紫宸殿的人,是伺候皇上的人,没有动机对程妃动手。” “那我的人,就有动机对程妃动手了?”乐望舒反问,而后讥笑道,“贵妃这判断未免也太武断了些,还是说,贵妃以为,真正想动程妃的人是本宫?” 徐嫣然道:“皇后多虑了,臣妾并未如此认为。” 第207章 本宫也有 乐望舒状似了然地点头:“既然没有怀疑本宫,却怀疑了本宫身边的人,本宫倒是要问一问,紫玉跟程妃又有何仇怨,需要在这样的场合,背着本宫亲自动手去害人,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毒是她下的?” 语落,乐望舒若有所思地看向紫玉:“如此看来,本宫这身边人似乎有些太傻了。” 徐嫣然道:“办这场晚宴的人是臣妾,出了问题,自是臣妾要负责的。” “哦……?”乐望舒勾唇,讽刺笑,“贵妃的意思是,本宫要借此来让贵妃所办的宴会出乱子,然后就派了本宫最为贴心的人,去明目张胆地给程妃下毒,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为了让贵妃担责?贵妃,本宫是三岁孩童吗?” 徐嫣然心中了然,面上装傻:“皇后这是何意?” “自是字面意思。”乐望舒道,“能做出这如此之大的谋划之人,只能是三岁,不能再多了。本宫进宫以来,未曾与贵妃好生交流过,没想到在贵妃的眼里,本宫竟是这样的,这倒是着实有些意外。” 语末,她浅浅一笑,不达眼底,嘲讽之意倒是显得十足。 徐嫣然端坐着,手端过放在身旁桌上的茶,优雅地浅抿了小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从未如此想过您。这件事,事发突然,且关乎之人甚多,臣妾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皇后莫要为难臣妾。 “带走您身边的人,只是按照惯例调查而已,若是真不是她,定是会好好地回到您身边的。臣妾明白,皇后不忍身边人受刑,臣妾可以跟您保证,未查清之前,定不会随意动刑。本以为皇后通情达理,此事定不会有波折,不成想皇后这般阻拦,就由不得臣妾要多想些了。” 说得冠冕堂皇,人若是真带走了,到时可不就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颜之玉沉默地喝着茶,如是想着。 “贵妃所言甚是。”乐望舒淡淡地应。 徐嫣然轻轻一扬手:“还不赶紧将人带走。” 当即便有几个老嬷嬷走向紫玉。 紫玉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乐望舒敲击桌面的手骤然变重,声音响亮,也阻止了众人的动作。 “急什么?”她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既然贵妃说,紫玉今夜出现在了紫宸殿,也有证人证明她的出现,听上去着实是有理有据的。可本宫有一个疑惑,还望诸位能解答一二。” 徐嫣然心生不详之感,抿了抿唇,道:“皇后请说。” 若不是有禁军守着,她不能直接将人给带走,何至于这般费劲地好说好商量。 乐望舒的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淡淡地问:“别说今夜了,就是今日,紫玉也不曾出过望舒楼,你们是如何看到她的?这是整个望舒楼都知晓的事,若是觉得证人不够,守在外面的禁军也是可作证的。” 话语落下,她的视线停留在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身上,语气稍显严肃地问:“你们,当真在今夜看到了她吗?” 见宫女两人低垂着头,乐望舒沉声道:“抬起头来回话!” 皇后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和的,没发过什么火,也没用过重的语气,是以整个后宫的宫人们都觉得她性子软绵温和。.qi su wang。COM 可是此刻,跪在地的两名宫女,却感觉到了莫大的压迫。 “不说话?”乐望舒狐狸眼中闪过什么,“那就是没亲眼见着了?攀污他人,在这宫中也是不小的罪责吧?” 颜之玉见状,适时插话:“轻则杖责,重则当杖毙。” 跪在地的宫人,闻言身子一抖。 那轻颤的一下,乐望舒瞧见了,唇角勾起:“本宫宫里的人,犯了错,自是当罚的,可若是平白受人污蔑,也定绝不会轻饶,绝不会叫她们蒙受不白之冤。” 话语慢悠悠,声音也很轻,然就这般重重地砸在了宫人的心头。 徐嫣然看出来了,皇后这是在逼迫。 她唇角轻扯,面带浅笑:“皇后宫中人,自是尊贵的,不可受污蔑,这些臣妾明白。然既然有人瞧见了紫玉出现在晚宴上,自是要好好问询一番才是,不然皇后如何能服众?想必忠心的婢女也不会让自己的主子因她而受众人的非议,成为朝堂议论的话柄,也成为抹不去的污点才是。” 徐嫣然想得很简单,既然皇后这里走不通,那便从另外的方向入手。 皇后之位要安稳,不只是后宫,前朝也至关重要。 若是前朝不满,众大臣联合上书,就算皇上要力保,也不一定保得住,毕竟大权握在太后的手上。 到时,所要面临的,仅有一个结局,那便是废后。 在她看来,若是个聪明的婢女,断然不会让自己的主子因她而走向如此局面。 她相信,紫玉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紫玉确实有些站不住,嘴唇张了张,还未发出音节,便听自家主子出声道:“既然疑虑太多,那便让刑部来查吧。正好刑部尚书最近好似很闲,给他找些事情做。” 徐嫣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决断,稍愣了一下,才道:“后宫之事,处处劳烦刑部,这好像有些不太好吧?咱们自己能解决的,又何须将此事闹大?待审问出结果来,给程太傅一个交代,此事便可了了。” 乐望舒轻笑:“本宫直言,这次审问,本宫信不过贵妃,是以断然不会将人交给你。” 颜之玉道:“皇后放心,臣妾定当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公平公正?”乐望舒轻笑出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容里夹杂着明显的嘲讽之意,“光听几句下人之言,便直言本宫身边之人犯了事,要强行带回去审问,这就是贵妃所谓的公平?如若世间的公平都是如此,那这个世界怕是早已没有了所谓的公平存在。 “既然两方各有说词,也皆有证人,那就说明此事疑点重重,贵妃却这般急切地要带走本宫的人,本宫倒是想要问一问贵妃,你意欲何为?本宫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若是将此事交给刑部去查,本宫定然会好好地配合,若是贵妃想就这般将本宫的人带走,本宫定然不会松手,除非,你有那个能耐来明抢!” 话语落下,乐望舒淡定地喝着茶。 第208章 叫来骆都 前世发生此事之时,徐嫣然确实是使用了强硬的手段将紫玉给带走的,带走之时,还说着好听的话,让当时的自己对她甚是感激,一直记着这份情谊。 如今重来一次,早已看清了她的模样,对那些表面上看似的好,也有了新的认知。 手里有了禁军加持,也便是有了底气,乐望舒料定贵妃不敢明抢。.qi su wang。COM 徐嫣然眼中眸光波动,快速想着应对之策,片刻后,话语悠悠,语气淡然,还摆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问:“皇后这是铁了心的要跟太后作对了?就为了一个宫女,值得么?在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宫女,想要什么样的找不着,何须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 乐望舒眸底划过一抹冷意,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淡淡地道:“我没想过要跟何人作对,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徐嫣然没有想到,眼前的皇后,与自己所了解的会相差如此之多。 皇后态度强硬,说话慢条斯理,有理有据的,哪里像所言的那般冲动易怒,没什么脑子,随便几句好话就可忽悠的? 所查信息有误,导致了她的判断失误,这才有了眼下这僵持的局面。 “紫玉今日一整日都在望舒楼,未曾出去过,而这两名宫女又一口咬定,在紫宸殿的游廊所见之人便是紫玉,两方各持说法,这就很矛盾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的人也不少,有受害者程妃,也有贵妃您,还有皇后娘娘,还是当谨慎一些为好。” 颜之玉瞧着殿内气氛僵持,出声缓和道。 静默了少顷,颜之玉又接着道:“既然大家都是为寻求一个公平,此事交由刑部去查,便是最好的选择。臣妾明白贵妃的心思,觉得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宫廷内的丑闻,不宜声张,然贵妃也当体谅皇后的难处才是。大家不妨各退一步,好好将此事解决了,也能了却各自的心结。” 徐嫣然默了片刻,神色淡然,没人知晓其在想些什么,竟是出乎意料地同意了:“既然淑妃和皇后都这般说了,我若是不依,岂不是会叫人觉得心中有鬼。大家都觉得,让刑部来查,便是最优解,那便依各位的,交由刑部吧。” 这突然的反转,并未让乐望舒有半分的松懈,反而是心底谨慎起来。 方才还一副不带走人誓不罢休的模样,这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怕是又有了什么别的算计。 乐望舒转头朝颜之玉看去,后者也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对,各自的眼眸中皆显露了疑惑。 为防有诈,去请刑部尚书的人,分别是皇后身边的阿紫和贵妃身边的翠红。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带着人归来,分别站到了自家主子的身后。 乐望舒将情况与刑部尚书骆都大致说了一二,便将事情交给了他。 在无确凿证据之前,骆都谁都没有带走,只是让几位涉事之人保持随传随到。 贵妃又一次吃了憋,负气离去。 待人都离开之后,骆都单独见了乐望舒。 “臣斗胆问皇后一句,此事是否当真与紫玉姑娘无关?” 乐望舒挑了挑眉,反问道:“骆尚书这是何意?要你来查案,便是要寻求一个真相,本宫知晓你是一个公正之人,定能给一个公平的结果。” 骆都见自己的话语被误会,忙道:“皇后娘娘多虑了,臣只是想要知晓一个准信,如此才能有更好的判断,以确保紫玉姑娘的安然。” 这话说得够清楚明白了,乐望舒也听得明白了。 乐望舒挑了挑眉:“本宫所言,没有半句虚假,今日一整日,紫玉不曾离开望舒楼半步。” 骆都:“臣明白了……臣告退。” 翌日早膳之时,冯氏瞧着乐望舒,几度欲言又止。 乐望舒一边用着膳,一边道:“娘有何话,直说便是,这里没有外人。” 冯氏放下手中的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着踌躇了半晌,犹犹豫豫的,轻声道:“昨夜……” 那么大动静,冯氏自然是知晓的,在屋中思量再三,并未出去。 一是缘于对女儿的信任,二也是担心突然出去,坏了女儿的计划,哪怕担心不已,也忍住了,一直到今晨,瞧着女儿似乎并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想问又有些不太敢问,这才显得这般犹豫不决。 乐望舒心中了然,淡淡地道:“昨夜晚宴上程妃中了毒,贵妃说紫玉是嫌疑人,要将人带走,我不依,叫来了刑部尚书彻查。” 冯氏默了半晌,问:“是你吗?” 乐望舒摇头:“不是。” 回答得十分干脆,而后问自己的母亲:“难不成在您的眼里,我就是那般没有脑子的人?” 如今在世人眼里,贵妃虽是贵妃,可皇后被禁了足,后宫主事的就是贵妃了。 在贵妃的主场,出了事,但凡有几分脑子的人,都定然不会怀疑是贵妃自己所为,毕竟那样做,于贵妃而言,没有丝毫的好处可言,完全没有必要。 在后宫中,谁最不想贵妃的权力越来越大? 那第一人选,自然是皇后。 如此一来,皇后便名正言顺的成了第一嫌疑人。 只要确认了皇后身边人参与了此事,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也会认为此事为皇后指使。 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程妃和程太傅的心里也这么认为。 有了这层关系在,程妃永远不可能会站在皇后的一方,而程太傅也永远不会与丞相一方,一举两得,还能除去皇后身边的得力之人。 一箭三雕,可谓是好计策。 徐嫣然算到了所有,却唯独没有算到,皇后并非是软柿子,并不是谁都可以捏的。 “说什么胡话?”冯氏轻轻敲了敲乐望舒的头,“我就是担心,紫玉真的去过,到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乐望舒笑笑:“放心,昨日一整日,她都不曾离开过望舒楼。” 冯氏稍一颔首:“那便好。” 用过早膳之后,紫风便带回了新的消息。 紫风:“程妃已经醒了,还虚弱着,但醒来之后,大发了一通脾气,被其母亲给劝住了。” “太傅夫人守了一夜?”乐望舒淡淡地问。 紫风点头:“据守卫说,太傅夫人昨夜不曾离开。” 第209章 程妃来闹 乐望舒:“嗯。” 程太傅的妻子刘氏,商贾出身,却能稳坐太傅夫人的位置,足以可见是个有手段的。 只是有些重男轻女,这才将女儿养成了这般跋扈而无什么心计之人。 到底是自己生下的亲骨肉,如今出了事,也断然是不可不管的。 有了这位在身后出谋划策,日后这后宫,说不准就精彩了。 “对了,万统领的随从说,那两名宫女死咬昨夜见到的人就是紫玉,且还有人在别处也见到紫玉的了踪影。”紫风倏忽道。 乐望舒没有任何的意外,贵妃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来逮人,而后又甚是奇怪地同意由刑部来查案,这就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将罪名扣在紫玉的头上。 若是准备不够充分,又如何能有这般的自信? …… 有些人天生就是阴谋家,而有些人,天生就学不会,就好比程妃。 太傅夫人刘氏在程妃好些了,便离了安阳宫。 程妃素来张扬跋扈,如何能受得了被当众下毒这一羞辱,一听下人之言,便急冲冲地带着人前往了望舒楼。 乐望舒昨夜失了眠,一大早便听见了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闭着眼睛起了身,迷迷糊糊地问:“外面又怎么了?” 紫玉上前,揭开了床帘,轻声道:“是程妃。” 乐望舒不满地问:“她来做什么?” 紫玉:“说是要来讨公道的。” 乐望舒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吧。” 吵吵嚷嚷的,不成体统。 程语虽是跋扈惯了,然也知些分寸,这望舒楼里,禁军守卫森严,她进了正殿便没有再闹腾。 乐望舒起身,不慌不忙地梳妆,用了早膳,这才带着人踏进了正殿。 程语瞧了一眼紫玉,脸色当即就变了,见到皇后,也是冷着一张脸,未请安。 乐望舒坐到主位,狐狸眼淡淡地瞧向程语:“程妃如此之早便来到本宫这望舒楼,不知是为何事?” 程语不加掩饰道:“自是来向皇后讨一个公道的。” 乐望舒掀了掀眼皮,语调平而缓地问:“不知程妃要讨何公道?” 程语:“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给臣妾下了毒,臣妾不该来问一问么?” “哦?”乐望舒甚为平淡地问,“骆尚书查出结果了?怎么本宫没听到风声?” 程语一噎。 若是查了出来,那就是带人来直接抓人了,哪用得着她这般来问询。 “真相是什么,皇后娘娘当很清楚才是。”程语硬邦邦的道。 乐望舒点了点头,认同地道:“各自心中确实都有数。” 程语:“……” 乐望舒问:“程妃还有何事?” 被这么一问,程语有些愣神,还有何事? 她是来问罪的,三言两语的,就这么过去了? “皇后娘娘,臣妾虽是一后妃,不及皇后的地位尊贵,然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你的人在那样的场合下给臣妾下了毒,臣妾今日前来就是要问皇后讨一个说法的。” 程语目光凌厉地瞪向紫玉,见对方不慌不忙的,更是生气了。 乐望舒挑眉:“程妃想要什么说法?” 程语眼神紧盯着紫玉,直言道:“将下毒之人交给臣妾处理。” 乐望舒:“可以。”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如若不分青红皂白便——”程语骤然顿住,惊讶地看着乐望舒,似还有些难以相信方才听到了什么,“皇后方才说什么?” “本宫说可以。”乐望舒好心的重复了一遍,话锋骤然一转,“程妃平白中了毒,遭受此等无妄之灾,本宫也深感同情,待骆尚书查出真相,抓到下毒之人之后,本宫做主,将此人交给程妃来处理,以泄你的心头之恨,让你出气。” 程语怔住。 乐望舒揉了揉眉心:“本宫这话,放在这里,屋内众多人都是证人,本宫决不食言。本宫也乏了,程妃若是无其他事,便先回去等消息吧。” 眼睁睁地盯着人出了正殿,程语都还未回过神来。 她来此的目的是如此吗? 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好像讨着了,又好像没讨着…… 乐望舒在游廊遇到颜之玉,两人默契一笑,并肩站到一起,看着平静的湖面。 “听闻程妃来了?”颜之玉问。 “嗯。”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乐望舒也并未打算着隐瞒什么,“说是要来讨公道的,约莫是听到了什么谗言,想要以受害者的名义带走紫玉。” 颜之玉轻轻一笑:“看来,某些人是下定了决心要除掉你的左膀右臂。” 乐望舒并不在怕的,冷声道:“那就试试。” 见她信心满满,颜之玉倒也不再多说。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便各自回了屋。 乐望舒实在是困得很,补了一个眠。 一觉醒来,午时已过。.qi su wang。COM 用过午膳之后,正要出去走走,无忻忽地出现了。 乐望舒停住脚,等着她开口。 无忻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情绪,冷冰冰地道:“禀皇后娘娘,寿安宫确实有一男子出现,且武功高强,内功深厚,一身黑袍就连脸都遮住了,瞧不清面貌。” 乐望舒想了想:“他有发现你吗?” 无忻:“应该没有。” 听到这句‘应该’,乐望舒觉得有些玄乎:“你多加小心些,若是被发现就撤回来,以自身安全为重。” 无忻:“是。” 无忻退下之后,乐望舒在软榻上坐了许久,神色甚为凝重,忽地站起身,向着颜之玉的屋子走去。 自从淑妃搬过来,乐望舒鲜少进她的屋子。 乍然看到进来之人,颜之玉颇有些意外,忙起身:“出什么事了?” 乐望舒走过去,坐了下来。 颜之玉屏退了屋内伺候的宫人,亲自给乐望舒倒了一杯茶水。 乐望舒端起茶盏,浅抿了小口,而后拿在手里,并未放下,轻声问:“以你对太后的了解,她与何人走得近些?” 问题来得突然,颜之玉细细想了想:“若是宫中妃嫔的话,那自然是贵妃一派的,可若是大臣……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清楚。朝臣中,大多数都是在站在太后一方的,可若非要说谁比较近的话,那毫无例外,肯定是徐家。” 乐望舒摇头,她直觉不是。 徐将军被派出去支援成王了,大家是亲眼看着大军离去的,这时候不应该会出现在太后的寝宫。 第210章 准信 且就算是徐将军要见太后,也无需将自己包裹得那般严实,向来都是光明正大觐见的。 徐将军的武功如何,无忻这些跟着小皇帝多年的人,应该也是有数的。 总体而言,不应该是他……那又会是谁? 江湖上的人? “望舒可是遇到了什么事?”颜之玉轻声问。 乐望舒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侧之人的身上,似乎是在琢磨着,可不可信,该不该说。 颜之玉目光坦然地接受打量。 乐望舒收回眼神,抿了一口茶水,道:“在太后的寝宫里,发现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全身黑袍包裹着,瞧不见脸。” 颜之玉在心里揣测过很多可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既意外又震惊,很快便想到了什么:“在眼下这样的特殊情况下,太后的寝宫出现陌生男子,无论是从何方面想,于我们而言都是不利的。这可能太后私养的人,也可能是太后用来对付皇上的秘密武器……” 听这话,乐望舒便明白了过来,颜之玉好似并不知情,然乐望舒还是直白地问了一句:“对此情况,你之前可有听说过?” 颜之玉摇头:“从未听闻过太后身边有什么男子,或者说是什么高手之类的。” 不止她不知情,很有可能就连皇上也不知晓。 乐望舒沉思着。 如今小皇帝不在,将禁军交给她,很显然就是让她做主园林之事。 而她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既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不闻不问。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乐望舒有些迷茫了。 好在颜之玉是常年与小皇帝打交道的,瞧见乐望舒神色,琢磨了片刻,道:“皇后其实无需太过忧心,园林里都是禁军,都是咱们的人,让大家都小心谨慎些。如若能从暗中打探到对方的来历便算是意外之喜,若是不能也不需要慌张。”.qi su wang。COM 颜之玉缓了口气,喝了口茶水:“既然已经知晓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我们便可做出推测,根据推测的几种可能来做出相应的应对之策,如此一来,就算东窗事发,咱们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不至于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乐望舒愣了愣,看向颜之玉的眼睛明亮了些许,似是被推开了紧闭的大门,一下子视线便开阔了,轻声呢喃:“是啊……” 她之前的想法,太过于受到前世的影响,导致思想禁锢,钻了死胡同,而全然忘记了,今生与前世,已经有了很多的不同。 乐望舒的神经松懈下来,嫣然一笑,感慨道:“还好有你在。” 颜之玉回以一抹浅笑:“能帮到望舒,也不枉我的使命。” 她很清楚自己留在后宫的用处,可不就是为了这身旁之人能少些烦忧么。 乐望舒是个行动迅速的,一相通事情的关键,便将多日不见的万彬叫了过来,将此事说与他,顺带也将她自己的一些想法一一讲述清楚,待万彬听懂了,便让其着手去准备着。 了却一桩事,乐望舒也觉得松快不少,晚膳的时候,多用了些。 紫玉紫风也瞧出了主子的心情不错,虽不知缘由,不多问,然心里却是开心的。 刑部尚书骆都不愧为是经手各大案件的,经验丰富,手段老练,很快便将程妃中毒一事查了个清楚,且还抓到了真正的嫌疑人。 前前后后加起来,所用的时间,不过一日多。 乐望舒坐在湖心亭,看着整个案件的经过,颇有些疑惑:“当日在晚宴上出现的人,是一名与紫玉身形相差不大的女子,她易容扮成紫玉的样子去下了毒,这女子的来历为何?” 骆都道:“眼下的证据,能够证据紫玉姑娘是被人冤枉的,然女子的背后之人,尚还在查。此女子武功高,且还精通易容之术,很有可能是江湖中人,臣会顺着线索追查下去。不过……” 骆都话语稍顿,继续说道:“关于下毒一案,紫玉姑娘嫌疑已经洗脱,也找到了真正的凶手,给了朝臣和程太傅一个交代,臣准备就此结案了。” 乐望舒明白过来,这是想要暗中去查幕后之人了。 乐望舒点了点头:“关于办案,你是专业的,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是可能程妃和贵妃或者太后那里,会传你去回话,你要有准备。” 骆都:“多谢皇后娘娘提醒。” 不得不说,对于后宫这些宫妃的心思,乐望舒的猜测还是很准的。 骆都刚离开望舒楼,就被贵妃的人请到了长乐宫。 骆都面色无异,将早就准备好的明面上的说词,禀给了贵妃。 徐嫣然听完之后,细细打量着骆都,手中端着茶盏,慢悠悠地拂着面上飘着的细碎茶叶,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地道:“骆尚书,可真是好本事,如此复杂的案件,不过短短一两日便查清了。” 骆都面无表情,微微垂着头:“贵妃娘娘谬赞了,臣所做的不过都是分内之事。” 听闻此话,徐嫣然面色一沉,将茶盏放到桌上的动作稍重,声响不轻,茶水溅出杯盏,落到桌面上。 翠红忙上前去将茶水撤下,擦干净桌面之后,又快速换上了一杯新的。 徐嫣然面上那惯有的笑意消失不见,目光泛着冷意,紧盯着骆都,幽幽道:“骆尚书是不是忘记了,本宫跟你说过什么?” 骆都不卑不亢道:“臣并未忘。” 徐嫣然冷声道:“既然没有忘记,为何给本宫这样一份结果!” 骆都道:“案件的真相,就是如此。” 徐嫣然一拍桌面,怒声道:“本宫要的不是真相!是要皇后身边的人死!” 骆都沉默不言。 徐嫣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太过了,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道:“骆尚书这般做,就不担心你的儿子了?” 骆都依然沉默着。 徐嫣然站起身,一步一步,优雅地走到骆都的面前,姿态高高在上地道:“只要你放下你的正直,好好听话,你的儿子便会一直安然无恙,否则……” 话未说完,话语中的威胁之意,表现得甚为明显。 骆都紧紧握了握拳,眼睛狠狠闭了一下,依然沉默着。 这份挣扎,徐嫣然瞧着甚是舒心,她‘呵呵’一笑,转身向后走了几步。 第211章 疲惫 “该怎么做,相信不必本宫教你,好好想想,本宫等你的答案。” 骆都面色黑沉:“臣告退。” 徐嫣然转过身,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唇角轻扬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而离开长乐宫的骆都,脸上的暗沉褪去,转而变得轻松不已,哪有半分在贵妃面前的隐忍模样? 变脸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自以为掌握了一切的徐嫣然,自是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 在听到结果之时,气得砸了屋中所有的东西。 徐嫣然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刑部尚书居然会阳奉阴违,当着一套背着一套,这一结果,可谓是将她气得不轻,当日便病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晚霞映照着小院,清风吹来,带着丝丝的凉爽。 墨星阑拖着沉重的身子踏进院中,听着自屋中传来压抑着的痛苦嘶吼,他背靠在一颗树上,眼中星辰黯淡,表情凝重,神色疲倦地仰着头。 在找到乐禹之后没两日,云楼便被墨星阑带人去抄了,云楼已成为了空楼,那些依靠着云楼销魂酒的人而减缓身子不适的人,一下子就慌了,发生了几起混乱,好在早有所备,没有闹大就被制止了。 然这并非是结束,而是开始。 销魂酒断了,几日不喝,便会让喝过这酒的人浑身难受。 全城戒严,将那些犯了瘾的人,全都绑了起来,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能凭着毅力,强制戒掉。 可并非所有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寻常百姓,不少人根本熬不住那份痛苦。 整个丰城,一下子混乱不已,百姓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墨星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在他看来,这明明是为了大家好的事,偏生没有人理解,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埋怨与谩骂。 一连几日下来,他觉得心累,筋疲力尽,比上战场还累。 这种不被所有人理解,让他产生了错觉,甚至偶尔会自我怀疑,是不是做错了? “人都是自私的,只要自身的利益被危害,不管是否是出于长久的考虑,是否是在为了大家好,他们都只会认为是在害他们。” 耳边响起清冷的声音,墨星阑转头看过去。 轻歌依然还是那一身熟悉的黑衣,这些日子,她并没有离开,偶尔也帮些忙,两人也相对熟络了起来。 轻歌靠在树的另一侧,望着晚霞,淡淡地道:“你深居皇宫,对世间很多事了解得很少,在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也没有那么多的善心。好比现在,你明明是在救这座城,为了不让他们都被那东西侵蚀,可他们看到的,是你封了云楼,断了他们的舒服日子。” “你的一番好意,在他们看来是不需要的,更甚至是带着极大恶意的。”轻歌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轻声问,“看到自己的子民是这样的,想必很失望吧?后悔吗?” 墨星阑沉默了半晌,而后发出一声轻叹:“他们现在不理解没关系,我只要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那便会坚持。不被理解没关系,问心无愧就好。” 轻歌冷笑了下:“你扪心自问,当真是问心无愧吗?” 轻歌叹息一声,毫不留情拆穿墨星阑强撑起的坚强:“当看到有人撑不住,因此而死的时候,你的心会痛吗?当一遍一遍解释自己的善意,百姓无动于衷,仍还拿东西扔你,你的心会失望吗?当看到百姓们聚众闹事,你的心可曾有过动摇?” “你也是人,也会累的,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轻歌默了默,道,“在外面强撑给别人看,在这里,不需要,没人会笑话你。” 墨星阑怔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轻歌这是在安慰他。 轻歌缓了缓,接着道:“身为一个君王,处在那个位置上,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无数的君王都不会不知,然真正做到的却寥寥无几。身上肩负着的责任,让你注定是孤独的。” 墨星阑回过神来,对这番话不予置否,嗓音暗哑,问询:“轻歌姑娘到底想要说什么,还请直言。” 轻歌转头看着墨星阑,勾唇一笑:“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你需要有一个知你懂你的人,携手看这大好河山。” 墨星阑神色不解地看向轻歌,眉头微皱:“轻歌姑娘这是想要放弃江湖的快意恩仇,换一种方式生活?” “不。”轻歌回答得果决坚定,“我想说的是,望舒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 墨星阑一怔,收回目光,抬头望着天空:“这不需要你提醒。”qi su wang。COM 这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面对诸多的误会,更是心力交瘁,仅有深夜才有时间好好思念那个埋藏在心底的人儿。 不知她如何了? 有没有吃亏? 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收到园林的来信了,她是否安好? 傅遥自屋中走出,屋内的动静也平复了下来,瞧见靠在大树上歇着的两人,微微蹙眉。 墨星阑直起身,走过去。 三人坐在小院的矮凳上,沉默了半晌。 傅遥主动问:“外面的情况如何?” 墨星阑道:“情况比我们预想的严重多了,不过好在早有防备,也还算是在可控的范围内。” 瞧见墨星阑脸上的疲惫之色,傅遥能够猜到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他捏了捏眉心,叹息一声:“解药的研究,暂时没有什么进展,怕是一时帮不上你什么。” 墨星阑了然,并没有任何的责怪,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东西太邪门,棘手些也是正常的,你好好研究便是,不用着急,这点问题,我还能应付。” 话虽这样说,墨星阑心里却有着隐隐的不安。 他们被丰城困住,一时之间抽不开身来,若是成王趁着这时候做些什么,那他们就将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 低迷的气氛弥漫在几人当中。 “我的人查到了一些关于药谷的踪迹,应该很快便能有结果了。”轻歌忽然道。 傅遥成日里除了吃饭,便是投身于屋中研究阿芙蓉,其他的事情,鲜少关注,乍然听到这话,颇有些惊讶:“你们找药谷作何?” 墨星阑道:“听闻药谷谷主是位医毒双绝的高人。” 第212章 职责 “找到他,兴许能找到阿芙蓉的破解之法。”墨星阑顿了片刻,补充道。 傅遥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墨星阑好奇地问:“你行走江湖多年,可有听说过此人?” 傅遥摇头:“听说过,不了解。” 墨星阑倒也没多问什么,说起了别的事:“我想过了,我们最多还在此处留七日,到时不管有没有研究出来,都得离开了。届时,这里我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盯着。” 傅遥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你决定就好。” 墨星阑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轻歌,态度强硬地道:“到时,尚水我会带走。” 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轻歌早有所料,并不意外,表情凝重道:“人可以给你,记得通知我去收尸。” 出了这么大的事,轻歌也不奢望能保住尚水的性命了,人总归是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的。 至于这份代价是什么,就全看小皇帝的心情了。 接下来的几日,傅遥继续研究着解药,墨星阑每日里都会出去,亲自带着守军游走在城中,有遇到漏网之鱼,便会当即让人给绑走。 守军们对此甚是不耐烦,又迫于威压,不得不照做;百姓们当他是瘟神,所过之处,骂声一片。 对于这些,墨星阑都冷静看着,没有生气,没有恼怒,脸上看不见半分的情绪。 今日的天气有些暗沉,骤变变成黑鸦一片,大雨忽然而至。 一行人想要短暂地借个地方躲雨,因着近日的行事,被人给轰了出去。 守军们对此更是颇有微词,墨星阑站在大雨中,看着众人的冷漠,疏忽笑了。 他没有离开,反而直接去了太守府。 周扶是见识过这位少年的厉害的,见到他这番模样过来,先是一惊,而后忙叫来下人将人带进去换一身衣裳。 墨星阑坐在太守府的堂屋,冷声吩咐:“集结所有守军,将那些中了药的人也带过来。” 周扶一怔,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踌躇着问:“现……现在?” 墨星阑冷冷地道:“现在。” 周扶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一闪而逝,道:“可现在这么大的雨……” 墨星阑嗓音暗哑,语调骤然一变:“就现在,立刻,马上!” 少年眼眸暗沉,脸上是明显的怒,周身也弥漫着戾气,周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结巴道:“您歇着会儿,我马上,去吩咐。” 墨星阑冷眼看着,目送他离开堂屋。 待所有人冒雨集结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墨星阑同样淋着雨,站在众人的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捆着随意扔在地上的一些人,转而问一张张满是幽怨的脸:“看着他们,有何感受?” 守军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发声。 墨星阑又问:“他们现在的样子可怜吗?” 守军们一愣,纷纷看过去。 被捆着扔在地上的这些人都是他们昔日的伙伴,有的更是跟他们是一个屋睡觉的兄弟,此刻,雨水打在他们的身上,衣裳湿透,头发凌乱,面色痛苦,眼眶猩红,一声又一声地嘶吼,身子颤抖着…… 这个模样瞧着,可怜吗? 肯定是可怜的。 墨星阑瞧见守军中不乏有人神色动容,他欣慰地想着:还好,还不算是完全良心泯灭。 墨星阑瞧着势头,又继续道:“整个丰城,有六成的百姓正在跟他们一样,承受着这份痛苦。你们是丰城的守军,今日我要问上一句,守军的职责是什么?” 墨星阑的质问声音,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座城池的守军职责是什么? 自是为了守护这座城池的安宁,守护城中百姓。 可他们,好像并没有做到。 大雨还在下着,同伴的痛苦低吟环绕在耳边,轻慢之心逐渐收敛,责任感油然而生,胸腔有些热。 墨星阑见没人吭声,又大声问了一遍:“守军的职责是什么,大声说出来!” “保护百姓,护一城安宁!”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淹没于雨声中。 紧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皆喊着“保护百姓,护一城安宁”,声音洪亮,气势恢宏。 墨星阑瞧着差不多了,才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高喊之声嘎然而止,瞬间安静了下来。 墨星阑冷着脸问:“你们做到了吗!?”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张张愧疚的脸低了下去。 回想起近日的种种,他们愧对于守军的身份,愧对于全城百姓,愧对于皇上的信任。 见众人还知晓反思,墨星阑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扬声道:“如今城中被莫名的怪病侵染,不统领士,大量的百姓都被其所害,若是你们还这般不作为,到最后,整座城都将毁之,那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局面?” “这座城需要你们的守护,需要你们的责任之心,需要你们的正义之心,更需要在你们的带领下共度难关,你们是继续冷眼旁边,眼睁睁看着一座城池变为人间炼狱,还是想要努力拯救他们?”墨星阑的目光扫向众人,大声道:“回答我!” 静了片刻,不知是谁起了头,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拯救!” “拯救!” “拯救!” “……” 此起彼伏的声音,震耳欲聋,听得人心潮澎湃。 “好!”墨星阑出声打断众人,“记住你们的话,记住你们此时此刻所立下的誓言!” 守军们一改之前的埋怨与懒散,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上的少年。 墨星阑依然冷眼看着他们:“诸位是不是都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封了云楼?” 不等大家发出声音,墨星阑又道:“那是因为,这些正在受苦受难的兄弟和那些受罪的百姓,会有现在的模样,全都是拜云楼所赐……” 周扶站在一旁,听着那激情盎然的声音,嘶声力竭地对着守军们讲述,憨厚的脸上出现一丝凝重。.c0m 这位乐大人倒是个能耐的,是他小瞧了。 “老爷,这……就任由乐大人动员守军么?”管家在一旁,担忧地出声。 周扶叹了一息:“是我们轻敌了,没想到他动作会这般的快,眼下事情已经如此……” 第213章 心之所向——梦 周扶话语稍顿:“若是再加以阻拦,怕是不少守军都会怀疑我们了。一旦军心不稳,日后我们行事,便会多不少障碍。” …… 看着这突然下起的大雨,乐望舒有些晃神,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安,用午膳时都有些心神不宁。 这份不安,也被她带到了午睡的梦境中—— 剔骨之刑后,徐嫣然带着众人离开了,留下乐望舒一人在空旷的地牢里自生自灭。 身上的血慢慢溢出,全身动弹不得,意识却还在,亲眼看着自己的慢性死亡。 不知过去多久,整个人躺在血泊中,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就在乐望舒以为自己会就这般死去之时,她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了一道人影奔来。 离得近了,乐望舒看清了来人,正是将她害成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 已经开始溃散的精神一下子就收回了些,满脸是血,狐狸眼里一片冰冷,恨意不加掩饰地直视来人。 “为什么!?”乐望舒强撑着,歇斯底里问,“为什么?” 血泪自猩红的眼眶而出,乐望舒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墨星阑,就为寻求一个答案。 墨星阑不言不语,双腿直直地跪下来,手中的剑被扔在一旁,一双手沾了血,颤抖着,想要触碰乐望舒的身子,又似不知该如何下手。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星火帝,就这般低垂着头无措地看着血泊中的乐望舒。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乐望舒身子虚弱,提不起半分力气,仍还是固执地问:“我丞相府满门,何曾对不住你了,你要这般赶尽杀绝?为什么?” 墨星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似乎压根没有听到那一声又一声的质问,良久后,颤抖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让乐望舒怔了片刻,很快便将情绪抽离了出来,仍还是固执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墨星阑抱着乐望舒的头,在她在满是血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柔而又虔诚的吻,久久没有离去。 温热的触感,让乐望舒怔住,而后泪水喷涌而出。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哭,也不明白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墨星阑手颤抖着将她抱起,动作小心翼翼,似是怕碰碎了珍宝。 温热包裹着身子,驱散了寒意,乐望舒的身子逐渐暖了起来,然心里仍还是冰冷一片。 她看不懂这位皇上,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好比现在,明明皇帝是那么讨厌她,厌恶她,厌恶到看一眼都嫌脏,却这般小心翼翼地将她带离地牢。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如石沉大海,未激起半分波澜。 乐望舒身子疲软,无法动弹,就算不甘不愿,也没有反抗,是无法反抗。 前方亮起一道光,似是从地狱里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天堂的路。 当乐望舒被抱着离开地牢之时,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突然而来的亮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开眼时,她躺在了熟悉的床榻上,这是……望舒殿。 乐望舒转过头看去,屋中的人,有爹娘,有大哥二哥,有余三姑娘,有紫玉紫风,还有皇上和傅太医……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乐望舒有些恍惚。 她记得紫玉被冤枉处死,紫风为了她被万箭穿心而亡,余三姑娘早就死在了大哥的怀里,而丞相府上下则皆被斩首,可此刻,他们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眼前,恍惚了好半晌,她哑声问:“我这是在地府么?” 冯氏抹着泪,闻言哽咽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乐望舒目光茫然地看着众人,脑海里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皇后刚醒来,需要安静,各位不妨先出去等着。”傅遥的声音依然是冷冰冰的。 其他人闻言,纷纷离开了寝殿。 墨星阑走到床榻旁,眼神里流露出心疼。 乐望舒脑子混乱,此刻并不想看见他,将头转向一边。 傅遥一边检查乐望舒的伤,一边道:“你没有死,不过伤势过重,暂时动弹不得而已。” 乐望舒心底一颤,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傅遥:“你说……我没有死?” 傅遥:“嗯。” 乐望舒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激动又无措,转而紧张地问:“那我爹娘他们……” 傅遥转头看了一眼墨星阑。 墨星阑抿着薄唇,片刻后,出声解释:“贵妃给你看的那些都是假的,丞相府上下皆安然,那些假的不过是为了引出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紫玉紫风也早已被我暗中救下,为了让对方相信,这才一直瞒着你,你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所以你要好好的养好身子,尽快好起来。”qi su wang。COM 乐望舒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难以置信地看着墨星阑:“那你曾经……” 墨星阑柔声道:“曾经对你不好也是假的,为了迷惑众人,现在麻烦解决了,大家都好好的,我也不用装了。” 墨星阑说得情真意切,乐望舒依然不相信,那些亲身经历太过于真实,怎么可能会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乐望舒缓了缓,道:“我要见我爹娘。” 墨星阑神色一僵,而后道:“好。” 这时傅遥也换好了药,两人同时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乐绍元和冯氏走了进来。 冯氏依然还在抹着泪,关切地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乐望舒的目光紧紧盯着二人,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真人。 “爹,娘。”乐望舒哑着声音喊。 听到这委屈的声音,二人的心都疼坏了。 尤其是冯氏,坐到床边,用手帕给女儿擦眼泪:“傻孩子,都过去了,你受苦了,以后会好的。” 乐绍元没有说话,然眼里的心疼却是一点都不比夫人来得少,他满含歉意道:“是爹考虑不周,让宝贝受苦了。” 乐望舒茫然地看着二人:“我听说丞相府上下都被……” 说着,声音便哽咽了起来,再难发出任何的声音。 冯氏轻轻摸着女儿的头:“那些都是假的,做给别人看的,当不得真,我们如今都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那位傅公子医术很好,有他在,你这身伤也能康复。一切不好的都过去了,以后大家都好好的。” 第214章 丰城危 乐望舒望着父母,神情恍惚,呢喃地重复着:“一切不好的都过去了,以后大家都好好的。” 睡在望舒楼床榻上的乐望舒,猛地睁开了眼睛。 …… 墨星阑冒着雨,给激起守军们的思想觉悟,一回到小院,便病了,没过多久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 傅遥瞧着,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倒也没放着人不管。 乐禹那里他一时走不开,最后不得已,让轻歌照顾了会儿。 轻歌倒也没有扭捏,果断地接下了这活。 隐隐约约间,轻歌似乎听到了少年的呢喃之音,好奇地看过去,瞧见其嘴唇一张一合的,好似在说些什么。 轻歌将其额前的帕子拿下,去沾了水,又重新放回了额前。 习武之人,耳朵都很好,退离之时,轻歌清晰地听到了少年在不停地喊着“望舒……望舒……”,轻歌分外好奇地盯着少年瞧,还有着几分她自己都没明白的兴味。 “嗤。” 突然出现的声音,拉回了轻歌的思绪,转头看过去,瞧见尚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轻歌眉头轻皱,走了过去,拉着人便向外,贴心地关上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 尚水坐到院中的石凳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饿了,你没送吃的来。” 轻歌一噎,瞪了尚水一眼:“等着。” 尚水并未走,就这般坐着,就像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碌着,其实并没有人时时看着他,以他的本事,要离开,很容易。 可他就这般出奇的,乖乖呆着,从未生过逃的心思。 哪怕心里明白,即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也仍还是不见丝毫的慌乱与害怕,该吃吃该喝喝,没有往日的那些繁琐事愁,日子倒是过的比之前逍遥不少。 轻歌很快便端着饭菜出来了,放在石桌上。 尚水倒也不嫌弃,不择地方。 不快不慢地吃完之后,见轻歌收拾碗筷,尚水突然问:“轻歌姐,值得吗?” 轻歌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尚水,反问:“什么值不值得?” 尚水轻轻一笑:“别装了,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那小皇帝心里有人,你做再多,人家也不会给你留位置,何必呢?” 轻歌怔了会儿,将手中的碗筷放回到桌上,自己也顺带坐了下来:“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皇上?” “不然呢?”尚水仰起头,偶尔还能接到一两颗细细的雨滴,“皇宫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你,你就应该游走于这广阔的世间,享受无忧无虑的自由,而不是被困在高墙大院里,当一只被这段翅膀的金丝雀。” 轻歌神色莫名地盯着尚水,而后抬手拍了他一巴掌。 动作并不轻,尚水的脸上当即浮现了手指印,尚水一怔,下意识地捂住脸,没有生气,神色狐疑地看着轻歌,甚为不解地道:“打我做什么,说到你的心坎上了。” 轻歌戳了戳尚水的头,微微咬牙道:“你这脑子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我做这些是为了小皇帝吗,我是为了你,为你赎罪!” 尚水愣了愣,似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有些不太敢相信地问:“这是何意?” 轻歌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他走到乐禹的屋外,自窗轩处看进去,刚好可以看到正痛苦挣扎的乐禹。 几日过去,人更瘦了些,声音已经喊得嘶哑,有几分难听。 乍然一双猩红的眼看过来,尚水心一颤,见到这样的乐禹,尚水没了昔日里的那份痛快,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心里有些复杂。 只一眼,乐禹便将视线收回,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榻上,身子颤抖着,发出极力隐忍着的呜咽之声。 尚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不知看了多久,被人拉走也没有回神。 醒神过来时,人站在一处陈旧的小院外,听着里面传出的嘶吼之音,尚水神色恍惚地看向身侧之人。 轻歌冷眼瞧着尚水,将手放到门上,尚水忽地一慌,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轻歌察觉到尚水的动向,一手拉住他,一手大力推门。 小院中的情况,清晰落入眼帘。 男女老少皆有,一张张脸,皆是痛苦之色,手上,脖子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忍受不住撞柱子的,也有在地上打滚哀嚎的,还有痛苦嘶吼的…… 满满一院的人,什么样的都有。 尚水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轻歌则拽着他,拉着他在这院中走了一圈。 走得很慢很慢,不大的院子,整整走了个半时辰,离开之时,尚水身子僵硬,像是一块木桩,全凭轻歌拉着。.c0m 回到居住的小院中,轻歌带着尚水回了他的屋子,倒了一杯安神茶给过去。 尚水动作僵硬地端起,喝了几大口。 轻歌给了尚水一阵反应时间,而后问:“感觉如何?” 尚水嘴唇哆嗦着,嗫喏了半晌,缓缓开口:“他们……” 话刚出口,轻歌便直接给了回答:“他们都是被那云楼所出售的销魂酒所害,整个丰城,有六成的百姓,皆在受这份苦楚,这都是拜你所赐!” 轻歌这话说得重了些,实则,在这件事上,尚水顶多算是一个帮凶,并非是主谋。 然亲眼见识到惨状的尚水并未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潜意识也认为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尚水变得很是茫然无措,一双空洞的眼睛看向轻歌:“能救吗?” 轻歌摇头:“没有解药,全靠毅力去支撑这份折磨,能够撑下来,就能活,撑不下来,便只有死!” 尚水紧紧咬着下唇。 轻歌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继续言语刺激:“我帮小皇帝,助他稳住丰城局势,不是因为我对他这个人感兴趣,而是在为你所做下的孽赎罪。” 尚水身子轻颤了一下,他只想报复小皇帝,并未想过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当初看到乐禹被折磨,心里一阵快意,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尚水看来,凡是与小皇帝亲近的都是帮凶,都该死。 可如今看到无数百姓的模样,尚水生平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春日的小草,一萌了芽,而后便疯狂滋生着。 第215章 刺客 半晌后,尚水冷静了些许,问:“我……我能做什么?” 轻歌垂眸看着尚水,静默了片刻,道:“将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尚水紧了紧拳头,暗暗咬牙,哑声道:“好。” 轻歌站起身,冷声道:“不是交代给我。” 尚水:“我知道。” 轻歌冷眼看着他,终是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 雨停了,路面满是水,乐望舒本是要去湖心亭的,被这一地的水给拦住了脚。 乐望舒站在游廊的勾阑旁,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叫紫玉搬来一把椅子,又端出一张小桌,就这般坐在游廊的一头,看着这被雨水洗涤的湖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经过这一场雨,湖水好像涨了些。 风轻轻吹来,乐望舒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才好好地琢磨起了下午所做的梦。 梦里的一切,都是她曾最向往的,只可惜重生回来的她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假的,是潜意识里想象出来的。 “娘娘可是有心事?”紫玉替主子倒茶之时,轻声问了一句。 乐望舒端起茶,抿了小口,淡淡地道了一句:“世事无常。” 紫玉神色狐疑地看着主子。 被风吹了好一阵,乐望舒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站起身,转身之际,猛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 回过神来之时,紫玉已经将她拉到了身后,而方才所在的地方处,出现了一把长剑,视线往上移,瞧见一抹黑影。 黑影收回剑,并未撤退,反而是想着一鼓作气继续未完之事。 “娘娘快跑。”紫玉当即道。 乐望舒明白此刻不是逞能之时,叮嘱一句:“小心。” 重生回来,第一次不顾形象地跑。 紫风闻讯赶来支援,乐望舒依然不敢停留,慌乱之际,甚至忘记了可以吩咐下人去通知,酒这般跌跌撞撞向着望舒楼的大门跑去。 刚下过雨,路面有些湿,乐望舒穿着昂贵的鞋子,踩在水坑里,脚下骤然一崴,刺痛袭来,当下顾不得太多,一边看向身后,一边拖着当即肿起的脚,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门口,开了门。 禁军们听闻,直跑向小楼。 禁军平日都护在四周,距离并不近,外人想要靠近望舒楼很难,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偷摸着潜进来。 乐望舒靠在墙上,歇了片刻,用衣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这才缓缓向小楼走。 望舒楼的宫人们都给吓坏了,六神无主。 那刺客武功高强,紫玉紫风都受了伤,是无忻的突然现身,才将对方给打退了,禁军冲进楼里,刺客瞧着不对,撤离了去。 没有留下人,禁军们几人一组,将望舒楼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个遍。 一阵惊慌失措之后,颜之玉来到了乐望舒的屋子,瞧见她那已经处理过的脚伤,表情是难得的凝重。 乐望舒很快便平静了下来,询问太医,紫玉紫风二人的伤势。 太医说没有大碍,乐望舒这才放心了下来。 冯氏在婢女的搀扶下来到屋中,脸色苍白,还未开口,乐望舒便抢先道:“娘,您怎么样?” 冯氏问了太医,得知仅是轻微的扭伤,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女儿的脚,神色莫名,一句话都没说。 乐望舒瞧见了母亲眸底闪过的疼惜与悔意,明白了其想法,浅叹一息:“娘,我没事,就是一点小伤,养个几日便能好,您这凝重的模样,好似我得了什么重病,起不来身了。” 冯氏睨了女儿一眼,神色稍显严肃地道:“胡说些什么?” 乐望舒忍着脚上的疼,淡然一笑。 冯氏坐了下来,盯着女儿的脚出神,心底有些隐隐不安。 见屋中没有外人,乐望舒也不避讳,看向颜之玉问:“皇上那里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颜之玉摇头:“没有。” 乐望舒神色微凝:“对方铤而走险,派人来直接刺杀,想必是狗急跳墙了。” 颜之玉也有同样的想法,赞同道:“现在外面关乎于太后的言论并未减少,反倒是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太后着急也是应当的,只是不知这刺客与太后宫中所发现的那人是否是同一人。” 乐望舒沉思了片刻:“其实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要乱了。” 乐望舒所料不错,自这一场刺杀开始,园林确实开始乱了。 在养伤的期间,皇上不曾来看过,一时间众说纷纭,而贵妃每日里都来探望,不过被禁军给拦了回去。 自那一场刺杀之后,望舒楼彻底的封闭了,任何人不得进来,进军们十二个时辰换岗守卫,将整个望舒楼守得严严实实,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 皇上多日不上朝,太后突然将一众大臣叫到了寿安宫,明目张胆,不加掩饰。 整个园林的风向变了,那些昔日里曾保持中立的朝臣们也倒向了太后,觉得小皇帝烂泥扶不上墙,不堪重用。 而早已归属了皇上的少数的大臣,总是眉头紧锁,心思沉重。 这一切的变化,都让大家感觉到了风雨欲来。 就在九月中旬末,彻底爆发了出来。 不知是谁传出了消息,说皇上早已不在园林,现在在园林的皇上是个假的。 大臣们便带着人不顾禁军阻拦,直冲向紫宸殿,将殿内外找了个遍,别说是假皇上,就连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都不见了踪影。 一下子,众人哗然。 皇上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皇上不在园林却是真的,竟然就这般凭空失踪了。 听闻消息的乐望舒惊讶,下意识地看向颜之玉。 颜之玉眉头轻皱,摇了摇头:“我并不知晓。” 乐望舒心生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太后便让人找了上来。 许是确认皇上不在了,便胆子大了些,也许是已经到了这时候,便彻底不管不顾了。 更然人惊奇的是,太后手里居然有兵,且还不少,两方人马对峙了几日,见乐望舒不打算出去,便打算着要强攻。 太后以皇上失踪为由,要皇后配合找寻,合情合理,得到了大臣们的支持。 乐望舒心里则清楚得很,这只不过是为了逼自己出去的一个理由,一旦离了这望舒楼,生死便掌握在了对方的手中。 乐望舒忽然站起身,颜之玉紧跟着起身。 第216章 乱 颜之玉手快地将人给拉住:“你要做什么?” 乐望舒脸色微沉,自窗轩处看出去,禁军与太后手中的将士正对峙着,谁也不退让,两方僵持,气氛胶着。 皇上那里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如此下去,无异于慢慢等死。 许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哪怕这一世小皇帝看似好了很多,乐望舒也依然不敢全然的去相信他。 出去不可取,不出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一幕,与上一世何其的相似,乐望舒觉得,她好像再一次被逼迫到了绝境。 外面大臣们的议论声、谴责声越来越大。 屋内颜之玉紧紧拉住乐望舒,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寂静非常。 前世的遭遇是乐望舒的魔障,是无法跨越的鸿沟,思绪陷了进去,无法拔出,她试图甩开拉住自己的人。 颜之玉敏感的发现了乐望舒的不对劲,一手紧紧扣住对方,一手放在其肩上,温柔的目光望进茫然中带着戾气的狐狸眼中,朱唇轻启,柔声轻唤:“望舒,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需要冷静。就算不相信别人,至少可以试着相信此刻与你站在一起的我,我不会丢下你。试着相信我,好吗?” 说话间,颜之玉手上微微用了些力。 许是女子的声音太过于温柔,也许是手腕处传来的微微疼痛,乐望舒暴躁的内心,一下子平复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清明。 乐望舒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半晌,吐出一个‘好’字。 颜之玉拉着她坐了下来,冷静地分析眼下的情况:“太后手里的将士,兴许是大将军留下的,也兴许是成王的,只要我们能坚持住,这就是对方最大的把柄,可若是我们败了,那史书便将会由胜利者来书写。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来,我不会问……你若愿说,我可当一个安静的听众;你若不愿,也可不说。我想说的是,现在咱们不能出去。” 颜之玉顺着窗轩看出去,语调稍稍变得严肃了些:“看看外面这些人,打着寻找皇上的旗号,可这群人里,怕是没有一人是真心想要找到他的,只是想用这样的一个借口将你逼出去。一旦你出了望舒楼,那你的生死便不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园林里有十万禁军,就算对方真的不管不顾打起来,咱们也是可以抵挡一阵子的。” 乐望舒自是明白颜之玉所言的那些,十万禁军确实可抵挡一阵,然若是这阵子之后呢? 不过是减缓了时间罢了。 站在门口的冯氏,见淑妃劝住了女儿,松了一口气,默默离开了。 颜之玉担心乐望舒做傻事,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基本都是同吃同睡,不敢有半分懈怠。.qi su wang。COM 乐望舒瞧着,倒也没说什么。 就这么过去了几日,太后许是耐心耗尽了,对外宣称皇上的失踪与皇后有关,且有理有据。 不消太后自己说什么,朝堂之上便有不少人要求审问皇后。 此言甚合了太后意,于是便顺水推舟让人去望舒楼抓人。 禁军明白自己的使命,自是不让的,由于太后的人强闯,两方发生了摩擦,有不少人因此而受了伤。 乐望舒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力地咬着唇。 而与此同时,墨星阑等人离开了丰城,与墨白等人汇聚。 这些日子,墨白并未闲着,一直在暗中查探成王等人的踪迹,终在一处小村落发现了猫腻。 墨星阑将自己回皇城一消息放出去,成王果然坐不住了,起了半路截杀的心思。 此举正合了墨星阑意,等着对方往自己的圈套里跳。 在一处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一群黑衣人将一辆豪华马车围住。 看着伪装成江湖人,将自己围住的一众将士,墨星阑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车。 “来者何人?”墨星阑漫不经心问。 “取你性命之人!” 黑衣人中有人答。 墨星阑唇角微勾,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些人:“扮江湖人也不扮得像一些。” 一语落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一开口便三言两语将对方说愣住,墨星阑又接着道:“怎么?不是来杀我的,不动手?” 黑衣人们:“……” 还从未见过如此积极被杀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不管是不是陷阱都已经没了退路。 “上!” 一声令下,蜂拥而上。 刚冲出去,便感觉背后有箭射来。 墨星阑冷眼看着这群‘杀手’,唇角至始至终都向上勾着,只是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黑衣人感觉到不对劲,要撤之时,已经来不及。 无一死亡,全被活捉了。 当中不乏有瞧着势头不对要自尽的,也都被拦了下来。 墨白摇着折扇,缓缓走近。 “你倒是算得准。”墨白看着被拖走的一行黑衣人,感慨道。 墨星阑抬了抬眼皮:“成王此人,向来自负,他料定我身边不会带多少人,派一批人明杀,一批人躲在暗处已经算是谨慎的了。” 墨白挑眉:“就不担心算错了?” 墨星阑似笑非笑地看着墨白:“真是如此的话,也是我命该,不过小皇叔手里的怕是太过于懈怠了,不知日后可有脸见父皇。” “……”墨白一噎,跟小侄儿斗嘴,他就鲜少有占上风的时候,早已经习惯了,很自然地掠过话题,转而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墨星阑站在空旷的荒地上,目光望向远方:“换做是你,派去的人无一归来,你会怎么做?” “我?”墨白摇扇子的手一顿,而后道,“没有这个假设,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墨星阑莞尔一笑:“小皇叔还真是实诚。” 墨白仰头望天:“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墨星阑转头看过去。 墨白:“不信?” 墨星阑道:“只是觉得,如果世人都像小皇叔这般便好了,那这世间,便不会再有纷争。” 墨白:“……” 墨星阑深深看了一眼远方,心中默念:望舒,坚持住,再等等我。 墨星阑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墨白,淡淡地道:“走吧。” 墨白抬步跟上去,随口问了一句:“去哪里?” 墨星阑唇角一勾,视线看向前方。 第217章 乱2 “看看这些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士,是不是都够嘴硬。” 将士终归仅是将士,不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禁军,有的势不背主,而有的却很快便招了。 拿到这些供词,墨星阑也不急着行动,他在等……鱼儿自己上钩来。 看着少年拿着供词,脸上那浮现的笑容,墨白打了一个寒颤,觉得后背有些冷,同时也在庆幸着…… “小皇叔是不是在想,还好你没有想要夺位的心思。” 墨星阑直接道出了墨白心中所想,墨白神色有些僵硬。 墨星阑看着不自在的墨白,说道:“小皇叔若想要,不必争,我直接送你便是。” 与成王争,是因为成王一旦继位,那自己和小皇叔的日子便会如履薄冰,寸步难行。 而若是小皇叔愿意坐这个位置,墨星阑倒是更愿意做一个闲散王爷。 “算了。”墨星阑不管小侄儿是真心还是逗趣,他都不想要这烫手山芋,“整日里坐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有什么好?我在封地里,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自由得很,没兴趣给自己找麻烦。” 听到还是如曾经一般的回答,墨星阑稍有些失望:“小皇叔就不能有些志气?” “我怎么没有志气了?”墨白摇着折扇,淡笑道,“男儿志在四方,我只是志不在此罢了。” 墨星阑:“……”.qi su wang。COM - 于乐望舒而言,等待是最折磨人的枷锁。 每日里看着有人受伤,她却只能龟缩在这楼里,现在的模样,就跟缩头乌龟没差。 只能这般作为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重来一次,似乎也仍逃不掉命运的轨迹,无力之感侵袭着她。 “娘娘。” 身后传来冰冷的嗓音,乐望舒转身。 无忻:“寿安宫那黑衣人消失了。” 乐望舒眉头微蹙:“消失了?” 如若那人是太后的助力,这个时候不应该离开才是。 既然离开,那就说明有更重要的事。 会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乐望舒平静地问,“皇上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无忻:“皇上离开园林的消息已传了出去,遭遇了伏击,生死不明。” 乐望舒心头一震,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手颤抖地扶住窗轩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见皇后受惊过度,无忻想了想,硬邦邦地安慰:“暂时没有消息传回,便是最好的消息,皇上不会那么轻易便着了对方的道,娘娘无需太过忧心,当心自己的身子。” 乐望舒缓了缓,明白眼下不是任性之时,让自己保持着冷静,道:“你继续打听,有消息定要第一时间来报。” 无忻:“是。” 无忻离开后,乐望舒依然站在窗轩旁,手紧紧抓住窗轩,隐隐有些颤抖。 在她的眼里,小皇帝惯会算计人,且从未被人算计到过,哪怕受着太后的钳制,也还能打翻身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陷入困境,也会有失败的时候。 比起前世的遭遇,乐望舒似乎更加接受不了——小皇帝会落败。 胸腔因激动而起伏着,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察觉到自己不对之时,忙跌跌撞撞进了内室,找出了常备药,颤抖地倒出几颗,又随意倒了一杯已经凉了的水,将药咽了下去。 靠在桌边,缓了好一阵,才平息了些许。 就在乐望舒收到消息不久,太后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这道消息,就如一个宣泄口。 皇帝如今下落不明,自有人去追踪,而她只需要解决掉后宫的麻烦便是。 于是僵持了许久的两方人,发生了第一场大规模的奋战,死伤无数。 看着一个又一个被抬进来的伤患,乐望舒的脸色惨白。 紫玉穿梭于各个伤患之间,从白日到夜里,不曾有过片刻的歇息。 颜之玉紧紧跟在乐望舒的身边。 墨星阑留下了十万禁军,然让乐望舒一行人没有想到的是,太后手里的人并不少,且都武功不弱。 厮杀从白昼到黑夜,又到白昼,再到黑夜…… 太后给朝臣的交代便是皇后是害了皇上,而禁军的拼命相护也成了反贼。 朝臣本就对禁军听从皇后之令有所不满,如今皇上莫名失踪,皇后掌握禁军,加之一些外界煽风点火,众人皆以为皇后要反,而太后此举则是为了保住墨氏江山,诛杀反贼,拨乱反正,得到了大家的大力支持。 整整三日三夜过去,眼看着禁军的数量越来越少,乐望舒的心抽疼着。 乐望舒叫来万彬,见他满身是血,心中很不是滋味,表情严肃地吩咐:“别打了,想办法护送淑妃等人离开这里。” “舒儿。”冯氏哑声喊她,嘴唇张了张,吐出一句,“我陪着你。” 乐望舒瞬间红了眼眶,抹了抹眼泪,微笑着道:“娘,这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去送死,您不必跟着。万统领会想法子带您离开,您离开了,我才能安心。” “不能去!”颜之玉严肃地看着乐望舒,“你若是去了,那他们的伤就白受了,那些因此而死去的禁军,也都白白牺牲了。” 乐望舒微微怔了一下,而后坚定地道:“牺牲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么多人,因为我而亡,我的身上也背负不起这么多的性命。” 乐望舒不顾大家的阻拦向外走去。 万彬忽地在其面前跪了下来:“皇上临走有交代,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皇后的安然,还望皇后莫要为难臣。” 乐望舒面色一冷:“皇上也有说过,这里听本宫的。” 万彬不肯退让:“是在皇后安然的情况下,一切听皇后的。” 颜之玉本是想劝,但瞧见乐望舒的神色,她收起了心思。 就在僵持间,又有人被送了进来。 望舒楼很大,这里住着的人却不多,如今倒是显得拥挤了几分。 “我不会跟他们走,只是现身周旋一二。”乐望舒道。 “可——” 万彬正要说些什么,颜之玉打断他的话:“一直不现身,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此下去,也确实不是法子……如今剩下的禁军还有多少?” 万彬:“撇除伤患,还有六万多。” 颜之玉:“对方呢?” 万彬:“在园林外,起码还有十万驻军。” 这也是他不肯放皇后出去的原因。 第218章 乱3 一旦那些人冲进来,他们不一定能护得住。 望舒楼有机关,还可以抵挡一阵子。 乐望舒听闻这些数字,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步向外走去。 万彬想要拦,颜之玉拉住他,摇了摇头,自己跟了上去。 “嘎——吱——” 厚重的门被打开,如按下了暂停,正交手的两方人迅速停下了动作。 禁军快速退离,以保护的姿态将乐望舒护在身后。 乐望舒左手边站着颜之玉,右手边站着神情肃穆的万彬。 而驻军散开,贵妃徐嫣然缓缓走出,她穿着华丽的宫装,面带浅笑,淡漠的目光望向乐望舒。 这一幕,好似与前世重叠了起来—— 那是一个七月初七的乞巧节,威严肃穆的皇宫寂静非常。 “紫风,可是出什么事了?”乐望舒身着精致的宫装,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内室走出。 紫风眉心微蹙:“娘娘宽心,奴婢出去瞧瞧。” 然还不等她出去,一众宫人便冲了进来。 紫风当即将乐望舒护在身后,神色警惕地盯着他们。 宫人分列两队排开,一桃红宫装的女子,带着一众丫鬟缓步走进来。 “皇后姐姐,这是想要去哪儿?” “贵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人围了本宫的宫殿!”怒火燃烧在乐望舒的胸腔。 “胆子?”徐嫣然轻笑,“若是昔日,臣妾自然是不敢的……然今非昔比,姐姐已经没了丞相府这个后盾,你这皇后的位置,也算是到头了。” 她说话一如既往的温柔软绵,而道出的话语,却是与之相反,锋芒毕露。 “你什么意思?”乐望舒猛地上前去。 徐嫣然一个眼神,宫人立即上前。 紫风一脚将人踢开,一手将乐望舒拉到身后。 徐嫣然惊讶了一刹,勾起唇角:“姐姐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有着这等身手,不过妹妹好心奉劝一句,我此番前来,可是奉命带皇后姐姐去地牢与你家人团聚的,还是别做无畏抵抗的好。” “奉命?”乐望舒沉着脸问,“奉谁的命?还有跟家人团聚是何意?” 徐嫣然神色轻蔑:“姐姐就不要装傻了,在这偌大的皇宫当中,能够下这样命令的人,还能是何人?” 语落,她扬手轻轻一挥。 “紫风,不要——” 乐望舒话语未落,紫风手中的匕首已然架在了徐嫣然的脖子上,冰冷之音响在其耳边:“要想活命,就放皇后走!” 徐嫣然紧张得咽了咽唾沫,声音颤抖地道:“你……你不要乱来,我放你们走便是。” “最好不要耍花招!”紫风看向不远处的乐望舒,“小姐,您跟在我的身后。” 乐望舒直觉此举不妥,然事已至此,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 碍于贵妃被当成了人质,宫人们不敢妄动,皆神色紧张地跟在了后面。 到宫殿门口之时,徐嫣然忽然抓住了紫风的手,出其不意的一个反制,将人给擒住。 紫风没想到柔柔弱弱的贵妃竟然会身怀武功,一心几用,一个不察着了道。 而此时,一支箭划破虚空而来。 疾驰的箭在乐望舒的眼中不断被放大,她忘记了反应,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骤然,一个人影闪现到跟前,脸上传来温热,乐望舒愣愣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而后将手放到眼前,手上沾染的鲜红血液触目惊心。 回过神来之时,挡在她身前的紫风,身上已然不知中了多少箭。 “紫风……”乐望舒红了眼眶,手颤抖地将人扶住,“紫风,你,你怎么这么傻?” “小……小姐,是奴婢没用……无法保护好你……”紫风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口中的血不停地往外溢出,“前几日,丞相叫人传了话进来,说家中横遭变故,恐一时不能再帮助小姐,让您好好照顾自己…… “奴婢见您对圣上一片痴心,日思夜盼都是他,不忍告知于您实情……小姐您待他真心实意,这么些年过去,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不成想,他竟是这般的凉薄,连你这无辜之人都不肯……放过……” 话语落,气息断,紫风抓着乐望舒的手,垂了下去。 “紫风……紫风……” 乐望舒泪如雨下,手颤抖地摸向婢女那不肯闭上的眼睛。 而后,她抹掉面容上的泪水,站起身,直面对上站在一旁看戏的贵妃:“本宫要见墨星阑。” “姐姐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妹妹瞧着,甚是心疼。”徐嫣然笑得温和,“可是陛下,他不想见你。” 玉手轻轻一挥,朱唇轻启:“你们愣著作甚,还不赶紧的,送我们的皇后娘娘去她该去的地方。” 被带走之际,乐望舒的目光看向了紫宸殿的方向。 有恨有怨,亦也有悔…… “皇后娘娘终于肯出来了?”徐嫣然温柔似水的声音响在这短暂的安静中,也将乐望舒的思绪拉了回来。 乐望舒抬眸看向徐嫣然,眼前的贵妃与前世那个迈着嚣张步伐走来的人如出一辙,而自己身边的人却不再是只有紫风 乐望舒收回心神,半眯起狐狸眼,坦然无惧,慵懒尽显:“贵妃这般大动干戈,可真是叫本宫另眼相看。” 余光瞥向前方,清新干净的园林被血染红,一片红彤,有对方的,也有己方的,刺得乐望舒眼睛生疼,不敢多看,忙将视线收回,敛下眸底的异样。 徐嫣然轻轻一笑:“皇后说笑了,臣妾这也是一心为了皇上,如今皇上失踪,而他最后见的人便是皇后,太后甚是忧心皇上的安危,想要叫皇后过去回回话,哪知皇后一直闭门不出,这才不得已冒犯了。既然皇后已经出来了,那便还请随臣妾走一遭吧,太后可是等了好久。” 乐望舒往前站了一步,冷眼直视,话语悠悠:“贵妃这是说哪里话,谁人不知本宫自从被禁足之后便不曾见过皇上,倒是贵妃时常去紫宸殿,怎么?你没见着?” 徐嫣然脸色骤然一冷:“谁人不知,整个后宫,皇上待皇后是最为特殊的,臣妾许是命不好,未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皇后娘娘,已经浪费了许多日了,您若是再不肯配合,太后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第219章 乱4 “为了你好,还是不要多做无畏的反抗为好。” 徐嫣然摆出一副‘我是为你了好,可别不知好歹’的模样。 乐望舒自是明白,贵妃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也不是个傻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的让人端来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众将士面面相觑,都已经被逼到临头,这么悠闲自在的么? 就,挺意外的。 不止将士不理解,就连徐嫣然也是甚为不解。 她放眼看过去,一身简洁宫装的皇后,梳着同样简单的发髻,首饰戴得也很少,没有一丝一毫像是皇后的样子。 就这般坐在禁军当中,身后站着同样素净的淑妃和禁军统领万彬。 只见其腿搁在另一条腿上,身子靠在椅背上,手轻松地搭在圈椅的勾阑上,模样慵懒,姿态轻松,视眼前的紧张氛围为无物。 乐望舒勾起唇角,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本宫有皇上的禁令,不可踏出望舒楼,贵妃有什么话想问,就在这里问便是,但凡是本宫知晓的,定当知无不言。” 乐望舒表面风轻云淡地应对着,内心里早已紧张得不成样,细看之下,还能发现她宽大袖袍之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徐嫣然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眼下的。 说皇后不配合吧,她又配合得很,让她大胆问询。 可若是说她配合吧,她又并不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 太后一直声称要传皇后去回话,给出的缘由也是合乎情理的,之前皇后不出来,他们可以硬闯,可眼下皇后出来了,就这么在面前,直言让问。 徐嫣然就这样被这份不按常理的行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徐嫣然深吸一口气,缓了缓,面上露出一丝浅笑来:“有话要问皇后的不是臣妾,而是太后,太后身子不好,前些日子听闻皇后病了,现下瞧着倒是好好的,既是如此,那便有劳皇后走一遭了。” 乐望舒眸光划过一丝轻闪,那份紧张奇迹般的松了下来,整个人呈放松状态:“那便让太后身子好了再来问吧,毕竟,本宫也不能违了圣意不是?” 乐望舒目光坦荡,无所畏惧:“本宫就在望舒楼里,等待着太后的问询。” 话语落下,站起身,淡淡看了一眼贵妃:“随时恭候。” 说完,便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回了望舒楼。 事情的发展超乎所料,以软绵之势出其不意的化解了一时的危机。 然乐望舒很清楚,这仅是暂时的,拖不了多久,待太后和贵妃反应过来,只会迎来更猛的攻击。 乐望舒想得到,颜之玉和万彬自然也能想到,没有人因这短暂的停战而放松。 万彬主动找了乐望舒,正巧乐望舒也有事要吩咐,两人在正殿屏退了所有人,谈了很久。 …… 乐望舒将各自的心思猜得很准。 徐嫣然在回去说明情况之后,太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见那黑衣人再出现。 缓了两日,太后没有亲自前来,而是贵妃带着皇后谋害皇上的‘铁证’来到了望舒楼,不打招呼,直接抓人。 对方来势凶猛,虽是个人武功不及禁军,然却在人数上占了上风。 以望舒楼为中心,四周的人全都离开了,以防遭受无妄之灾。 乐望舒心里明白,太后是铁了心的要她死,再这么下去,该撑不住了。qi su wang。COM 紫风手里拿着短剑,严正以待。 乐望舒看着她,眼前就浮现出了前世紫风的死。 “大门快要守不住了,皇后娘娘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坐船上对岸,我们的人会在那里迎接。”万彬脸色沉重地道,“这里臣会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两日前乐望舒便已经让母亲暗中离开了,现在的望舒楼里,仅还剩下乐望舒和不肯离去的颜之玉,以及紫玉紫风。 乐望舒没有犹豫,坐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小舟,紫玉紫风分别站在两侧,以防突然袭击。 不知是太后没有想过乐望舒会从对岸离开,还是有别的心思,到对岸的这段时间,并没有遭到任何的袭击,且成功与万彬留的人接洽上了。 在来人的带领下,几人绕过大道,走向了一条小路。 远离了望舒楼之后,乐望舒浅浅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颜之玉突然拉住乐望舒的手,冷眼看着前方领路之人:“这方向不是出园林的路吧?” 那人一顿,而后好脾气地道:“我们事先探查过,其他路都埋伏了人,这一条是新挖通的,两位娘娘不曾见过也正常。” 经这么一提醒,乐望舒也察觉过来不对劲,紫玉紫风当即戒备起来。 紫风细细观察了一番四周,而后暗中对乐望舒点了点头。 紫玉小心地护着两人,无忻则一直隐于暗处,没有现身。 下一刻,紫风一个箭步上前,扣住对方,手中的短剑划过对方的脖颈,动作快速,一气呵成,对方未反应过来便已丧了命。 而后几人在紫风的带领下,走了另外一条路。 与此同时,园林里。 万彬在尽力拖延时间,身上也有了不少的伤,他看着身边受伤的兄弟们,心里很是沉重。 两日前,在转走丞相夫人之时,禁军也走了五万,这是皇后坚持的。 万彬本是不同意,然听到了皇后给的理由,他无力辩驳。 皇上的命令不得不从,然弟兄们的命也是命,看着死伤越来越多,万彬的心如刀绞。 余下的人很少,在对方这大军压境之下,几乎没有人没受伤。 万彬心知,大家都已是强弩之末。 缓了片刻,一咬牙,站起身,又冲了出去。 没过多久,整个人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吐出一大口血,望舒楼的大门被撞开。 正在这时,一支箭划破虚空而来,直穿最前方人的喉咙。 众人向后望去,瞧见让人惊愕的一幕。 只见传闻中消失了许久的皇上,骑在马上,一身银色铠甲显得气宇轩昂。 墨星阑看了眼情况,翻身下马,将万彬扶了起来,紧张地问:“皇后呢?” “咳咳……”万彬咳了一口血,道,“臣让人带她们从湖的对岸离开了。” 墨星阑追问:“什么时辰?” 第220章 坠入山谷 万彬:“半个时辰前。” 墨星阑蹙眉:“自这里出去,差不多只需要两刻钟左右,我们回来时并未见着人。” 傅遥给了一瓶药到万彬的手上,转而对墨星阑冷静地道:“要么是走岔了,要么就是遇到了太后的人。” 这话一出,墨星阑本就难看的脸色是更加难看了。 傅遥倒是平静得很:“去找找看。” 墨星阑留下赵全收拾残局,他则与傅遥带着人,向着湖对岸而去了。 这条湖很宽,对岸靠近山林。 两人很有默契地分为了两队人,向着不同的方向找去。 墨星阑沿着脚印一直向外,可走到一半,发现明显脚印多了起来,且还是都是凌乱的。 一想到乐望舒可能会落入别人的手中,墨星阑的心就如油煎般难受。 “找!”墨星阑吩咐身后跟着的禁军。 一夜过去,整个园林被翻来覆去搜了个遍,未曾发现乐望舒的踪迹。 墨星阑脸色阴沉地坐在紫宸殿的正殿。 太后和贵妃被看管起来,大臣们对此纷纷表示了浓烈的不满。 然经此一事,不再掩饰的小皇帝一个眼神过去,便让众人噤了声。 听闻成王派人刺杀皇上,证据确凿,已经被关押在了皇城,等候发落。 纵使成王手上有二十万兵马,然弑君可是死罪,成了也便罢了,不成那便是自掘坟墓,且还牵连甚广。 大臣们忽然发现,眼前的小皇帝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可任人拿捏的了。 不知自何时起,他已经逐渐成了一个合格的皇上。 不是他变化太快,而是他们发现太晚。 “皇上,您一夜未歇,这么下去,身子可受不了。”赵全凑过去,尖着嗓子轻声提醒。 墨星阑冷眼看过去,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正殿。 回到寝殿,无影候在殿中。 不待墨星阑问,无影便直接道:“禀皇上,园林内外皆未发现皇后的踪迹,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伙人的尸体。” 听闻此话,墨星阑总还算是有了情绪波动,转头看过去:“什么人的?” 无影道:“应该是成王的人。” “兴许皇后是被人给救了。”赵全见状,赔着笑脸道。 无影也正有此意。 依据当场的情况判断,是有打斗痕迹的,而现场又有不少那伙人的尸体,倒是未发现皇后一行人的,要么是设法逃了出去,要么就是被人给救了,无影更加偏向于后者。 “傅遥可有回来?”墨星阑问。 赵全:“傅公子想是还在找寻,未曾看到身影。” 墨星阑:“继续找。” …… 山谷中,一独立的破旧小院。 紫玉耐心地为床榻上的颜之玉换了伤药,又喂她喝了药,这才起身。 “望舒还没醒吗?”颜之玉出声阻止了紫玉离去的步伐。 紫玉顿住脚,回身看着颜之玉,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没醒。” “我该护住她的头的。”颜之玉面上浮现明显的自责。 紫玉抿着唇,看着半靠在床榻的颜之玉,心中一涩。 她们在逃走之时遇上了追杀来的人,她和紫风应对着那些杀手,淑妃一直跟在主子的身边,最后两人被逼得跳了山崖。 淑妃因护着主子,受了很重的伤,双手暂时动弹不得,而主子唯一的伤在头部,流了很多血。 她们找到人时,两人都昏迷在了崖底,当时的模样,是颜之玉紧紧护着主子的。 她和紫风一人背着一个,找到了这处小屋,小屋的主人是她们曾见过的一名男子,对方好心让她们住了下来,且还带她们去采摘了不少有用的草药。 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淑妃能护住主子,她们已经很欣慰了,又怎会怪她做得不够? “你已经尽力了,不怪你。”紫玉声音中带着少许的哽咽。 颜之玉笑笑,反过去安慰紫玉:“望舒是个有福气的,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那就借淑妃吉言了。”紫玉顺着话说道。 出屋子的时候,紫玉遇到了那位收留她们的男子。 男子着一身紫袍,手拿折扇,风流倜傥,眉宇间有着散漫不羁,这样一位翩翩公子出现在如此地方,不可谓不让紫玉怀疑。 昨夜情况紧急,她未来得及问,眼下见着了,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还未多谢公子的收留之恩,不知当如何称呼公子?” 墨白挑了挑眉:“鄙人姓白,单名墨。” 紫玉听着觉得有些怪异,然又不知这怪异来源于何处。 “姑娘这是要出去采药?”墨白问。 紫玉点了点头:“嗯。” 墨白:“正好闲来无事,想要出去走走,便随姑娘一道去如何?” 紫玉一怔,未说什么反对之言:“白公子随意。” 墨白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身侧的紫玉,想到之前所见过的模样,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兴趣。 紫玉的武功虽是不及紫风,然也比寻常人强不少,那似有似无的打量目光,她自是能感知到的。 “白公子瞧着不是山野之人,为何会在山中生活?” 紫玉有看过那小院的环境,外面瞧着破旧,里面却很整洁干净,且该有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一样不少,一看便是有人收拾过的。 墨白淡淡地道:“实不相瞒,我非是那小院的主人,无意之间落入山崖,发现了这屋子,见无人便当了临时居所。” 紫玉微有些惊讶,半信半疑地目光看过去。 墨白挑眉问:“昨夜见姑娘带着两名受伤的女子,瞧着几位衣着非凡,想是大户人家的,可是遇到仇家?” 关于主子的事,紫玉向来谨慎,没有多加透露什么,仅是顺势应了一声:“嗯。” 哪知身旁的男子却是不依不饶,又问道:“出了这样的事,家里人想必急坏了吧?” 闻言,紫玉神色莫名,抿着唇瓣向前走,没有吭声。 如今整个园林都在太后的控制当中,主子又还未醒来,暴露太多,总归是不好的。 墨白:“我正在寻求出去之法,寻到了,告知于姑娘。” “多谢。”紫玉心不在焉地应。 墨白摇着折扇,淡淡地笑着道:“相遇即是缘,更何况,算下来,咱们这算是第三次遇见了吧?那位还未醒来的姑娘与你是什么关系?朋友亦或是主子?” 第221章 找寻 当初在望舒楼遇见之时,这两婢女都晕了过去,是以应该并不知晓他已经知道了受伤未醒的那位便是当今的皇后。 紫玉:“……” 墨白:“不说话,那想必就是主子吧?”qi su wang。COM 紫玉从未见过如此呱噪之人,被吵得脑瓜有些疼。 她觉得这位白公子未免也太没眼力了些,看不出自己不想搭理他吗? 偏生墨白还真没那自觉,不停地问。 紫玉起先只埋头挖药,当作耳旁风,后来是真的被烦透了,她紧了紧手上拿着的工具,忍了又忍才没将东西扔过去。 静默地看着墨白半晌,紫玉负气地继续走向下一处。 墨白一脸懵,饶是聪慧如他,也明白不了姑娘家的心思为何如此多变,继续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求学的本事。 紫玉一忍再忍,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紫玉猛地站起身,动作快而猛。 墨白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哑然看着紫玉。 紫玉咬着牙,带着明显烦躁的情绪说道:“白公子,请你安静一会儿,你的声音打扰到我挖药了!” 被吼了的墨白,莫名有些心虚,用折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倒是不敢再说话了。 得了片刻安宁的紫玉很快挖好药,向回走。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位白公子看似是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实则却好似每一句都在打探主子的事。 紫玉防备地瞧了一眼成为透明人的墨白。 墨白被看得一脸莫名:他好像没有再打扰她了吧?那这眼神又是何意? 心中再次感慨: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难猜。 回到小院,紫玉收拾好草药,先去看了颜之玉,见她安稳睡着,悄然出了屋子,向着乐望舒的屋子而去。 紫风冷着一张脸,守在床榻边,见紫玉进来,冲她摇了摇头。 紫玉抿着唇,脸色不太好地查看了一番乐望舒的伤势,又换了敷在伤口处的药,这才出去了。 …… 一日又一日过去,转眼间,紫玉等人已经在这小院里住了三日,乐望舒依旧没醒来。 颜之玉的手仍还是不太方便,然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可以适当地下榻走走,活动活动。 这几日颜之玉都待在床榻上,早就觉得闷了。 紫玉扶着颜之玉走出屋子,迎面撞上了靠在院中大树上,摇着折扇无所事事的墨白,颜之玉惊讶地喊:“安王?” 紫玉一愣。 墨白一僵。 正端着水要倒的紫风动作一顿。 偏生颜之玉太过于好奇,一时没察觉到几人的异样,边缓慢着走边问:“你怎么在这里?皇上回来了吗?” 颜之玉的父亲颜万是吏部尚书,一直都是墨星阑的人,加之她与小皇帝幼时便相识,且还是不错的朋友,对安王自然也是熟悉的。 安王离开皇城之时,已经十八岁了,少年初长成,哪怕如今的他已成熟不少,也还是依稀可见几分当年的影子。 所以颜之玉再次见到之时,一眼就认了出来。 墨白原是没打算这么早暴露身份,这几日一直没进过颜之玉的屋子,仅是跟紫玉了解了一些情况。 不成想,紫玉这丫头医术还不错,颜之玉这就能下榻了。 失策,真是失策。 墨白摇了摇头,脸上浮现笑意,跟颜之玉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颜之玉如是点了点头:“是很久了,你当年一走,恍然一过,便是八年未见了。” 感慨间,颜之玉骤然话锋一转:“你为何会在此处?皇上呢?” 墨白起身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挑了挑眉:“坐下说?” “好。” 紫玉扶着颜之玉坐下,又为两人倒了茶,并未当即离去。 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照顾着颜之玉。 一是感激颜之玉舍命救主子,二也是因着颜之玉身边没带婢女,她如今的模样,没人照顾可不成。 紫风素来性子冷,除了主子之外,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多耐心。 于是这事,也就被紫玉给揽下了。 颜之玉醒来便跟紫玉打探过所处的地方,所以她对在这里遇到安王,甚是好奇,见安王坐下了就没出声,她狐疑地看着对面:“安王?” 墨白喝着茶水,看着这似山谷的地方,轻叹了一声:“小侄儿已经回了园林,我跟他的关系暂时还不便暴露,在园林外便分开了。我好奇,阴差阳错地就掉了下来,此处地势特殊,哪知下来之后便上不去了。” 这话他倒是没有说谎,在山崖上,看着下面的景色很好,加之他一贯的轻功不错,闲来无事,便打算下来探探。 哪知下来容易,上去难,就这样被困在里面,后来又遇到了逃难的几人。 颜之玉皱着眉头:“皇上如果回来了,知晓皇后失踪,定是着急得很。” “急,是肯定会急的。”墨白道,“这会儿怕是都已经着急上火了吧,不过纵使我有心通知,也没能力将消息送出去。” 墨白摆出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这地方以前定是有人住过的,吃的穿的啥都不缺,还有治病的草药,等着吧,看小侄儿什么时候心有灵犀了,能找到这里来。” 颜之玉:“……” 这么多年过去,安王还是当初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不得不说,墨白这个小皇叔还是很了解小皇帝的。 紫宸殿的书房里。 “啪——” 墨星阑将手里的奏折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可见用力多大。 “找不着!”墨星阑脸色阴沉得可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书房里伺候的人都低垂着头,颤颤巍巍。 在他们的印象里,皇上是温和的,鲜少会发脾气,可这次归来,就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易怒暴戾,昨日还处死了几个散漫的内监。 变化太大,让他们无法适应,也无从适应,有一种脑袋突然悬在了脖子上,不知何时便会分了家。 “找不到人就再多派些人手,附近的村落以及山崖之类的地方也不要放过。”赵全叮嘱完,便示意方才被砸的禁军出去了。 赵全端过秦子手里端着的羹汤,放到墨星阑的面前:“皇上已经一整日没吃东西了,您得先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能找到皇后不是?要是皇后回来了,本就受了惊,还得担心您,您舍得皇后这般折腾?” 第222章 意想不到 墨星阑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就要准备让撤下去,在听到赵全后面的话时,叫撤的话梗在了喉咙,拿起了匙子。 见此情景,秦子松了一口气,看向赵全,心道:还是师父有法子。 墨星阑眉头紧锁,一勺一勺往嘴里喂,却是没有吃出半分味道来。 别说是味道,纵是现在有人问他所吃为何物,他兴许都不知。 只是一个劲的,机械般的,往自己的嘴里塞。 只有这样,他才能撑下去,才能去好好地站在望舒面前。 赵全无声叹息,只期盼着皇后能安然,不然还不知日后会发生什么。 …… 又是几日过去,颜之玉已经能不需人扶便可走动,然乐望舒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颜之玉的目光看向紧闭的屋门,稍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 已经七日了,还未苏醒。 颜之玉看到不远处的墨白,走过去问:“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么?” 墨白依然慢悠悠地摇着折扇:“没有。”qi su wang。COM “这么下去可不是法子。”颜之玉轻声呢喃。 墨白看了眼乐望舒的屋子,认同地点了头:“原以为要不了几日便可醒来,这都过去了七日,还不见有苏醒的迹象,怕是有些棘手。” 墨白漫不经心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忧虑,为小侄儿担忧。 那小子有多看重这位皇后他是清楚的,若是真有个好歹,日后将皇位这样的烫手山芋扔给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不能再被困在此处,得想法子出去才是。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远方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缓缓走来。 身姿挺拔,气质清冷,走在这山谷间,似是踏云而来的仙人。 颜之玉呆了。 来人愣了。 墨白挑了眉,站起身,缓缓走过去,神情颇为欣喜地道:“想不到,最先找到我们的竟然会是傅公子,看来小侄儿,甚是无用得很。” 傅遥回过神来,对于自己离开一段时间,小院不请自来了一些新人颇为惊讶,心里各种猜忌,面上仍然无任何的情绪变化:“你们为何在这里?” “嗯?”墨白上下打量了傅遥一番,回过味来,惊讶问,“你不是来接我们的?” 傅遥:“……” 瞧着傅遥的神色不像是作假,墨白仍还是不太敢相信的又问了一次:“真不是?” 傅遥果断地道:“不是。” “那你……来这里作何?”墨白甚是好奇地问。 傅遥看了眼自己这被鸠占鹊巢的小院:“回家。” “咳咳……咳……”墨白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缓过神来,指着小院问,“这是……你家?” 傅遥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有问题。” 许是那目光那过于凉薄,墨白与傅遥又不是很熟,被这般盯着,墨白忙摆手:“没……没问题。”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无人住的山谷小院,居然是傅遥的!? 不经人同意便擅自闯进了人家的家里,他也不敢有问题。 傅遥大致扫了一眼,瞧见淑妃也在这里,看了眼那间紧闭的屋子,问:“皇后也在这里?” 墨白点头:“傅公子来得正好,皇后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傅遥的医术,墨白是见识过的,所以当即便将希望放到了傅遥的身上。 房门被打开,紫玉端着水盆出来,看到傅遥在,手里的水盆险些扔了出去,稳了稳才问:“傅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 哪怕尽量稳着情绪,那颤抖的声音仍还是出卖了紫玉的激动。 见到紫玉端着的水盆和带血的帕子,傅遥凝眉问:“皇后受伤了?” 紫玉点了点头,带着傅遥进到了屋中,将乐望舒的情况一一说明,没有错过任何的小细节。 自见到傅遥起,颜之玉就魂不守舍的。 她没想有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听紫玉称呼他为傅太医,他是太医院的人吗? 这样的一位翩翩公子,若是在太医院,为何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脑子里有太多的疑惑,颜之玉倏忽看向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墨白。 眼神太过于炙热,墨白看过去,愣了一下:“淑妃这般看着本王,本王是会误会的。” 颜之玉忙收敛了几分,压住心中的悸动,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下,似无意间提及:“安王认识傅公子?” “认识,但不熟。”墨白不甚在意地道。 跟那样一个冰块脸,就是想熟也熟不起来,也不知小侄儿是怎样将这样的人收在身边的。 颜之玉又问:“方才听紫玉喊傅太医,傅先生可是在太医院任职?” 墨白坐下来,保持着他一贯的慵懒:“确实如此。” “那……”颜之玉狐疑地问,“怎未曾见过?” 墨白:“做了伪装,不过他只给帝后看病。” 颜之玉踌躇着问:“他……这是为何?” 墨白知晓颜之玉是自己人,见她好奇,倒也没有瞒着:“这位傅先生呢,不是朝廷的人,太医只是他行走皇宫的一个身份,他也不会一直在皇宫。听闻是跟小侄儿打了个赌,赌输了,便跟在小侄儿身边一些日子,至于跟多久,这个本王还真不清楚。” “这样的么?”颜之玉轻声呢喃。 瞧着颜之玉若有所思的模样,墨白挑了挑眉,似明白了什么,身子向前凑,小声问:“淑妃对傅先生倒是好奇得很。” 颜之玉身子一僵,很快便用微笑掩饰起异样,抬眸看向墨白,淡淡地反问:“面对这样一位公子,安王就不好奇么?” 墨白一愣,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道:“好奇,甚是好奇。” 颜之玉微微一笑。 难怪她之前将皇宫打听了遍都没能打听出些什么,原来,他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太医,难怪…… 难怪。 颜之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屋中。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傅遥走了出来,对墨白道:“皇后的身子不宜移动,你出去跟皇上说一声。” 这些日子,外面找人都快找疯了,倒是没想到自己偶然回来一趟,会碰上。 “好啊。”墨白答应得很爽快,转而问,“怎么出去?” 傅遥:“……” 墨白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耸了耸肩:“我要是能找到出去的法子,何至于一直被困在这里?” 第223章 醒来 傅遥不得已,只得带着墨白到出口处。 待一阵七弯八绕之后,墨白眼睛一亮。 原来不是没有出口,而是他们阴差阳错的掉进了迷阵里,也难怪傅遥在见到他们之时,会那般的惊讶了。 这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 - “望舒……望舒……” 乐望舒走在迷雾中,耳边骤然传来一道温柔缱绻的声音,很好听,好似有几分熟悉,却又感觉很陌生。 “谁?”乐望舒仰头望着上空,警惕地问。.qi su wang。COM 四周空荡荡的,看到人,看不到物,总是一片迷蒙。 乐望舒好似在白雾里走了很久,可怎么都无法走出去。 这就像是一间看不见边际的牢笼,她被困其间,无桎梏更胜有桎梏。 沉寂在白雾中不知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两声呼唤,然自己的问寻,却如石沉大海,未激起半分回音。 乐望舒逐渐开始慌了,心底涌出一股强大的信念来,她要出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不能被困在此处。 …… 天色暗沉,无月也无星辰,黑蒙蒙的一片,仅有一陈旧的小屋中点着一盏烛火。 床榻上,墨星阑紧抱着昏睡的乐望舒。 两人的手,十指紧扣着。 墨星阑睡得并不安稳,紧紧皱着眉头,薄唇动了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乐望舒猛地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盯着屋顶,狐狸眼中满是迷茫。 出神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人抱在怀中。 刚一动,脑后一阵刺痛传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艰难地将头转过,看清了身侧之人后,她一怔,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记得她们被追杀,跳了山崖,也记得被逼至绝境之时,并未看到小皇帝的身影。 可是现在…… 乐望舒的眼睛使劲眨了眨,想要理清缘由,半晌后放弃了。 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墨星阑睁开了星眸,担忧的目光撞进充满疑惑的狐狸眼中,愣了片刻,一阵欣喜席卷着他:“醒了?” 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加上手上熟悉的温热触感,乐望舒明白过来,这是真实的。 她回来了,从那一片迷雾当中回来了。 看着怀中人儿呆呆愣愣的模样,墨星阑心一凉。 他想到傅遥所说的可能——“皇后头部受到重创,如今外伤已无大碍,迟迟不醒来,兴许是她不愿醒。若是醒来,也很有可能伴随着其他问题,比如……失忆。” “你……”墨星阑神色复杂地看着乐望舒,紧随着,便听见一道沙哑温柔的声音响起—— “皇上?”乐望舒眨巴着眼,望着墨星阑,神色朦胧,半信半疑。 墨星阑身子一僵,愣了下,而后点下头:“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头疼。”乐望舒软绵绵地道。 那柔软的声音,再配上无辜的面庞,墨星阑觉得自己似乎是魔怔了,竟有一种望舒在跟自己撒娇的错觉,心里有些飘忽。 “我这就叫傅遥来。” 此刻还是半夜,然于墨星阑而言,什么都没有皇后重要,于是傅遥在睡梦中被吵醒了。 傅遥身为医者,时常会有特殊情况,就算被吵醒也没什么脾气。 很快整个小院的人都醒了,纷纷聚集在这小屋里,屋内显得有几分拥挤。 傅遥检查了一番伤口,而后冷声道:“伤口还在愈合,若是不小心碰到,会疼是正常的。” “嗯。”乐望舒也早有所料。 墨星阑却是不依了,皱着眉头问:“就不能有法子减轻疼痛?” 傅遥面无表情地瞧了墨星阑一眼,淡淡地道:“没有。” 而后,傅遥又将注意力放到了乐望舒的身上:“除了头疼有没有什么别的不适?” 乐望舒看着他,不明所以:“别的不适?” “比如有没有忘记什么事或者人?”傅遥提醒。 乐望舒细细想了想,转而问:“我怎知有没有忘?” 就算真的有忘记,难道不应该是遇到了才会发现吗? 她若是能此刻就知晓自己忘了什么,还还能叫忘吗? 乐望舒觉得这问题甚为奇怪,不加掩饰的狐疑目光落在傅遥的身上。 傅遥:“……” 乐望舒看了一圈屋中人,说道:“你们,我都记得。” 视线最后停留在那一身紫衣手里拿着折扇的男子身上,乐望舒的眼中有着明显的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一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墨白的身上。 墨星阑乍然想到望舒可能见过小皇叔,解释道:“好奇害死猫,他因为好奇掉了下来。” 乐望舒又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墨星阑:“皇上认识他?” 这下轮到墨星阑懵了:“……” 怎么感觉他们说的并非是同一件事。 “咳咳……”墨白有意轻咳了一声,说道,“虽然跟皇后见过两次,然却没有自我介绍过……小皇后好,本王乃是小皇帝的小皇叔,按照辈分来算的话,你也应当叫本王一声小皇叔。” 乐望舒惊讶地看着墨白:“安王?” 墨白打开折扇,摇了摇,微微一笑:“正是。” 乐望舒听说过安王种种传闻,没想到真人是这样的,最主要的是她都见过两次了,竟然没有往这方面怀疑过他的身份。 …… 还是深夜,瞧着乐望舒醒来,且无大碍之后,人都退了出去。 屋内还剩下墨星阑,乐望舒看着他。 两人视线相对,皆无言。 半晌后,墨星阑出声破坏了诡异的气氛:“睡不着?” 乐望舒抿着唇没有应声,她有很多疑惑,可又不是怎么想问小皇帝。 墨星阑上了床榻,自然地将乐望舒揽进怀中,动作熟练得仿若已经做过无数遍。 乐望舒没什么力气,加之动作一大,脑袋便会疼,倒是没有拒绝。 “怎么不说话?”墨星阑捻好被褥,低头看着乐望舒。 乐望舒本就睡不着,听到小皇帝这般问了,她问道:“我睡了很久?” 墨星阑抿了抿薄唇:“……共昏睡了十七日。” 乐望舒一怔:“这么久么?” 墨星阑轻拍着少女的后背,安抚道:“醒来便好。” “那……”乐望舒微微侧头,望着少年,“是你找到的我?” 墨星阑沉吟了片刻,如实道来:“你们落入了山谷之中,是傅遥偶然发现,这才来通知的我。” 第224章 恍惚 乐望舒眼珠子转了转,打量着屋中的各种设施,说道:“我们现在还是在山谷里吧?” 墨星阑轻声应:“嗯。” “哦。”乐望舒没话说了。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当中。 墨星阑主动开口道:“成王已经看押了起来,太后和贵妃也都让人看管着,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危险了。” 一想到这次的情形,墨星阑就一阵后怕。 乐望舒眨了眨眼,没有应声,只是心神还有些恍惚。 一切都结束了么? 丞相府没有被满门抄斩,自己也没有死于剔骨之刑,就好似做梦一般。 感受到怀中人儿平稳的呼吸,墨星阑动了动嘴唇,未出口的话噤了声,手轻拍着少女的后背,低下头在其额前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轻声呢喃:“睡吧。” 一夜好眠,乐望舒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她迷茫地坐起身。 最害怕发生之事已经过去了,以后应该会好起来吧。 墨星阑走进屋中,以为乐望舒还未醒,原是打算着叫她起来用膳的,没想到进来瞧见的会是这般呆呆愣愣的乐望舒,他勾起唇角,放轻声音走过去。 “在想什么?” 乐望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乍然听到别的声音,被吓得哆嗦了下,僵硬地转头过去。 墨星阑替她捻好被褥,又将柔软的枕头放到她的身后,让其靠着舒适些,之后一言不发,离开了。 乐望舒还望着门的方向出神:“???” 没过多大会儿,墨星阑再次走进了屋中,手中端着食案。 墨星阑将东西放下,端起清粥,瞧见少女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自少女醒过来,总是会露出这般傻乎乎的神情,还挺可爱。 “傅遥说,你许久未进食,加之伤还未好全,开始这些日子,只能用些清粥。” 墨星阑坐到床榻边,舀起一匙喂到乐望舒的唇边。 乐望舒下意识地张口。 墨星阑勾唇一笑,又继续喂。 两人不言不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至碗中见了底。 见乐望舒还下意识地张唇,墨星阑笑道:“不可用太多,不然会不舒服的。” “嗯?” 乐望舒狐疑地看过去,瞧见大半碗粥已经没了,这才反应过来在墨星阑在说些什么。 方才她仅是下意识的动作,脑海里一直想着别的事。 想到了她所做过的关于前世的梦境—— 一个是自己死后,丞相府的所有人都还活着,而小皇帝处置了奸佞,散尽了后宫。 还有一个是前不久的,自己命大,并没有死,被小皇帝及时赶回来给救了,而丞相府所谓的斩首也不过是配合小皇帝引出奸佞所做的戏,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还有颜之玉曾在耳边所提及的那些话,让她对自己曾所坚持的,产生的怀疑,更甚是产生了错觉——或许,一直以来,是她为仇怨所驱使,真的错怪了小皇帝。 乐望舒迷惑不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墨星阑,墨星阑先是怔了下,而后问:“可是想问什么?” “你……会下旨斩首丞相府上下吗?” 话一出口,别说是墨星阑,就连乐望舒自己都愣了,然已经问了出来,便是覆水难收。 墨星阑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浮现一抹痛色,乐望舒以为看错了,眨了眨眼,紧盯着墨星阑看,仍还是如此,她并未看错。qi su wang。COM 墨星阑将手中的空碗放到一旁,表情甚是认真地看着有些懊恼的乐望舒。 在懊恼些什么,墨星阑心如明镜。 墨星阑伸手抚向乐望舒的脸颊,神色认真地开口道:“丞相府上下,一门忠烈,我虽算不上是个很好的皇帝,然也并非是杀人如麻的昏君……所以,不会。” 话语最后的几个字,说得尤为坚定。 少年的手很暖,此刻说的话也很暖。 乐望舒望着少年认真的目光,那漆黑眼眸似被星辰点亮,很好看。 细细回想这一世的种种,小皇帝一直都待自己很好,也未曾薄待过丞相府,乐望舒想着,是不是可以放下前世那些过往,重新认识这个人。 如母亲所言,前尘往事已成过往,当向前看才是。 思及此,心里一下子轻松了来,唇角微微上扬:“皇上是天子,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便不可反悔。” 重生回来这几个月,她一直被前世之事所禁锢着,也一直忧心丞相府可能会面临的遭遇,活得战战兢兢,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 经此一事,好似豁然开朗。 自从乐望舒进宫以来,从未有过真心的笑容,尤其是在墨星阑的面前,她就算是笑着,也总是很不走心。 那好像就仅是一个表情,与心情无关。 墨星阑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好似挺过了暴风劲雨,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言九鼎,决不反悔。”墨星阑甚为坚定地道。 乐望舒望着他,半晌微微颔首:“好。” 她便暂且信了这一回。 墨星阑本还欲说些什么,可瞧见了乐望舒面上的疲惫之色收住了话语,转而问:“可要再睡一会儿?” 乐望舒点了点头。 到底是伤着了的人,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傍晚。 紫玉守在床榻边,乐望舒下意识地看了看外面:“皇上呢?” “回了园林,让奴婢转告您一声,再休养个十几日便可好得差不多,到时候就启程回皇宫。”紫玉倒了杯热水给主子,小声地道,“娘娘只需在此处安心养伤便是,皇上处理好事情就会过来陪着您。” 皇后昏迷的这些日子,皇上两边来回跑,耐心照顾着皇后,没有丝毫的不耐。 别说是她,就是素来不喜皇上的紫风也有所改观,不再那般排斥了。 经此一劫,过程虽是凶多吉少,然好在的是,雨过天晴,结果大家都好好的。 回了皇宫,兴许要不了多久,就要有小皇子了。 紫玉这般想着。 婢女所想的那些,乐望舒自是不知的,她想着自醒来那夜见过颜之玉之后,就不曾再见过了,于是问:“淑妃也回园林了吗?” “没有。”紫玉摇头道,“淑妃脚崴了,走路不便。” “啊?”乐望舒记得自己掉下山崖之时,是颜之玉用自身相护的,忙问道,“可有大碍?” 第225章 翻旧账 紫玉:“没伤到筋骨,养些日子便好,有奴婢和傅太医在,出不了问题的。不过……” 紫玉踌躇了片刻,小声道:“奴婢觉着,淑妃好像更乐意傅太医为她看伤。” 乐望舒没有多想,说道:“傅太医医术很好,淑妃信任他,也在情理之中。” “是这样吗?”紫玉稍有些狐疑,她总感觉没这么简单。 乐望舒抬眸看过去:“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紫玉:“……” 她总觉得淑妃对傅太医有些……有些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具体有何不一样。 …… 接连喝了几日清粥,乐望舒一看到紫玉端进来的膳食就失了胃口,秀眉下意识地皱起。 紫玉知晓主子不爱吃这般寡淡的膳食,然没有办法不是? 每日让主子用膳之前,她都会说些好话,就为了能让主子多用些。 今日也不例外。 紫玉端起粥,走过去,说道:“娘娘,今日是用园林那边带过来的鲜鱼熬的鱼粥,香浓可口,味道保准美……” 乐望舒掀起眼皮,十分淡漠地看着紫玉吹嘘,然后道:“你昨日也是这般说的是。” “呃。”紫玉愣了一下,说道,“昨日那做的是雪花燕窝粥,不一样的。” 乐望舒:“只是换了个名,夸词都相差不大。” 紫玉讪讪地笑道:“娘娘,先尝尝看?” 乐望舒无奈,接过来,只吃了两口便没了多大的兴致,她想吃辣的东西。 紫玉瞧着也甚是无奈:“娘娘,您再多吃些,吃得多,身子才能好得快,身子好了,便能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换位思考,若是让她成日里喝这些,她可能也不会比主子好到哪里,可这不是要养身子,没法子么。 乐望舒硬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勺,看着紫玉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倒是越来越会说了。” 以前的紫玉话也多,可也没像现在这般能说会道。 “是吗?”紫玉骤然一喜,“看来安王说的果然没错。” “安王?”乐望舒手一顿,狐疑的目光看过去,“跟他有何关系?” 紫玉凑近了道:“就安王不是挺会那什么的么,为了哄娘娘能多吃些,他便说,可以让奴婢在您用膳之时,说些别的,吸引注意力,然后您就会下意识地淡忘掉粥的清淡。” 瞧着快要见底的粥碗,紫玉欣喜道:“安王说得果然没错,娘娘比昨日晚膳多用了些。” 乐望舒刚咽下一口,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碗:好像……确实是这样。 紫玉见此,又叽叽喳喳开始说起了别的。 乐望舒被她这模样逗得乐了,难得将一碗粥吃完。 紫玉拿走空碗,乐望舒道:“安王还在这里吗?如果在的话,让他进来一下。” 紫玉点头,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墨白便摇着他的折扇慢悠悠地走进了屋中。 乐望舒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眼神看向一旁的椅子,轻声道:“请坐。” 墨白倒也不客气,将椅子拉到距离床榻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了下来,好奇地问:“皇后娘娘找本王是何事?” 乐望舒敛下眸子,将目光偏移,没有卖关子,淡淡地道:“第一次相见,是在望舒殿,当时的安王可是闹出不小的动静,甚至险些让本宫犯了宫中禁忌——与外男私会。” 乐望舒看向墨白片刻,问:“本宫就想知道,安王当时究竟想要做什么?” 墨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反问道:“事情已经过去这般久了,皇后再旧事重提,有何意义?”qi su wang。COM 乐望舒道:“这就不需要安王担心了,安王可是觉得本宫在为难于你?当时的你既然闹得人尽皆知,让皇上出动了禁军,想必也是有所图谋的吧?本宫这皇后之位,让众多人不满,安王也是这众多人之一?” “不不不……”听着越来越离谱的推论,墨白忙出声打断,“皇后想必也知晓,小侄儿当初力排众议,不惜违逆太后,也要娶你为后,这件事说来并非是明智之举,他蛰伏多年,我很清楚有多不易。可偏生他跟皇兄一个性子,在某些事上一根筋,我身为他的小皇叔,自是不忍看他走错路。” 墨白说着,惯性地摇着折扇:“正巧他秘密传书让我回皇城,于是我便想着瞧一瞧这位让小侄儿昏了头的皇后是何等姿色,至于引来禁军,那纯属意外。当日之举,并非有意要坏皇后名声,若是皇后介怀……那要本王如何做,才可消气?” 听完这番说词之后,乐望舒沉默着。 当初因为这事,她提心吊胆了好一阵,还跑去跟小皇帝坦白。 其实小皇帝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了事情的真实情况,偏生还配合着自己做戏,当成不知。 一时竟是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乐望舒‘嗤’笑了一声:“所以皇上是知晓当日闯我望舒殿之人,便是安王你了?” 墨白摇扇的手顿了下,语态不详地道:“应该吧。” 看着小皇后的笑,他怎么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是觉错吧? 定是错觉。 乐望舒倒也没过多的纠结,转而问:“那第二次呢?也是有意的?” 墨白心知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老实地道:“当日除了没跟皇后表明身份外,所说之言,并非虚假,确实是心情不大好,而园林中景致最好的地方,非望舒楼莫属,美景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不凑巧,遇到了皇后游湖。” 乐望舒想到当时自己还贴心地安慰了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傻乎乎的。 重生回来,处处谨慎着,可在这些聪明人面前,仍还是不够看的。 “那个……小皇后,可还有别的事要问?”墨白主动问询。 乐望舒看过去。 墨白道:“我是藩王,而你是后宫之主,单独相见的时间过长,怕是会惹来非议。” 乐望舒轻轻一笑,并不言。 这里没外人,压根不可能会有墨白所言的情况,乐望舒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不过是寻了个由头想要溜走罢了。 知晓了自己的想要知道的,乐望舒倒也没多加为难,正要说让他去之时,倏忽想起什么:“安王近些日子似乎与本宫的婢女走得较近?” 墨白一怔:“皇后说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第226章 醉酒 正说着,紫玉端着药走了进来。 墨白见时机正好,忙道:“皇后好好喝药,我就不叨扰了。” 乐望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紫玉,而后端过药,大口喝了下去。 紫玉被主子看得有些心虚,小心地问:“娘娘可是有话要问奴婢?” 见紫玉这般直接问了出来,乐望舒反倒是不好问了,轻声道:“无事,我睡一会儿。” 紫玉点头:“好。” …… 墨星阑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来到了小院,发现几日不见,皇后又变得不大搭理他了,刚醒来时的种种不同,仿若一场美妙的泡影,美好却短暂。 乐望舒醒来后,被强制要求在床榻上养了几日,终于得以下榻,她不敢有大动作,在院中少量地走动了一会儿。 墨星阑跟在其身侧,星眸中倒映着少女的身影,平静的面容之下难掩紧张。 乐望舒走得自然,墨星阑却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摔了,磕着碰着了。 墨星阑原是要扶着乐望舒的,然手刚一伸过去,就被拍开了,还得了一句冷冰冰的“不用”。 这一拍,可谓是将墨星阑给拍懵了。 乐望舒很有分寸,知晓自己的身子在床榻上躺了将近一个月,一时不能太过,仅是走了一刻钟便坐了下来。 墨星阑见此,忙倒了一杯温水给过去。 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乐望舒怔了下,伸手接过来,淡淡地道了一声:“谢谢。” 墨星阑一怔,心头浮现起一抹慌乱来:“走了这么久,可有感觉身子有何不适?” 乐望舒浅抿小口,便将杯盏放回到桌上,平静的目光扫了一眼小皇帝:“挺好,没什么不舒服。” 墨星阑坐下来,试着找话说:“这些日子你不在,淑妃也不在,后宫的事务不能没主事的,贵妃如今虽还有着头衔,然她的身份敏感,不太适合,我瞧着宫妃们也就年妃一直安分守己,便让她这段时日暂时代为掌管后宫的事务。” 乐望舒眨了眨眼,看着墨星阑,眸底闪过一丝疑虑:小皇帝这是在跟自己解释? 见乐望舒不说话,墨星阑以为她不乐意,毕竟他很清楚,她当初想要进宫,便是因为皇后的权势,担心她有所误会,墨星阑嘴唇动了动。 “这些事,皇上决定就好,无需向臣妾说明什么。”乐望舒忽然出声。 乐望舒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墨星阑心里很没底,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如果起初仅是猜测皇后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那么在用晚膳之后,墨星阑完全可以确认了。 乐望舒在紫玉紫风的伺候下,洗漱好,上了床榻,瞧见走进来的少年,眸光闪烁了两下,道:“臣妾还有伤在身,恐不能伺候皇上,皇上可另择他处歇着。” 墨星阑本是想着抱着温香软玉好好睡一觉的,毕竟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睡得很少。 他又不是禽兽,皇后有伤,他自是不会做什么别的,可经乐望舒这么一说,单纯的目的好似一下子就变得不单纯了。 墨星阑怔了少顷,僵硬地道:“我就进来看看你,待你睡着便出去。” 乐望舒眼睫低垂,眸底划过一丝异样,很快便消失不见。 伤患本就易疲惫,乐望舒很快便睡了过去。 墨星阑替她捻好被褥,在其额前印下一吻,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墨星阑先去紫玉的屋子,让她夜里多注意乐望舒的情况,后才向着墨白所在的屋子而去。 瞧见进屋来的人,墨白挑了下眉,调侃道:“哟,稀客呀。这大半夜的,不抱着美人睡觉,跑来我这屋子做甚?” 墨星阑无视揶揄,坐了下来,问:“有酒吗?” “没有。”墨白口嫌体直,走到他藏酒的小柜子处拿出两壶,放了一壶到墨星阑的面前,自己直接拿起手中的一壶喝了小口,“借酒消愁愁更愁,这可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 墨星阑无言,拿起酒就猛灌了几口。 瞧见这个喝法,墨白惊了一下,收敛起漫不经心,问询:“出何事了?太后又做了什么?” 墨星阑恍然未听见,一壶酒喝完,他看向墨白:“再来一壶。” 墨白静静地看着墨星阑片刻,小侄儿素来是个心有成算的,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酒呢?”墨星阑皱眉,看向墨白的眼神极为不满,控诉道,“不过就是几壶酒而已,小皇叔何至于如此小气?” 墨白:“……” 认命地起身去拿酒。 酒拿在手中,墨星阑倒是没再猛灌了,也许是酒劲上来了,有些醉了,他睁着一双迷蒙的星眸望着墨白,甚是不解地问:“你说这女人的心思咋就变得这么快呢?刚醒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几日不见,就又回到了过去,我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听到这话,墨白才明白了过来,小侄儿的反常是因何。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小侄儿也不例外,墨白不禁感慨:情之一字,让多少人彷徨。 墨星阑说完,喝了几口酒,轻声道:“我前几日还觉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今日让我觉得是前几日做了一场美梦,梦醒了,一切照旧——罢了,跟你一个二十多岁还未有女子的人说这些做甚,说了你也不懂。” 墨白愣住:“……” 墨白咬了咬牙,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我给你酒,深夜陪你喝,你却狼心狗肺的人身攻击?” 越想越气,一手抢过了墨星阑手里的酒。 墨星阑倒也没护着,全然没注意墨白在说些什么,自顾自地道:“是不是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闻言,墨白一怔,拿住酒的手紧了紧,有些心虚。 墨白忽然想起,之前小皇后特意将自己叫进去,问了一些话来着。 不会吧? 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墨白闪躲的眼神,很不凑巧被墨星阑给瞧见了,墨星阑皱眉:“我怎么感觉小皇叔你有些心虚?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咳咳……”墨白正喝酒,听闻此话,直接被呛着,喉咙火辣辣的疼,难受得很,忙倒了一杯水,不管冷热,直接灌了下去。 墨星阑看出了些门道来,眯起眼来:“小皇叔,我一直以为你是待我最好的人。” 第227章 小心思 “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件事上拖我后腿。”墨星阑这话说得有几分委屈。 墨白咳了好一阵,一张脸通红,眼睛里还有着水汽,劫后余生地瘫软在椅子上,虚弱地道:“你可别冤枉我,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墨星阑问:“我什么问题?” 墨白一片丹心,还遭受怀疑,也便不打算替小白眼狼瞒着了,直戳心窝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见小皇后的两次你是不是知道?她以前不知道我的身份暂且不说,如今知道了,可不得问一问?这一问了,可不得算算旧账?” 话说到这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墨星阑轻抿着薄唇,低声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 翌日,乐望舒用完早膳,与颜之玉坐在院中喝茶。 乐望舒的目光不定,胡乱看着。 在墨白那里确认了两件事,要说乐望舒一点不介意,那肯定是假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于是便想着冷一冷小皇帝,也算是小小的给自己出一口气了。 没想到眼下这太阳都升起老高了,居然没见着小皇帝的人,心里又不免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毕竟小皇帝看着温和,却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前世自己可是有过领教的。 颜之玉瞧了瞧对面似心不在焉的人,微微笑了笑:“望舒可是有心事?” 乐望舒端着茶杯,正要喝,闻言顿了一下,很快便敛下异样,轻声道:“没有。” 颜之玉慢悠悠品着茶,似不经意提起:“话说,我还从未见皇上醉酒过,昨夜倒是头一次,这会儿许是还没醒来吧。” 乐望舒惊讶地看过去:“醉酒?” 颜之玉笑笑:“可不是。昨夜安王大半夜的,去跟傅先生要醒酒药,我正巧没睡着,听见了。” 乐望舒敛下眸中异样,淡淡地道:“好端端的,喝那么多酒做甚,难道是朝中又有了烦心事?” “谁知道呢。”颜之玉倏忽凑上前,怂恿道,“正好闲来无事,咱们瞧瞧去?毕竟皇上的丑态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着的。” 乐望舒刚想拒绝,听到后面的话,鬼使神差的点下了头。 颜之玉脚还未好全,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乐望舒牵着她。 两人刚走到墨白的屋外,门便打开了。 墨白险些撞了上去,忙后退了两步,稳住了身子,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乐望舒一眼:“来看小侄儿的?” 颜之玉点头,柔声道:“听闻皇上身子不适,特来瞧瞧。” 墨白看向颜之玉,瞧见其眸中的兴奋,轻轻一笑,倒也没揭穿,让开了身子,冲里面的人说道:“小侄儿,你皇后和淑妃来看你了。” 乐望舒刚踏了一步进去,闻言顿住:“皇上醒了吗?” 墨白:“刚醒。” 乐望舒看向颜之玉,颜之玉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皆是无言。.qi su wang。COM 乐望舒:早知醒了,她就不来了。这下都已经知道了,转头就走好像又不太好。 两人走进去,见墨星阑靠在床头。 颜之玉倒是没什么别扭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语气熟稔地道:“看不出来,皇上也会酗酒了。” 调侃完,拉了下还站着的乐望舒,没有外人,颜之玉倒也放得开,自来熟地道:“坐下,站着不累?” 乐望舒安静地坐了下来,有颜之玉开口,倒也算是省了她的事。 从乐望舒踏进屋中,墨星阑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见一直不说话,墨星阑主动问:“望舒是来看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柔,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期待。 他,好像没有生气。 乐望舒这般想着,心里那点不愉便散了,点了点头:“嗯。” 墨星阑莞尔,弯唇浅笑:“昨夜睡得可还好?” 乐望舒:“挺好的。” “哎哟……”颜之玉忽然叫了一声,见两人看过来,忙说道,“我这脚该换药了,望舒你先陪着皇上说说话,我换了药再过来。” 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跳着离开了屋子,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乐望舒:“……” 这好像有些太明显了吧? 墨星阑看向乐望舒,柔声道:“坐过来。” 乐望舒踌躇了片刻,起身走了过去,坐到床榻边缘。 墨星阑拉过她的手,放自己的手心握着:“之前情非得已,瞒了你一些事,可事实就是事实,我也不做什么解释,就想问问,要如何做才能让望舒消气?” 乐望舒身子弱,一旦天冷下来,便会时常手脚冰凉。 如今已到了秋末,快要入冬,乐望舒穿得不少,可手仍还是不暖。 少年的手正好相反,温温热热的,很暖。 乐望舒一时怔住,忘记了回答,直至耳边传来低声问询之音才回过神来。 墨星阑:“手怎这般凉?” 乐望舒垂眸看着少年给自己暖手:“自小便是这般,习惯了。” 墨星阑一想到乐望舒的身子,便是一阵心疼:“回宫之后,让傅遥给开些补身子的药材,好好养养。” 乐望舒抬眸看向墨星阑的脸,想到他方才的问题,抿了抿唇道:“我没生气。”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确实谈不上生气,就是刚知晓时,心里有些堵罢了。 墨星阑对比了一下乐望舒昨日与今日的态度,不禁一笑:“望舒的气性原来这么小,就冷了我一日便放过了。” 乐望舒并未辩驳。 她是想要抛却过去,好好过以后的日子的,既然已经处在了皇后的位置,要想出宫很显然不太现实,她所预想的最好结果便是跟小皇帝相敬如宾。 小皇帝聪慧,能猜到自己的反常,这并不奇怪。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有必要再为之大动干戈。”乐望舒道。 现在的她,想要的仅是一份安稳。 墨星阑多少能猜到几分乐望舒的想法,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些什么,转而问:“那来看我,是发自内心的吗?” 乐望舒正想着颜之玉还会不会回来,闻言摇头道:“是好奇,想来看看皇上醉酒是什么样的。” 墨星阑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当即噗呲一笑。 这或许是望舒的真实想法,但不成想她竟这般直接说了出来,实诚得可以。 墨星阑觉得,以前还是对皇后的关心少了。 第228章 开心吗 竟然都没发现,她还有如此可人的一面。 接收到乐望舒的疑惑目光,墨星阑忍着笑意。 瞧见墨星阑的反应,乐望舒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来。 深居皇宫,听多了恭维,看多了惺惺作态,直言快语反倒能让他觉得与众不同。 既然想要在后宫安稳,那自然是需要在小皇帝的心上有一两分位置的。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上正趴着两颗脑袋。 听到里面一片和气,两人扭头,相视一笑,极为默契。 此二人正是说要去换药的颜之玉和早就离开的墨白,他们可真是为了帝后的情感操碎了心。 颜之玉正听得起劲,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两下,她轻声道:“还没听够,别打扰我。” 墨白抿唇轻笑,未发出声音。 可没过多久,那只拍她的手又出现了,颜之玉颇有些不耐,压低声音道:“都说了,别烦我,一边儿去。” 可对方不但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颜之玉生气地回头,待见到身侧站着的人时,她那刚冒出的气一下子就瘪了。 傅遥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颜之玉的脚,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颜之玉愣了下忙追了上去,不敢叫屋中人听见,只能小声喊:“哎哎……” 待走得远了些,才敢稍稍放大声音:“就不能走慢些?” 颜之玉脚上的扭伤还未好,前方男子走得太快,她一瘸一拐的太慢了,压根追不上。 心中一急,直接跳着跑,这一折腾,可谓是将她累得够呛。 颜之玉实在是走不动了,靠在一根柱子上喘息,一张脸红彤彤的,堪比晚霞。 傅遥脚步稍顿,并未转身,倒也没继续往前。 待颜之玉歇够了,才蹦跳着靠过去。 傅遥依然面无表情,不过为了伤患,他倒是没有走太快。 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颜之玉眸光微闪,抿着唇偷笑。 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将身影拉长。 屋内。 墨星阑难得等到乐望舒主动看望他,心中阴郁驱散,蔓着一丝丝的甜,比幼时母妃给的糖还甜。 少年的眼神太过于露骨,乐望舒颇有些不自在,不敢直视其眼睛,柔声道:“我该回去喝药了。” 墨星阑张了张唇,半晌吐出一个字来:“……好。” 墨星阑原是想说让紫玉将药端到这里来,然瞧见少女那不自在的神色,作罢了。.c0m 解决了一项大麻烦,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便好。 逼得急了,将人给逼跑了,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 因着小院中无外人,用膳也便没区分开,大家都聚到了堂屋一起,倒是十分闹热温馨。 对于这样的自在,乐望舒自是喜欢得很。 现在她已经不用每日里都喝各种粥了,不过墨星阑仍还是看着她,不让吃太刺激的食物。 乐望舒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素淡菜色,再看着其他人的鲜艳之色,顿时觉得自己惨兮兮。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自己的屋中用,至少不用受只闻着香味却无法吃到的罪。 墨星阑瞧着她懊恼的神色,忽地让紫玉备一碗热水来。 一众人不明所以。 墨星阑只笑笑不解释。 乐望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吃着寡淡无味的菜。 紫玉端来热水后,墨星阑夹着一小块红彤彤的鸡肉,放到热水碗里荡了荡,而后放到了乐望舒的碗中,同时解释道:“小的时候我嘴馋,生病的时候只能吃些清淡的,我自是不依的,母妃为了让我能用膳,便想了个这样的法子。虽是比不得直接吃来得舒爽,然也能吃到一些味道来。” 乐望舒正想着随意吃几口便借故回屋,耳边突然想起的温柔声音,碗中突然出现的鸡肉,让她愣愣地看了好半晌,而后弯起唇角,抿着唇笑了下,夹起碗中的鸡肉喂到口中。 墨白瞧着,‘啧啧’了几声,忽地脸上浮现一抹坏笑,他瞧了瞧安静的颜之玉,懒声道:“都是后宫妃嫔,小侄儿未免太偏心了些,如此这般,就不怕惹得人妒忌?” 颜之玉一听便知是在说她,忙摆手道:“不用管我,不用管我,看皇上皇后好,我心里开心,只盼能越来越好才是,就凭两人的这脸,日后生出的皇子公主定然也是绝色的,我期待得很。” 乐望舒一怔,而后红了脸。 墨星阑唇角含笑,瞧着低着头的乐望舒,心里升起几分期待:他和望舒的孩子…… 傅遥若有所思地看着几人片刻,觉得这气氛有些怪怪的,不过他本就话少,什么都没问,闷头吃东西。 晚膳之后,乐望舒正要回屋去,墨星阑拉住她,说要带她出去走走。 乐望舒想着自己这会儿回去怕是也睡不着,便同意了。 两人站在山谷的最高处,乐望舒向下望了望,心头一颤,身子也跟着抖了两下:“为什么要来这里?” 墨星阑瞧着乐望舒明明害怕却又强撑的模样,坏心的拉着她向前迈了一步。 乐望舒身子顿时僵住,紧张得咽了咽唾沫,眼睛紧紧闭上,不敢看。 乐望舒正要说“要不回去吧”,话还未出口,便感觉自己落进一个温柔的怀抱中,本就僵硬的身子,直接动都不敢动了。 墨星阑拥着她,并未说话。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安静了好一阵。 晚风吹起他们的衣袍,彼此交织在一起,气息相融。 乐望舒心底的惧意,出奇的被吹散了,她试着睁开了眼睛,然后整个人再次怔住了。 眼前,是一盏盏天灯,被绳索控制着,虚浮在半空中。 乐望舒能够看到那些天灯上,每一盏都画着一女子,散漫时、用膳时、散步时、梳妆时、睡觉时……所有的画面都画的是同一女子,好似在记录着她的生活。 乐望舒认出了,画在天灯上的人是她,毕竟那一双狐狸眼,太过于真实。 “这些都是我亲手画的,望舒喜欢吗?”耳边响起低沉暗哑之音,一阵酥酥麻麻席卷全身。 乐望舒缓了好一阵才回过了神来,心里的怦怦直跳难以压住:“为何要准备这些?” 墨星阑头搁在乐望舒的肩上,望着前方:“想让望舒开心。” 乐望舒抿着唇。 墨星阑转头看过去,盯着那张明媚的侧颜,小心地问:“望舒开心吗?” 第229章 回宫 乐望舒默了许久,才自喉间发出一声清浅的“嗯”。 墨星阑保持着姿势笑了,笑容褪去那些阴暗的争斗,很是纯澈干净,那双盛满星辰的眸子发着光,璀璨明亮。 而这一幕,也被记录到了颜之玉的画中。 …… 几日后,一行人坐上了回皇城的马车。 现在的小皇帝已不需要任何的伪装,喜欢谁,便可明目张胆地宠着谁。 出发之时,天还未亮,昨夜乐望舒又睡得晚,加之身子尚还虚弱着,醒来着实有些困难,于是墨星阑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她抱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一众大臣后妃瞧着是敢怒不敢言。 这些日子,他们也体会到了这位小皇帝的铁血手腕,并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去触霉头。 皇后与皇上同乘一辆马车,按理说,属于皇后的那辆就该不用了,墨星阑却仍保留着,这也算是留着了皇后的体面。 就算不需要,但该有的一样不能少。 后妃们但凡不是蠢的,都能看得出,皇后这是被皇上放到了心尖上。 比起其他妃嫔的心里不是滋味,颜之玉倒是轻松自在得很。 该吃吃该喝喝,心情甚是美哉。 冬雨早就知晓自家主子对争宠没兴趣,反而还费尽心力维护帝后的感情,起初她还有些愤恨难平主子的不争,现在也看开了,主子开心便好,加之在望舒楼住了一段时日,与皇后身边的人也建立起了友谊,也跟主子一起站在了维护皇后队伍里。 “娘娘,奴婢刚刚听闻,有人在说,皇后娘娘是祸国妖妃,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如此妖姬,不可留。” 这也是冬雨无意间听到,且还传得有鼻子有眼,她便留了个心眼:“这在园林,大家私下说说还影响不大,若是回了皇城,传到了百姓的耳中,怕是对皇后娘娘不太友好。” 颜之玉淡淡地抬了抬眼皮,不甚在意地道:“只要皇上和皇后感情好,别的都不是问题,不用担心。” 不过是一点流言罢了,只要敢传出去,讨不着好的,定然不会是皇后,而是传出之人该当心了。 见主子这般说,冬雨也就真的宽心了。 最前方的马车里,里间较为宽敞的榻上,两名容貌同样出色的少年少女相拥而眠,马车行走的咕隆声并未吵着他们。 墨星阑其实早醒了,不过舍不得怀中的温香软玉,便又睡了一觉。 这一睡也就到了午时,马车停下,开始准备午膳了,才悠悠转醒。 轻手轻脚地下了榻,穿好衣裳,走出里间。 无影瞧见人,当即便将外面的传言加以禀报。 墨星阑洗漱好,喝了杯清水,这才问:“从哪里传出来的?” 无影:“贤妃宫中。” 墨星阑并无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兵部尚书这位女儿,心无城府,还有些小性子,倒着实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墨星阑想了想,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也不能一下子将所有大臣都换了,得慢慢来,且这种后后宫的小伎俩,他也不看在眼里。 于是吩咐道:“贤妃就先不动了,不过得给她一个警告,至于其他散播之人,查清背后的关系,与贵妃和太后相关的全部秘密处决,其他人贬去其他地方。” 后宫之中,跟在宫妃身边的人,平日里都是较为轻松的。 皇上这句“贬去其他地方”,约莫就是要将那些人打入最底层去做粗活了。 午膳做好之后,墨星阑回到了里间,伸手捏了捏露出被褥的小脸,轻声道:“望舒,该用膳了。” 乐望舒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瞧见映入眼帘的俊颜,下意识地往后退。 昨夜的一幕浮现在脑海里,脸忽地就红了。 在出发前两日,他们便离开了小院,回到了园林之中。 昨夜见着了父亲他们都安然,她一个开心就喝了些酒,醉倒是没有多醉,就是比平时更大胆了些,将小皇帝给推倒了。 这一推,可算是害惨了她自己,被折腾到半夜,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乐望舒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斑斑红点,脸更加的红了。 墨星阑知晓她这是羞了,倒没惹她恼怒,问:“头可疼?” 乐望舒轻轻摇头,就是觉得有些重,疼倒是不疼。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间,墨星阑给她喂了些从傅遥那里拿来的解酒药,不然今日醒来可不会这般轻松。 “能下榻么?”墨星澜问,“要不将午膳端进来用?” 乐望舒活动了一下,身子软得很,可能平稳走路都成问题,也就没逞强:“端进来吧。” 这一出声,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成样,气愤地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看着少女红着脸,模样娇嗔,墨星阑心中一动:“咳……你歇着,我去端进来。” 乐望舒半坐起身,靠在马车上,轻轻咬着下唇。 她原是想着跟小皇帝相敬如宾就好,她做好皇后的本分,可事情的发展似乎远超预料,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 不过这份烦躁在听到有人进来时,便很好的收敛了起来。 用过午膳之后,乐望舒便又开始补眠了。 …… 回去的这一路上,除了吃,便是睡,加之乐望舒也不晕马车,倒是过得还不错,十几日的时间,脸上瞧着要比还在园林时圆润了几分。 一路上,墨星阑都在想尽法子让她多吃些,见到这样的成效,瞧着倒是很开心。 到皇宫之时,正是傍晚,墨星阑早就叫人传话回来,无需迎接。 除了贵妃和太后是由禁军护送回宫,其他人都回了自己的宫殿。 而无影也将那些个嚼舌根的下人们,该处决的处决,该贬的贬,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再次回到望舒殿,瞧着殿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走时还盛开的满庭海棠,如今已经谢了。 宫殿中一直有人守着,也不需要费心安置收拾些什么,歇了一会儿,用了膳,在庭院中走了走。.qi su wang。COM 晚上睡觉之时,紫玉问:“可要等皇上来?” 这些日子,娘娘每日里都是与皇上一起睡的,是以紫玉也便问了这么一句。 乐望舒道:“不必等了,如今回了皇宫不比在园林或者山谷中小院之时,皇上定是有诸多事情要忙的,兴许都没时间进后宫。” 第230章 年妃的心思 紫玉点了点头,放下了床帘。 躺在床上的乐望舒,不知是到了新的环境还是因着别的,翻来覆去,毫无困意,反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一直到天快亮之时,才堪堪睡去。 …… 如乐望舒所言,回了宫的小皇帝确实很忙。 离开了几个月,哪怕在园林之时每日里有商议朝政,然因着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官员清洗、调、贬、升,方方面面都要顾虑到,且朝中之事也堆积了不少。 墨星阑每日里忙得昏天黑地,每夜都只歇两个时辰,仍还是觉得不够。 尽管忙成如此,墨星阑也依然每日里让秦子送些吃的玩的以及金银珠宝去望舒殿,倒也不是一次送多少,比如—— 偶尔瞧见一对翡翠耳环,墨星阑觉得很衬乐望舒,便会让秦子送去; 偶尔发现一块暖玉,觉得乐望舒戴着于身子有益,便会让秦子送去; 偶尔发现一套精致的手炉,瞧着冬日快来了,乐望舒身子惧寒,便会让秦子送去; 偶尔又发现一套头面,觉得乐望舒戴着定是好看,便会让秦子送去; 偶尔得了一匹好布,觉得颜色很合乐望舒,便会让秦子送去…… 除了这些穿的用的外,还会送一些吃的,果子点心,也会送些好玩的小东西。 总之,秦子每日里至少会往望舒殿跑一遭,且每次都要亲眼见着了皇后才肯离去。 回了紫宸殿之后,还得去跟皇上复命,说明皇后的状态如何,气色好不好,心情好不好……诸如此类。 秦子无形间,成了紫宸殿与望舒殿的使者,他自己也乐在其中,没有丝毫的怨言。 皇上那可是将皇后放在心尖上的,若是伺候好了皇后,那他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 这日,又带着几碟进贡来的果子和一匹纯白色的狐毛来到了望舒殿。 好巧不巧的,撞见了年妃也在。 秦子有些犹豫要不要当着年妃的面说出来。 后宫之中,皇上赏赐一点小东西那都是值得吹嘘的,像皇后这般,是要惹人妒忌的。 乐望舒瞧见他脸上的踌躇之色,大方地问:“今日送来了什么?” 自己没纠结出个结果来,皇后问了,秦子也便不在扭捏:“禀皇后娘娘,就是一些寻常的果子,皇上觉得不错,让咱家送来给您尝尝。眼看着这天儿冷了,娘娘素来身子不好,便送来了一匹狐毛,是白色的,应当能得您喜欢,皇上说让您做身保暖的衣裳穿,可千万别冻着了。” 乐望舒瞧了眼跟在秦子身后的小内监,而后给了紫玉一个眼神。.qi su wang。COM 紫玉上前,将东西接过来。 秦子见皇后收了东西,并未久留。 待秦子离去后,年妃萧以彤才笑着道:“皇上对皇后可真是挂心,就算没来后宫,心里也一直都惦念着。” 乐望舒笑笑,并不言。 萧以彤也是个识趣的,瞧见了皇后的态度,也未打算着久留,将面前的一些账册之类的东西推到皇后的面前,便起身离去了。 乐望舒随手翻了翻,眸光轻闪。 “这年妃倒也是识趣,还知晓主动将这些东西给娘娘送来。”紫玉道。 乐望舒一边看着账册,一边应声道:“她若是真的识趣,便会在回来的第二日将这些东西交过来,何须等到七八日后才给过来?” 紫玉一愣,惊讶问:“娘娘的意思是,年妃是故意的?” 乐望舒淡笑不语,思绪早已不在账册上。 年妃是督察院右都御史的嫡长女,在一众后宫妃嫔当中,她的长相算不得出挑,中规中矩,性子沉稳,哪怕是之前大家斗得死去活来,她也一直置身事外。 乐望舒原以为,年妃兴许跟淑妃是一类人,在自己的地方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 现下看来,怕是不尽然。 太忙,没能抽出时间来整理,多好的理由,这话就是传到了皇上的耳边,也定不会有什么说辞。 不怪乎乐望舒要将人都往坏处去想,而是在这后宫里,本就是利益的漩涡,有多少人能忍得住诱惑,耐得住寂寞? “倒是写得一手好看的字。”乐望舒轻声呢喃。 紫玉正琢磨着年妃是何意,乍然听到主子的话,下意识地看过去,不以为然地道:“娘娘您的字可比这好看多了。” 乐望舒轻笑:“怕是我就是写得像王八,你也会觉得我写得好。” 紫玉笑笑,并未应声,她心里确实是这般想来着。 在她眼里,主子生得好看,性子也好,什么都好。 “好了,这些,你跟紫风好好看看。”乐望舒道。 以前她一直想着安稳窝在这望舒殿里,也从未想过管理后宫的事,现在心境有所变化,自是要将这些东西握在手里的。 然这些也不能处处都她自己亲历亲为,身边的人得能顶事才行。 紫玉话是多,但素来都是主子说什么,她做什么,这一点跟紫风倒是没差。 只是一个可能闭口不言,一个会问问为什么。 …… 秦子回到紫宸殿,在跟皇上禀望舒殿的情况时,也将看到年妃的事也顺道说了一嘴。 对这些个后妃,墨星阑向来没多少信任,当即便叫赵全去查了一番。 一个时辰之后,赵全将所查到的禀给了墨星阑。 墨星阑一听便觉得不对味,皱着眉头道:“朕当初跟她说的是皇后不在的时候由她代为处理,皇后回来了便交还给皇后,都回宫这么多日了才将东西交过去。” “许是等着皇后主动去找她拿,没想到皇后没去。”赵全道。 倒不是他偏向年妃说话,而是如今正是朝堂动荡之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此事上,年妃或许是有些小心思,然她也还算是知分寸的。 墨星阑不满年妃的小心思,倒也没想着在这时候动她,冷声吩咐:“随便挑几件东西给送去,就说她之前代为管事,辛苦了。” 赵全点头应下。 如今的小皇帝,心思是越发深沉了,就连他都不一定猜得准。 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自古以来,皇帝的心思本就是最难猜的,越是叫人无法猜透,便越是能说明皇上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皇上,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皇上。 “年妃去了,皇后的脸色如何?”墨星阑忽地问秦子。 第231章 哄 秦子回想了一下,才认真回答:“皇后娘娘的脸色瞧着与平日无异,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 年妃得了赏赐,此事并未瞒着,很快后宫都知晓了。 去往广明宫的内监是位不知名的小内监,尽管如此,也不妨碍广明宫上下欢腾。 毕竟除了皇后外,皇上鲜少会赏赐后宫,这一赏,可不就代表着意义非凡了么? 想是皇上中意年妃,指不定年妃很快便能飞黄腾达了,徐贵妃如今不是犯了事么,指不定很快就会被年妃取而代之了。 …… 望舒殿内。 紫玉听闻这消息时,气得晚上都没用饭。 “娘娘,您说这皇上是何意?”紫玉不解地问,“年妃故意那般对您,皇上转头就给送了赏赐去,岂不是更得长了年妃的气焰。” 乐望舒将手里的糕点塞进她的嘴里,好笑道:“听闻你晚上没用饭,不饿?” 紫玉本是生着一肚子的气,气都给自己气饱了,可经主子这么一问,她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不客气地将糕点吃下。 乐望舒又给她倒了杯温水。 紫玉接连吃了几块糕点,又喝了两杯热水,这下是真不怎么饿了。 紫玉好奇地看向主子,问:“娘娘怎不生气?” “有何好气的?”乐望舒端起清茶,慢悠悠地喝着,说道,“这偌大的后宫,妃嫔众多,皇上是大家的皇上,非是我一人的。他愿意赏赐谁,那是他的自由,我管不着,也无权左右皇上的决策。如若仅是赏赐个后妃,我便要生气,那你主子我,估计后半辈子都得将自己淹没在火气中过活了。” “又何必呢?”乐望舒轻声呢喃,“如今这般,就挺好,他能够记着我便好,怎敢要求独断专宠?皇室最看重的,莫过于子嗣,多子多福,而你主子我这身子……” 说罢,乐望舒莞尔一笑:“这一生,能不能有子嗣都不太好说。且我这身子,就算有了,也要担心这毛病是否会传到孩子的身上,一个天生带疾的孩子,有多难养活,问问我爹娘就该知晓了。在家中尚且有全府上下宠着我,可这宫中却是荆棘丛……” 乐望舒想得很开,听到这些谁谁得赏,她是真的不在意。 别说是得赏赐不在意,就算是得知有人侍寝,她也不会在意,毕竟那是迟早的事,何须给自己找不痛快。 在屋外将这番话一字不漏听了去的墨星阑,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赵全心道:皇后好端端的,说这些做甚? 虽然不妒不嫉是身为皇后应当做的,可当今的这位圣上,他却不乐意啊。 皇上不需要一个大度贤德的皇后,而是想要一个会撒娇会闹的皇后。 赵全寻思着,皇上不知会不会气得直接转头便走。 事实证明,在皇后面前,皇上是真没什么脾气。 看着那个抬步向里走且脸上还挂着笑意的少年,仿若方才的不生气不存在般,赵全便明白,是他多虑了。 乐望舒眨巴了眼,望着那道翩翩而来的身影愣了下,后才起身。 一个礼还未行下去,便被人给拉住:“朕说过,皇后不必行礼,就如在山谷小院里那般随意便好。” 乐望舒笑笑道:“在山谷中是没外人在,如今回了宫,可不能再那般了,若是叫人知晓了,定是要说臣妾甚是没规矩。若臣妾仅是一个普通妃嫔也便罢了,一国之后若被传出没规矩,那丢的可是皇室的颜面。” 墨星阑拉着她坐下:“朕不在意那些,只是希望皇后能在宫中自在些。” “臣妾现在挺好的。”乐望舒妖艳的狐狸眼看着少年,问,“皇上很累吧?” 少年面上的温和,也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之色。 墨星阑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手这般凉,手炉怎没用?” 乐望舒道:“这还未入冬,且臣妾并不冷。” 握着这双冰凉的小手,听着她说不冷的话语,墨星阑怎么都不肯信,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觉得她是在哄着自己。 乐望舒伸手抚平墨星阑的眉,柔声道:“皇上若是太累了,可不来的,臣妾知晓你忙,不会怨你。” 凉意顺着眉宇间,浸进脑海里,驱散了墨星阑一整日的烦躁,他面色稍有些缓和,道:“朕今日赏了年妃,也是看在她前些日子代为管理后宫还不错的份上。” 乐望舒手顿住,好笑地问:“难不成皇上专程跑来一趟,便是为了说这个?” 墨星阑:“嗯。” 没想到会听到如此笃定的回答,乐望舒的心一颤,不知名的暖流划过心间,她收回手,垂下眼睫,唇角稍稍上扬:“臣妾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便对年妃如何,皇上不必为此特意跑这一遭?” 墨星阑抬起她的头,目光中泛着温情,说道:“不是为了担心望舒为难年妃,而是担心望舒心里不好受。” 那视线太过于赤裸,乐望舒觉得自己的衣裳好似被扒的一件不剩,不敢与之对视,移开目光,声音微抖着道:“臣妾哪会是这般小气之人?” 墨星阑:“……朕希望你小气。” 乐望舒抿唇不言,脸连带着脖子都泛起了红晕。 墨星阑倒也没有逼得太急,收回了手,站起身,叫赵全准备了沐浴的水。 乐望舒抬头望过去:“皇上今日要歇在臣妾这里?” 墨星阑:“嗯。” 乐望舒原以为,今夜小皇帝若不歇紫宸殿了,应该会去广明宫,倒是没想到会来望舒殿。 哪怕早就打好了主意,相敬如宾便好,可眼下,心里还是有些雀跃的。 她倒也没傻的将人往外赶。 两人沐浴之后,双双躺倒床榻上。 以往两人在一起时,总是乐望舒先睡的,想是小皇帝近段时日真的很累,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乐望舒望着墨星阑的俊颜,手下意识地描绘着他的轮廓。 墨星阑是很困,然他的睡眠一向很浅,脸上那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自是能感受到的,一把抓住作乱的小手,嗓音低沉问:“睡不着?” 乐望舒没想过要吵醒他,小动作被抓住,脸上泛起羞愧,想要将手抽回,然她那点小力气,只要对方不放,哪能如愿。 墨星阑骤然一个翻身,凑近其耳边,轻声道:“既然睡不着,那便做些别的。” 第232章 来访之人 两人的姿势,加之颈边那细细碎碎的吻,乐望舒自是能明白过来这‘别的’是什么,小脸当即爆红。 墨星阑在她脖子上留下细碎的痕迹,一路向上,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唇上。 乐望舒身子轻颤着,狐狸眼中蒙上水雾,眼尾泛着红。 墨星阑本打算着吻一吻便睡,然抬起头瞧了眼,他眼眸一深,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 次日,乐望舒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许是次数多了,倒也没最初那些不适,身子清爽,想是小皇帝在她撑不住昏睡过去时清洗过。 乐望舒坐在梳妆铜镜前,紫玉替她梳妆之时,顺口问了一句:“娘娘,可还要喝药?” 乐望舒未做思考,顺口而出:“喝。” 紫玉手上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她从镜中看着主子,眉宇间划过一丝担忧。 乐望舒挑眉:“怎么了?” 紫玉抿了抿唇:“奴婢是觉着,如今情况已大有不同,娘娘可考虑着要一个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 乐望舒眼睫垂下,敛下情绪,淡淡地道:“再说吧。” 见此,紫玉倒是不再劝。 用过膳之后,望舒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坐在正殿的主位上,乐望舒瞧着下首之人。 一段时日不见,余三姑娘脸色不好,眼底有着厚重的乌青,且眼睛还有些微肿,与之前所见时穿着差不多的衣裳,然此刻的她周身却萦绕着忧郁的气息。 整个人的状态都显得沧桑了不少,可谓是非常的不好。 不是都已经有了皇上的特令,婚姻由自己做主么? 现在的皇上,已今非昔比,那特令应该更有用才是,怎会弄成这番模样? 乐望舒甚是不解。 “瞧着三姑娘心情不佳,不知可是发生什么事?” 毕竟是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嫂的人,乐望舒很是有耐心。 余灵珊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抹不像笑的笑意:“一些时日没见皇后娘娘,想着今日进宫,便过来瞧瞧您,您可还好?” “好啊。”乐望舒微笑着道,“我挺好的,倒是三姑娘,想是昨夜未睡得好?” “刚回来,一下子还有些不太适应。”余灵珊眼神闪躲,并不敢直视乐望舒的目光。.qi su wang。COM 见人不愿说,乐望舒倒也没有为难,并未追问,安慰道:“过些日子便好了。” “嗯。”余灵珊点了下头,垂下的眼中迸射出坚定的光芒,轻声道,“会好的。” 乐望舒目光若有所思。 余灵珊并未坐多久,如她所言的,仅是顺道过来看看的。 乐望舒亲自送她出了望舒殿,转头便吩咐紫风:“暗中跟上去看看。” “是。” 余灵珊的情况,让乐望舒心里有些不安。 这一整个上午,乐望舒便总是心神不宁的。 想到后来回到园林之后,见过了所有人,唯独未见着大哥和二哥。 据母亲所言,二哥是暗中做什么事去了,那大哥呢? 一想到两位哥哥可能会出事,乐望舒的心便是更加的难安了。 “娘娘,您莫要着急,兴许不是所想的那般。”紫玉站在一旁安慰着,只是话语显得有些无力。 午膳的时候,乐望舒没用几口便吃不下了。 紫玉瞧着很是无奈,劝也劝了,哄也哄了,然主子一旦较真起来,她也是没辙,只期盼着紫风别带回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乐望舒心中有事,今日并未午睡,就靠在软榻上等着,然习惯让她未撑多久。 紫玉将软榻旁放着的毯拆开,轻轻搭在了主子的身上。 紫风是在下午回来的,乐望舒还未醒来。 紫玉拉着紫风到外面,小声问:“没什么事吧?” 紫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她一路跟踪余三姑娘,出了宫,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院外有禁军守着,她偷摸着进去,在一间屋内见到了傅太医,还见到了……大公子。 这短暂的一会儿,乐望舒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着,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缓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眼搭在身上的毯,冲着门外喊:“紫玉。” 声音刚落,便见门打开了。 乐望舒忙问:“紫风回来了吗?” 话音落下,便见紫玉身后进来之人,追问道:“如何?” 紫风沉重的步子靠近软榻边,低垂着头,欲言又止。 方才在外面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看到主子,见到其眼眸之中的希翼,她嘴唇微动,未能发出声音。 乐望舒脸色微沉,直白地问:“出事了?” 紫风咬了下唇瓣,一个狠心道:“是大公子……被阿芙蓉所控,现在正在艰难地戒掉依赖。” 乐望舒一怔,久久没有回神来。 阿芙蓉她是知道的,当初贵妃拿给淑妃的药里就有那种东西,然也仅是听说,并未真正的见到过。 “多久了?”乐望舒艰难地开口,嗓音有些哑。 紫玉道:“是在皇上回园林之前便已经沾染上了。” 乐望舒细细回想了一下,皇上回园林之后找了自己将近半个月,而自己醒来后又养了近一个月的伤,加之回皇城的时间,算下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可没有人一个人告诉过她。 就连爹娘都一直瞒着,明明心中有事,却仍还在自己的面前装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欣喜。 夜里,墨星阑忙完手中之事,踏进望舒殿的寝殿,瞧见乐望舒坐在软榻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外面。 他静静地站着,看着她许久。 乐望舒一动不动。 听到禁军来报,说发现紫玉跟着余三姑娘去了小院,墨星阑便知瞒不住了。 墨星阑浅叹一息,抬脚走了进去,轻声唤:“望舒。” 听到声响,乐望舒僵硬地转过头,瞧见来人,面上无任何的波澜起伏,她淡淡地道:“皇上。” 墨星阑坐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外面的海棠已经谢了,看什么如此出神?” 乐望舒静静地望着,不言不语。 墨星阑伸手一揽,将人抱进怀里:“如果喜欢海棠花,我让人想法子,弄一些四季开花的海棠来,可好?” 乐望舒沉闷了一下午的心情,被这一抱击溃,她下意识地拽住少年的衣裳,闷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墨星阑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闻言手一顿,柔声问:“怎这么说?” 第233章 花灯节 乐望舒无力地道:“……家里出了事,都不告诉我。” 墨星阑:“那许是父母亲不想你忧心。” 乐望舒:“可我是乐家人。” 墨星阑双手揽住乐望舒的双肩,让人往后退了少许,明亮的星眸认真地看着她,说道:“这句话需要纠正一下,一旦入了皇家玉蝶,你首先是皇家人,其次才是乐家人。” 乐望舒被他这认真的模样弄得一怔。 墨星阑浅浅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太多,有傅遥在,会没事的。你得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不是很想看大哥和余三姑娘在一起么?经过那段日子,大学士对大哥也没有那么反对了,你若将身子养好,到时让你去观礼如何?” 乐望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抬眸望着墨星阑,不太信地问:“当真?”.qi su wang。COM 墨星阑坚定地道:“当真。” …… 虽说有了墨星阑的安抚,乐望舒当夜睡得还算安稳,然墨星阑事情繁多,无法时时都陪着。 一旦闲了下来,便会想得多。 墨星阑考虑到这些,便让颜之玉过去陪着,效果甚微。 乐望舒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正一日一日地减下去。 墨星阑瞧着很是心疼,忙着政事之余,一边安抚乐望舒的情绪,一边催促傅遥的进度。 墨星阑还特意让冯氏进宫来陪着几日,仍还是没什么效果。 乐望舒知道大家都在担心她,她乖乖的,按时用膳,按时睡觉,好好地养着身子,可仍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这日,乐望舒醒来时,发现小皇帝在,她稍有些惊讶。 墨星阑换了一身常服,墨发也随意绑着,瞧着有几分慵懒之态。 见惯了一丝不苟的他,再见到这样的模样,乐望舒还有些不习惯。 “愣着做甚?”墨星阑几步过去,拉过她的手,“先用膳,今日不忙,用完膳带你去个地方。” 乐望舒下意识地问:“去哪里?” 墨星阑神秘地一笑:“到了便知晓了。” 乐望舒神色淡淡,并没有当回事,用完膳之后,紫玉带着她去换了一身衣裳,也换了发髻,她瞧着也没什么情绪,可当看到马车驶出皇宫之时,心尖骤然一颤。 接触到看过来的目光,墨星阑唇角上扬:“自你进宫起,便没有机会再出来看看皇城了,今日便好好瞧瞧。” 乐望舒微微打开小窗轩,看向外面闹热的街道。 一会儿后,马车停到了一旁。 两人行走在人群里,哪怕已经做了伪装,然容貌气质在那里,任是穿着再普通,走在百姓中,也还是格格不入。 乐望舒的脚,停在了手里抱着一捆糖葫芦的小贩面前。 “想吃?”墨星阑问。 乐望舒抿了抿唇。 墨星阑直接掏了银子给过去:“来一串。” 小贩接到一锭银子,手有些抖,颤颤巍巍道:“公子,这太多了,我这小本生意,没有那么多碎银来找您。” 墨星阑道:“给我两串便好。” 说着,自己动手拿了两串。 小贩是个老实人,见人不要找零,想着多给些,然墨星阑并不要,拉着乐望舒走了一段距离,才给一串过去:“尝尝。” 乐望舒点头:“好。” 这东西还是很小的时候吃过,只记得很甜,又带着丝丝的酸,咬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仍还是当初那般。 两人似漫无目的地走着。 墨星阑一手拿着未撕开的糖葫芦,一手牵着乐望舒的手。 乐望舒则一手被牵着,一手拿着糖葫芦正在吃。 像这般似普通人一般游走在街上,是乐望舒从未想过的。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之人。 墨星阑没想到她会忽然转头,两人目光相接,他愣了下,唇角勾起。 乐望舒以为他看着前方的路,不成想,他看着的是自己。 随意的转头,突兀的四目相对,让本想着偷看的乐望舒被抓个正着,耳尖爬上了赧红,一直延伸到了光滑细腻的脖颈。 乐望舒不自在地转过头,忙咬了一颗糖葫芦来装作若无其事。 墨星阑看穿不说破,眼睛看向了前方,小声问:“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乐望舒认真地想了想:“听闻每到秋末或初冬之时,会举办花灯节,我从未见过。” 墨星阑给了暗处一个眼神,而后道:“那就去看看。” 平复了一会儿,乐望舒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淡淡地问:“你最近好像很忙,出来真的没事吗?” 墨星阑:“没事。” 乐望舒心里明白自己这段时日的状态让大家担心了,不过前世那么惨她都看开了,倒是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受不了,仅是需要一些时间调节罢了,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好。 然让大家不用担心,这话已经说了不下十次,没有丝毫的用。 “其实……” 墨星阑一见乐望舒的神色便知在想些什么,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年,精神一直紧绷着,我也需要歇息,我也还从未像此刻这般慢悠悠地走在人群中过,所以这次不是我陪着你,而是你陪着我,咱们就什么都不想,过好今日,好吗?” 乐望舒愣愣地看着他,周遭来来回回的人群过去多少她也全然无察,眼中只有少年,半晌点了头:“好。” 他们运气很好,花灯节正在举办,不过得晚上才开始。 两人吃吃逛逛了半日,乐望舒便觉身子累了。 墨星阑定了一家客栈的上房,让她歇着。 第一次睡在外面,乐望舒很不适应。 墨星阑便拿起一本书,靠在床头,一边念著书中的故事,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 待乐望舒睡着之后便噤了声,他小心翼翼地下榻,打开了房门。 无影出现在门口。 墨星阑:“跟傅遥说一声,晚些时候,我们过去,看他能不能想法子让乐禹保持一阵清醒的状态。” 吩咐完,关上了房门,回到床榻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想到朝堂之上的那些烦心事,下意识地便捏着眉心,片刻后,目光落在身侧之人安稳的睡颜上,那些烦心事,似乎一下子被驱散了般。 唇角扬起,捻好被褥,抱着怀中人儿,也睡了下去。 这一睡,便是一整个下午。 待两人醒来,赶往花灯节现场时,已经结束了,他们连个尾巴都没能摸着。 第234章 累着 站在人流涌动当中,乐望舒懊恼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 墨星阑手放到她拍的地方揉了揉,柔声问:“疼不疼?” 乐望舒并未用多大的力,闻言摇了摇头:“不疼。” 墨星阑道:“都怨我,明知道你累了,许是会睡得沉,还跟着一起睡,要是心里不舒服,打我便是。” 说着,就拉着乐望舒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招呼。 乐望舒忙抽回自己的手,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墨星阑笑:“不是生气?那就发泄出来,别自己一个人闷着。” 乐望舒抿了抿唇:“我没气。” “好,没气。”墨星阑顺着她,眼睛看向远方,而后拉着人走到一小铺面前,指着还挂着的花灯道,“大叔,我们不知花灯节的时辰,来得晚了些,没赶上花灯节,不知可否将这盏花灯卖给我?我愿意付银子。” 听着身边人的话语落下,乐望舒只感觉耳朵一燥,耳尖当即便红了。 哪有这样的? 虽然不曾来过,然也听说了,花灯节的花灯是不直接卖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店主笑眯眯地道:“小伙子,这盏不卖,今年错过了,来年再来便是。” “抱歉,打扰了。”在墨星阑要开口之前,乐望舒忙拉着他离开了。 因走得急,乐望舒的脸上有些红,墨星阑瞧着那红扑扑的小脸,喉间滑动了下,压下心中异样,淡笑着问:“不是想要?只要多使些银子,就可以拿回来了。” 乐望舒松开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便被握住,她瞧了一眼,而后望向别的地方:“哪有你这样的?” 墨星阑果断认错:“好,这次是我的不是。” 两人牵着手来到了湖边,看着不少人在放花灯,虽然自己手上没有,但看一看也行。 墨星阑突然凑近乐望舒的耳边,小声道:“等我一会儿。” 耳边的温热,使乐望舒刚平复的心又不受控那个地跳动了起来,而耳尖又一次红了,她向另一边偏移少顷,转头的瞬间问询:“干……” 未说完的话消弭在了意外相碰的唇间。 乐望舒眨巴着眼,愣了愣,正要退开,便觉腰间一紧。 虽是夜晚,旁人可能没发现他们,可大庭广众之下,乐望舒心跳得比平日快多了,好似要跳出来了般,脸更是红得要滴血似的,偏生那横在腰间的手越来越紧,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无处遁形。 吻够了,墨星阑才放了手,哑声重复了方才的话:“等我。” 乐望舒羞又怒,紧抿着唇瓣,不看他。 待人走了,她才转过头望过去,望见了少年大步离去的背影。 一盏茶过去,还未见人回来,乐望舒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下意识地望着墨星阑离开的方向。 又一盏茶过去,仍还未见着人。 乐望舒本就生得好看,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引来不少路过的人侧目,不过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湖边吹起凉风,衣裙摆动,墨发飞扬。 乐望舒犹豫着要不要找过去看看,可又怕因此而让两人错过了,便一脸纠结地等在原地。 一等再等,等得耐心就要没了。 “望舒。” 清脆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乍然在身后响起,甚是熟悉。 乐望舒转过身—— 少年捧着一盏很大的花灯定定站在不远处,他面色温和,唇角含笑,吹来的寒风似乎一下子暖了起来。 见此情景,乐望舒哪能还猜不到他去做了什么,抬脚走过去,唇角溢出控制不住的笑,在少年面前站定,仰着头望着他,故意问:“去哪里了?”qi su wang。COM 墨星阑微微笑着:“伸手。” 乐望舒照做。 一会儿后,少年手里的花灯就到了她的手里。 墨星阑拥着她向湖边走。 乐望舒的目光停留在花灯上,这是一盏情人花灯,盛开的花瓣中央有两个小人儿,一男一女,皆向前倾着身子,在接吻。 瞧着瞧着,不自觉的便想到了方才的他们。 “许愿。” 耳边低哑的声音,让乐望舒回过了神来。 她有些僵硬地接过笔,正要写,动作忽地一顿。 墨星阑自觉地转过身:“你写,我不看。” 乐望舒这才抿着唇,认真写了起来——【愿大家都安好】 写完后,盖下花灯的花瓣,转头看向墨星阑:“好了。” 墨星阑闻声转回身子,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花灯,问:“许了什么愿?” 乐望舒蹲下身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语落下,将花灯放进湖中,看着它飘远才站起身。 起得太急,眼前骤然一黑。 墨星阑瞳孔一缩,忙将人给揽住。 当乐望舒恢复知觉时,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吐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好些了?”墨星阑目光担忧地看着她。 乐望舒弯唇一笑:“没事的。” 她体弱,蹲得久了起身太快,便会头晕一会儿,老毛病了。 墨星阑拉过她的手,两人向回走,说道:“回去之后,得好生补一补。” 乐望舒:“……” 从小到大,吃过的补药不计其数,若是有用的话…… 她看了眼身侧的少年,暗叹一息:罢了。 坐回到马车里,乐望舒打了一个哈欠。 见状,墨星阑将她揽进怀里:“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好。”乐望舒迷迷糊糊地点头。 看着怀中几乎是瞬间熟睡的人儿,墨星阑神色复杂,看了好一阵,才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低声吩咐前方的人:“稳一些。” 乐望舒这些年,尚在家中之时,便给护得跟瓷娃娃似的,多走几步路便会喘,后来入了宫,大多的活动范围也仅是望舒殿,别的地方鲜少去,今日一整日走的路可以赶上她好几年的了,是以身子疲乏得很,睡得很是沉,就连马车颠簸都未能让她醒来。 “望舒,醒醒。” 耳边的温柔嗓音好听是好听,可就是有些吵,乐望舒迷迷糊糊地道:“别吵。” 墨星阑瞧着那困极的模样,很有耐心地道:“到了。” “嗯。”乐望舒浅浅应了一声,便没有然后了。 墨星阑瞧着,眸光微微闪烁了几下,没有继续叫,就这般坐在马车里。 安静的小院前,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一众禁军面面相觑。 第235章 大哥的模样 若非是瞧出了那赶马车的是何人,他们估计得上前查问一番了。 可到了又不下马车是何意? 就……挺奇怪的。 众人好奇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马车里。 无影安静地坐在马车前,不知从何处摘了一根草叼着,安安静静地靠在马车上,望着天……赏月。 都到了还不出马车,不用猜也该知晓是皇后睡着了,皇上不忍吵醒。 两位都还在马车里,他这个车夫自是不敢擅离职守的。 既是如此,那便赏月吧,正好今夜月色好。 马车里,乐望舒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见马车没动了,她这才反应了过来:“到了?” “嗯。”墨星阑问,“现在下去?” 乐望舒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到了肯定得下去,为何要这般问? 墨星阑什么都没说,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接她。 推开马车门的一瞬间,乐望舒看到的是一片荒芜,不是灯火通明的望舒殿,更不像是在皇宫,她愣了愣。 这是哪里? 如今天气冷,又吹着寒风,显得此地有几分阴森森的。 荒郊野岭,人烟稀少,且今日出宫她没带紫玉紫风…… 马车上挂着两盏灯,昏黄的光线下,乐望舒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尖一抖。 墨星阑的手伸出好一阵,见乐望舒一直犹犹豫豫,神色变了又变,他挑眉:“害怕?” 不待乐望舒回应,他又接着道:“怕我将你留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想到什么,忽地笑了下,继续道:“可已经到了这地方,怕也没退路了不是?” 暗处的无影:“……” 皇上这般吓唬皇后,就不怕将人给吓跑了? 影影绰绰的烛光照在少年的脸上,星眸中揶揄尽显,乐望舒哪能还明白不过来。 经这么一打岔,她倒是没什么害怕的了,将手放进了少年的手上,下了马车。 放眼望去,其实这地方也不算是荒无人烟的——有一小院,只是方才在背面没瞧见,还有禁军守着…… 乐望舒一愣,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身侧之人。 接收到震惊的目光,墨星阑坦然一笑:“进去看看。” “……好。”乐望舒自喉间发出一声低哑之音。 在他们靠近之时,禁军主动打开了院门。 踏进院中,乐望舒心里有些沉重,深吸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傅遥说情况不算太差。”墨星阑捏了捏乐望舒的手。 乐望舒抿着唇‘嗯’了一声。 沉重步伐慢慢迈向屋中,还未到门口,便见房门被打开,一身白衣的傅遥走了出来。 见到来人,傅遥倒是不意外,一如既往地冷声道:“他在屋中,还未歇下。” “进去吧。” 墨星阑将乐望舒送到门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将空间留给了兄妹俩。 乐望舒又深吸了几口气,鼓起勇气,抬脚踏了进去。 墨星阑目送她,直至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傅遥。 没有多言,两人却很有默契地走到边上。 “怎么样?”墨星阑问。 傅遥看向了远方:“最难的那一阵已经撑过来了,现在只要不让他接触到那东西,慢慢便可戒掉……他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也是我见过唯一一个靠着自身的毅力撑过难关之人,你会有一位英勇的将,军。” “那就好。” 亲耳听到傅遥的话,墨星阑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眼睛看向屋门半开的屋子,心中呢喃了一句:那就好。 能不能拥有一位英勇无敌的将,军,他倒不是很在乎,只是愿那一人能无伤心。 与此同时,屋中。 在得知大哥的情况后,乐望舒想过无数的可能,无数的样子,却没有想到真正见到人时,会比自己所想象出来的差太多。 靠在床榻上的人,面色枯黄,骨瘦如柴,一头墨发也变得枯黄,其中夹杂着不少的白发,眼窝深陷,眼下有着厚重的乌青,明明才二十多岁,瞧着却比父亲还要老。 乐望舒愣在了屋中央,不敢上前。 乐禹听说了一些妹妹的事,也知晓她今夜会过来,看着她眼眶红红的站在不远处,唇角扯出一丝笑:“愣着做甚?过来。” 他的嗓子哑得厉害,粗犷,也难听。 乐望舒努力平复心中的汹涌澎湃,暗暗吸气,抬脚走了过去,坐到床榻边:“大哥。” 她声音哽咽,刚一出声,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掉落。 乐禹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上面绣着海棠,给过去:“都是皇后了,哪还能这般动不动便哭哭啼啼,也不怕人笑话,自己擦擦。” 他说话时面无表情,还跟曾经一样,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柔和的,眼里也满是温和。 乐望舒将脸往前面凑了凑。 这熟悉的动作,让乐禹一怔。 以往这时候,便是要他帮她擦,可如今,他骨瘦如柴,担心自己磕着了她,眸光一暗,敛下眼睫,将手帕放到了她的手里。 乐望舒看了眼手上的手帕,又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哽咽着道:“以前听人说,哥哥有了嫂子便会不疼妹妹了,我当时觉着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毕竟我的哥哥们都是那么的好。可是……” 她话语稍顿,拿起手帕晃了晃:“我好像太自信了,现在还未成婚,便连眼泪都不乐意为我擦了,这日后大哥的心里,怕是更没我什么位置了。” 听着委屈哽咽的控诉,哪怕明知这丫头是故意的,乐禹心中仍还是有些难受的,沉默了片刻,拿过乐望舒手里的手帕,叠成了一小块,动作轻柔地为她脸上的泪水。 “大哥这不情不愿的,倒是我为难大哥了。”乐望舒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有。”乐禹道,“我……怕弄疼你。” 乐望舒突然握住那骨瘦如柴,满是茧子的手,笑着道:“我不怕。你们自小都当我是瓷娃娃,担心一碰就碎,其实我没有那么脆弱,在需要的时候,我也希望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而不是让你们一味的为我。大哥,我长大了,做了皇后,不再是需要你们处处小心翼翼哄着的小姑娘了。”M.qi su wang。COM 乐禹的手有些僵,他不敢动,任乐望舒握着。 乐望舒忽地一笑:“我前几日见着余三姑娘了,大哥心悦她吧?” 第236章 信件 坐在回皇宫的马里,乐望舒想着大哥的样子,便觉心有余悸。 墨星阑将手中水壶递过去,柔声道:“喝点。” 乐望舒僵硬地接过,僵硬地喝了一口,又僵硬地将水壶还回去。 墨星阑接过水壶,说道:“我问过傅遥了,说大哥已经撑过最难之时,假以时日,会好起来的,不要过多忧心。” 乐望舒心情不佳,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声。 墨星阑没再言,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晚夜安宁,街道空旷,马车的咕隆之音尤为清晰。 乐望舒伸手环住少年的腰,闭上眼睛沉思着。 马车到望舒殿时,她已睡着。 墨星阑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下了马车。 …… “皇上,该上早朝了。”赵全低低的声音,透过床帐传进了墨星阑的耳中。 墨星阑下意识地向怀中人看去,发现露出被褥的半张脸一片绯红,他手探向其额前,烫得心惊。 “叫太医过来!” 他的声音很沉,语气凝重,赵全不敢怠慢,忙着秦子去了太医院。 墨星阑下榻简单梳洗好,见太医还未到,不满地皱着眉头:“怎还未来?” 赵全看了眼外面,低垂着头应:“应当快了。” 太医进来时,瞧见皇上阴沉着一张脸,便觉事情不妙:“皇——” 还未请安,便被墨星阑打断:“免了,看皇后去。” 太医不敢耽搁,跟着婢女进了内室。 墨星阑又坐了一阵,才起身跟着进去。 “如何?”他问。 太医忙道:“皇后身子弱,受了寒,臣开几副——” “还有别的问题?”墨星阑问。 “近几日最好是不要进风,待高热退下,便可好。” “行了,出去吧。” “臣——” 瞥见皇上眉宇间的不耐,赵全忙道:“张太医,送你出去。” 太医神色狐疑了片刻,终是没再说些什么。 待太医被送走之后,赵全问:“皇上,可要让傅太医回来一趟?” “嗯。”墨星阑看着床榻上的人儿,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没有想到,带她出去,会让她生病,是他顾虑不周,看着通红的小脸,他心底升起自责。 以赵全对皇上的了解,今日早朝,怕是不会去了。 “皇上,可需去跟大臣们说一声?” 墨星阑正将刚沾了冷水的帕子放到乐望舒的额前,闻言说道:“就说朕身子不适。” “是。” 傅遥毕竟得从宫外赶来,到时,已是个半时辰后了。 他看了看乐望舒的情况,冷声道:“郁结于心,心结散,气散,风寒侵体。” 墨星阑皱眉:“如何治?” 傅遥沉默地走到桌旁,拿起笔,写下药方。 紫风将药方取走,去了太医院。 窗外寒风凛冽,吹得窗轩哐当作响。 “水……” 微弱的声音响在屋中,靠在床榻边看奏折看睡着的墨星阑猛然惊醒,不顾摔到地上的折子,转头看向床榻。 只见床上的人儿眉头微皱,嘴唇一张一合,似在说些什么,却是不见声。 他倾身靠过去。 “水……水……” 弱小的声音传进耳中。 墨星阑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扶起人儿,揽在怀里,将水杯喂到其唇边。 她下意识地喝了好几口,得了缓解,便安稳睡着了。 墨星阑换下那已经被身子的温度温热的帕子,浸了凉水,又放回到额头上。 …… 乐望舒这一病便是三日,高热反反复复,墨星阑也便有三日未上朝。 于是第四日,朝堂上对这位祸国妖妃,再一次提出了抗议。 一朝臣道:“皇后病自有太医诊治,借故让皇上日夜留在望舒殿,如此行径,有蛊惑帝心之嫌,扰乱朝政,乃是妖妃所为,当不起母仪天下之职!”.c0m 另一朝臣接着道:“听闻皇后体弱,后宫子嗣尚无,当扩充后宫,广纳嫔妃。” 又一朝臣道:“后宫妃嫔当雨露均沾,多多诞下皇嗣,身为皇后,当大度,让妃嫔们开枝散叶,而非是仗着身份,独霸皇上恩宠,有失皇后之德。” “……” 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越说越肆无忌惮,甚至连‘妖妃当除之’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墨星阑的神色始终没什么变化,目光如沉静的湖泊,淡淡一眼扫去,似能将人淹没其中。 他的手,轻轻地敲击在龙椅上,被一众激愤的声音掩盖。 站在大臣最前端的乐绍元,脸色阴沉,却是没发出任何的辩驳之言。 朝堂闹热得好似集市,一阵沸腾之后,发现从始至终皇上都未说话,丞相也未说些什么。 一众朝臣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了龙椅上的人。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淡淡地问:“都说完了?” 殿内寂静无声。 墨星阑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朕便说几句。朕的后宫朕说了算,诸位大臣难不成还想来替朕管一管不成?还有,诸位是不是忘记了,朕今年才十八,不急着立太子,皇嗣早晚都会有的,朕不着急。诸位如此着急的想要朕留子嗣,立太子,是觉得朕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想要有一人来取而代之?” 这么一说,大臣们才恍然觉悟。 皇上如今尚且年轻,皇嗣确实可不急。 可皇后…… “关于皇后,诸位的意见颇多,朕听了一听,并未打算听之。还有诸位怕是消息有误,这几日,皇后高热昏睡着,并非是她缠着朕不上朝,而是朕自愿留下陪着她的,朕的决定,也要算到她的头上,定她的罪不成?” 墨星阑冷冷一笑:“朕今日就明白的将话放在这里,皇后之位不会有变动,不管你们如何谏言都是一样的结果,有这份心思,趁早收回去,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家中事。” 朝臣们见惯了乖巧的小皇帝,一时之间还没适应小皇帝的变化,这才有了之前的逼迫。 墨星阑的话,将让他们认清了现实。 静。 死一般的静。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臣有事要奏!” 一道粗犷的声音落下,众人便见许久不见的镇国大,将,军着一身铠甲,迈着沉稳的步伐进入大殿。 墨星阑眼睛微眯起。 “禀皇上,臣领兵前往边境,大退敌军之后,得到一些书信。” 赵全下去将徐钧手中的信件呈到了皇上的面前。 第237章 计 乐望舒醒来,靠在床头,手上没什么力气,由紫玉喂着药。 紫风脸色凝重地走进屋中,不言不语。 乐望舒喝完药,看过去:“出什么事了?” “镇国大,将,军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些敌军俘虏和往来信件。”紫风暗中紧了紧拳头,“……那些信件中,直指老爷通敌,设计调回常驻边境的成王,为的便是让边境失守,让敌军入侵!” 乐望舒一怔,前世的种种乍然浮现在脑海中。 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会是新的开始。 胸口传出一阵绞痛,霎时间脸色惨败如纸,嘴唇哆嗦着。 瞧着情况不对,紫玉忙喂了两颗护心的药:“娘娘,莫要急,皇上不是还没下令处置么?” 乐望舒缓了好一阵,额前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紫玉心疼着为她擦汗。 乐望舒看向紫风:“皇上那里,如何说?” 紫风如实道来:“皇上当即让人核对了信件的笔迹,结果尚未出,如今老爷被禁足于府中,不让任何人往来,还……派了禁军。” 乐望舒手捂住胸口,压制着情绪,虚弱地问:“皇上在何处?” “御书房,午膳都未出来用。” 乐望舒沉思了片刻,道:“给我梳妆。” “娘娘,您这身子刚好,见不得风。”紫玉扶着她,小心地道。 “你们可知,一旦父亲的罪名坐实,面临的会是什么后果?”乐望舒红着眼眶看向两人,“是全府上下皆上断头台,包括你我。如果这就是宿命,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 她的眼神太坚定,紫玉心一颤,说道:“好,奴婢陪您一起去。” 外面风大,乐望舒又是病体,紫玉伺候她穿好衣,拿过一件带帽的厚重斗篷系上,帽子戴到头上,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 如今丞相府被看守了起来,乐望舒自是见不着,除了去见皇帝,她别无他法。 她做不到待在望舒殿里,当不知,不闻不问。 主仆三人收拾好,向外走去,迎面撞上了匆忙而来的颜之玉。 “你们这是作何去?”颜之玉大步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乐望舒,“太医不是说暂时还不能见风?赶紧回去躺着,别刚好一些又给折腾坏了。” “你也听到消息了吧?”乐望舒静静地看着她,“既然听到了,那就别拦我。” “事情尚未有定论,你何须这般着急?”颜之玉拉起她的手,“听话些,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皇上不是昏君,不会仅凭着几封莫须有的信件便治丞相的罪,他会给丞相一个交代,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这时候,他既然没有来见你,那便是自有他的考量,你纵是去了,也兴许见不着人,何苦折腾自己?” 乐望舒怔了怔,面色有些许的松动。 颜之玉拉着她回到内室,脱掉了她身上的披风:“你好好的,一切就会好的,安心。” 躺回到床榻上,乐望舒看向颜之玉:“是他叫你来的吗?” 颜之玉笑了笑:“是也不是。” 瞧见疑惑的目光,颜之玉解释道:“在听闻事情之后,我便知晓你坐不住,便想着来看看,哪知刚踏出宫殿,就见皇上的人来了,带了句话,让我好好陪着你,一切自有他,莫要慌。” 乐望舒唇瓣轻抿。 经过园林的相处,两人已经算是很熟了,颜之玉就跟在自己的宫殿似的,脱掉了鞋袜,上了床榻,与乐望舒一起靠在床头,分析道:“当初边境有乱,皇上派徐大,将,军前去支援,就连我都知道,边境虽是不安稳,时常动乱,可到底都是些小国,小打小闹还成,压根构不成威胁。” 她忽然转过头,看着乐望舒:“我且问你,我一女子都懂的,皇上岂会不懂?” 乐望舒被带动情绪,接过话来:“他懂,只是将计就计。” “对。”颜之玉将头转回又继续道,“那时候皇上便已知成王居心不良,且有消息得知成王已经带着大军回了皇城。很显然,成王是站在太后身边的,大,将,军也同样是太后的人,本就是狼狈为奸的一伙儿,如今只要将丞相府拉下马,便可断了皇上的一臂,还能让成王洗脱嫌疑,如此一举多得,于他们而言,可谓是好事一桩。” “你再想想看。”颜之玉脑袋微歪,“皇上为何只将成王圈禁,而未直接下令斩杀?” “成王是亲王,也是皇上的长辈,就算现在大家都觉得成王该死,该杀,可日后定会让皇上落得一个嗜杀的声名。”.qi su wang。COM “不全对。”颜之玉摆了摆手,“皇上他对那些其实是不怎么在乎的,之所以没杀成王,等的便是现在这一刻。” 乐望舒惊疑的目光看过去。 “大,将,军手握军权,这些年因着太后的关系,手中的权势很大,说是掌握着半壁江山也不为过,成王一事上,仅牵连进了贵妃,大,将,军要抽身兴许是会失去点什么,不过到底是无关痛痒,构不成威胁,可若是牵连进了成王案中,就不一样了……” 后面的话,颜之玉未说,乐望舒也猜到了。 早就知晓了小皇帝心计颇深,领教了之后,当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似一直处在被动的局面,实则主动权一直紧紧握在手中。 “所以啊……”颜之玉一把揽过乐望舒的肩,神色轻松地道:“咱们丞相府都是忠贞之士,是皇上的人,皇上定是会还一个公道的,你就好好的养着身子,待日后,一切安定,他带着你站在咱们皇城的最高处,说一句,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说着,还模仿语气和动作,只是有些不太像,叫人瞧着不伦不类。 紫玉抿唇偷笑。 就连紫风眼底也有着笑意。 乐望舒则直接轻笑出了声:“以前,我以为,淑妃是一位端庄优雅,温婉贤淑,不喜争斗的人……” “现在呢?”颜之玉追问。 “现在。”乐望舒笑道,“成日里憋在宫里,委屈你了。” 颜之玉赞同地点头:“确实是挺委屈的,好在现在好多了,以前要看太后的脸色过活,后来还要看贵妃的脸色……可不就是委屈得很,望舒可得补偿我。” 她一脸期待地眨巴着眼。 第238章 他让你来的 乐望舒道:“让你遭受这些的不是我,是皇上,你找错了人。” “帝后本是一体,找你找他都一样。”颜之玉淡淡地道。 看出了对方是在故意闹腾,乐望舒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 不过经这么一闹,倒是让她没有那么急切了。 颜之玉说的并无道理,皇上要想掌权,除了手段需强劲外,还需要有自己的人,父亲这般忠心之人,失去会是一大损失。 小皇帝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既然大,将,军出了手,就不会单是给出一些伪造的信件那么简单,定是有后招的。 后招是什么,不确定性太高,丞相府的处境也会处于不确定的危险当中,让禁军守着,隔绝外面,名义上的圈禁府中,也可以是保护。 两日后,大,将,军带回来的俘虏招供了,直接定死了丞相。 朝臣们要求处决内奸,释放无辜的成王,解除太后的幽禁,还天下以公正。 墨星阑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被吵得烦了,直接选择了不上朝,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中,不理外事。 如此行为,叫朝臣觉得,小皇帝任人唯亲。 传至民间,乐望舒便成了大家口中的妖后。 每日里都会有人,拿上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去砸丞相府的门。 昔日里人人称赞的丞相,成了人人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奸臣。 守在丞相府外的禁军,自是无法免其受罪。 乐望舒换了一身便衣,带着紫玉紫风偷偷出了宫。 附近的一家客栈,乐望舒挑了一间最能看清丞相府全貌的屋子。 站在窗轩旁,看着百姓们的疯狂,看着大门外那满地的狼藉。 她很平静,眼眸无波。 前世的时候,她只顾着自己在皇宫里的境地,并未怎么关注丞相府。 想来,那段时日,也应当与现在是差不多的。 可当时自己并不受宠,并没有祸国妖妃的传闻。 “姑娘,别看了。”紫玉心疼地道。 乐望舒唇角微勾:“得看,看了才会记忆深刻。” 紫玉看了眼丞相府外,扭头道:“您这一整日都没用膳了,多少吃一些吧。” “好。”乐望舒道。 紫玉开心地去准备了,紫风安静地陪伴在侧。 她看着丞相府,脑海中回荡着的是主子曾说的那个故事,那个全府上下都没有好结局的故事。.qi su wang。COM 在外面,但凡拿给乐望舒的饭菜,紫玉都会亲自把关,是验了又验才敢端给她。 身边人办事,乐望舒也是放心的。 这一日,乐望舒看着百姓对着丞相府的大门叫骂,砸东西。 来了一批,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她乐观地想着,丞相府倒是鲜少有这般闹热的时候。 父亲清廉,尚在家中之时便知,他从不多加结交大臣,也很少收大臣的礼,为的便是避嫌。 是以,其实丞相府一直都挺冷清的。 “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紫玉提醒。 乐望舒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丞相府里的小厮正拿着扫帚清扫着府外的狼藉,禁军也已经换了一批。 “回吧。”乐望舒道。 几人装扮好,打开房门,发现房间外靠着一道紫色身影。 “哟……这般巧?” 墨白认出了紫玉紫风,转头看向全副武装的女子,勾起唇角,向前倾身,低声道:“皇后娘娘这般闲情雅致,出来住客栈?” 紫玉紧张地看向四周。 乐望舒眸光闪烁,被认出了,也便没打算着隐瞒:“想不到会遇到白公子,还真是巧。” 听到这称呼,墨白一愣,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小皇后这是还记着他骗紫玉的仇呢。 他轻‘呵’了一声,扬了扬周中的酒壶:“喝一杯?” 见乐望舒犹豫,他又问:“怕了?” 这话一出,说没有半点挑衅的意思都说不过去了。 乐望舒看了他片刻,沉默地转身回了屋中。 墨白让紫玉去拿了几壶酒来。 紫玉不甘不愿,可瞧着主子点了头,还是去了。 屋中安静了一会儿,乐望舒先出声:“白公子等了不少时辰吧?” 墨白一挑眉,十分耿直的道:“也没有多久,就是三四个时辰吧。” 乐望舒目光平静:“他让你来的?” 墨白给自己倒了一杯:“嗯。” 乐望舒心道:果然!整个皇宫都在小皇帝的掌控之中,自己出来,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墨白等了半晌,却不见后话,他好奇的目光看向对面。 小皇后为了掩人耳目,穿得再是朴素不过,可那张脸就长成这样,这一身放在人群中能被淹没的衣裳,叫她穿出了淡然恬静。 “不好奇?”他挑眉问。 乐望舒淡淡应:“没什么好好奇的。” 墨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瞧见的是丞相府的萧条之景:“会好起来的。” 乐望舒认同颔首:“那便借白公子吉言了。” “我以为……” “以为什么?”见他话说到一半中断了,乐望舒接过来道,“以为我会想不开,以为我会闹?” 墨白心思被拆穿,轻咳一声,端起酒喝。 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确实会有些不理智,不过小皇后的反应,倒是叫他倍感意外。 太冷静了。 乐望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白公子究竟想要作何,不妨直言?” 墨白挑眉:“想知道?” 乐望舒淡淡一眼看过去,不言。 墨白笑道:“酒上了再说。” 话音刚落,紫玉便回来了,她端着的食案上放着三壶酒。 将酒放到桌上,退到了一旁。 墨白拿过,倒了两杯,一杯放到了乐望舒的跟前。 乐望舒低垂着眼瞧着,神色莫名。 墨白举起杯:“喝一杯?” 乐望舒端起,碰了一下。 这一喝,就好似打开了口子,一杯一杯的下肚。 这些日子,乐望舒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可她为了不让大家担心,装作了不在意,装作了平静。 很多事想说,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不知道对谁说,全都积压在了心底。 桌上的酒早就空了,紫玉又跑了好几遭。 第239章 回家 乐望舒的脸红扑扑的,眼神迷蒙,趴在桌上。 她醉了,便开始说起了胡话来:“人人都把我当瓷娃娃,捧着,护着,生怕被碰碎了。家中遭遇变故,我很难过,很着急,也很担心,可不能表现出来,得憋着,得让大家都看见我没事,不然那么忙的他们还得费心思来哄着我……” 许是憋得太久,这话匣子一打开,便是一个时辰没能停下。 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得口干了,一伸手便能有温水喝。 “活着怎么就这么累呢……”乐望舒小声咕哝,伸手拿水,“小心翼翼,不敢出错,就怕被人抓住把柄,积少成多,终害了——” 乐望舒眨巴着眼,眨了又眨,愣了片刻,抬手柔自己的眼睛,而后扑哧一笑:“我这是醉了吗?我居然看到了小皇帝。” 墨星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坐下来,将水递到那伸出的小手上。 乐望舒僵硬地喝水,眼睛未曾移动。 “回去吗?”墨星阑问。 乐望舒放下水杯,没放稳,杯子一倒,全洒在了墨星阑的身上。 已经入冬,虽是还未下雪,然也是冷的。 “我不回去。”乐望舒摆了摆手,然后冰凉的双手捧住了墨星阑的脸,凑过去,醉意朦胧道,“宫里太憋屈了,我不想回去,不要回去好不好?” 墨星阑脸色很沉,薄唇紧抿着,手固住乐望舒摇摇晃晃的细腰。 乐望舒醉得厉害,手也软得很,没撑多大会便滑到了墨星阑的肩上,脑袋也顺势靠了过去,轻声呢喃:“紫玉,我好像眼花了,把你认成了小皇帝,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怪我。” 这个人没有让她感觉刀威胁,加之出来本就带着了紫玉紫风,于是下意识的便认为,陪在身边的人是紫玉或者紫风。 墨星阑:“……” 他明白怀中人对家人看得多重,本是想着借此出宫的机会,叫小皇叔来好好开解一番,不成想直接开解成了这番模样,明知她身子不好,还给灌这么多的酒。 “回家了。”墨星阑耐着性子哄着。 乐望舒点头:“好,回家。” 趴在墨星阑的肩头,乖巧得很。 这番模样,惹得墨星阑勾唇,摸了摸她的头,心道:自己跟一个醉鬼较什么劲? 墨星阑好不容易才将人抱上了马车,瞧见立在角落的紫色身影,给了一记冷光。 墨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事他理亏,自己只得生生受着这冷眼。 他本来开始是想着,给小皇后灌点酒,好套话。 后来是如愿了,酒后话也很多,甚至说了许多的贴心话。 可一个不慎,让人给喝多了。 小皇后身子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唔…… 皇城之事也告了一段落,不知现在回封地去还来不来得及。 “小皇叔闲来无事,也该做做事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冰冷声音,让墨白一颤。 心知是躲不过了,便省了逃的心思,十分慷慨地问:“说吧,想要我如何赎罪?” “去接一个人。” “谁?” “见到时便会知晓。” “……” 回到望舒殿,乐望舒刚巧醒来,然脑袋昏沉着,自己根本走不了路。 墨星阑抱她下马车时,很乖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然,这份乖巧只延续到了进屋。 进屋之后,瞧着无比熟悉之景,她皱起眉头,紧紧搂住墨星阑,十分的抗拒:“我不要在这里。” 墨星阑心生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乐望舒软绵绵地道:“我要回丞相府,那里才是我的家。” 紫风面无表情,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紫玉更是直接将这份担忧表现到了脸上。 “要回家?”墨星阑问。 “嗯。”乐望舒缓慢地点头。 墨星阑:“这里就是你的家。” 闻言,乐望舒直摇头。 墨星阑不顾她那点小力挣扎,直接将人放到床榻上。 脖子挂着的那只玉手,怎么着也不肯松,还忽然使了重力。 墨星阑忙撑手在其两侧,生怕自己压着了她。 乐望舒盛着水雾的眸子,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墨星阑喉结滚动,眼眸变深。 他盯着怀中不安分的人,沉声问:“能认得我是谁?” 乐望舒作乱的玉手骤然顿住,狐狸眼紧盯着他,似是在认真地辨认。 墨星阑忽然不想听到答案了,他往旁边一倒,手臂遮住眼睛。 乐望舒见面前空了,酒的后劲让她反应变得迟缓,愣了好半晌才发现眼前的人没了。 她转头看向身侧,没见着脸,迷糊地问:“你是谁?” 这句话,成功点燃了墨星阑身体内的火星子,本不欲趁人之危的他,眼神危险地对上了那双纯澈的眼眸。 那天真乖巧的模样,似乎是真的不知。 墨星阑薄唇紧抿着。 乐望舒凑过去,手放到其唇上,软软地道:“你不开心。” 顿了下,歪着头,疑惑地问:“为什么?” 墨星阑看着她,不言不语。 乐望舒似也没指望着他回答,自顾自地道:“我也不开心。” 话语落,眼睫垂下。 墨星阑喉结滚动,嗓音沙哑:“……为什么?” 乐望舒沉默着许久,久到墨星阑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以前我太贪心,得到那样的结果,是我咎由自取,我想明白了,也想要彻底放下过去,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可是就算我,做了很多努力,用了很多力气,似乎仍逃不过宿命,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她忽地扬起头来,本就湿润的眼中含着泪光,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 “所有的一切,都要看那个人的心情与抉择。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就好似一把刀悬在头上,命不由己……不开心,我想要的只是简单的自由。这一次,我不想要权势了,也不想取争夺,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要一份安稳,可是为什么老天不让我回来早一些。若是能够早一些,兴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第240章 生个皇子 “傻瓜。”墨星阑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擦着泪水,柔声道,“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的,没有那不堪的宿命。” “你说的不算。”乐望舒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小小地抽噎着。 墨星阑握住她的手问:“那谁说的算。” “自是那心黑的小皇帝。” “那你看,我像不像?”他将脸凑过去。 “咦?”乐望舒捧住他的脸,惊疑道,“好像是有一点点像。” 墨星阑挑眉:“只有一点点吗?” 乐望舒细细观察,冰凉的手指摸着他的脸,重重点了下头:“可以再加一点点。” “为什么不说我就是他?” “不会的。” “什么不会?” “你不会是他。” “为什么?” “因为他们说,他把自己关在了御书房,谁也不见。” “知道你现在在何处吗?” “当然知道,我在望舒殿,所以你不可能会是他。”qi su wang。COM 墨星阑莞尔,勾唇一笑:“那你觉得我是谁?”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跟一个醉得分不清的人,进行这娃娃般的对话。 这种感觉,好似好不错。 乐望舒紧紧盯着他,半晌后,很是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你长得……跟他很像。” 问题又再一次被绕了回去,墨星阑轻笑,故意逗她:“只是很像吗?要不要再看仔细些,兴许还能更像。” 乐望舒摇了摇头,对此话表示不认可:“你的眼神很温柔,你的笑也很真,不像他,都是装的,明里乖顺听话,背地里阴狠毒辣。” 墨星阑:“……” 说得这般有理有据,他一时有些怀疑,这是真醉了,还是在装醉。 墨星阑微眯着眼:“皇后说什么?” 听着这骤冷的声音,乐望舒脑子不清楚,身子却是条件反射地僵了下,缓慢地转头看去。 对上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星眸,乐望舒的手有些颤抖地指着他:“你……你……” 墨星阑一把拉过她的手,低头吻了一下,才低声问:“我怎么了?” “你不是在御书房,怎么来了这里??”乐望舒清醒了两分,惊讶地望着他。 墨星阑:“你说呢?” 乐望舒抿着唇,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奈何对方握得太紧,挣扎无果。 她低声嘀咕了句:“谁知道。” “真不记得了?” 乐望舒摇头,她的记忆停留在宫外的客栈跟安王喝酒。 眼珠子一转,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回了望舒殿。 有些事情不清楚可以往后慢慢想,但眼下,她只有一个念头。 墨星阑的手忽然被抓住,对上了一双期待的狐狸眼,只听问:“他们说,我爹的事,是计谋,丞相府不会有事的,对吗?” 墨星阑脑海中骤然出现一句——“你的眼神很温柔,你的笑也很真,不像他,都是装的,明里乖顺听话,背地里阴狠毒辣。” 他在思考着,既然在她的心底里,自己已经这般不堪了,要不要…… “想要保丞相府?” 嘴巴比脑子更快,直接问了出来。 乐望舒抿住唇,点了头。 “生个皇子?” 乐望舒一怔,面上满是错愕。 “不乐意?”墨星阑平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留在宫中,是迫于无奈,知道她对这座皇宫没有归属感,害怕自己有一日不能将人留住,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来将她绑住。 乐望舒迟缓地点了点头:“愿意。” 她这一生,已经跟小皇帝纠缠在了一起,那有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差别。 “我……让紫玉准备热水,先沐浴。” “一起。” 随着话落,乐望舒人已经被打横抱起,走向了浴房。 乐望舒手挂在墨星阑的脖子上,一想到等会儿发生什么,脸乃至脖颈一片通红。 浴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很快便传出一阵似愉似难受的声音。 那软绵之音能听得人酥软,伴随着而来的是更能让人脸红心跳之音。 墨星阑不知怎的,没了往日的温柔,在她能承受的极限边缘试探,好几次都让她觉得快要…… 第241章 停药 “娘娘。” 乐望舒回神来,转头看去,只见紫玉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每次行房之后,她都会喝上这么一碗。 昨夜折腾得狠了,她今日醒来全身乏力,身上满是斑斑红点,瞧着有些吓人,且下身也很不适。 回忆昨夜种种,她得出一个结论——小皇帝似乎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不用了。”乐望舒淡淡地道,“将午膳端进来吧。” 紫玉一惊:“娘娘想通了?” “嗯。” 乐望舒并未解释太多。 用过午膳之后,乐望舒又睡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天色已暗。 “娘娘,下午的时候,紫宸殿的秦子送来了些东西,还传话说,夜里皇上会过来。”紫玉道。.qi su wang。COM 乐望舒正下床榻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如常,敛下眼睫。 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站在寝殿的门口。 “下雪了。”她道。 “是啊。”紫玉道,“今晨就开始下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想是好兆头。” 乐望舒淡笑不言。 她伸出手,雪花滴落到手心,很快便化成了水。 “娘娘,当心手被冻坏了。”紫玉提醒。 主子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可她总感觉今日的主子,有些不太一样。 笑着时,并没有感觉出主子的心情有多好。 而不笑时,也未感觉出主子的心情有多差。 就好似一汪平静的湖,任风吹雨淋,都不见半分的波澜。 乐望舒将手收回,说了一句莫名的话:“雪能被热化。” 紫玉紫风面面相觑。 雪本来就是遇热即化的。 “今日下了雪,怎在外面吹寒风?” 不满的男声骤然响起,乐望舒抬眸看去,见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年正大步走来。 墨星阑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小手冰凉,眉头微皱着:“想看雪?” 乐望舒微微一笑,不达眼底:“在屋里待得闷,看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陪着你。” 语落,墨星阑便自其身后将她搂进怀里,他身上那宽大的披风将她整个人包在了里面。 乐望舒原以为,他会让她进屋,毕竟她的身子不好,受了寒,又得是一番折腾。 “皇上怎会过来?”她问。 墨星阑头搁在她的肩上,一双手将她的一双手紧紧包裹住,轻声道:“一日不见,甚是想念,想得睡不着。” 说话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引得乐望舒的身子一阵战栗,耳后红了一片。 “今日可有好好用膳?”他问。 乐望舒淡淡应:“嗯。” 两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乐望舒先道:“进去吧。” “不看了?” “嗯。” 屋内有着地暖,很是暖和,一进到屋中,寒意便能被驱散。 乐望舒脱下披风,瞧了身侧之人一眼,主动为他的也解下了。 见天色不早了,乐望舒在婢女的伺候下走进了浴房。 待出来之时,瞧见墨星阑已经沐浴完,穿着寝衣,正靠在床榻上看书。 乐望舒的表情僵了下,屏退婢女,走了过去。 墨星阑伸手将她拉进怀中,问:“让人送来的药可有用?” 乐望舒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脸‘唰’地一红,声音很低地应了下:“嗯。” “我看看。” 说着,就着手要掀开了被褥。 乐望舒身子一僵,忙道:“不必了。” 墨星阑紧抿着唇瓣看着脸颊通红的女子,今晨离开的时候,他有看过一眼,当即心里便升起了自责来。 被她醉后,左一句要离开,又一句要离开,刺激得失了分寸。 他一时冲动,确实折腾得厉害了些,没有顾忌到她的身子状况。 原以为,她会生气,会闹。 然想象中的那些都没有,反倒是分外的乖巧。 这让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更愿意,她生气,冲自己闹。 乐望舒感觉到炙热的目光,转头看过去,正巧捕捉到了那复杂的神色。 “已经上过药了,应该需修养几日,若是皇上……” 不待她话说完,墨星阑便揽着人躺了下去:“睡吧。” 乐望舒垂下眼睫:“好。” 深夜里,待怀中人睡熟之后,墨星阑动作很轻地褪下了她的裤子,小心翼翼上了药,后才搂紧人睡了过去。 乐望舒羞涩,并未上药,也全然不知少年偷摸着的行为,只是翌日醒来,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 第242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三日后,雪停了。 乐望舒将自己裹得严实,到庭院走了一圈。 海棠树的枝丫上还挂着洁白的雪,远远看去,像是枝头挂着满满的白色海棠花。 别具美感,也很壮丽。 “就知道来这里能找着你。”一道轻快的声音忽然出现。 乐望舒转头看去,见穿着一身碧绿衣裙的颜之玉正提着裙摆,毫无形象地小跑着来。 她弯唇,笑着提醒:“当心路滑。” 越是接触,便越是能发现,这位淑妃,可真是跟淑字没有半分关系。 颜之玉站到乐望舒的跟前,自来熟地对紫玉道:“给杯水喝。” 大口喝下了一整杯,她才拉着乐望舒到了亭台。 “我今日来,是有好消息要跟你说。”她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话锋骤然一转,“不过,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乐望舒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坏消息就是……”颜之玉故意顿了下,没从乐望舒的脸上看到半分紧张之色,这才挫败地继续道,“这后宫要进人了,且位份不会低。” “哦。”乐望舒似乎并不感兴趣。 在她看来,这是迟早的事。 颜之玉手搭在她的肩上:“不过你放心,不管再来多少人,你的位置都不会动摇的。” 乐望舒笑笑,并不接话。 颜之玉发现,几日不见,皇后的性子貌似更加沉闷了,她挑眉问:“心情不好?” 乐望舒摇头:“没有。” “好消息,不好奇?”颜之玉追问。 乐望舒配合地问:“是什么?” 颜之玉倒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了来:“你之前不是说你二哥没有消息么?” 乐望舒闻言一怔,转头看过去。 颜之玉压低声音道:“好消息就是,你家二哥回来了,不过暂时还没公开,你可能一时半会也见不着。” 能不能见,乐望舒其实并不在意,得知二哥无恙,她一直以来担忧的心,在此刻放了下去。 颜之玉瞧了她一眼,又继续道:“后宫新来的这位姐妹,便是你二哥带回来的,也就是说,你一直担心的人给你带了一个情敌回来。” 这话,很显然玩笑的成分居多。 “既然是未公开的消息,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乐望舒好奇地问。 “傅公子说的。”颜之玉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乐望舒惊讶:“傅遥?” 颜之玉:“嗯。” 乐望舒面带笑意,细细打量了身边之人,半晌问:“你们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这样的秘密就这般跟你说了?” 颜之玉耸了耸肩:“可能是被我缠得烦了。” “这样吗?” 乐望舒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怀疑。 “那不然呢?”qi su wang。COM 颜之玉反问。 “……” 颜之玉消息带到,没过多久便匆忙离开了。 乐望舒发现紫玉自那之后,一直忧心忡忡。 “在担心什么?”她问。 紫玉在主子面前从来不会隐藏情绪,全都表现到了脸上。 这会儿听闻主子问了,她便道:“奴婢是在想着,自古以来,后宫的妃嫔都是一后一皇贵妃,两贵妃和四妃,如今四妃已满,还不知这位新来的,会被安置在什么位置上。” “既知是无法更改的结局,又何须劳心费神地去琢磨?”乐望舒淡淡道。 紫玉张了张唇,无法辩驳。 两日过去,乐望舒未曾见到那位新来的妃嫔,倒是意外的,见着了许久不见的二哥。 这日,乐望舒正在庭院中走动,乍然听到有人来报,说是乐家的二公子在正殿候着。 乐望舒一个激动,还险些摔了。 她大步流星赶到正殿,见到那熟悉的一抹白时,还微微喘着气。 乐锦忙倒了一杯温水过去,责备道:“我在这里又不会走,自己身子什么样不清楚?何须这般急?” 语气里,没有半分的斥责,倒是关心更多一些。 乐望舒接过水,喝了下去,缓了缓情绪,这才开口:“一段时日不见,二哥瘦了,也黑了一些。” 乐锦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空杯子,拉着人到一旁坐下来:“嫌弃了?” “我有何好嫌弃的?”乐望舒道,“就算是现在的样子,也依然很好看,能将皇城中大多公子哥给比下去了。” 乐锦唇角含笑盯着她瞧了半晌,才道:“那些事,我都听说了,你受罪了。” 乐望舒摇头道:“只要大家没事便好。” “家中的事,你不必担心,没事的。”乐锦道。 他这般说了,乐望舒自是信的,点了点头:“好。” “没有其他想问的?”乐锦好笑地看着她。 乐望舒的眼睛直盯着他:“去看过大哥吗?” 乐锦含笑的表情稍加收敛:“看过了,情况还好,应该要不了多久便能回家了。” 语落,不等她问,他便又道:“那徐大/将/军当初拿给皇上的信都是伪造的,就连所谓的俘虏也不是敌方的人,而是他自己的人。如今事情败露,大/将/军府已经被控制了起来,徐钧不知所踪。明日早朝,皇上便会将真相公之于众,还丞相府以清白。” 乐望舒一直以来忧心的事得到了解决,释然一笑:“那就好。”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二哥直言便是。” 乐锦面色踌躇了片刻,说道:“我快要成婚了。” 乐望舒一怔,惊得眼睛瞪大:“是哪家姑娘,怎这般突然?” 乐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是皇城人,是边境一个小国的公主,以联姻的方式让两国交好,按理言,这位公主本该是皇上的妃嫔,然这公主得宠还任性,不肯嫁皇上。” 乐望舒当即便想到了颜之玉之前所言的,神色颇为复杂:“那这位公主可是瞧上了二哥?” 若是不肯嫁皇上,定是不会千里迢迢来到皇城的。 人既然跟着来了,那便说明,是另有盘算。 乐锦笑了笑,并不言。 乐望舒紧跟着问:“二哥可对这位公主有好感?” 乐锦笑道:“感情一事,总归是能培养的。我的事,你便不要担心了,在宫中,顾好你自己便是。” 第243章 错过 送走了乐锦,乐望舒坐在软榻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直至紫玉提醒该用晚膳了,这才回过神来。 从二哥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对这位公主的态度,不讨厌,也谈不上会有多喜欢。 前世的二哥并没有出使小国,也便没有这一出。 这启林国虽小,但胜在兵力强,且所处之地,易守难攻。 这些年一直都不太安分,也是历代皇帝一直多有头疼的问题。 这次这位公主嫁过来,签了一百年的和平协议,这于大家而言,是好事……可二哥,却成了牺牲品。 以他一人的幸福,换边境安稳一百年。 翌日,那位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大殿,道明来意,也表示了,近半年来,启林国并未攻打边境。 如此一说,也便算是驳了之前徐钧所言,如今徐大/将/军失踪,无疑是最好的证实。 丞相府上下洗刷了叛国冤屈,也解了禁足。 大/将/军府上下,收押的收押,审问的审问。 丞相府二公子将要与启林国公主联姻一事也传至了坊间,百姓们津津乐道。 听闻此消息之后,太后大发了一通脾气,病倒了。 墨星阑携乐望舒去探望。 太后并未给两人好脸色,手边能拿到什么,就通通砸过去。 墨星阑将乐望舒护在身后,待太后发泄了一通,才出了声:“听闻母后病了,儿臣特意来瞧瞧。太医说了,人上了年纪,要戒骄戒躁,为了母后的身子好,还是少生些气为好。” “要是早知会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当初就该听他们,让你随你父皇一起去了。”太后气极,说话也口不择言。 墨星阑面无表情道:“听母后说话中气十足,想是也没病得很,儿臣还有事,便先忙去了。” 留下话,便拉着乐望舒出了寿安宫。 身边之人面无表情,乐望舒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低气压,他的心情很差。 “宫外有一处梅园,花开得正好,皇上可要去瞧瞧?”她问。 今生很多事情脱离了前世的轨迹,有了不一样的结局,乐望舒内心里还是很感激身侧少年的。 “好。”墨星阑捏了捏乐望舒的手。 两人回望舒殿,穿戴整齐了,才一同坐马车向着宫外去。 这梅园,其实也是皇家的,只是幼时乐望舒对外面好奇,偷偷跑来了一次。 两人走在小路上,看着在寒冬里也能绽放的梅花,仿佛洗涤了心里的躁意。 走累了,便坐下来,喝点热茶。 “你怎知这处梅园?”墨星阑好奇地问。 乐望舒瞧着远方,微笑着道:“我自幼身子不好,常年在府中,对外面甚是好奇。有一次,我跟母亲出府,因为看什么都好奇,所以走丢了,阴差阳错的,就进了这园子。我当时还遇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公子,可是他心情不好,在哭,我给了他一包刚买的糖果,然后陪着他坐了很久。” “后来,我娘找到我时,那位小公子已经睡着了,我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之后便离开了。”她眼睫微垂,顿了会儿,接着道,“那次回去之后,我病了一场,爹娘并没骂我,只是看得越发紧了。后来,我又来了几次,再也没有遇到那位小公子,想是无缘吧。” 墨星阑听着,眸光闪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皇叔当初会突然对徐嫣然好,便是由着这梅园起。 忆起往昔种种,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深想。 不远处,一树后有着一道紫色身影。qi su wang。COM 他一手拿着一壶酒,一手抱着一件很小的红色披风,一瞧便是小孩的。 他整个人错愕着,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那些怀疑,在此刻全然清晰了起来。 原来,不是她变了,而是他从一开始便认错了人。 当年,偷听到母妃的死因,便来到了这处安静的梅林,大哭了一场。 没想到会碰到一个穿得精致,披着红色披风的小姑娘。 她蒙着面,眼睛很亮,也很好看,里面似有着星辰闪耀。 她的声音也很听,软软糯糯的,虽然一直说着话,但他并不觉得吵,反而还因此,驱散了心间的阴郁。 后来太困了,便靠在亭台睡着了。 醒来时,她已经不在了,自己的身上盖着一件红色披风,很小,压根盖不住什么,不过他心底却是感觉很暖。 回去后,他让人找了很久,就在快要放弃时,偶然得知手里的这件披风,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曾有,且她那日的行踪也对得上。 就这样,他便觉得,将人给找到了。 当自己找上门去的时候,徐嫣然并未否认。 自那以后,他便时常去找她玩。 那时候,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人人见了都得巴结着。 徐嫣然也因此谋得了不少好处,他心里看得明白,却依稀记得,那日里看到的那一双好看眼眸。 再后来,他被皇兄强制送往了封地,仍还是暗中关照着她。 她要进宫,他便让小侄儿好好待她。 时至今日才知,原来这一切都是错的。 在他心里,从始至终都是那个面纱遮面,只余一双眼睛在外的小姑娘。 如今,他是安王,是皇上的小皇叔。 她是皇后,是皇上心爱之人。 第244章 不逃避 离开梅园之时,天已经暗了。 坐在回宫的马车里,乐望舒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转头望向了身侧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小皇帝心中有事。 刚到梅园那会儿,还好好的,后来就变得有些沉闷了。 想想如今朝堂还算安稳,大/将/军一脉也在逐步清扫。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能让皇上忧心的,想必就还剩下太后了吧。 “皇上可是在烦心太后的病情?”于是她问。 墨星阑收回心神,转过头,唇角含笑,顺着她的话,反问:“望舒是如何看出来的?” 还真是啊…… 乐望舒错愕了一瞬,道:“想来,如今能让皇上这般忧心的,也就只有太后了吧。” 墨星阑微微笑着,未说这番猜测对与否。 乐望舒全当自己是猜对了,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各怀心思回到了望舒殿。 乐望舒见墨星阑坐一会儿便起身,稍有些惊讶地问:“皇上这是要走?” 墨星阑神色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我今日有事,你早些睡。” 乐望舒点头:“好。” 她并没有多问什么,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才回过神来,让紫玉准备水沐浴。 靠在浴桶之时,她仔细回想了一番今日种种。 . 自乐望舒讲诉幼时遇到的那一好看的小少年起,墨星阑的心里便有着大胆的猜测。 他并未想着逃避,而是选择了面对。 回到紫宸殿,便着无影去将墨白叫来。 无影出去了一趟,然后空手而归:“安王此刻正在长乐宫。” 墨星阑默了片刻,问:“小皇叔今日是不是也去了梅园?” “是。” 墨星阑心下了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他怎么就忘记了,在整个皇城里,小皇叔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梅园。 用小皇叔的话说,那里于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能抚慰他的伤,是他心上的慰藉。 如果自己和望舒的那番对话,正巧被他听了去,现在去找贵妃,也还算说得过去。qi su wang。COM . 长乐宫。 墨白依然穿着那一身紫色衣裳,手里拿着那件红色小斗篷,一双眼,沉静如冰,看着面前端庄优雅的贵妃,一字一字问:“这件斗篷,可是你幼时所失?” 徐嫣然被禁足在宫里,还尚未下令处置她,哪怕出不去,也依然让自己精致着。 此刻脸上的妆容还未卸,水汪汪的杏眸扫了一眼那件已经陈旧了小披风,粉唇上扬起:“怎忽然将这拿出来?又去了梅园?” 她知道,每当他心情不好之时,便会拿着这件小披风去梅园。 时常一待便是一整日,也偶尔会住个几日。 墨白没了往日的温和,满脸写着严肃,语气凝重地道:“回答我!” 在徐嫣然的记忆中,自相识以来,他在自己的面前都是温润的,自己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给,从未有过抱怨,也从未说过半句重话。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不一样的墨白,神色稍加收敛,问:“出何事了?” 见她有意避开问题,墨白又问:“还记得第一次相见之时,你是什么样子的?给了我什么东西?” 徐嫣然沉下脸来,并未应声。 墨白的目光紧盯着她:“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似有着万千星辰,她还给了我一包糖,走时将这件披风搭在我的身上……” 说罢,骤然神色一变,话锋一转:“你不是她,你在骗我,你骗了我这么多年!” 墨白紧紧咬牙,目光复杂地看着徐嫣然。 徐嫣然仅是错愕了一小会儿,随后轻轻一笑,杏眸坦然地接受墨白的怒,粉唇张合,悠悠道:“看来安王是找到了你心中的那个她了?” 墨白原以为,她会否认,会辩解。 可她没有,就这般直白地承认了,而这份承认,将他内心里还仅剩的一丝侥幸给彻底击碎。 身子轻轻晃了下,素来带着笑意的面容上一片阴沉。 拳头紧握,怒火横烧,整个人如置身于火海中。 徐嫣然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墨白的面前,杏眸中满是嘲讽:“怎么?很生气?” 她看了眼那件红色小披风,幽幽道:“当初,是你拿着这件破披风来到我的面前,满心欢喜地说,你找到了我。我看出那时的你,是真的很开心,所以我便很有善心的,没有告诉你实情,让你抱着这份欣喜生活。” “可我这人,向来都不是个心善的,难得助人为乐一次,总得收取一些报酬才是,各取所需罢了。”说着,唇角的笑意放大,“在为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你心中也是开心的,不是么?” 话语稍顿,徐嫣然转过身,背对着,继续说道:“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现在是觉得,你亏了,想要让我所受的那些恩惠,吐出来?安王,人太天真,是会吃大亏的,既已是我的东西,又怎会轻易还给你?” “我若是你,纵然知晓了实情,也不会像你现在这般,跑到我的面前来,无能质问。于你,有何好处?” 徐嫣然轻笑出声:“我记得,你不是这般无用之人,莫不是在封地这些年,过得太顺遂了?” 她欣赏着他那不加掩饰的多变神色,笑声逐渐变得放肆与张狂。 手搭在披风上,说道:“我可从未亲口说过,这东西,是我的……” 第245章 不会放手 离开长乐宫时,墨白一张俊逸的脸,黑沉得堪比这黑夜。 手里紧紧捏住小披风,后又无力地松开了。 他望着天,深深吐了一口气。 徐嫣然的那些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只是这实话,太伤人。 像个幽魂游荡在皇宫,漫无目的地走着。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将身影拉长。 “喝一壶?” 寂静的黑夜中,骤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少年音。 墨白看过去,勾唇,苦涩一笑,不达眼底:“好。” 紫宸殿最高的屋顶,一紫一明黄两道身影背对而坐。 夜里,寒风呼啸,枝叶沙沙作响。 两人都未开口,兀自喝着闷酒。 不知就这般过去多久,墨白仰头靠在墨星阑的肩上,轻声道:“以前你跟我说,一个人的变化不可能会这么大,我可能找错了人,我不信。如今事实告诉我,你是对的。若是我当初不那么坚定,派人去查一查,这些年,也就不用一直被蒙骗,而你……” 他话语稍顿,说道:“也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处处照拂,处处忍让。” 墨星阑淡淡地道:“过去的事,再说,也没有意义。” 语落,扬起酒壶。 墨白用自己手中的,伸过去碰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意义,归根结底,还是我太蠢。” 说完,又是猛灌一口酒。 墨星阑陪着他喝,偶尔应声,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 酒过三巡,墨白隐隐有些醉意,话也多了起来,不过有些语无伦次。 “小侄儿,我知道我现在说这话,兴许有些对不住你……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当初我能够聪明些,能细心去查探一番,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你别生气,我就是说说而已。” “明知不可能,可就是会忍不住去想那样的假设。” “明明完全不同的两双眼睛,我怎么就会认错呢?” “你说我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你不用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若是眼神好,怎么可能会认错这么多年。”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某些优待,便会收回别的东西。” “……” 等到他念念叨叨说得差不多了,墨星阑才问:“今日,小皇叔去了梅园,还听见了一些话,可对?” 墨白忽然僵住,噤了声,然后猛灌自己酒。 墨星阑仰头,浅浅抿了一口酒,又道:“小皇叔,虽然可能你先认识她,但她,只能是我的,我不会让。” 他不会放手,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坚定的话语留下,人便向着望舒殿而去。 墨白愣愣地停留在原地,半晌才道了一句:“我从未想过要让你退让。” 小声呢喃之音,被寒风吹散,泯灭于黑夜之中。 . 望舒殿里,乍然看到墨星阑出现,守夜的紫玉一阵惊讶。 墨星阑看向床榻的方向,轻声问:“皇后睡了?” 紫玉点头,小声答:“刚睡着没多久。” 墨星阑“嗯”了一声:“备热水。” “是。” 洗漱收拾好,上了床榻,将睡着的人儿揽进怀里,抱得很紧。 乐望舒只感觉一股热源靠近,紧接着身子受到了禁锢。 她不悦地皱起眉头,困意十足地睁开眼,眸中一片迷蒙。 昏暗地烛光下,乐望舒迷迷糊糊的,好似看到了小皇帝,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手上的触感让她回神来,嗓音暗哑,问询道:“皇上何时来的?” 墨星阑并未想着要吵醒她,见人醒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抱得太紧,手微微松了些,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道:“刚来,继续睡吧。” 乐望舒困极了,上下眼皮打着颤,强撑着的看了一眼,又在这样的温柔之中闭上了。 她回抱住他的腰,脑袋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低声呢喃了一句:“天寒,若是太晚了,可不来的。大半夜的在外吹寒风,小心生病。” 清浅的声音落下,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墨星阑轻拍着的手一顿,在半空中僵了半晌,低头看向怀中。 一个轻而虔诚的吻落在乐望舒的额前。 墨星阑将人牢牢抱住,同样进入了梦乡。 翌日,乐望舒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可身侧的地方,还是温热的,想是人刚走不久。 第246章 攻心 坐在铜镜前,任紫玉为她梳妆,乐望舒忽然问:“皇上昨日是何时来的?” 紫玉正往她发髻上簪花,闻言,回答道:“丑时一刻。昨儿个您睡得晚,刚睡下没多久,皇上便来了。刚来时,一身的酒气,沐浴过后,才上了榻。” “太后那边如何?”乐望舒沉思了片刻,问。 紫风道:“还是老样。一个劲的骂着皇上不孝,太后身边的人,除了最贴身的两位,其他人皇上都给换了,纵是她想做些什么,也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倒是无需忧心。” 用早膳之时,紫宸殿的秦子来传话,说是皇上有要事要议,让皇后自个儿好好用膳。 乐望舒不甚在意地将人给打发了。 早膳过后,乐望舒带着紫玉紫风,向着寿安宫而去。 几个月前,她这般过去,站了一个时辰,还被羞辱了一番。 如今,寿安宫的人不敢有半分怠慢,毕恭毕敬地将她请了进去。 踏进寝屋时,太后正在发脾气,满地的碎片,有些无从下脚。 当即有人收拾了一番,乐望舒这才走了进去。 她坐在床榻边上,打量着满面怒火的太后。 太后脸色铁青,气色很不好,比起几月前的初次相见,狼狈了不少。 此刻见到乐望舒,自是不可能会有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太后厉声道,“哀家这小庙里容不下皇后这尊佛,来人,送客。” 乐望舒没动,宫人们又都是皇上的人,自是不敢动的。 屋内寂静无声。 乐望舒忽然轻笑出声:“母后您稍安勿躁,太医说了,您这身子,气不得,得平心静气才是。” “你不出现碍哀家的眼,哀家自是好好的。”太后冷声道。 乐望舒勾唇,淡笑着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事,希望母后能解答一二。” 话语落下,看向守在一旁的宫人:“都下去。” 宫人们不做犹疑。 乐望舒看向还守在太后身边的两人,声音骤然一冷,不容拒绝道:“你们,也下去。” 安嬷嬷和阿茵对视一眼,而后共同看向了阴沉着脸的太后。 “你们在担心什么?”乐望舒问,“担心我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太后下手?” 一个眼神过去,紫玉紫风领会。 一个沉默寡言,拉着人就往外。 一个边笑着,边将人往外拉。 乐望舒看向太后,淡淡地问:“皇上虽不是母后亲生,然这些年待母后,也是礼数有加,母后上了年纪,安享晚年不好么?” 太后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乐望舒似乎也没指望着,能得到回答,顿了片刻,又道:“母后宁愿信外人,也不愿信自己亲手养大的人,母后到底是在怕什么?亦或者说,想要牢牢握紧权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后您对皇上多有忌惮,害怕他掌权,可是在担心,他掌权之后,会对你不利?”她观察着太后的神色,“据我所知,皇上并非是不懂得知恩图报之人,母后你不会不明白。我想了很久,才想出了一些门道来……” 太后心一惊,保持着面上的镇定,眼神闪烁,摆出一副不想听的样子来,手指向门的方向:“哀家不想听皇后这些莫须有的猜测,也没有什么能为你解惑的,哀家乏了,请皇后出去。” 乐望舒坐着不动,慢悠悠道:“母后别急,也无需害怕,今日之言,只在你我之间,绝不会传出去的。就连皇上,我也不会告诉。” “出去!” 乐望舒轻笑:“母后可是在怕,皇上彻底掌权之后,查出多年前,先帝和宸贵妃的死……” 尾音拖长,如同魔咒一般回响在太后的耳边。 太后猛地看向乐望舒:“在园林所传的流言是你传出去的?” 乐望舒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瞧太后的样子,好似并不知小皇帝在调查先帝的死。 “母后这是怕了?” 她并未承认,也未否认,模棱两可。 太后骤然冷笑:“你以为,放出那些莫须有的流言,就能扳倒哀家了?” 乐望舒道:“母后多虑了,我从未想过要扳倒你,你之所以有现在的处境,也全都是拜你自己所致。若是安分守己,安安稳稳做一个太后,该享的晚年,自是有的……母后若是能放下,大家日后必然可相安无事。” “是皇帝让你来当说客的?”太后笃定道。 乐望舒摇头:“不是,朝政之事,皇上从未让我过问,我也不想过问。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劝母后放下执念。” 对于太后,不管她做了何种错事,皇上都不能杀,顶多像是这般将她圈禁。 太后在宫中多年,把持朝政多年,手中累积着不少的人脉。 她若是不肯安分,日后必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折,想必这也是皇上所头疼的。 乐望舒当然明白,自己的三言两语不可能会让太后放下多年的执着。 两方博弈,攻心为上。 既然不肯主动退让,那便逼着退让。 眼下瞧着,她似乎找对了方向。 “哀家没有什么执念。”太后态度冷硬,认准了皇后是皇帝派来的,“皇后还请回吧,哀家要歇着了。”qi su wang。COM 乐望舒微微一笑,站起身:“母后如此不欢迎儿臣,儿臣也便不在此来讨你嫌了,待明日再来瞧母后。” 在太后震惊的目光之中,她走了出去。 翌日,一大早,便再次来到了寿安宫,将人都遣了出去,道:“我今日去地牢瞧了瞧成王,他的样子,不像是王爷,倒像是街边的叫花子……” 又一日,乐望舒在太后的耳边道:“我今日去瞧了贵妃,她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整个人甚是萎靡……” 再一日,乐望舒对太后道:“今日我陪皇上出了宫,顺道去看了看镇国大/将/军府,府内乱作一团,没了主心骨,一个个的都露出了哀愁之色,我还听见了他们的怨言……” 一日又一日。 乐望舒每日见太后时,都会说不一样的事情,亲眼见证了太后的神色变化。 乐望舒见好就收,未将人逼得太急。 不过太后还是病了,据太医说,这次病得不轻。 皇上得知后,让用最好的药,务必要将人治好。 朝臣们对皇帝的这份孝顺,很是满意,纷纷称赞。 第247章 梦境照出 转眼间,已临近年关,前朝后宫都忙碌了起来。 这是墨星阑掌权之后的第一个年,自是要好生操办的。 乐望舒变得十分繁忙,墨星阑好几次见着她,都在处理着各种事。 考虑到她的身子不宜太过于操劳,在用过午膳之后,天色还未黑,墨星阑并未离去,而是带着人去庭院走了走。 近几日又下了雪,放眼望去,庭院中一片白芒。 乐望舒一手抱着手炉,一手被墨星阑牵着。 自开始筹备过年事宜,两人便没再这般有悠闲过。 “皇上可是有话要说?”乐望舒瞧着身后没跟人,下意识的便觉得是小皇帝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有。”墨星阑道,“就想带你出来走走……望舒有很久没有这般看过外面了吧?” 乐望舒莞尔:“待忙过这段时日,便可歇下来,到时再看,也是可以的。” “望舒。”墨星阑忽地喊她,“我让你进宫来,并不是让你操劳的。你是皇后,很多事,不必亲力亲为,可以让下面的人去做。” 乐望舒怔了下,转头看过去:“皇上可是觉着,臣妾这段时日忽略了你?” 墨星阑叹息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抚摸着她的脸:“不是忽略了我,而是忽略了你自己。你瞧瞧你自己,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都瘦下去了,我瞧着心疼。” 墨星阑很高,两人这般面对面站着,乐望舒需抬头看他。 “我瞧着自己,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想是你太小心了。”乐望舒道,“不过,这份关心,我很喜欢。” 在听前一句话时,墨星阑觉得她太客气了,然听完后面的,心里升起的那点阴郁便消散了。 “什么都没有你的身子重要,至于其他的,淑妃闲得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去做便是。” 提到颜之玉,乐望舒才恍然觉得,似乎有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人了。 之前觉得是小皇帝给安排了其他差事,可听小皇帝的语气,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淑妃她……跟我说过,你们之间的关系。”乐望舒回神道。 墨星阑:“我知晓的。” 乐望舒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她才道:“她说,待时机成熟,她会出宫,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生活,这事儿,颜尚书可知?” 墨星阑牵着她走进亭中,才缓缓解释:“淑妃此人,性子活跃,不宜久居宫中,进宫的这些日子,确实是有些委屈她了。她以为她父亲不知道她打着什么心思,其实我跟她父亲曾说过,她父亲并未反对。不过……” 他转而道:“淑妃的能力尚可,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行事会给她惹麻烦,有麻烦事尽管吩咐她去做便是,她指不定,开心着。” “为何?”乐望舒惊讶地问。 墨星阑:“她想要一个出宫的契机,若是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消失,难免会惹人生疑。” 乐望舒沉思了片刻问:“这么急着出宫,可是遇上了心仪之人?” 除此之外,乐望舒着实想不到什么来了。 “这些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墨星阑忽然将她拉到亭子的一侧,自身后拥着她,手捂住她的眼睛。 眼前忽然一黑,乐望舒难免有些紧张。 “想看看冬日里的海棠花吗?”墨星阑靠近她耳边,轻声问。 热气喷洒在耳边,乐望舒的耳根当即便红了。 不过当下,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脑海中全被昔日的一场梦充斥着。qi su wang。COM 这一幕,与梦中可谓是高度重叠。 相同的人,相同的场景,相同的话语。 心头忽然一热,对黑暗散去之后所能见到的一幕,有着几分期待。 她并没等多久,墨星阑将手松开了。 眼前姹紫嫣红,各类海棠花皆有,正开得艳丽。 “喜欢吗?”墨星阑头搁在她的肩上,与她一起看着前方。 乐望舒沉默了半晌,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 “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的?” “……是。” “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望舒喜欢吗?” “……喜欢。” “只要你喜欢,花费再多心思都是值得的。” 哪怕话语有所不同,然所发生之事,却是与梦中一模一样。 乐望舒心头流淌着暖流,平静如湖泊的心,如坠入一块大石,水花高溅,波纹层层荡漾,难以平息。 乐望舒转过头,主动碰了下他略显冰凉的薄唇。 正要退离之时,后颈被一只手扣住。 墨星阑转过她的身子,加深了这个吻。 在墨星澜的记忆中,这是乐望舒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走向他。 他分外珍惜,吻得小心翼翼,温柔而缱绻,还有着几分眷念。 许久后,两人的唇分开,前额相抵,皆喘着气。 乐望舒的脸连同脖颈,皆是一片通红,似远处在寒风中摇曳的海棠一般,娇艳欲滴,鲜嫩可口。 墨星阑瞧着那红艳的唇,眼神一热,再度吻了上去。 . 应墨星阑的要求,乐望舒没让自己像之前那般繁忙。 许久未在望舒殿见着的淑妃,又再次出现了。 乐望舒细细打量着对面之人,见她唇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面容带笑,眼睛微微弯起,一副心神愉悦的模样,十分好奇地问:“可是遇着了什么喜事?” 被问及,颜之玉微愣了下,而后才问:“我表现得很明显?” 乐望舒淡笑着点头:“就差直接在脸上写着了。” 颜之玉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轻抿唇瓣。 良久后,乐望舒道:“你若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可忙去,我这里有紫玉紫风,能应付得来。” “那可不成。”颜之玉看过去,十分不认同地道,“你这身子娇弱,若是被累倒了,别说是皇上,就是我,也是心疼的。” “没有那么严重。”乐望舒笑道。 “对了,再过几日,便是那启林国公主与你二哥的成亲之日,你会去观礼的吧?”颜之玉忽然问。 “日期定好了?”乐望舒惊讶。 这件事没人跟她提过,她确实还不知。 “说是刚定下来,这个月的二十二日,就在年前,是个大好日子。”颜之玉道。 第248章 出事 当日夜里,墨星阑来时,主动提及了此事。 “二哥与启林国公主的婚期定了,就在二十二日。”墨星阑道,“这公主的情况有些特殊,就算嫁的不是皇族,到底也算是和亲……到时,我们需一同去观礼。” 这件事,两人还从未坐下来谈过,此刻提起来,乐望舒便借故问:“自古以来,各国的和亲,所嫁之人皆会是皇室人,这位公主怎会同意嫁一位大臣之子?说起来,算是低嫁了。” “如今的皇室,人丁稀薄,除了我,便还只剩下小皇叔。”墨星阑耐心解释,“当初二哥写信给我,说了情况,我便跟小皇叔商量了一番,要么许她一个安王妃的名头,要么收进后宫,封一个贵嫔。” 他忽而一笑:“谁知,这位公主对这两个都不满意,最后选了二哥。我寻思着,她怕是早就打好了主意,不满意我所安排的,仅是一个推拒的借口罢了。” 沉默了一阵,乐望舒淡淡道:“我原以为,皇室之人才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成想……”.qi su wang。COM 墨星阑自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这件事,我曾几次问过二哥的意思,他若是不愿,我断然不会将人强塞给他。眼下看来,二哥对这位公主,虽是没什么爱意,然也没什么厌烦之心,日后相处久了,若是能看对眼,生了情,也算是美事一桩。” 乐望舒勉强笑了笑:“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是啊。”墨星阑拿走她面前的茶盏,“夜里喝多了,不好入睡。” 紫玉忙倒了安神茶过去。 乐望舒瞧着身侧之人,见他眼底有着轻微的乌青,适当关心道:“皇上憔悴不少,想是最近忙得很,当心身子。” 墨星阑没有隐瞒:“临近年关,事情是多了些,不过还算能应付过来,皇后的关心,我很开心。” 乐望舒笑笑:“那便早些歇着吧。” 墨星阑眸光闪烁:“好。” 不出所料,又是一夜鱼水之欢,行周公之礼。 . 二十二日这日,乐望舒起了个大早。 用过早膳之后,便亲自督促着宫人们做事。 紫玉在一旁瞧着,直觉好笑地摇着头。 “娘娘,您不必紧张,到时您只需与皇上一起稳坐上座便是。” 乐望舒浅浅一笑,并未说什么。 邻近傍晚,乐望舒已经再三清点了要送去的礼,也已梳妆好,穿上了皇后的宫装。 没过多大会儿,皇上的轿撵便到了。 墨星阑亲自接上人,向着丞相府而去。 两人到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是关乎于两国和亲,帝后到场,在意料之内,也在情理之中。 在成婚礼上,乐望舒第一次见着了这位传闻中的公主,不过对方盖着红盖头,她并未瞧见脸。 她穿着婚服,看上去很是不适应,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耐。 乐望舒的目光偏移,看向了二哥。 一身大红婚服着身,瞧着比平日里要艳丽几分。 他笑得很开心,乐望舒分不出这份开心里,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帝后二人并未留多久,在见完礼之后,便离开了。 乐家人都忙碌着,她都没能好好地跟家人说说话。 坐在回宫的马车里,她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墨星阑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道:“我们仅是这婚礼的见证人,若是留下,会叫大家都觉得不自在,望舒若是想见,待三日后,我让他们都进宫来,到时都是自己人,说话也无需拘束。” “嗯。”乐望舒心里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这并不影响她心里的难受。 马车直接向着望舒殿而去,墨星阑今夜自是留了下来。 夜里,墨星阑刚将人给哄睡着,赵全隔着帘子喊:“皇上。” 语气有些着急,音量也并不小,乐望舒被吵醒。 墨星阑不悦地问:“出什么事了?” 赵全:“今夜在丞相府,梁家三郎将左督御史家的小女儿给轻薄了,现在正闹着。” “那姑娘可有失身?”乐望舒掀开帘子问。 赵全:“那姑娘被下了药,醒来时……” 那不好出口的话,乐望舒领悟了去,她转头看向墨星阑。 出了这样的事,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两人成婚。 可如今朝堂形势复杂,梁国公府很显然是太后的人,若是两方结为了亲家,那毫无疑问是在增长太后的势力。 前世,梁三郎便是将这一计用在了余三姑娘的身上,没想到这一次,会用在秦家姑娘身上。 “将人带到紫宸殿。”墨星阑冷声吩咐,“给丞相府送去些东西,安抚一下启林国公主。” 待赵全走后,乐望舒便起身伺候墨星阑更衣。 穿戴整齐,墨星阑抱了一下乐望舒,在其额前印下一吻,柔声道:“好生歇着,不用担心。” “嗯。”乐望舒低垂着头。 墨星阑走后,乐望舒没了困意。 她让紫风出宫去,问一问家中详细情况。 夜已深,宫门也已关,要出去,就须得用别的法子。 为防万一,乐望舒让人去紫宸殿,跟小皇帝说了一声。 等待总是漫长的,紫风回来时,已是后半夜了,而紫宸殿还没消息传出。 得知了前因后果,乐望舒更是生气。 原来这梁三郎还未放弃余三姑娘,这次之所以会对秦家姑娘下手,也是因着,两人相似,他喝得多了,将人给认错了。 说起来,这秦家姑娘也是冤得很,刚刚及笄,便遇了这样的事。 “这梁宣作恶多端,真是该死!”紫玉气愤地道,“希望秦家姑娘能想开些,别因为这样,便将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一个畜牲!” 乐望舒的脸色很难看。 紫风用手肘拐了一下紫玉,示意她别说了。 紫玉回头看向主子,安慰道:“娘娘莫要担心,相信皇上定是会给秦家姑娘一个公道的。” 乐望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第249章 闷气 天色渐明,黑夜逐渐散去。 墨星阑走进望舒殿,瞧见乐望舒那没有血色的脸,便知她定是一夜未睡。 他沉着脸色走进去。 乐望舒一瞧他表情不对,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忙问:“不顺利么?” 墨星阑看了眼桌上没怎么动的早膳,抿着薄唇坐了下来。 乐望舒一愣。 她已经忘记了,小皇帝有多久没有这般莫名发火,给她甩脸色瞧了。 这会儿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气压低沉,仿若回到了前世。 乐望舒也便识趣地不再追问,让人去再备了一份早膳来。 两人沉默地用着。 刚用完,赵全便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皇后,没有避讳地道:“皇上,梁国公夫人去寿安宫了。” “嗯。”墨星阑冷冷应声。 赵全眸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自是明白过来,此刻的皇上,心情很不好。 没有再多言,安静地退了下去。 见他看过来,乐望舒不明所以,试探地问:“皇上可要歇会儿?” 忙了一夜,想是累了。 墨星阑紧抿着唇瓣,自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嗯。” 片刻后,乐望舒就被拽着上了床榻。 乐望舒神色僵住,脑海中想到了某些方面去。 可脱掉外袍之后,墨星阑并未做什么,仅是抱着人,沉沉地睡去了。 乐望舒本就身子弱,强撑着一夜,此刻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困意很快袭来,打了一个哈欠,习惯性地蹭了蹭,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之时,已是下午。 乐望舒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仰头看去。 星眸中,似有着一片烈火燃烧着。 这样的模样,乐望舒是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皇上。” 刚醒来,嗓音还有一些沙哑。.qi su wang。COM 墨星阑敛下眸子,让人端了杯温水进来。 乐望舒喝下之后,觉得舒服不少。 墨星阑哑声问:“饿?” 乐望舒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肚子,而后摇头道:“不怎么饿。” “那说说话。” “?” 两人靠在床头。 乐望舒狐疑的目光看向身旁。 墨星阑也看向她,问:“知晓我清晨为何会生气?” “?”实话实说,乐望舒是真不怎么明白,不过既然问了,她不答似乎也不好,于是猜测着道,“可是因为梁家三郎此事有些棘手?” 墨星阑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冷冷一笑,捏了捏她的脸:“朝堂上的事,我何时将情绪带到你面前过?” 乐望舒细细想了一想,这一世好像确实没有过。 默了半晌,又问:“皇上是在生臣妾的气?” 墨星阑盯着,沉默不言。 不说话,那就算是默认了。乐望舒心道。 然后她又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惹着了他。 想了好半晌,也未能想出个结果来。 墨星阑给她提示:“昨夜我走之时,跟你说过什么,可还记得?” 乐望舒恍然。 所以是在气她昨夜未睡觉? 可小皇帝是怎么知晓的? 她身边的紫玉紫风自是可靠的,断然不会偷偷去报信。 那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在想我怎么知晓的?”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沉重的声音,将她那点心思直接点了出来。 乐望舒仰头望着他,大方地直言道:“臣妾确实有些好奇。” 第250章 消气 “今日没梳妆,也没照过镜子吧?” “嗯?” “一走进寝殿,瞧见你那张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就想将你抓过来狠狠训一通了……可我舍不得。” 说到最后,墨星阑伸手抚摸她的脸:“望舒你记住了,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顾好自己,切记。” 乐望舒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那皇上现在气消了吗?” “没有。”墨星阑十分果断地道。 乐望舒惊讶地看着他。 “所以现在,该是你让我消气的时候了。”墨星阑眼眸微深。 乐望舒:“皇上希望我怎么——” 话还未说完,唇就被吻住了。 很快,她便明白了过来,小皇帝说的这个消气为何。 以前还只是夜里,现在是不顾时辰了,直接白日宣淫了起来。 被折腾到最后,她眼眸湿润,面带潮红,嗓音哑得不像话,带着哭腔求饶:“皇上,不能再来了……” 墨星阑低沉暗哑的嗓音问她:“知错没?” 她想也没想,忙点头:“错了,错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墨星阑:“可我还没消气。” 乐望舒:“……???” 寝殿内很快便传出新一轮的浪潮。 结束后,天已经黑了,乐望舒全身都累,就想瘫着,哪怕肚子饿得“咕咕”响,也依然手都不想抬。 最后,晚膳是墨星阑一口一口喂的。 她看着春风满面的少年,再看看自己疲惫的模样,决定日后就算天塌了,也要让自己好好歇着。 用过膳之后,两人相拥说了会儿话。 没多久,乐望舒便沉沉睡去了。 墨星阑替她捻好被褥,动作很轻地下了榻,披上一件厚厚的外袍,去了偏殿。 无影早已等候在此,见人进来,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道:“梁国公夫人在太后跟前哭诉好好一阵才离开。她走后没多久,一全身包裹得严实的黑影走了进去。只看见了进去,没见出来,我暗中在太后寝宫查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人。” “人消失了?”墨星阑挑眉。 无影道:“兴许寿安宫里,还有我们都未发现的密道。” “如果真有密道,这人为何会在你的眼皮底下进去?” 墨星阑表情淡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不等人回答,他又道:“太后这是在试探,试探守在寿安宫的禁军能力。如若你们没有人发现黑影,那日后行事,便会便捷得多。可若是发现了,也算是撇除了一条线。我们的人进去搜不出别的,她便可以借此机会反咬一口。” 无影的想法,也正是如此。 “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做?”他问。 墨星阑顺着窗轩看出去,星眸微眯起:“如今要急的不是我们,静观其变,做好防备,等着他们狗急跳墙!” “是。” “丞相府和望舒殿,还有傅遥那边,都加派人手盯着,无论事情如何变,我都要他们安然。” “是。” “通知刑部,梁宣一事,彻查!”墨星阑对赵全吩咐,“另梁宣的关押之地,务必要做好防范,多放出几个烟雾,扰乱他们的视线。” 赵全明白,这是要对梁国公府动手了。 就凭梁家这些年犯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抖出来,若是没了庇护,怕是全族都会受牵连。 原本皇上就一直在找机会动手,没想到梁家会主动跳出来。qi su wang。COM 且好死不死的,选在了丞相府大婚的这一日。 此事若是处理不好,若是皇上像之前那般暂且放任,到最后,梁国公很有可能将过错推到了丞相府的身上。 这,可算是犯到了皇上的逆鳞上。 刑部和禁军统领之前就一直在暗查梁宣,这事一闹出,查就变得名正言顺了。 将事情都吩咐了下去,墨星阑才回到了寝屋中。 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榻,而是等身子暖和了些,才轻轻躺了进去。 乐望舒习惯性地滚进了他的怀里。 墨星阑冷硬的脸,浮现出一抹柔和。 第251章 查 “娘娘……娘娘……” 乐望舒眉头紧皱起,拉过被褥,将自己的头盖住,似乎这般,便能听不见其他声音。 紫玉瞧着这十分熟稔的动作,微微一笑:“娘娘,先起来用了膳再睡。” 乐望舒困意十足地转过头,眼睛甚是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软绵绵地道出了自己的不满:“紫玉,你越来越放肆了,以前你都不扰我睡觉的。” “是是是……”紫玉顺着她的话道,“是奴婢的不懂事……不过太医说了,您身子弱,得按时用膳才是。为了您的身子好,您纵是骂奴婢,奴婢也得到时唤您起身。” 乐望舒哪里会真的骂她,清醒了些,坐起身,伸出手:“更衣吧。” 紫玉笑着向前。 乐望舒安静地用过膳之后,坐在软榻上,瞧着外面的白雪飘飞。 昨日夜里,又下起了雪来,到现在都未停。 紫玉望着主子精致的侧颜,发起了呆。 许是那目光太过于灼热,乐望舒有所感,转头看去。 紫玉大方地一笑,毫不吝啬地夸赞:“主子越发好看了,光彩照人,奴婢瞧着便痴了。” 乐望舒笑问:“可有什么消息?” 这些话,她自小便听紫玉说,说得多了,也便免疫了。 经这么一问,紫玉才恍然回神,她方才正要说事来着,被美色给误了,险些忘记。 “梁三郎被关进了刑部,皇上下令彻查此案。”紫玉上前两步,声音放低,“听闻今晨,皇上在大殿上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偏生还有不识趣的,在散朝之后,去了御书房求情,被皇上着人给赶了出去。” 乐望舒有些稍有些惊讶:“那秦家姑娘,是什么个想法?” 对于这些小道消息,紫玉最是擅长:“秦家姑娘的母亲乃是将门之后,秦家姑娘自幼耳濡目染,性子也较为刚强坚毅。皇上尚未将人给带到紫宸殿之前,那梁国公便想着要私了,说是既然事已至此,便让梁秦两家结两姓之好。” 乐望舒心道:这想的倒是好。 姑娘家的名节,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般坏了。 不管成与不成,日后怕是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 “可姑娘您猜怎么着?”紫玉眨着眼睛问。 “左督御史不乐意?”乐望舒配合着问。 “嗯……?”紫玉拖着腔调,连连摇头,“是秦家姑娘不乐意。” “她穿戴好,走到梁三郎的跟前,当着众人的面扇了梁三郎两个嘴巴子。”紫玉一边说着,一边比划。 她忽地正色,轻咳了一声,对着虚空用力一扇,装作秦家姑娘的样子开口道:“这一巴掌,是为着你算计我!” 语落,又用力一扇:“这一巴掌,是为着你不知好歹!纵是这世间的男人都死绝了,我秦茜也绝不会看你一眼,你真叫我恶心。” 语气,动作,神态都学得有模有样的,乐望舒看乐了,“扑哧”一笑。M.qi su wang。COM 紫玉动作收敛,接着道:“当时人多,梁三郎的脸色当即便绿了,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真是难听得很。左督御史手中可是有实权的,比起梁国公来,腰杆子更硬,见女儿被欺负惨了,自是不肯的。” “两方人,险些打了起来,老爷忙叫人将人都给拉住了。”紫玉忽地转了话锋,“说起来,这秦家姑娘,着实是可怜的。好好的姑娘家,遇到了这样的事。” 乐望舒沉下了脸色,思量了片刻,对紫风道:“你选一些合适的东西,亲自送到秦家,若是能见着秦姑娘,便宽慰她几句,若是见不着,也表示一番咱们的善意。” 这件事到底是发生在了丞相府,秦家若是怒火牵连,对丞相府有怨,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虽然这份怨,叫丞相府受着有些冤。 紫风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办了。 她这一趟去,不止见着了秦家姑娘,且还得了好生相待。 那秦家姑娘,看上去倒是没有太伤神,人好着,似乎这件事没有什么影响。 用她的话来说,便是“难不成一个不慎被野狗咬了一口,还得咬回去么?我嫌脏”。 乐望舒记得,前世的余三姑娘虽也是硬气的,然却因此事一直消沉着。 不成想,这小小年纪的秦家姑娘,竟能这般想得开。 “娘娘,秦姑娘还让奴婢带句话给您。”紫风道。 乐望舒看过去:“是何话?” 紫风:“她说,让娘娘您不用担心,事情虽然发生在丞相府,但她分得清对与错,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将此事算到丞相府的头上,让娘娘放心。” 乐望舒神色惊讶,竟有些想要见一见这样一位姑娘了。 她的这份愿望,在翌日午后便得以了实现。 午睡醒来,听到紫玉道:“娘娘,秦姑娘在正殿等着您。” 乐望舒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问:“你说谁?” 紫玉:“是秦姑娘。” “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来了有一会儿了,本是要叫的,可秦姑娘说,她不着急,让奴婢们莫要吵着了您。” “……” 乐望舒起身,让紫玉快速梳好妆,便向着正殿而去。 “娘年,您慢些。”紫玉跟在身后,提醒着她,“刚下过雪,路面湿滑,当心一些。” 乐望舒难得风风火火到了正殿,并没有见着人,宫人说是秦姑娘去了庭院赏景。 乐望舒缓了缓,紫玉拿来斗篷为她系上,又取来了手炉,这才让她出去了。 庭院路面湿滑,不敢走得太快,倒是恢复了她一贯的优雅。 不急不缓地来到庭院,瞧见了亭中站着的女子。 女子背对着她们,只见她一身红衣,斗篷的帽中沾着白色的毛,在这冰天雪地里,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女子的目光,看向的正是盛开着的海棠花。 乐望舒愣神了片刻,轻轻抬脚走了过去。 第252章 别扭 “秦姑娘。”乐望舒轻唤。 秦茜闻声转身。 清丽的眼眸撞进妖艳的狐狸眼中,她晃了晃神,很快敛下异样,勾唇一笑,走上前去,屈膝行礼:“皇后娘娘。” 乐望舒将人扶起:“免礼。” “今日随父亲入宫,他与皇上有正事要商讨,皇上便让臣女来皇后这里坐坐,叨扰皇后娘娘了。”秦茜面带歉意说道。 “哪里话?” 乐望舒拉着人坐下来,矮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她将一杯放到对面。 “多谢皇后娘娘。”秦茜端起,饮尽。 乐望舒看着面前之人,容貌端庄,举手投足间,皆显大气,年纪尚小,便已有出色之姿,假以时日,必然…… 转而想到她的遭遇,乐望舒目光下沉,暗自惋惜。 “皇后可是在觉得臣女可怜?好端端的参加婚宴,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 乐望舒在打量着秦茜之时,秦茜自然也在打量着她,未错过她的一丝神色变化。 乐望舒张了张唇,未发出任何的声音。 事已至此,再多的安慰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秦茜莞尔一笑:“事情发生之时,我确实挺恨的,恨梁宣,也恨这场婚宴。当时想着,若是没有婚宴,自己也便不会平白遭受这一劫。后来冷静下来,我更恨自己,婚宴当日,我生了病,爹娘本是不让我去的,是我自己偏生要去凑这闹热……” 其实,她这般执着地要去,更多的原因,是她听多了皇后的传闻,想要去瞧一瞧这位皇后是什么样子的。 在婚宴开始的时候,她见着了人。 皇后穿着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端坐那里……她就像是一束光,比过了所有人的风头,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那双与端庄毫不沾边的狐狸眼,一睁一闭,皆显风情。 当时的秦茜就那般看得痴了,也醉了。 乐望舒找不到什么好话来安慰,她手覆到秦茜放在桌上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放柔了声音:“皇上已经下令要查此事,待事情结果出,必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秦茜的目光停留在桌上那相叠的两只手上,她唇角微扬,垂下的眼神,闪过一丝贪婪。 待玉手收回时,她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这些情绪,都被掩饰得很好,扬起头来时,已然消失不见。 “我并非是古板固执之人,事情已经发生,自怨自怜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为了一个如此不堪的男人,我便寻死觅活,未免也太不值了些。” 她看着乐望舒:“况且,这一生,我本就不打算成婚。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想必整座皇城当中,也无人敢娶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乐望舒竟然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庆幸来。.c0m 乐望舒觉得是她听错了。 她摇头,安慰道:“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可千万莫要说这等丧气之话,你还年轻,待事情结束,再过个两年,大家也便将此事给淡忘了。” 秦茜仅是淡淡一笑,未做解释。 乐望舒越发觉得,这位秦姑娘看着不在意,实则心里却还是在意的。 世间女子,名节最为重要,哪有人会不在意的? “皇后的宫殿,景美,吃食也很美味。”秦茜咽下一块糕点,说道。 乐望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那移过来的海棠花。 “能让海棠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想是得好好费一番功夫的。”秦茜感慨。 乐望舒道:“这些都是皇上着人弄来的。” 她不觉这有何不可说的。 秦茜听闻,眸光闪烁:“皇上待皇后,真好。” 乐望舒抿唇微笑。 好吗? 或许这一世,是好的吧。 在乐望舒醒来前,秦茜已经来了好一阵。 两人在庭院中未坐多久,便有下人来传话,说是左督御史要出宫了,让秦姑娘过去。 乐望舒亲自将人送到了望舒殿大门处。 秦茜站在乐望舒的跟前,忽然说了一句:“皇后,我很喜欢你,在丞相府看到时,便很喜欢。” 乐望舒怔了下,而后笑道:“你是个好姑娘,性子也好,我也很喜欢。” “那以后,我可以时常来看你吗?”秦茜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人,眸中满是希翼的光。 乐望舒自是不忍拒绝,点下了头:“你若愿意来,我自是欢迎的。” 秦茜离开了,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的。 在她走后,乐望舒正要转身,余光瞥见一道明黄身影,她动作一顿。 墨星阑抬脚走进去,脸色有些沉,不说分由,直接将人给抱住。 乐望舒有些懵,安静了片刻,试着唤:“皇上?” 墨星阑退开半步,拉住乐望舒的手便往寝殿带。 他步伐有些快,乐望舒需大步才能跟上。 到了寝殿,将宫人都屏退了,乐望舒才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墨星阑紧盯着她,半晌才开口:“皇后怎会这么讨人喜欢?” “???” 乐望舒疑惑的目光看过去。 “方才我都听见了。”墨星阑酸溜溜地道,“她说喜欢你,你也说喜欢她。” “啊?”乐望舒愣了一下,才回味过来说的是什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在她看来,这个喜欢,也就是性格相投,适合交朋友的意思。 “……” 墨星阑被噎住。 乐望舒见他表情不快,微微一笑:“我也很喜欢皇上啊。” “只是喜欢?”墨星阑挑眉问。 乐望舒看着他笑。 墨星阑伸手指了指她的心口:“我想要,你将我装进这里。” 乐望舒并没有明白过来,他话语里的深意,接过话来,大方地道:“皇上已经在了。” 墨星阑沉默着捏了捏她的脸,用的劲稍稍有些大,乐望舒的脸颊当即便红了些。 乐望舒不明白他在别扭些什么,任他揉捏了一会儿。 第253章 月灵公主 两日后,乐锦带着新婚妻子来到了望舒殿。 还没说几句话,便听那月灵公主道:“阿锦,我听闻望舒殿里有盛开的海棠花,你去帮我摘一支来,可好?” 她一双水灵的眼睛直盯着乐锦,目光里,满是纯澈。 乐锦看了妹妹一眼,而后起身:“好,你们先说着话。” 目送着那一身白衣的男子离开,凌月灵才收回了目光,她打量的视线落在了乐望舒的身上。 乐望舒自也在打量着她。 她人不算高,要比乐望舒低上一些,脸蛋偏圆,眼睛也圆又大,樱桃小嘴,看上去,很是小巧可人。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凌月灵先出了声:“皇后,我听说过你。” 乐望舒怔了下,弯起唇角道:“我的传闻,皇城里甚多,二嫂听过,并不奇怪。” “不不不……”凌月灵连连摇头,“不是从外人那里听得的,这一路来,阿锦时常提起你。” “哦?”乐望舒好奇地看过去,“他说什么坏话了?” “不是坏话哦~”凌月灵话锋一转,“我能够从他的话语里,感知出来,你对他而言,很重要。他,很爱你。” 乐望舒完全猜不透这位公主的想法,好笑地问:“二嫂莫不是吃味了?” 不料话语刚落,便听对方道:“现在,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兴许还不能超过你,但以后,一定会的!” 她话语笃定,目光坚毅。 乐望舒微微一笑:“你是他的妻子,是要伴他一生之人,自是会比我重要的。” 两人之间,初次相见,算不得剑拔弩张,然气氛却很微妙。 乐锦一踏进殿中,便察觉了出来。 他眸光微微闪烁,最后归于平静。 回来之后,每当乐锦要说些什么,凌月灵总是会将话题岔开。 兄妹俩见这一面,都没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离开之时,乐锦让凌月灵先走,语气稍有些冷。 凌月灵纵是不愿,也识趣地没有太过火。 她有了解过,这位皇后,可是全家人的宝贝疙瘩。 “二哥想说什么?”乐望舒看着那气呼呼的背影问。 乐锦面色温和,似往常般摸了摸乐望舒的头:“她骄纵任性惯了,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乐望舒莞尔:“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这位二嫂,瞧着也不是个坏心肠的人,就是生来身份高贵,优越惯了,有些小心思,小性子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二哥你……” 顿了少顷,她望向他,半晌吐出一句:“当真不悔吗?” “不悔。”乐锦道。 乐望舒忽地一笑:“我知二哥是个心有成算的,你既觉得此般好,那想必是早就想过各种结果的,我这是白担心了。” “你好好养着身子,争取早日诞下皇嗣,皇子公主都好。”乐锦忽然道。 乐望舒脸上的笑意当即便僵住,神色复杂地问:“是爹娘让你说的,还是皇上让你当说客来了?” “都不是。”乐锦神色感慨,“是我自己的意思。” 乐望舒抿唇看他,那表情摆明了不信这说词。 乐锦:“你进宫也快有半年了,之前朝堂不稳,不是好时候,如今已然安稳……众所周知,皇上只会留宿于你的宫殿中,若是你一直无所出,皇上纵然不说什么,他面对朝臣的压力,定是不小的。” 目送着乐锦离开,乐望舒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二哥临走之时说的话——“我看得出,他待你,是真心。舒儿,人都是相互的,若是一个人主动久了,而得不到半分回应,也是会累的。二哥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可以幸福。若是你的心门,一直紧闭着,有何幸福可言?” 若是寻常人说出,她必定会嗤之以鼻。 可说这话的人,是二哥。 是她最亲近,也是最为信奈之人。 自入宫之后,她并未见过二哥几面。 二哥却看出了,她对待小皇帝的态度。 傍晚,墨星阑来望舒殿用了晚膳,顺道提了一句:“可见过月灵公主了?” “见过了。”乐望舒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如何?” “算是一个真性情的女子,什么都明说,待二哥,也还算是真心。” “望舒不喜欢她?” 墨星阑记得,她面对喜欢之人,不是这个态度的。 譬如颜之玉和秦茜。 “刚见过一面,谈不上喜欢与否,并不反感。”乐望舒道。 墨星阑轻挑了下眉,没多说什么。 用晚膳之后,两人在庭院中走了走,之后回了寝殿,沐浴上榻。 时辰尚早,墨星阑盖着被褥,靠在床头,看著书。 乐望舒瞧了瞧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主动凑过去,亲了他的唇角一下。 墨星阑一僵,缓慢地转头看去。 乐望舒跪坐在旁边,狐狸眼亮晶晶的,很好看。 这张脸,未施粉黛,素面朝天,也依然能让人沉迷。 墨星阑喉结滚动,嗓音低哑问:“想要了?” 乐望舒神色一僵,肉眼可见红了脸,延伸至耳根,乃至脖颈。 墨星阑将手里的书放到一旁,伸手将人揽过,压在身下,眼眸暗沉地道:“本来今日是打算着让你好好歇一歇的,既然……” 话语未落,玉手揽住他的脖子,朱唇轻启,嗓音带着几分魅惑,出声问询:“皇上,臣妾待您,是不是不太好?” 墨星阑怔了下,眼底的淤泥散去,神色变得复杂:“为何这般问?” 乐望舒眨巴着眼:“就突然回想起进宫这段时日,臣妾待您,好像确实不够好。” 墨星阑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于我而言,你好好的待在我的身边,便是待我好了。” 乐望舒惊讶,似乎不太能理解。 墨星阑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脸颊片刻,没有打算深究这个问题,俯下身,吻了下她的唇,哑声道:“皇后方才的表现,让我觉得,是我不够好,没有满足你。” 乐望舒张了张唇,还未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被泯灭于了唇齿之间。 第254章 宫宴 除夕这日,整个皇宫都洋溢着喜气。 一大早,便闹热了起来。 乐望舒身为宫宴的操办人,虽都是下面的人去做,然也是需要看着些的。 这日,她醒得很早。 睁眼时,小皇帝难得还未醒。 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羽睫长且密,末尾还微微翘起,闭着眼睛时,看得尤为清楚,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 这仿若是一张上天精心雕琢的脸,没有任何的瑕疵。 瞧着瞧着,手下意识地摸了上去。 刚碰到,便被一双灼热的手握住。 墨星阑睁开星眸,微垂着,哑声问:“想做什么?”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两人越发地自在,没有太多的束缚。 被逮着了,乐望舒也没像之前那般惊慌,十分淡定地道:“该起了。” 墨星阑掀起床帘看了眼,烛火被熄灭,天还暗着,屋内黑蒙蒙的一片。 “还早。”他收回手,轻声道,“再睡一会儿。” “今日有宫宴。” “那是晚上。” “得提早准备着。” “无需你去准备,你只需要按时出现便是。” “可……” 乐望舒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星阑压在身下。 他一双目光沉静如水:“皇后既然睡不着,那咱们便做些别的。” “……” 话语落下,墨星阑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俯下身。 …… 再次醒来之时,已经将近了午时。 墨星阑仍还在。 她睡着之时,他就靠在一旁看书。 她醒来,一睁眼便瞧见了人。 一想到方才被逼着说的那些羞人之言,狠狠剜了罪魁祸首一眼。 紫玉等人忙进来伺候她起身。 拖着疲惫的身子,用了午膳。 无论墨星阑怎么诱哄和讨好,她始终没有同他说话。 倒不是真的有多生气,就是一看到他,便总能想到某些画面。 一想到,便是面红耳赤。 墨星阑也知晓自己过火了些,无论什么样的冷眼,都欣然受着。 在他看来,皇后能这般闹脾气,那便是好事。 是好事,心情自是愉悦的。 午膳之后,又被哄着睡了一会儿,醒来正好梳妆。 待到傍晚之时,便同墨星阑一同走向了紫宸殿正殿。 乐望舒虽是别扭着,然却是知分寸的,并未在这样的情况表现出与皇上的不合来。 她又不是傻子,断然是不会将自己的把柄亲手送到他人的手上。 宫宴上,除了太后和贵妃,以及镇国大/将/军府的人,其他的朝臣和宫妃都参与了。 墨星阑说了几句话,便下令开宴。 像这样的宴席,无非便是吃吃喝喝,说说话,赏赏歌舞。 无论是大臣还是宫妃,皆还算规矩,没有出什么乱子,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然,就在宫宴的尾声,却发生了一件事。 最后一支歌舞,舞女皆蒙着面纱,然有一人,却有着一双与乐望舒相似的眼睛。 一舞毕,墨星阑给了赵全一个眼神,赵全暗中点下头。 宫宴散了,大臣们离去,宫妃们回各自的宫殿。 墨星阑却没有与乐望舒一同去望舒殿。 乐望舒沐浴之后,躺到床榻上,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会想:小皇帝留下那舞女是要做什么?是看上了? 想法一旦出现,便是无法收回来。 许是这段日子太过安逸,过得太顺遂,以至于忘记了,这是后宫,他不可能只为一人停留。 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可当事情真正发生之时,却远比想象中要难以接受。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qi su wang。COM 翌日醒来,没什么精神,匆匆用过早膳,便打算着再睡一会儿。 躺在床榻上,眼睛盯着帐子顶,精神得很,毫无困意。 过了一阵,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现在外面都在传,皇上看上了那舞女,皇后定是遭厌弃了。”似是怕惊扰了睡着的人,紫玉说得很是小声,“还说什么,从天堂一下掉到地狱也不过于此。自古以来,在这后宫当中,总是会有旧人去,会有新人来……” 紫玉越说越是气愤,更多是心疼。 …… 经历过前世,乐望舒并不想让自己因为一个男人变得太难堪。 用过午膳之后,她便如往日一般,该走走便走走,该歇着便歇着。 看着那盛开的海棠,她心里庆幸着:还好,如今抽身,还能及时止损。 下午的时候,颜之玉来了。 她宽慰道:“望舒,皇上这般做,定是有缘由,没跟你说,想来也是不便,你可千万别听那些闲言碎语。” “什么闲言碎语?”乐望舒淡笑着看过去。 颜之玉:“……” 她一时无法判断,这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反正就是那些眼红的,见不得人好,瞎传的,你别往心里去。” “你这般着急地赶来,可是怕我想不开?”乐望舒问。 “没有。”颜之玉眼神稍有些闪躲,“这不是又有一段时日没见了么,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其实在来之前,她还去找过傅遥,想从那里打听些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捞着。 乐望舒笑了笑:“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在这后宫当中,本就不该存在专宠。” 颜之玉:“……” 有人陪着说话,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颜之玉刚走,又一人来了,乐望舒有些意外。 秦茜见到人,什么话都没说,先抱了下乐望舒。 她知道此举不合规矩,然并未顾及。 这一抱,直接让乐望舒怔了。 半晌,两人分开。 坐到软榻上,秦茜才道:“皇后这般好,皇上不懂得珍惜,那是他的损失。” 乐望舒失笑:“这宫中的传闻,都到外面去了?” “昨夜那么多人瞧见了那人跟你有着一双相似的眼睛,而后又有人看到,赵总管将人带到了偏殿,皇上夜里又没在你这里,稍加一想,便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有啊……” 秦茜流露出心疼的目光:“朝臣们都知皇后独得专宠,如今好不容易破了例,那息下去的心思,可不就得活跃了起来么?” 乐望舒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不受任何的影响。 “多谢你来看望我,我没事的。” 第255章 阿锦除外 接下里的几日,皇上未踏足后宫,依然照常上朝。 乐望舒的心,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日子跟平日没什么两样,若真要说差别,那便是少了一人在眼前晃悠。 年后,天气有所回暖。 乐望舒坐在庭院中,喝茶,赏景,也还算是惬意。 “娘娘,不好了。” 见阿紫急冲冲地跑来,她放下了手中茶盏:“出什么事了?” “二夫人与程妃争执了起来,现在正闹着。” 乐望舒当即起身,带着人便赶过去。 “住手!” 刚一到,便见程妃手里拿着块石头,而二嫂手里则拿着鞭子。 两人剑拔弩张,谁都不服谁。 乐望舒上前,将凌月灵拉到身后,还未说话,便感觉到有东西袭来,她下意识地将人护在身后。 凌月灵眼光一寒,手中的鞭子甩了出去,那飞过来的石头,反了回去。 “啊——!” 乐望舒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听到了一声凄惨的尖叫。 她看过去,见程妃捂着额头,满手都是血。 来不及想怎么回事,忙叫紫玉去请太医来。 她这才好好看身后之人,见她身上没伤,松了一口气。 凌月灵眼神复杂地看着乐望舒。 听闻了宫中传闻,家里人都是担心的,可身份都多有不便来过问。 虽然她对这位妹妹是颇有微词,可到底已经成了一家人,她便想着来瞧瞧怎么回事。 哪知还没到望舒殿,便听见有人在嚼舌根,一气之下,便发生了冲突。 她自幼便在马背上长大,野惯了,遇到这种事,所奉行的真理便是——打到她闭嘴。 刚争执了几句,还没下手,乐望舒便来了。 没想到的是,来了的第一反应是将她护在身后。 明明身子娇娇弱弱的,风一吹便会倒,护人的时候,却是不见丝毫的含糊。.qi su wang。COM “笨。”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地方离望舒殿近,乐望舒将人都带了回去。 太医来为程妃处理了伤口之后,说就算伤口好了也会留疤。 程妃的脸上本就有未消的伤疤,如今再加上这一道,这张脸,是彻底毁了。 凌月灵听着,冷哼一声:“咎由自取。” “你——!” 程语怒瞪着凌月灵,那眼神,像是要将人给吃了。 凌月灵用淡笑着回应。 程语受了刺激,吵闹着要见皇上。 看着人气呼呼地离开,直冲着紫宸殿而去,乐望舒眉头微微皱起。 “还好吧?” 听到冷冷的声音,乐望舒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满是关心的眼。 凌月灵别开视线,坐了下来:“男人嘛,都是那样,喜新厌旧,不过有丞相府在,你皇后的地位应该是没人动得了的,既然入了后宫,看开些吧。” 听着这别别扭扭的安慰,乐望舒失笑:“所以,二嫂今日也是进来看我的?” “还不是瞧阿锦担心得很,他一男子,又不便过问这些事。”凌月灵道,“我不是来看你,是替阿锦来看看。” 这有什么差别么? 乐望舒抿唇笑,喝了一口茶水。 “那就有劳二嫂了,回去跟家里说一声,我没事的。” 凌月灵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是在确认话语的真实性。 乐望舒大大方方的,任其看。 反正她好好的,再是火眼精金,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来。 “你是皇后,遇到那种嘴碎之人,那就罚,在这后宫里,太过于善良,可是没人会领情的。” “是。”乐望舒顺着她的话道,“谨记二嫂的教诲。” 凌月灵“嗤”了一声,转头看向紫玉紫风:“你们二人自幼就跟着她,也养成了这种性子。” “……” 都说了一通,凌月灵才消停了些,好心地安慰几句:“那舞女一事,可能有些蹊跷,真相如何尚未有定论。不过男人本色,经不住诱惑也是有可能的。”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太对,补充一句:“阿锦除外。” “……” 第256章 剜眼 乐望舒留了凌月灵用膳,凌月灵起初还不肯,经过乐望舒再三相留,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 看着女子那傲娇又别扭的模样,乐望舒好笑地摇了摇头。 经过短暂的相处,对这位二嫂的性子,也算是有了些许的了解。 还挺……可爱。 刚用完午膳,乐望舒便见紫玉几度欲言又止。 她也没将二嫂当外人,当着面便道:“有何话,说来便是。” 主子开了口,紫玉没有半分的犹豫,当即便道:“刚娘娘在用膳之时,奴婢得知,程妃到紫宸殿闹了一通,没见着皇上不说,还被赶了回去,罚了禁足。理由是——顶撞皇后,对友国公主不敬。” “听闻程妃当时的脸色,黑得堪比夜色。”紫玉兴奋之余,又有些惋惜道,“可惜没有亲眼见着。” 她可没忘记,这程妃当时是想要伤人的。 若非是二少夫人反应快,这会儿伤着的该是主子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乐望舒并不意外。 且不论自己,就二嫂的身份,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程妃平日里小动作便多,这会儿算是踢到了铁板上,受些教训,也是应当的。 凌月灵见乐望舒瞧着不像有事的样子,便在午膳之后离去了。 …… 乐望舒将红色鞭子拿在手里观摩着,脑海中想象着,一身着红衣的女子,骑在马背上,潇洒肆意,畅快地奔跑着。 启林国,一个人人都在马背上长大的国家。 “这是二少夫人留下的?”紫玉好奇地问。 “嗯。”乐望舒唇角含笑,轻声道,“二嫂说,看谁不顺眼,直接抽。” “二少夫人倒是个快意恩仇之人。”紫玉感慨。 乐望舒不予置否。 . 阴森可怖的地牢里。 墨星阑一身黑袍行于其间,他面无表情,眼神森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脚步停留在最里间。 狱卒忙将门给打开。 墨星阑走进去,坐在为审问官准备的椅子上,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人。 那是一名女子,头发凌乱肮脏,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此刻她的头低垂着,很显然是晕了过去。 “招了没?”墨星阑冷声问。 骆都上前一步,答:“此女子是个硬骨头,拷打了几日,什么都没说。” “嘴硬?”墨星阑冷笑,“……泼醒。” 一瓢冷水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泼到人的身上,使之瑟瑟发抖。 “咳咳……咳……” 女子悠悠转醒,沉重的眼皮掀开些许,视线模糊,缓了好一会儿才瞧见了影影绰绰的人影。 看着这双酷似乐望舒的眼睛,墨星阑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吓人。 就连见惯了各种刑犯的刑部尚书骆都,都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墨星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用手帕隔着捏住女子的下颚,一字一字道:“你不怕死,朕也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 他另只手摸向女子眼睛的周围,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仅一瞬就转为阴狠:“这双眼睛,很好看,但不适合生在你的这张脸上。” 女子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挣扎着想要逃离禁锢。 墨星阑手上稍稍用力,唇角上扬,松了手,将手帕嫌弃地扔在一旁,冷声道:“将这双眼剜了。”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森冷的话语。 墨星阑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凄惨之音响彻地牢,回响在耳边,连绵不绝。 站在地牢的大门外,他抬头仰望暖阳,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艳阳照射,将他身上的森冷之气驱散。 回到紫宸殿,梳洗了一番,洗净了身上的血腥之气,换上一身蓝色衣裳。 “皇上,程妃正闹着,要您给个公道。”赵全尖着嗓音道。 墨星阑蹙眉:“不是将她禁足了?” “程妃并未回宫,而是去了寿安宫,在太后那里哭诉了一番,现下还在寿安宫里。太后听闻之后,大发雷霆,要见皇上,午膳尚且未用。” “绝食?”墨星阑冷笑。 赵全未应声。 半个时辰后,墨星阑出现在了寿安宫。 还未踏进去,便听到里面的吵闹之音——有委屈哭泣的,有愤怒咒骂的,有宫人劝解、安抚的,还有东西摔碎的…… 各种声音混合成了一曲难听之乐。 墨星阑静立了片刻,抬脚踏进去,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几日不见,母后这里还真是闹热得很。” “你来得正好。”太后面色不善地睨了一眼小皇帝,质问,“程妃说你纵容皇后无故伤人,可有此事?” 闻言,墨星阑淡淡地看了程妃一眼。 额前的伤口,有崩裂的痕迹,白布隐隐被血红侵染。 之前所受的伤,已经好了,可伤疤还在。 这会儿眼睛哭得红彤,瞧着是真的伤心了。 好好的一张脸,如今算是全毁了,是该哭一哭的。 他瞧的这一眼,没有任何的情绪,平平淡淡的,偏生就是这般,叫程语心里没由来的发慌。 墨星阑收回目光,看向太后:“母后深居寿安宫,对于外面事,想是知道得不够清楚,赵全……” 赵全当即上前,尖着嗓子,毕恭毕敬道:“今日上午,程妃在后宫当中,散布关乎于皇后的谣言,被进宫来看皇后的月灵公主听着,便说了两句,两方因此发生了争执,引了皇后过去。” “许是程妃心有不甘,在花坛里拿了石子,扔向了皇后,若非是月灵公主手快,发现得及时,并阻止了事态的发生,现在皇后应该已经躺在榻上被太医施救了。” “太后——” “母后,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程妃此举有意伤人,可谓是以下犯上。”墨星阑打断程妃的话,冷眼看过去,使她噤了声,才又继续道,“朕仅是让她禁足于宫中,并未过重的责罚,母后是觉得,朕行事太过了?” “朕想问一问母后,若是此事,交由母后来决断,当是如何?” 轻飘飘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噎得太后无言,程妃不敢言。 第257章 偷看被发现 后宫的消息,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传得甚快。 颜之玉知晓乐望舒不太关注这些,便自觉将消息送上了门。 到之时,见乐望舒正用晚膳,顺道一起用了。 也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乐望舒倒是很乐意有人陪着。 用膳期间,乐望舒一直没问什么,颜之玉也就一直憋着一肚子的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用完膳,她终于憋不住了。 “望舒望舒,今日程妃犯蠢的事,听说了没?”颜之玉看着的女子。 两个容貌出色的女子,一浅蓝,一粉红。 一淡然处之,一热情如火。 一静,一动。 乐望舒淡淡地掀了下眼皮,柔声道:“她跟我二嫂争执,想伤人被反伤,而后不服气的想要去皇上那里讨说法,被赶了回去。” “这些早就传烂了,我说的是,刚发生没多久的。”颜之玉眨眼着眼睛,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没在意。” “被皇上赶回去后,程妃并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太后的寿安宫,在太后跟前哭诉,期盼着太后能为她做主。”颜之玉“嗤”笑一声,“太后估摸着也是想要借题发挥,哪知她消息闭塞,程妃又有私心,并未告知实情……到最后,被皇上反问一通。程妃被冠上了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除了禁足之外,还得抄经书。” “啧啧啧……”颜之玉幸灾乐祸,“这叫什么?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 一番激动之余,她发现身旁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古怪地看过去:“望舒这样,会让我很挫败的哦~” 乐望舒明白过来她想表达什么,微微笑了下。 颜之玉不满意地道:“不走心,没诚意。” 不过很快,她便自我调节好了:“罢了,你就适合这般淡然,做个不问世事的美人儿也挺好,看着软软的,让人想要保护。” 乐望舒怔了下。 这还是第一回听到这般新鲜的话语。 . 夜里,无影无声地出现在了紫宸殿的寝殿当中。 殿内烛光明亮,墨星阑正在披着大氅坐在案几后批奏折,瞧见来人,放下了笔。 “禀皇上,淑妃娘娘今日去了皇后的寝殿,皇后的心情瞧着好上不少。” 墨星阑淡淡“嗯”了一声:“让她无事别一直缠着傅遥,多去陪着皇后。” “是。” 见他没有退下的打算,墨星阑问:“还有别的事?” “地牢有人去过……”无影道,“发现是陷阱之后,撤得很快,没有抓住人。” 墨星阑稍加思量,问:“梁宣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在布下的迷雾里,有人曾去探过虚实,梁国公那边正紧密筹备着,想是没有发现那仅是陷阱。” “成王那边呢?” “有人试图劫狱,都被我们的人擒住。” “去过几次?” “四次。” 墨星阑沉默了片刻,吩咐:“秘密转移成王的关押地,守卫适当放松,让他们看到成功的希望。” “是。” 无影退下之后,墨星阑再度拿起笔,却是没有心思再批。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进行着,忍着不相见,心里却是想得紧,尤其是每当深夜之时。 他起身,走到窗轩处,看着外面的弯月。 半晌,哑声喊:“无影。” 于是刚离开没多久的人,又再次出现在了屋中。 “她如何?” “无忻在守着皇后,属下这就问问去。” 还不待他动身,墨星阑便出言止住他的动作。 . 乐望舒除了除夕那夜没睡好之后,想通了之后都睡得挺好。 在颜之玉离开没多久,便洗漱上了榻。 不知今日是怎的,躺下却睡不着,精神得很。 她捏了捏眉心,让紫玉拿来一本之前没看完的话本。 墨星阑到时,看到的便是乐望舒靠在床头,盖着被褥,手里抱着一本书,睡着的样子。 睡着的她,乖巧,安静,让人瞧着便有着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墨星阑看了半晌,才伸手去拿她手里抱着的书。 不料刚一抽,睡着的人便动了下。 乐望舒以为是紫玉,也没睁眼,迷迷糊糊地叮嘱了一句:“在我看完的地方做个记号。” 墨星阑整个人僵住,心里矛盾着,既渴望她发现,又害怕她发现。 躺下去的乐望舒感觉氛围有些不对,她眼睛眯起了一条缝看过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捏著书的一端,此人穿着黑衣……qi su wang。COM 她怔了下,视线向上移,不出所料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两人皆愣住。 第258章 念头 被发现了,墨星阑倒是放松了下来。 他一双含着星光的眼眸,温柔而缱绻地望着乐望舒,似乎怎么看都嫌不够。 乐望舒感觉自己似掉进了一平静的湖中,温和得会将人溺死。 她收敛眼神,看向了别处,淡然地问:“皇上怎来了?” 墨星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乐望舒看了眼他的穿着,猜到是暗中来的,却猜不透他的用意,见对方不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两人僵持着。 乐望舒困了,手捂住唇,十分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 墨星阑不言不语,坐下来,脱掉了鞋袜和外袍,上了床榻,将人揽进怀里。 乐望舒身子骤然一僵,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抵触他的触碰。 墨星阑安抚般地拍了拍她放在腹前的手,低声道:“睡吧。” 话语落下,紧紧抱着人,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乐望舒便感觉到了身后之人传来均匀的呼吸。 她颇有些意外:还真是跑来睡觉的? 向来猜不透小皇帝心思的她,并没有给自己找烦恼。 次日,睁开眼时,身边已没有了人,就连身边的位置都是冷的,想是走了好一阵了。 她不禁想着,好好的皇帝,进皇后的宫殿,这般悄声的来,无声的去,像是在偷情般,莫不是为了寻求刺激? . 小皇帝今儿个心情好,大臣们都感觉了出来。 平日里一提便会发火的事,今日小皇帝却仅是选择了无视。 这于这些日子颤颤巍巍,生怕说错话,触了霉头的大臣们而言,可谓是再温和不过。 愉悦的早朝结束,回到紫宸殿,又愉悦地用了早膳。 赵全瞧着,可谓是心如明镜。 自除夕那夜起,皇上睡得并不好,偶尔两个时辰都睡不到,总是心事重重,脾气也越发的不好,就连秦子都挨过皇上的骂。 在政事上,皇上向来是理智的,也是有成算的,鲜少失态。 细细回想,皇上少有的失态,好像都与皇后有关。 今儿个突然这般温和,意气风发,想是昨夜偷摸着去瞧了瞧皇后。 他虽然不曾亲眼见着,然却是猜得十分对。 然而,小皇帝的这份好心情,在见了刑部尚书之后,便荡然无存。 骆都是来传话的,那女子性子硬,怎么用刑都不肯开口。 今晨好不容易松口了,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便是要单独见皇上。 . 用过早膳,乐望舒又见着了颜之玉。 见对方打着哈欠,一副困意十足,到了就没形象地瘫在软榻上,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困得很,便睡一会儿。”她道。 颜之玉懒洋洋地看过去,挑了下眉,十分笃定地道:“你有心事。” 乐望舒正要端茶盏的手一顿,敛下眼睫:“没有。” “别骗我了。”颜之玉坐起身,看向紫玉等人,“你们都先出去。” 关门的声音落下,颜之玉凑过去,紧盯着乐望舒瞧:“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给你分析分析?” 乐望舒今日醒来,确实是在想着一件事。 昨夜小皇帝的疲惫,肉眼可见。 以往就算是与自己在床底之间折腾得再厉害次日都是意气风发的,还从未见过那般的他。 没听到传出什么因为美色而误朝政之言,每日里他都正常上朝,只是这些日子,听说他没出过紫宸殿。 而那舞女,自被带进去之后,便消息全无。 心里的好奇蒙了芽,便是再也收不住。 “望舒可是在想那舞女?”颜之玉笑问。 乐望舒心思被揭穿,心头一颤,抬眸望过去,瞧见了对方眼底的揶揄之色,她移开目光,不自在地道:“没有。”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颜之玉笑道,“我也对她好奇得很,只是没有机会得见。” “不如,去瞧瞧?”颜之玉眼睛发亮。 乐望舒忙摇头:“不妥。” 见她态度坚决,颜之玉顿时觉得没劲:“那算了。” …… 有些念头一旦生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用过晚膳之后,乐望舒便不带任何人,独自在紫宸殿附近走了走。 脚跟不停使唤似的,走着走着便向着紫宸殿而去了。 待她醒神过来,人已经站在了紫宸殿外。 宫人瞧见是她,自是不敢拦的。 要去通报,被乐望舒拦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书房外,无人值守,门却是紧闭着的。 乐望舒路过之时,仅是随意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骤然却听里面传出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甚至隐隐有些难听。 好奇之心,让她顿住了脚。 书房内,女子被换了一身衣裳,眼睛上系着一条白绫,瘫软在地。 墨星阑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她。 静了片刻,冷声道:“已如你所愿,将人都遣走,若是再耍花招,那便回地牢去!” “呵呵呵……”女子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皇上说错了,不是如我所愿,而是……为了皇上您好。” 第259章 撞破心疾发 那张狂放肆,似是不顾一切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乐望舒紧了紧拳头,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此时应该离开,可脚上却如有着千斤重,无法挪动半分。 她身子僵直着,咬着唇瓣,心里害怕与期待交织着。 书房内,墨星阑的身上,散发着冷气,落在女子身上的眼神似冰碴子。 他沉默着。 半晌,女子道:“皇上待皇后,还真是好。千依百顺,万般讨好,花费无数心思,仅为搏她一笑,可谓羡煞世人。” 墨星阑面色阴沉可怖,却是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 女子又“呵呵”笑了几声:“皇上,可你真的爱她吗?还是说,你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弥补你心中的那份亏欠?” 听到这话的乐望舒心一颤。 她很清楚,这一世,小皇帝并未有任何亏欠于自己的地方。 这女子所言的亏欠,会是什么? 还没能细想,便又听女子道:“你剜了我的眼睛,不就是因为看着我受刑,会想到了她所曾遭遇的么?你怕了……!” 阴柔难听的声音缓缓落下。 墨星阑自始至终都沉默着,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几近疯狂的女子。 “星火十五年,七月七日,本该是你们大婚的纪念之日,可因为你自大的谋划,自以为能将她护好,却让她沦为了阶下囚,承受了极其惨烈的剔骨之刑。”女子“咯咯”笑着问,“皇上,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你的计划会失败,也从未想过再次见到的,会是她已经冰冷了的躯壳?” “你一怒之下,杀了所有人,包括太后和贵妃,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你为她报了仇,她却再也回不来了……”女子骤然话锋一转,“这些记忆,你都有,对不对?不然这一世,为何会如此之早便开始清理党羽,待她如珍宝,甚至不惜留下十万禁军来护她周全。” “你不想重蹈覆辙,不想昔日的一幕重现,也不过是为了弥补前世的亏欠罢了。你敢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出这些实情吗?”女子并不需要听到回答,自顾自地道,“你不敢,你小心翼翼地藏着心思,哪怕是她对你有所误会,你也不敢透露半分,你怕了……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没想到啊,唯我独尊的星火帝也有害怕的时候……哈哈哈……” 癫狂难听的笑声响彻书房,也传到了书房外。 “砰——” 门发出声响。 墨星阑向外看去,只见一道单薄的身影正站在门口。 不知来了多久,听了多少。 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睛猩红,嘴唇哆嗦着。 墨星阑心一慌,大步流星过去,伸出手。 还没碰到人,她便向后退了一步。 “你记得前世的事。”她哑着嗓音,眼含泪花,看着他。 墨星阑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言不发。 这番沉默,等同于了默认。 “呵……”乐望舒忽而一笑。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般。 前世追逐着他,换来爱答不理,最后还丧了命。 今生一开始就想着要远离他,可他布下了一个个温柔的陷阱,让她往里跳。 她傻乎乎的,还曾劝说自己,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今生的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自己,应该放下那些过往,放下偏见,重新认识这个人。 呵呵…… 可到头来,到头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活在他的掌控当中,用他想要的方式活着。 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 他想要她活得不好,那她便不会好,如前世。 他想要她活得好,便可以好,如今生。 这一世,她从最初的一腔恨意,到现在想要好好跟他过日子,在他看来,兴许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M.qi su wang。COM 哈…… 是一个笑话! 心,好痛,像是被无数箭羽刺穿,千疮百孔,鲜血淋淋。 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快要窒息…… 她红着眼看着他。 这个地方,这个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的劫难,是无法逃脱的桎梏。 看着她的样子,墨星阑的心疼得紧,嘴唇动了动,终是未发一音。 乐望舒捂住胸口,脚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他知道,这一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关系,回到了原点,甚至还不如原点。 伸出去的手,想要抓住什么,终什么都没抓住。 “望舒!” 墨星阑骤然瞳孔一缩,忙大步上前将人给接住,胸前被喷了一口血也全然不在意,抱住人,大喊了一声:“叫傅遥来!” 第260章 有孕 紫宸殿里乱作一团,那女子已经被带下去看押了起来。 寝殿的内室,傅遥正在施救。 外间,墨星阑站在窗轩旁,面色阴沉地看着外面。 重生,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从在花轿里,乐望舒睁眼的一瞬间,瞧见那双好看的狐狸眼中,所迸射出来的强大恨意之时,他便知,她是有着前世记忆的。 前世的自己,用错了法子,自以为是为她好,最后却以那般悲惨的结局收尾。 能够重来一次,于他而言,是上天的恩赐,是来弥补那份遗憾的。 重生回到十五岁时,便已经开始筹谋。 用了三年的时间,暗中蓄力,逐渐瓦解太后的势力。 到大婚之时,他已经有能力可以护住她,他能够不加掩饰地待她好。 如今,成王落败,镇国大/将/军府也已败下,太后左膀右臂都已拔除,大势已去。 望舒放下前尘,逐渐开始接纳自己。 可在这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可疑女子来。 从这女子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她也是有着前世记忆之人。 只是自己的记忆里,前世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在她要求见自己之时,他确实有几分抵触地牢,便将人给带到了书房来。 她要求屏退旁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构不成威胁,便应了。 不成想,望舒会突然过来,还正巧听到了这些。 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心扉,又将会被关上,情况兴许还会比之前更糟糕。 寒风吹在脸上,刺得脸颊生疼,却不及心里的十之一二。qi su wang。COM 不知过去多久,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墨星阑回神,转身。 “趁着她还没醒来,你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傅遥没有丝毫要安慰的意思,直言道,“这次受刺激太深,若是醒来,想来不会希望见到你。” 墨星阑脸上瞧不出任何的异样,心里划过一丝苦涩,哑声“嗯”了一声。 站在床榻边,看着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墨星阑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 手在半空中僵了半晌,最终收回。 静静地站了片刻,神色痴迷地望着那张小脸。 而后弯下腰,耐心地替她捻好被褥,起身转身向外。 傅遥还未走,墨星阑抿了抿唇问:“乐禹如何了?” 傅遥挑眉:“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墨星阑:“他不是别人。” “方才在诊脉的时候,发现一件事。”傅遥忽然道。 墨星阑表情僵了下,镇定地问:“不好的?” “好……也不好。” “别卖关子。” “如果我没诊错的话,她应该怀孕了。” “啪——” 在傅遥话语落下的瞬间,墨星阑手里的杯子掉落到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缓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个消息,喃喃道:“这时候来,确实是不太好。” “我说的不好,并非是因着来的时辰对否,而是她的身子。”傅遥道。 墨星阑当即便紧张了起来:“怎么说?” 傅遥:“她身子弱,加之患有心疾,生产之时一个不慎便会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若是流掉孩子,以她的身子状况,日后怕是再难有孕……” “孩子没了就没了,她不能有事!”墨星阑没有多加思考,脱口而出。 “我觉得,这件事,她自己有选择权。” “现在孩子尚小,若是拿掉,她会少受些苦吧?” “是。” 沉默了片刻之后,墨星阑道:“那便做。” “星阑。”这是傅遥第一次这般郑重地唤他的名字,“你不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力。虽然你是为她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她,需不需要这样的好。” 墨星阑僵住,沉默了半晌,道:“我知道了。” 傅遥知晓他是将话听进去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觉得,她并非是不讲情理之人,有什么事,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对你们都好。” 如果说,前世的种种,是乐望舒心里的解不开的结,过不去的坎。 其实,于墨星阑而言,又何尝不是?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 不是没有想过坦白,但是坦白之后呢? 那些事情,终究没有办法再去求证。 她会信吗? 她是不是会以为,那是他编造的谎言? 一道枷锁,将两人都锁在了里面。 未相见之时,还尚可平静相处,一旦相见,相互的挣扎,让他们都鲜血淋淋。 “好好想一想吧。”傅遥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墨星阑像是丢了魂一般,呆呆地坐在软榻上。 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赵全来了几次,试着劝说,最后终是无功而返。 乐望舒昏睡了两日,他便就这般坐了两日。 当紫玉来传话时,他才动了下。 “皇上,娘娘说想见你。” 紫玉的语气冰冷,可以说是大不敬的。 她不知道两日前在这个紫宸殿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主子离开望舒殿时,还是好好的。 才一会儿没见的功夫,就成了这模样。 作为身边人,要说没有怨,那是不可能的。 第261章 留下 屋内,乐望舒靠在床头,脸色依然苍白,嘴唇干涩,整个人呈现出病态来。 墨星阑两日没梳洗打理,也未歇息,脸色不好,眼底的乌青尤为清晰,头发也稍有些乱,整个人呈现出颓废来。 两人沉默地看着对方。 半晌,乐望舒先开口:“皇上,坐下说吧。” 屋内的人都屏退了,就只剩他们俩。 她说这话,很是平静,似乎两日前的一幕,不曾发生过。 墨星阑摸不着她的心思,抿着唇,坐下来。 乐望舒看着他,道:“既然我们都有上一世的记忆,我也便不卖关子了,前世因,今生果,昔日种种,皆已成过往,然已发生之事,要想忘却,实在太难。这一世,我很感激你的维护,感激你对丞相府的关照。” “愧疚也好,弥补也罢,现在的结果,便是我想要的。日后,皇上若是有何吩咐,臣妾定当在所不辞。”她微微勾了下唇角,“这后宫,臣妾当一日的皇后,便尽所能,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醒来后,她将眼下的情况想得很清楚。 事已至此,容不得她任性妄为。 做好分内之事,将那险些交付出去的心,再度收回来。 “这两日,叨扰皇上了,臣妾一会儿便回望舒殿去。”她道。 她眼中的疏离与淡漠,如往他心间插了一把刀。 心口很疼,说不出的疼。 面对文武百官都能从善如流,可看着眼前之人,他却是如鲠在喉,半句话都说不出。 “望舒……” “皇上。”乐望舒出声打断他的话,“您还是称呼臣妾为皇后为好。” “……”墨星阑咽下苦涩,顺从地道,“皇后……前世,我并没有想要你死,只是……只是——” “过去之事,已成过往云烟,皇上还是不要过多纠结的好。”乐望舒平静地道。 墨星阑从那双眼睛中,读出了“她不想知道,不想听”。 墨星阑敛下受伤的眼神,缓了缓情绪,说道:“傅遥说,你很有可能怀孕了,你身子弱,这孩子会给你带来危险。” 乐望舒怔住,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腹部。 有孕了? 能够看出来,至少都是快有一月了,那时候,才刚停药没多久,这就有了? 眼中有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乐望舒最终仍还是不顾墨星阑的劝阻,回到了望舒殿。 而后让紫风去将傅遥请了来。 傅遥将可能的情况说与了她,没有任何的隐瞒。 听闻之后,乐望舒沉寂了几日。 每日都按时用膳,按时睡觉,就是话少了些,一整日里,有时一句话都没有。 紫玉瞧着,是着急不已。 她本就不是一个憋得住话的人,能够忍着几日不言,已经算是极限了。 乐望舒坐在亭中,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斗篷的帽子盖在头上,手里还抱着一手炉。 她看着盛开着的海棠花发呆,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那日的情景。 “娘娘,这孩子会让你陷入危险,不能要。” 紫玉的声音,拉回了乐望舒的思绪。 她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满是关怀的眼睛,莞尔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傅公子也说了,那只是可能发生的事,也有可能不会发生呢。” 听着这话,紫玉便知她已经做下了决定,眼中的担忧更甚。 “或许在你们的眼中,这孩子尚未成型,看不见,摸不着,有没有都无所谓。”乐望舒看着远方,悠悠道,“可我让他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他来时,我没有给他选择,我不能残忍的,让他来了,都没能看一眼这万千世界,便剥夺他的生命……紫玉,我做不到。” 乐望舒转头望向紫玉,眼里有着泪花:“我这一生,体弱多病,本就不是长命之相,若是到时真有什么不测,那也是我命该如此。你和紫风都是自小跟着我的,我知道你们一心都是为了我好……”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这选择,是我自己做下的,与他无关。我希望你们能够不要怨他,怪他,不要对他有偏见,好吗?” 这一刻,紫玉知道,主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眼含泪光,看向主子的腹部,哽咽道:“好……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好您和小主子。” 乐望舒泪珠落下,点了点头:“好。” . 半个时辰前。 “皇上,那女子死了。” 墨星阑批奏折的手一顿,冰冷的目光看过去。 无影将一封血书放到案几上。 墨星阑拆开,里面只有三个字——【徐嫣然】 墨星阑何其聪慧,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是前世的徐嫣然! 薄薄的宣纸,被他捏成团,整个人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坐了片刻,站起身,离开了紫宸殿。 悄无声息到了望舒殿,在庭院中找到人,没想到会听到乐望舒跟身边人的这番对话。 她,竟然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目送着主仆俩离开,墨星阑才悄然转了身。 他来时,无人知,走时,毅然也无人知。 没有回紫宸殿,直接去了宫外的小院。 傅遥从乐禹的屋子走出,瞧见他,倒是丝毫不意外。 “她想要留下孩子。” 墨星阑没有转身看,但却知道靠近的人是谁。 傅遥挑眉:“所以,你还要坚持吗?” 墨星阑余光瞥见人站到了身边,沉声问:“有多大的几率会发生你所言的情况?” “五成。” 人命关天,傅遥只能如实相告。 “就连你,也无法保她平安么?”墨星阑的声音有些抖。 “江湖上都称我为医仙,可我到底只是人,不是仙。”傅遥浅叹一息,“是人就会有做不到,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262章 不能太快原谅 皇后晕倒在紫宸殿一事,要瞒是瞒不住的。 宫妃们甚是好奇,处处打听,丝毫有用的消息都没能探听到。 大家只知,自除夕之后,皇上便已和皇后离了心。 那日,皇后不知因何,独自去了紫宸殿,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导致晕倒。 这当中的具体缘由,着实令人好奇得很。 皇后醒来后,回了望舒殿,皇上也未踏足过望舒殿。 别说是亲自探望,就连叫人去瞧一瞧都没有。 怪异。 着实怪异。 后宫中,流传着各种传闻。 也不乏有好奇的宫妃,打着探望的名义,到望舒殿探听消息。 最后的结果,毫无意外,一无所获。 越是神秘,便是越能叫人心生好奇,越想要探究一番。 “我那偏僻的颐和轩,以往都没什么人踏足的,近几日,总有人去,倒是难得闹热了一番。”颜之玉吃着点心,慢悠悠地说道,“一个个的揣着什么心思,我可门清着,想从我这里套出话,她们还不够格。” 乐望舒笑了笑:“所以这是过来躲清净来了?” “那都是次要的。”颜之玉道,“主要还是想看看你,你是不知道,听说你晕倒之后,我当即便赶去了紫宸殿,想瞧一瞧,结果被皇上给撵出去了。然后兴许是嫌我烦,安排了别的事给我。我这才刚回宫来没多久,就被一众宫妃‘亲切’招待,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每次想来看看,总有绊脚石,拖拖拉拉的,都过去这么多日才能有机会来瞧一瞧。”她面带笑意,眼底有着难以掩藏的关心,“怎么样?身子没什么事吧?” 乐望舒摇了摇头:“在这宫中,处处都是禁军,我会有什么事?” “没事便好。”颜之玉敛下神色。 “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那舞女,其实是奸细,皇上看似将人留在紫宸殿,实则早就暗中关押在了地牢审问,现在人已经死了。我暗中打听过,做出那些假象,是特意给人看的,皇上他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不好受,可这不是事出有因了,你也就别跟他置气了。” 听到了外面那些传闻,她以为,两人还因为那事别扭着。 乐望舒浅浅一笑:“我早就不在意了。” 颜之玉盯着她的笑颜片刻,心里显然是没相信的。 “不过这种事,误会毕竟是皇上造成的,确实应该他先来跟你低头。”她若有所思道,“不可以这么快原谅了,不然这次是假的,指不定下次就是真的了,得让他记得深刻些才行,要让他觉得这原谅是来之不易的。” 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的人,倒戈得彻底。 “你很饿?” 乐望舒见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直往口中塞糕点。 颜之玉咀嚼的动作一顿,看了眼手上还拿着的,讪讪地道:“午膳没用多少,这会儿确实是有些……饿了。” 她其实不饿,就是不知怎的,有些心虚,这一心虚,就想要做些别的来转移注意。 “紫玉,再去备些来。”乐望舒不疑有他,吩咐。 “别……”颜之玉闻言,忙阻止,“我已经吃差不多了,不必如此麻烦。” 乐望舒:“不麻烦。” 颜之玉:“……” “娘娘,傅公子来了。”紫风走进来,一板一眼道。 乐望舒:“快请进来。” 进到寝殿,看到出现在这里的颜之玉,傅遥挑了下眉。 颜之玉用手遮住脸,眼神乱飘。 乐望舒瞧了瞧这人,又瞧了瞧那人,直觉两人之间有些猫腻。 傅遥把完脉之后,说了些跟以往一样的话。 “傅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乐望舒见他要走,忽而道。 傅遥:“可以。” 两人来到庭院,宫人们守在四周,也不算是孤男寡女单独私会。 “傅公子,我知你医术高明,就想要听一句实话,这孩子,安然产下的几率有多大?”乐望舒问。 这问题,在傅遥的意料之中,沉默了片刻,道:“只要娘娘安心养着,我定会尽全力保你母子二人安。” “此话当真?”乐望舒紧紧盯着他。 傅遥面不改色:“当真。” 乐望舒抿着唇,思考了一番他这话的可信度:“那日后便有劳傅公子了。” “娘娘客气了。”傅遥见她没什么话要说了,道,“在下告退。” “傅公子。”乐望舒忽然叫了一声。 傅遥脚步稍顿,并未转身。 乐望舒看着他的背影:“都说医者仁心,今日就算傅公子未对我说实话,我也不怪你。” 她知道,他跟小皇帝的关系非同一般。 若是小皇帝有意让瞒着,他定是会听从的。 傅遥无声地离开。 乐望舒坐了回去。 颜之玉看了眼离开的人,心里的别扭被疑惑所替代。 她走到乐望舒的跟前,见其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望舒,你怎么了?身子不适?” “没有。”乐望舒摇了摇头。 . 傅遥离开望舒殿,直接前往了紫宸殿。 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叮嘱了一句:“怀孕的人敏感,易多思多想,需要更多的关心。” 墨星阑表情复杂:“她如今想是不想见我的,我出现,难免会叫她情绪波动。” 傅遥认同地点头:“可以让丞相夫人多进宫陪着,一来,她对皇后的身子多有了解,二来也是过来人。” “这倒是点醒了我。”墨星阑当即便吩咐赵全去办了。 傅遥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墨星阑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这些日子,大哥那里多注意了,可能会不太平。” 傅遥点了头:“知道。” 话语落,两人相对无言。 “你相信前世今生一说吗?”墨星阑不知怎的,脑子一热,便问了出来。 “虚无缥缈的东西。”傅遥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怎忽地说起这些?” 墨星阑轻笑了下:“没怎么。” 傅遥没坐多久,在起身离开之时,忽然说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因果牵绊,总有人是亏欠着的。前世因,今生果,如果人生不顺遂,就当是来还债吧。” 就这般脱口而出了,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话语落下,人影消失。 墨星阑盯着傅遥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嘴唇微动,低声喃喃:“还债的么?” 第263章 再疼我一次 傍晚,刚送走了颜之玉,乐望舒便听下人来报,说是丞相夫人来了。 正要歇下的她,忙向外走去,在寝屋门口撞见了人。 冯氏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暗中松下一口气:“天气寒,怎穿成这样便出来了?” “不冷。”乐望舒拉着冯氏的手,走进屋中,让人去准备热茶来,这才问,“娘怎么这时候进宫来了?” “来看看你。” 她并没有多说,乐望舒心里却是明白的,想是听了那些传闻,担心得很。 思及,莞尔一笑:“我没事的,好着呢。” “嗯。”冯氏轻轻应。 “可用过晚膳?”乐望舒问。 冯氏:“用过了。” 乐望舒:“那……今日就不回去了吧?” 冯氏也正有此意,点下了头。 夜里,乐望舒没让冯氏去偏殿睡,就留在了她的寝殿中。.qi su wang。COM 母女俩靠在床头,没怎么说话。 乐望舒还不怎么困,手里拿着话本在看。 冯氏沉静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她。 乐望舒有所察觉,一直等着母亲开口,哪知对方却是一直未出声。 她放下话本,看过去,直接问:“娘可是有话要问我?” 冯氏眉心微皱,看似平和的脸上,掩不住眸底流露出的担忧。 “娘若是有话,问出来便是。”她道。 冯氏浅叹一息,手抚上女儿的脸,为她理了理沾到脸上的碎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半丝声音来,似是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乐望舒扑进母亲的怀里,跟小时候似的蹭了蹭:“不用担心的,我真的没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的。” 这话似在跟母亲说,也似在跟自己说。 无论小皇帝对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愧疚也好,补偿也罢。 只要能让丞相府上下安然,她可以原谅往昔种种。 但,也仅限于此。 刚知道小皇帝也有前世记忆时,她一时没想开。 后来冷静下来,便想清楚了。 重生回来,她从一开始不就是打着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换丞相府安然的心思么。 如今的情况,较之自己当初所认知的,算是好上太多。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些日子,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帝王心,深似海,难以揣测。 莫要忘了前世的教训,生了不该有的贪念。 现在这样,就挺好。 女儿越是这般懂事,冯氏便越是觉得她受了委屈。 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 母女俩躺下来,乐望舒望着帐子顶,神色带着些许的怀念:“上次这般跟娘躺在一起,还是九岁的时候。” 一说起往事,也将冯氏的回忆勾了起来,她目光慈爱地看向女儿:“那时候,你总喜欢偷溜出去,冰天雪地里,穿得也不多,身子本就差,那一次病得很了,烧得迷迷糊糊的,拉着我不肯放。” 乐望舒转过头,笑着道:“我以为,病好之后,会挨骂,可是你们只字未提,却是叫我很是过意不去。” 冯氏轻轻戳了下她的头:“你这身子,自小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舍得骂你?你也就仗着大家疼你,宠你,总是做些让人担心的事来。若是……” 见话语顿住,乐望舒接过话来,笑着问:“若是我有着一副健康的身子,是不是得挨不少揍?” “谁会揍你?”冯氏白了她一眼,“你爹看似严肃,实则比谁都疼你;你大哥性子冷,可他总是想着你,念着你,不会说什么好话,一个大男人,将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你;你二哥,看似总跟你较劲,他疼你,不比你大哥少。” “无论你身子好不好,都是家中最小的,都是他们最疼爱的那个,哪里会舍得揍你?”冯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别瞎想。” “是啊。”乐望舒应和着道,“他们都那么好,不舍得揍我,更舍不得我不开心,所以当初我执意要进宫,他们见拦不住我的心思,也只是几日不搭理我,之后又跟之前一样了。” 冯氏狐疑的目光看向女儿,好端端的,怎又提起了这件事? “娘,您有没有想过,我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乐望舒转过头,望着母亲。 她在笑,可冯氏却觉得很不安,目光瞧了眼她平平的腹部。 “我知道爹娘和哥哥们都很疼我,再疼我一次,可好?”乐望舒拉着冯氏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这里,有了一个跟我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冯氏震惊地看着她,半晌才找回了声音:“你不是一直都在吃药?” 乐望舒道:“回来之后,药便停了。” 皇帝身边的人让她进宫来,还以为是女儿的情绪不稳,让她来陪着散散心的,没想到…… 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这! 乐望舒见母亲的神色,由震惊转到平静,再到凝重。 “太医怎么说?”冯氏问。 女儿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才说了这件事,很显然不简单。 在这件事上,乐望舒也没想着瞒着:“说因为身子的原因,生产之时,可能会有危险。” 果然! 冯氏猜到了。 她果断地道:“这孩子不能要!” “太医还说,我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乐望舒很平静地看着母亲,唇角含着笑意,“娘,我不想放弃他。” 冯氏怔住,别过脸:“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 她红了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我知道,无论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后悔。”乐望舒坚定地道。 第264章 辞行 因着有了身孕,早上纵是再难起来,乐望舒也都坚持起来用早膳。 在这件事上,任性不得。 以往她都会在早膳之后,再睡一会儿。 今日,她并未睡。 她靠在外间的软榻上,问紫玉:“娘还没起来?” 昨夜,在她坚定的表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母亲便去了偏殿。 她知道母亲需要时间来消化,也便没有多说什么。M.qi su wang。COM 记得在家中之时,母亲每日里醒的甚是早,今日还未出来,想是生了气,暂时不想见自己。 “没有见着动静。”紫玉摇头道。 乐望舒敛下眼睫,沉默了一会儿,起身。 “娘娘要去哪里?”紫玉忙上前搀扶。 乐望舒:“看看去。” 刚走到门口,便顿住了脚。 冯氏正要进来,就见女儿风风火火的,脸色微冷:“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还这般毛躁?” 乐望舒抿着唇瓣,不言。 冯氏拉着她,直走进内室:“昨夜睡得晚,今日又起这般早,再睡会儿。” 乐望舒坐在床榻边缘,望着她。 冯氏:“发什么愣?要我为你宽衣?” “娘……”乐望舒依恋地喊,“您不生气了?” “没有生气。”冯氏定定地看着她,“就是不忍看你受罪。” 乐望舒瞬间红了眼眶,就这般抱住母亲的腰,蹭了蹭。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最近总是控制不住情绪。 冯氏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睡吧。” “嗯。” 乐望舒本就困得很,只因心里有事,这才一直强撑着。 这会儿一躺下,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冯氏看到她睡着,替她捻好被褥,才转身离开。 将紫玉紫风,叫到了跟前来。 . 紫宸殿。 墨星阑看着缓缓走来的人,有些恍惚。 来人依然是着一身紫袍,手里拿着折扇,一如既往的潇洒俊逸。 一切好似没变,可又好似变了。 他跟小皇叔自上次见过之后,这些日子便不再见过。 听下面的人说,小皇叔经常会去梅园,带着一壶酒,时常一待便是一整日。 “皇上。” 两人对视一眼,墨白先开了口。 “小皇叔,坐。”墨星阑道。 墨白倒也没客气,还跟往日一般。 “我得到消息,在边境似乎有徐钧出现的痕迹,打算过去看看,来跟你说一声。”他道。 墨星阑稍有些惊讶:“小皇叔要离开?” 就算是有什么消息,也不必亲自过去的。 墨星阑明白,小皇叔说出这话来,便是他自己想要离开了。 墨白拆开折扇,微微扇着:“如今皇城安稳,我留下也是无用,而且,我这人,自在惯了,这皇城待着,无趣得很。” 墨星阑想要挽留,却找不到什么借口。 “何时离开?”他问。 墨白:“明日。” 墨星阑:“今夜留下喝一壶?” 墨白:“……好。” 话语落,他站起身:“你先忙着,晚上我再过来。” 墨星阑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将手边的宣纸揉成了一团。 赵全看出了这位主心情不好。 自墨白走后,墨星阑做什么都不顺心,看见还有奏折在替徐大/将/军和成王说话,心头的火更是直往上冒。 伺候的宫人们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慎,便丢了脑袋。 秦子上了一杯热茶,墨星阑一碰,便将其打翻,冷冰冰地问:“怎么?连杯茶都泡不好了?” 秦子忙跪下认错。 这茶的温度,其实跟往常一样,但墨星阑就是觉得烫得很。 赵全见此,站了出来,小心地道:“皇上,昨夜丞相夫人进了宫,听闻皇后娘娘的心情好上不少。” 说完,给了还跪着的徒弟一个眼神。 秦子领会,忙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退了下去。 一听说起皇后,墨星阑那颗暴躁的心,平复了不少。 “当真?”他问。 赵全:“千真万确,皇上可瞧瞧去。” 墨星阑沉默了片刻:“不了。” 她并不想见自己,若是去了,还坏了她的好心情。 傍晚,墨白如约而至。 两人如往日那般,拿了酒,上了屋顶。 第265章 奇奇怪怪 乐望舒睡觉之时,不怎么喜欢有人守在边上。 以往,她大都会让紫玉紫风睡隔壁偏殿去。 怀孕之后,她们不放心,便睡到了外间的软榻上。 今夜是紫风守夜。 不知怎的,乐望舒今夜有些心神不宁,半晌还未睡着。 黑夜朦胧,透过床帐,她似乎看到了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缓缓靠近。 以为是紫风来看自己是否睡得安稳,并未多想。 可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酒香。 紫风未曾喝过酒,自己更不可能,那这酒香…… 她镇定地坐起身,下意识地蜷缩起,护着自己的肚子,手上抓着枕头,做出随时进攻的准备。 看着黑影越来越靠近,她紧张地直咽唾沫。 近了。 更近了。 黑影不断放大,直至床帐动了。 乐望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喊紫风,可就像是被点了哑穴般,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丁点的声音来。 床帐浮动,被掀开一个角。 乐望舒瞪大了眼睛,与来人四目相对。 对方似没想到她没睡,也是一阵错愕。 黑夜里,她的眼睛很亮,里面似藏着万千星辰。 他醉眼朦胧,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清醒了些许。 静。 外面的寒风吹动,簌簌作响,都能听得清晰。 半晌,男子忽然一言不发转身。 乐望舒皱着眉头看去。 片刻后,屋中烛光亮起。 乐望舒彻底看清了来人,她错愕了一瞬:“安王?” 她看了看外面,不用想,紫风应该晕过去了。 这人大半夜的,跟幽灵似的来,让乐望舒震惊不已:“你的出场方式,似乎总是……这么奇特。” 墨白一愣,回想了一下每次相见,好像确实如此。 经这么一打岔,被发现的紧张,消散了不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乐望舒有些苍白的面容,问:“身子不适?” 乐望舒抱紧枕头,没好气地道:“险些被吓死。” 墨白忽而一笑:“皇后的胆子,竟这般小。” 乐望舒下意识地接话:“你屋中忽然出现一人,你能淡然处之?” 刚说完,便想到此人武功不弱,他还真能。 为了掩饰自己这短暂的无知,她先发制人,问:“安王这个时辰来,是要作何?” 昏黄的烛光下,墨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很快将目光转移,所有情绪掩于眸底,装作漫不经心问:“听闻你跟小侄儿闹了别扭,特来看看。” 乐望舒:“……” 可真是会选时间。 她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看过了,那就请回吧,毕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传出去,于你我二人的名声都不利。”.qi su wang。COM 墨白扬了下唇角:“皇后这般介意?” 乐望舒:“介意。” “放心,除了你,没人会知道我今夜来过。只要皇后能守口如瓶,便不会有第三人知。”墨白敛下眸子,折扇摇晃着。 其实就算是你,我也没打算让你知道。他心道。 不知是否是错觉,乐望舒好似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失落。 她微微摇了摇头,很快便撇除了那甚是荒谬的想法。 “还记得在园林时,我们在小舟上所说的话么?”墨白忽然道。 乐望舒蹙眉:“过去那么久,记不得了。” “我还记得。”墨白笑看着她,“我找到答案了。” 乐望舒一时还真没想起他在说什么,也不打算深究下去,十分不走心地道了一句:“那恭喜。” 墨白:“谢谢。” 乐望舒:其实不必。 “我要走了。”墨白又忽然道。 乐望舒:“不送了。” 面对这般冷漠的态度,墨白笑了下:“皇后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 乐望舒想了下:“一路顺风。” 墨白深深地看着她,半晌道:“会的。” 看着离去的背影,乐望舒觉得很奇怪。 他虽然一直都笑着在说话,可她却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今夜的他,很是奇怪。 奇奇怪怪的来,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又奇奇怪怪地走了。 此刻的乐望舒还不知,跟墨白的这一别,便是此生再未相见。 这日夜里,她陷入了久违的梦境。 第266章 一个人 梦里,她又见到了幼年时遇到的那个小少年。 他穿着一身紫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站在梅花树下。 她喊他:“漂亮哥哥。” 他却怎么都不愿转身。 她走过去,抓住他的手,将手里拿着的糖给他。 他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糖出神。 她觉得奇怪,问他:“漂亮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他这才将视线偏移,落在她的身上,痛心地道:“明明是你食言在先。”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 他唇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语调带着讥讽与指责:“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你没有来。你说过,你会来的,可你没有。” 听到这话,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低着头,搅着手指,弱弱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漂亮哥哥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看着她,握紧手心里的糖,紧抿着唇。 “漂亮哥哥?”见他不说话,她拉着他的袖袍摇了摇,“好不好嘛?” 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半晌,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见了。” 她愣愣地望着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什么?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要怎么样才可以让漂亮哥哥消气?” 他拂开她的手:“再见。” “漂亮哥哥……” 她追上去,可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最后人影彻底消失。 乐望舒猛地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帐子顶。 自从九岁那一场大病之后,她就已经没有再梦到过他了。 那个曾在一瞬间惊艳了她幼年的人,早已随着时间,慢慢的淡了去。 他就好像是一场美丽的烟火,绚烂而短暂。 缓了好一阵,捏了捏眉心,对着外面喊了声:“紫风。” “娘娘,您醒了?” 是紫玉。 乐望舒掀开床帐,问:“紫风呢?” “今晨见她脸色不太好,想是身子不适,奴婢来了之后,她便离开了,现在不知在哪里。”紫玉问,“娘娘可是找她有事?奴婢去将人找来?” “不必了。”乐望舒道,“更衣吧。” 紫风是个冷静之人,不会乱来,乐望舒对她很是放心。 · 墨白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亦如回来时那般。 墨星阑换上了一身便装,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到城外。 墨白知晓他在,却没转身。 墨星阑也同样知晓对方发现了,仍还是默默地跟着。 两人之间,有着一种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与对方告别。 墨星阑心里很清楚,小皇叔这一别,怕是日后再难相见了。 墨白突然加快了前行的速度,扬手,潇洒地说了一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墨星阑明白,这是小皇叔让他别再送了。 “这里,是你永远的家。”他轻轻呢喃了一句,话语随着寒风消散。 墨星阑没有再往前,就那般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那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才转身向回走。 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皇宫,脚不由自主地向着望舒殿而去。 当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殿门外了。 他愣愣地站在门外。 天色还早,望舒殿的大门还没开。 他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走了,都丢下了他,都不要他了。 母妃离开之后,父皇就变了,变得严肃,变得冷漠。 昔日那个慈眉善目的人,也随着母妃的离去而去了。 那时候,还有小皇叔一如既往地陪在身边,带他去散心,给他讲乐子。 后来,父皇送走了小皇叔,他唯一一次求父皇,却遭到了痛骂。.qi su wang。COM 那时候的他跟父皇置气,还不知道,严肃的父皇也陪不了他多久了。 没过多久,父皇走了。 走得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朝堂动乱,皇后将他推了出去,继位。 坐上了皇位,他成了历史上最年幼的皇帝,皇后也自然晋升为了太后。 坐上的皇帝的位置,手中却没有实权。 朝中上下,都默认了太后垂帘。 起初,他并不清楚太后的野心。 后来,看着父皇的亲信一个又一个的被拔除,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尚且年幼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想到见父皇最后一面时,父皇说的话——“以后无论怎么变迁,都要以自身为重,人在,才有争夺的机会,人若没了,那便等同是将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 于是他学会了隐忍。 在太后的面前扮乖,让她放松警惕,一点一点地开始积蓄力量。 这是父皇和母妃的江山,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里。 之后认识了望舒,再然后跟小皇叔联系上。 他空荡荡的四周,又有了人。 现在,一切安稳了下来,江山握在了手里,可小皇叔选择了离去。 他知道小皇叔为何要走,可他说不出让的话来。 他什么都能给,包括这好不容易才拽在手里的天下。 唯独她,不能。 好不容易填满的四周,一下子又空荡了起来。 身边人,来来去去。 他好像,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第267章 颓废 傍晚时分,晚霞笼罩着整个望舒殿。 乐望舒用过晚膳,见天色好,便在紫玉的搀扶下在庭院里走了走。 “娘娘您瞧,杏花开了。”紫玉指着庭院中唯一的一颗杏花树说道。 乐望舒望过去:“都说二月杏花满树白,倒是没假。” “是啊。”紫玉看向她的肚子,笑着道,“咱们的小主子,也快两个月了。” 乐望舒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轻轻地“嗯”了一声。 “娘娘可有想好名字?”紫玉问。 乐望舒:“还早。” 紫玉:“可以先想着呀,皇子公主各想一个,到时都可用。” 乐望舒笑着看她:“你倒是着急得很。” “这不是替娘娘您急么。”紫玉道。 “小衣裳学会了?”乐望舒问。 紫玉的表情僵了一下:“娘娘怎么知晓?” “娘都跟我说了。”乐望舒抓过她的手,见手指上有不少针眼,“没那个天分,就别学了。那些东西,有人备着,用不着这般辛苦。” 秘密被发现,紫玉也不扭捏:“哎呀,我喜欢做。这些小伤不碍事的,要不了多久就会好。” 乐望舒忽然问:“紫风在忙些什么?” 今日倒是没怎么见着人。 “您这里没事的时候,她在练剑呢。”紫玉咕哝道,“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乐望舒一听便明白了,她问:“在何处?我去瞧瞧。” 紫玉瞧她不像是说笑的,正色道:“娘娘若是有事,奴婢去将她叫来便是,哪需您亲自跑去。” 乐望舒:“带路。” 紫玉拗不过,只好乖乖地领着人过去。 紫风寻的地方是一处较为荒废的下人院子,里面空旷,且没人住,冷清,倒是正合适。 乐望舒瞧着那一身黑色劲装舞剑的女子,阻止了紫玉出声。 紫风一套剑法练完,收剑时顺手拿过搭在一旁的帕子,正擦着汗,冷不防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人。 她愣了下,将剑收好,大步过去,停在了约莫两步远的距离处。 乐望舒皱眉:“站那么远做什么?” 紫风:“身上的汗味重,怕惊到了小主子。” 自怀孕来,一向没什么反应的乐望舒,今日午膳的时候,忽然吐了一阵。 乐望舒失笑:“没那么娇气。” 紫风仍还是站着不动。 乐望舒只好道:“那你先去沐浴,再来见我。” “是。” 乐望舒慢悠悠走回寝殿之时,紫风已经收拾妥当,等着了。 乐望舒将人都遣了出去,独留下了紫风。 乐望舒拉着紫风的手,坐下来,柔声道:“昨夜是你守夜,闯进来人,我知道你自责。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这偌大的望舒殿里,这么多人,包括外围的禁军,都没有发现,要一一追责的话,谁都有责任。” 紫风低垂着头,唇瓣紧抿。qi su wang。COM “若是无事,练练剑也是可以的,别太当回事就行。”乐望舒叮嘱,“还有,尽量别让人发现你会武,明白吗?” 紫风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房门忽然被推开,打断了两人。 紫风忙站起身。 紫玉走到主子的跟前:“娘娘,赵总管来了。” “赵全?”乐望舒惊讶。 紫玉点头。 乐望舒:“可有说什么事?” 紫玉摇头。 能够让这位亲自跑一趟,想来是出了事,乐望舒不敢耽搁。 刚踏进正殿,便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人。 “皇后娘娘,烦请随咱家去紫宸殿。”赵全开门见山。 乐望舒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出事了?” 赵全:“皇上/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一整日了,不吃不喝的,怎么叩门都不开,皇上最听娘娘的话,还劳烦您去看看。” 乐望舒皱着眉头,默了片刻:“走吧。” 她如今的身子,走得慢,是坐着轿撵到紫宸殿的。 叩门,同样没有任何的回应。 乐望舒直接让人用强硬的手段开门。 房门打开,站在门口都能闻到酒气。 乐望舒皱眉走进去。 殿中到处都是酒壶,酒气浓郁,窗轩也未开。 乐望舒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吩咐:“开窗。” 她向着内室走去,见到了人,被惊得站在了原地。 在她的记忆中,任何时候的小皇帝都是意气风发的。 可眼前—— 墨星阑坐在软榻前,墨发凌乱,衣裳也穿得不周正,双手抱住膝盖,头搁在膝盖上,他其中一只手还拎着一壶酒。 整个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颓废。 许是喝了太多酒,反应变慢了。 乐望舒都站了好一会儿,墨星阑才缓缓抬起了头来。 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乐望舒的心一颤,这样的小皇帝,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走过去,蹲下身子,想要拿走他手里的酒壶,可是他握得很紧。 “松手。”乐望舒冷声道。 墨星阑眼睫颤了颤,只松了一点点。 乐望舒对上他猩红的眼,问:“要酒还是要我?” 墨星阑当即一松,愣愣地看着她。 乐望舒起身,想要出去将赵全叫进来,裙裾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似乎是怕她走了。 乐望舒微微皱眉,只得冲外面喊了一声:“赵全。” 赵全早就候着了,一听喊,下一刻便出现。 乐望舒:“备些热水,给皇上沐浴。” 赵全看了一眼,忙出去着人准备了。 墨星阑望着她,不说话,手将她的裙裾拽得更紧了。 乐望舒瞧了他一眼,直接坐在了软榻上。 墨星阑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乐望舒想要忽视都不行。 “想说什么?”她问。 墨星阑抿着唇瓣,不言。 赵全很快将水备好,乐望舒对墨星阑道:“去沐浴。” 见他不肯动,乐望舒看了眼那抓住自己的手:“你身上太臭,熏得我难受。” 其实这味道并不难闻。 墨星阑手颤了一下,仍还是不肯放手。 乐望舒弯下腰,手覆在他的手上,柔声说了句:“我不走,在这里等你出来。” 墨星阑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松了手,一步三回头,向着浴房去了。 乐望舒揉了揉眉心,看着屋中的凌乱,吩咐道:“将这些收拾干净。” 第268章 大醉心疼 寝殿内很快恢复整洁,乐望舒还坐在软榻上,宫人上了温水,她没喝。 目光看向候在一侧的赵全,她问:“皇上今日未上朝?” “回皇后娘娘,上了。”赵全道,“自下朝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寝殿,一整日未用膳。” 乐望舒看向浴房的方向,问:“你不知他这寝殿有酒?” 赵全:“不知。” 乐望舒想了想:“可是发生了什么烦心事?” 赵全:“近期朝堂安稳,没什么需要太烦心的。” 真要说烦心的话,怕是皇上更为皇后烦心。 但这话,他不敢说。 乐望舒紧紧皱着眉头,直至墨星阑从浴房出来时,都没松开。 喝了一整日的酒,墨星阑的脑子就是一团浆糊。 就算沐了浴,清醒了一些,也仅是一些。 刚走出浴房时,脸色沉得吓人。 待看到坐在软榻上的乐望舒时,当即展露了笑颜。 现在的他,就跟个孩子似的。 不开心就绷着脸,开心就笑。 乐望舒看向赵全:“去准备一些他现在适合吃的膳食来。” 赵全点了点头。 “望舒。”墨星阑拉起她的手,开心地道,“你没走。” 乐望舒看着他那摇摇晃晃,不太稳的身子,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下。” 墨星阑当真便乖巧地坐了下去。 乐望舒打量着他。 墨星阑眨巴着眼,看着她。 那双星眸里,闪耀着万千星光,很好看。 “皇上今日未用膳。”她道。 墨星阑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乐望舒:“跟我去用膳。” 墨星阑见她要起身,忙紧张地道:“望舒别动,你不能动。” 乐望舒动作稍顿,看过去:“为何?” 墨星阑看着她的肚子:“你怀了小皇子,要当心。” “你还知道?”乐望舒惊讶。 墨星阑点头:“关于望舒的所有,我都记得。” 乐望舒:“还记得什么?” “记得……”墨星阑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整个人颤抖着。 在他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便是他提着长剑跑进地牢时,看到她躺在血泊中的样子。 “血……好多血……”墨星阑喃喃。 乐望舒皱眉:“什么血?” 墨星阑紧紧咬着下唇,都出了血,还不肯松开。 乐望舒捧着他的脸,说道:“我不问了,你别咬。” 墨星阑看着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是记忆还是真实的。 他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呢喃着:“你还在,你没有走,你没有丢下我。” 看到这个样子的小皇帝,乐望舒的心微微抽着疼。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副模样。 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哄着:“我在,我没走,没有丢下你。” 赵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相拥着的两人。 他沉默地退了出去。 乐望舒瞧见了,半晌,察觉到小皇帝的情绪稳定了一下,才说道:“去用膳。” 墨星阑乖乖地点头。 两人到了外间,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 墨星阑见乐望舒没有打算吃,他狐疑地问:“望舒不吃吗?” 乐望舒用过晚膳了,可对上那双眼睛,她道:“吃。” 墨星阑不停地给她布菜,乐望舒瞧着碗里太多,终忍不住阻止:“够了。” 他看了那满满的一碗,这才满意地自己开始吃。 墨星阑一整日没用膳,乐望舒没让他吃太多。 用完膳之后,墨星阑便缠着她要一起睡觉。 一见她要走,他便低垂着头,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乐望舒也不知是因着怀孕了,母性光辉泛滥还是怎么的,面对这样的小皇帝,她无法拒绝。 见她留下,他当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是真的很开心。 乐望舒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的醉了,还是在装醉。 说他醉了吧,完全看不出半分醉汉的影子;说他没醉吧,现在的他又纯粹得像个孩子。 有了前世记忆的他,应该怎么着都演不出这样的天真来吧? 各种疑惑萦绕在心间,最后乐望舒留了下来。 两人躺在床榻上,乐望舒望着帐子顶,打了一个哈欠。 察觉到视线,转过头去,见小皇帝正定定地看着她。 “不困?”她问。 墨星阑:“怕一闭眼,你就走了。” 乐望舒一怔。 这句话,她今夜已经听见好几次了。 小皇帝喝醉之后,怕人离开? “我不走。”她道。 墨星阑仍还是不肯移开目光。 乐望舒拉过他的一只手,自己躺了进去,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懒地说了句:“睡吧。” 墨星阑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身子僵硬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将人搂紧。 · 乐望舒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看了眼所在的地方,还是小皇帝的寝殿,而身边早已没了人。 “娘娘,皇上说,您醒来后去书房找他,或者着人去跟他说一声,他过来。”紫玉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说道。 乐望舒想到昨夜的情况,问了一句:“皇上看上去可还正常?” 紫玉愣了下,才道:“皇上还是之前的样子呀,没发现有何不正常的。” “是么?”乐望舒低垂下眼,情绪莫名。 洗漱好,乐望舒便对守在外的宫女道:“跟皇上说一声,本宫先回去了。” “是。” “娘娘,您不见皇上么?”紫玉问。 乐望舒:“他忙着,我就不去打扰了。” “可是——” 乐望舒正要下阶梯,便听紫玉话语顿住,抬头瞧见迎面走来了两人。 一位正是当今皇上,还有一位便是年妃。 两人一前一后走来,似还在说些什么,小皇帝没有丝毫的不耐。.c0m 这样的情况,她只在淑妃那儿见过,心里没由来的有些闷。 两人似发现了她。 萧以彤没再说话,规规矩矩的。 墨星阑大步流星,很快便站到了乐望舒的跟前。 不待他开口,乐望舒便道:“皇上忙着,臣妾便先回去了。” 冰冷疏离的语气,给了墨星阑一记重击。 他还以为,经过昨夜,两人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原来还在原地打转。 第269章 都被斩首了 墨星阑看着那毫不留念的背影,袖袍之下的手,紧紧握成拳。 “皇上?”萧以彤见他出神,轻声喊。 墨星阑收回目光,转身,正要踏进寝殿,忽而脚步顿住,走向了旁边的小书房。 萧以彤沉默地跟着进去。 回到望舒殿的乐望舒,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脑海中一直回放着的是那走来的两道身影。 颜之玉来时,见到的正是乐望舒坐在庭院中发呆的画面。 “想什么?”她在其跟前晃了晃手。 乐望舒收回心神:“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颜之玉让人搬来椅子,坐到乐望舒的身边,凑过去,小声问,“听说你昨夜在紫宸殿留宿了?” 乐望舒笑了下:“传得这般快?” “可不是么。”颜之玉夸张地道,“就你们之前那样子,后宫谁不知?可皇上虽跟你闹别扭,但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这让某些人一提起你,就恨得牙痒痒。可是皇上突然转性了,不止留你在紫宸殿,且今晨也未赶走年妃,一下子让她们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 说到这儿,颜之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皇上就没留你多待一会儿?” 乐望舒挑眉:“外面又传什么了?” “……”颜之玉被她这副淡然的模样给噎住,讪讪地道了一句,“你可真聪明。” 这跟聪明没什么关系,只是相处久了,对颜之玉了解了而已。 颜之玉:“现在满后宫都觉得,皇上喜新厌旧了。” 乐望舒猜到了。 “所以呢?”颜之玉问。 乐望舒反问:“所以什么?” 颜之玉抛了个媚眼:“皇上真的喜新厌旧了?” 乐望舒淡淡地道:“这个问题,你问错了人。”.qi su wang。COM 颜之玉静静瞧了她片刻,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确实。” 乐望舒留颜之玉用了午膳。 午膳后,颜之玉见她困得很,催促她去睡觉。 两人已经很熟了,乐望舒也没有客气。 她现在除了用膳,大多时候都在睡,就算如此,也总感觉睡不够。 待乐望舒醒来时,颜之玉已经不在了,不过却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她平静地喊紫玉进来。 待穿好衣裳,简单地梳了个发髻,才走到了墨星阑的跟前。 “不用行礼。”墨星阑哑声拉住她,“可要用膳?” 乐望舒摇头:“还不饿。” 墨星阑抬手屏退下人,这才拉着人坐下来。 他见乐望舒垂着眼,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心口一紧。 “今日,年妃有事要与我说,说完之后,听说你在,便说有一些日子没见了,碰着了,该给你请个安。”他道,“我觉着这话有理,这才会让她跟着我一起回寝殿。” 乐望舒眸光轻闪,说道:“年妃也是皇上的妃嫔,与皇上在一起是应当的,皇上不必特意来解释给臣妾听。” “我想说。”墨星阑定定地看着她,“任何事都想跟你说,不想再瞒着你,不想你不舒心。” 乐望舒怔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愣愣地看着他。 “望舒,如今我掩藏在心底最大的秘密,都已经被你知晓,其他的,于我而言,都不算什么。”墨星阑道,“但凡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绝不会欺瞒。” 他话语真挚,眼神里饱含着深情。 乐望舒抿着唇瓣,没有应声,可心头那一股一直都不顺的气,却是消了不少。 不管她愿不愿承认,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好像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她一直告诫自己,要大度,做一个合格的皇后便是。 可她不是圣人,做不到。 这份做不到,在怀孕之后,显得更甚。 “为何在那件事后,不来见我?”她问,“不敢?还是觉得无所谓?” 墨星阑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件事,垂下眼睫,低声应:“是不敢。傅遥说,怀孕的人,情绪不能有太大的起伏,加上你的身子弱,要尤其的注意。我不敢见你仇恨的眼神,不敢让你伤心,不敢惹你激动,不敢……” “那现在又敢了?”乐望舒平静地问。 墨星阑难得扭捏,抿了抿唇:“昨夜后来的事情,有点印象,加上你离开紫宸殿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怕你多想。忙完了手上的事,就过来了。” 乐望舒眉眼低垂,想到方才醒来之时,没搭理他,他那欲言又止、眼神黯淡的模样,抿唇轻笑。 墨星阑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自是没有没有错过那一闪而逝的浅笑,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 “有件事,我想问你。”良久后,乐望舒抬起头,狐狸眼认真地看着他。 在她抬头的瞬间,墨星阑便将自己的笑意收敛起。 “什么?”他问。 乐望舒定定地看着他:“前世,丞相府上下,真的都被斩首了吗?” 问出这话,哪怕再是表现得平静,她的声音仍能听出颤抖。 第270章 释怀 墨星阑深深地回视着她,眼神复杂,不答反问:“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肆意滥杀的暴君吗?” 乐望舒一怔。 “丞相府上下皆乃忠良之士,是我的左膀右臂,随意几句谗言,我便动手斩断自己的一臂,如此,如何能坐稳皇位?”墨星阑手抚上她错愕的脸,“如果我对你,只是利用,只是用你来控制丞相府,又为何让你安安稳稳地坐在皇后之位上这么多年?” 顿了下,他继续道:“所谓的斩首,只是一出戏,是我和丞相府上下联合演的一出戏。这出戏很成功,骗过了太后一干人等。只是没有想到,我回来看到的,会是躺在血泊中的你。” “啪嗒。” 乐望舒感觉手背传来湿意,猛地抬起眼来。 少年面无表情,挂着两道泪痕。 墨星阑缓了缓,接着道:“那时候你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我跟丞相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瞒着你。原本想着,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将这些一一讲给你,可当时的我没有想到,连对你说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前一世,我为了父皇母妃的遗愿,为了权势,为了江山稳固,将你卷进了纷争当中,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些罪,你恨我怨我,我都认。”墨星阑抚摸着她的脸,“可我怕,你会离开我。” 乐望舒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问:“所以你对我不闻不问,也是对我的保护?” 墨星阑:“当时的我,手中没多少权势,若是待你好,你会成为他们牵制我的软肋。” 乐望舒想了想,前世刚进宫时,小皇帝确实是处处受制。 “当初设计离开的时候,我留了一些禁军,只是没跟你说,最后他们都被太后暗中处决了。”墨星阑道。 如今这般摊开来说了,细细想想,关乎于前世和今生,小皇帝确实用了不同的方式。 见她迟迟不说话,墨星阑眼底划过一丝苦涩:“我知道你不信——” “我信。” 墨星阑的话被贸然打断,神情错愕,对上了一双认真的眼。 “我信。”她道。 墨星阑想要将她揽进怀里,又有些不太敢,显得甚是无措。 乐望舒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闷闷地道:“淑妃跟我说,让我用心去感受;二哥跟我说,让我敞开心扉去接纳;我娘说,让我好好的。前世的恨与怨,迷了眼,看不到你的好。怀孕这段时间,你没来找我,我也没去找你,在这望舒殿里,安静下来,我会想……”.c0m “曾经的坚持,是不是错了?老天让我重生一次,是为了让我恨你怨你,找你报仇,还是为了弥补遗憾?我曾问过我自己,要是真的给我一把剑,我能不能对着你的心口刺进去?大婚当夜,我试了,下不去手。” “当时的我,还自我安慰,是害怕连累丞相府,其实就是我没法对你下手。我一直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给我一场盛大的婚礼,又让我成为了最大的笑话?为什么要那般对待丞相府?后来,我又想问,我不想要权势地位了,只想求一份安稳,为什么你跟曾经不一样了?” “其实,我想通了,重生以来,从始至终的执着,爱也好,恨也罢,只是想要你亲口给我一个解释。”乐望舒笑了笑,“刚知晓你也有着昔日的记忆,所有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一起爆发了出来。后来冷静下来,我又想,愧疚也好,弥补也罢,至少我在意的人,如今都是好好的……” 墨星阑将人紧紧抱住。 这一刻,积怨已久的两人敞开心扉,袒露着各自心底的秘密,隔绝两颗心的鸿沟在渐渐缩小。 “大婚当夜,你拿匕首刺下来时,我知道。”墨星阑哑声道。 乐望舒眸光轻闪:“其实那匕首,是你故意留下的吧?” 墨星阑:“嗯。” 乐望舒:“后来也是你将我抱上了床榻。” 墨星阑:“嗯。” 说开之后,很多事情也就清晰了起来,包括那些曾被她故意忽略的细枝末节。 两人陷在各自的思绪里半晌,墨星阑转而问:“真的就这般信我了吗?” 他曾设想过坦白之后会面临着什么,想到很多种可能,没一种是好的。 他就像是一个被押上审判台的罪犯,是天堂还是地狱,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当看到她的反应,他感觉就像是在做梦,害怕这美好的浮生一梦,醒来就碎了。 乐望舒肯定地答:“信!” 第271章 心悦之人 “梁国公动手了。”无影走进庭院,禀报。 正在作画的墨星阑闻言,无动于衷,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半晌,放下笔,问:“准备妥当了?” “只待人往里跳。” “很好。” 墨星阑收起画,吩咐赵全:“望舒殿看牢了,皇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是!” 墨星阑带着无影等人离开了紫宸殿。 · “嘶——” 乐望舒看着手指上冒着血,有些出神。 冯氏拿走她手上的绣品,拉过她的手,眉头紧缩着为她处理细微的伤口。 “瞧你今日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没事儿。”乐望舒随口应,看向自己的手,“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她看了眼染了血的绣品有些惋惜地道:“好不容易才绣成这样,又废了。” 冯氏瞧她还有心思担心绣品,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宠溺地笑了笑:“你自小便没做过这些,不必勉强。” 自上次跟小皇帝说开之后,乐望舒彻底抛却了过去,珍惜当下。 她开始学起了女儿家该做的事,奈何都没什么天分,加之三分热度,都没做多久便放弃了。 其他人都觉得她是无聊,找些事来打发时间的,也便由着她去了。 今日一早,乐望舒便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会儿扎了手更是没有心情再做些别的,告别了母亲,打着哈欠回了寝屋。 “今日外面可有发生什么事?”乐望舒问。 紫风:“跟往日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是么?”乐望舒垂下眼睫。 “是不是今日皇上还未来看望娘娘,所以娘娘觉得不习惯了?”紫玉笑着调侃。 这些日子,无论早晚,皇上都会来,他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乐望舒没有扭捏,大方地问:“皇上在做什么?” “那奴婢去瞧瞧?”紫玉笑问。 “……” 乐望舒也就是随口一问,自是不可能会真的让她去的。 好在的是,不用她问,自有送上门来的。 颜之玉最近也往望舒殿来得勤,几乎跟小皇帝差不多,不过两人倒是很有默契的,从未撞上过。 颜之玉到了的第一时间便是对着乐望舒的肚子说话:“小宝贝,想我没有?” 自颜之玉知道她有孕之后,这件事,颜之玉便时常做,每日来,第一句话总是对小家伙说的。 乐望舒觉得好笑:“现在哪会知道什么想不想?” 颜之玉不赞同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经常跟他说话,以后准能记得我——” “对了……”她忽而话锋一转,扬了下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待门关上了,才道,“我听闻梁国公打算狸猫换太子将梁宣救出去,并且就在今日。” 乐望舒一怔:“你是怎么知晓的?” 颜之玉笑了笑,说道:“从傅遥那里听来的……那其实就是皇上设的计,梁宣此人早就被藏了起来,最近梁国公一行人,甚是嚣张,皇上没管,等的就是他们动手,正好借此机会将人给收拾了。” 听到说是小皇帝提前设好的计谋,乐望舒便没再多担心。 前世那么艰难,他都能成功,更别说这一世是带着前世记忆的,准备得定是更充分。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颜之玉,见她总是眼神闪躲,似笑非笑地问:“你好像跟傅公子越来越熟了。” 之前还会傅公子傅公子的叫,现在直接全名了,可是不熟得很了么? 颜之玉心知是躲不过了,也不打算瞒着:“之前跟你说过,我心悦一个男子,还记得吧?” 乐望舒恍然:“那个人便是傅公子?” “是他。”颜之玉道。 “那他……”乐望舒犹疑了一瞬,“是什么想法?” 颜之玉抿了抿唇:“我还未跟他说,他总是冷冰冰的,看不出有什么想法,我怕说了,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没法保持。” “皇上知道?”乐望舒问。 颜之玉不确定地道:“他应该知道吧,我经常去找傅遥他都清楚。” 乐望舒想了想:“傅遥应该不会留皇城在很久,你日后有何打算?” “我暗中打听过,傅遥会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才走。”颜之玉眨了眨眼睛,“到时候寻个由头让我出宫去不就好了,反正皇上答应过我,尘埃落定,我是愿意在宫中老死还是出宫去,都自己选择。” 乐望舒惊讶:“你想跟他一起走?” “那不然呢?”颜之玉很有自知之明地道,“他是江湖人士,有着广阔的天地,但凭我爹的尚书府约莫是留不住的。他可以自由自在的雄鹰耶,怎可蜗居于这一方天地?纵是他愿,我也不忍。” 乐望舒没有想到她的想法这么的……离经叛道。 “你爹定是不愿的。”她道。 颜之玉笑笑,不在意地道:“从小到大,我做的选择,十件事有九件都不合我爹的心意,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了。” “真想好了?”乐望舒担忧地问。.qi su wang。COM 颜之玉没有犹豫:“想好了。” 乐望舒思量着。 颜之玉捏了捏她的脸:“别担心,没事的。我听说,女子有孕期间,不可时常皱眉,不然生出来的孩子也将会是一个苦瓜脸。” 乐望舒微微笑了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觉得应该试探一下傅遥的态度,若是跟着一个不爱的人走了,日后怕是会吃不少苦头。 在乐望舒的心里,早将颜之玉当作了朋友,一想到那些不定性,难免会有所担忧。 第272章 计中计 楚煜月一行人早早的便到了选好的埋伏地,等着梁国公一伙人跳进来。 如今自己大权在握,梁国公一旦救出梁宣,必定会第一时间送走,不然定会牵连整个梁国公府。 而他所设的埋伏,便是在一条必经之路上。 人还没来,墨星阑不慌不忙地将傅遥叫到了一旁。 “有事?”傅遥冷冷地问。 墨星阑瞧了他一眼:“有什么打算?” 傅遥皱眉:“说明白些。” 墨星阑:“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你与我的约定也快要到期了,之后有考虑去哪里?” 傅遥看向远方:“还没想。” 他游历江湖,四海为家,去哪里都可能。 “那颜之玉呢?”墨星阑问。 傅遥眸光闪动了两下,最后归于平静:“她是你的妃嫔。” “是。”墨星阑道,“可她也是自由的,要走随时可以走,你该知道,我这一生,只会要那一个,她就是我的皇后。我不相信以你的聪慧,看不出她对你的心思。” 他直接将话点明了说。 傅遥薄唇轻抿,久久不言。 墨星阑没有等到傅遥的回答,梁建章等人已经到了。 他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来,最后踏进无路可退的地步。 禁军围了梁建章一行人,梁建章面上一派镇定:“万统领,你这是做什么?” 万彬一板一眼地道:“捉拿朝廷要犯。” 梁建章闻言,指了指自己:“万统领这是要捉拿我?我倒是想要问一问,我犯了何罪?” 万彬:“在此之前,梁国公并非我等要捉拿的要犯,可你劫走了犯人……梁国公觉得,该是什么罪?” “你一派胡言!”梁建章气愤地道。 万彬:“是不是,一搜便知。” 语落,挥了挥手。 禁军出动,将梁国公一等人的马车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见没找到人,梁建章的脸上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下。 万彬直接下令:“将马车砍了。” 梁建章这才慌了,跺脚质问:“万彬,你简直欺人太甚,这是谁给你的权力!” “朕给的。”墨星阑慢悠悠地走出,面带浅笑,“在梁国公看来,是不是朕也没有这个权力?” “皇……皇上?”梁建章愣了片刻,“你不是应该在——” “应该在哪里?”墨星阑问,“在被你安排的人,兜圈子?” “砍!”他下令。 马车瞬间毁于一旦,一麻袋里装着的人滚了出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梁建章脸色惨白。 然而让他更心惊的还在后面,只见麻袋被解开,那冒出来的头正是不该在此处的梁宣。 他蹲下身子,将梁宣凌乱的头发拨开,再次确认了一番,心死如灰。 竟然真的是宣儿! 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皇上设的陷阱,也打探到了真正关押人的地方。 于是将计就计,救了陷阱里的人,皇上定然会让人追捕,以此来定他的罪。 而一旦混乱,真正关押的地方就会松懈,再让江湖上的人去救人,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只要宣儿人不在自己的手上,皇上就算发现了他,也定不了罪。 可宣儿就这般突然的出现在此处,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思绪,脑子混乱不已。 想不通,明明就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宣儿又是怎么到自己这里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淡然立之的少年。 少年面容尚且稚嫩,可脸上那胜券在握的笑容…… 梁建章瘫软坐到地上,仍还是不死心地道:“皇上,梁宣明明该在牢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臣是真的不知!” 墨星阑浅浅一笑:“梁国公,事到临头,还这般嘴硬,可是会吃大亏的。” 梁建章抵死不认:“臣听不明白皇上在说些什么。” “听不明白?”墨星阑莞尔,“那朕讲给你听可好?” “呜呜……”梁宣挣扎。 梁建章冷眼睨过去。 梁宣使劲摇头。 墨星阑淡淡道:“梁国公以为,你为何会这么容易救出令孙?那自是朕给了你机会的,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待成王出来,太后事成,朕这个皇帝也就到头了?” 梁建章心一惊,怕露出破绽,不敢抬头看。 墨星阑:“如果朕猜得不错,关押成王的地方,已经被关照到了。成王旧部也已经集结起了,就等人出去,一声令下,便可逼宫。” 每听皇上说一句话,梁建章的额前都会冒出一滴冷汗。 他们所谋之事,小皇帝一直都知道。 更甚是……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中。 直到这一刻,梁建章才感觉到了眼前这少年的可怕。 他,早已不是那个可任人拿捏的傀儡皇帝了。 墨星阑的话,点到为止,一个扬手,梁建章一行人被押了起来。 第273章 我在 阳春三月,花好时节。 望舒殿里,已经有不少海棠开了花。 乐望舒望着天边红艳的晚霞,唇角上扬起。 “望舒今日心情很好。”墨星阑站在他身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半晌才出了声。 乐望舒望过去,点了点头:“还不错。” “能跟我说?”墨星阑在她身边坐下来。 乐望舒自然地靠在他的肩头,手摸着肚子,柔声道:“今日之玉跟我说,我若是时常不开心,到时候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是一张愁苦的脸。我希望他可以开开心心的,像太阳一样。” 墨星阑手放到她的手上,轻声道:“会的。” “听说梁宣被救走了。”乐望舒扭头看他。 她会知晓,墨星阑自然明白是某个人的杰作。 “劫了,没劫走。”他道。 乐望舒眨了眨眼,理解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意思,问:“被抓回来了?” “嗯。” “梁宣害了太多的无辜女子,确实不应当被轻饶。”乐望舒道,“不过这梁国公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救孙子?一个不慎,可是会赔上全府上下的。” “被太后利用了而已。”墨星阑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让劫走梁宣,只不过是太后想出的声东击西之计。太后的目的,是要救出成王。” 乐望舒惊讶:“她还没放弃?” 墨星阑勾唇一笑,没应声。 乐望舒喃喃:“太后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虽被圈禁着,至少在寿安宫里她还是自由的,未缺吃短穿,好好安享晚年不好么?”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过安稳的日子。”墨星阑道,“太后过惯了大权在握的日子,现在让她过回看皇帝脸色的日子,自是不甘心的。权力这东西,若是没到手便也罢了,可若是有过,便是再难罢手。” 乐望舒望着他:“你这是在提醒我,你以后也会变么?” “我不会变。”墨星阑俯身亲了一下她的前额,“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这一世,比起权力,我更想要你。” 乐望舒垂下眼睫,抿嘴偷笑,耳根有些红。 小皇帝的这些情话,是说得越来越顺了。 墨星阑瞧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耳珠。 乐望舒身子一颤。 墨星阑捏着便觉不满足,抬起乐望舒的脸,吻了下去。 乐望舒身子一阵战栗。 自从怀孕后,好像越发的敏感了。 她通红着一张脸,寻着间隙将人推开,软软地道:“别……” 墨星阑将她揽进怀中,安抚着她的不安:“别怕,我不会做什么。” 夜里,墨星阑自是留在了望舒殿。 两人躺在榻上,时辰尚早,睡不着,乐望舒拿出了她最近正在看的话本子。 墨星阑起初没打扰她,还跟她一起看来着。 可看着看着,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时不时捏捏她的耳珠,又偶尔捏捏她的后颈,还会捏着她另外一只手。 他虽是没发出声音,可这些动作,着实让她没法子好好看话本。 墨星阑发现她半晌没翻页,贴近其耳边问:“话本不好看?” 乐望舒保持着姿势没变,可通过那抿着的唇瓣和通红的耳根可以看出,她并非那般淡定。 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放下画本,严肃地看着他:“你今天去软榻睡。” 墨星阑摆出甚是无辜的眼神问:“为什么?” 乐望舒沉默了半晌,硬邦邦地道:“怕我们都睡不好。” “不会。”墨星阑道。 乐望舒也不是真的要赶走他,只是……她叮嘱:“你不能再乱动。” “好。”墨星阑回答得很是爽快。 乐望舒怀疑地瞧了他一眼。 很快,这份怀疑变成了真。 他是抱着自己没有乱动了,可改为了动嘴。 “这个写得不对,既然两人是相爱的,为何要听母亲的话和离?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爱。” “这女子也太卑微了,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妻子,却沦为了藏着掖着的外室,既然女方家族也是有权有势的,为何要这般苛待自己?” “这男人没有担当的,一边听母亲的话,一边又不放人离开去追求自己的生活,这不是害人么?” “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应该这般做耽误人家女子。” “还有啊——” “闭嘴!”乐望舒总算是听不过去了,气呼呼地瞪着他,“能不能安静会儿?” “这话本不行。”墨星阑捏了下她鼓着的腮帮,“你若是喜欢看,改明儿我让人找些好的来。” 乐望舒白了他一眼。 这么一打岔,她也确实看不下去了。 小心地躺了下来,背对着他,道了一句:“睡吧。” 墨星阑将话本放到一旁,也躺了下来,自其身后将人抱住,小心问:“生气了?” 乐望舒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面对着他:“没有。” 墨星阑在她额前亲了一下:“那睡吧。” 乐望舒仰头看他:“我感觉你今日心情不太好。” 太闹腾了,反常得很。 “没事。”墨星阑道,“睡吧。” 乐望舒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准,不肯依:“你说过,我想知道什么你都告诉我的,这才没过多久,这话便已经失效了么?” 墨星阑怔了下,而后无奈地道:“没有心情不好,只是突然发现,身边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乐望舒沉默地看着他一会儿,主动吻了一下的唇,蜻蜓点水,一触即离,而后抱紧他的腰:“我在,还有孩子也在。” 第274章 见大哥 几日后,刑部尚书骆都呈上了梁宣身上所系命案的证据,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好几十件。 经过公开审理,所有案件皆乃事实。 梁宣最后被判流放三千里,梁国公府上下,但凡参与劫狱之人皆被打入了地牢,一些不知情的女眷,被剥夺了封号与爵位。 风光无限的梁国公府,一朝之间彻底落败。 乐望舒站在梁府庭院中,看着这将前世大哥害惨之人所居之地,如今只剩下荒凉,她心里冒出两个字——因果。 “娘娘,皇上只让您出来一个时辰,如今时间到了,咱们该回了。”紫玉小声提醒。 乐望舒回神来,好笑地道:“皇上说,皇上说,皇上说,最近这几个字都快让我耳朵听出茧子了,你现在是他的人了?” “奴婢当然是娘娘的人。”紫玉忙道,“这不是担心您么?如今太后那里不安分,您又是有身子的,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奴婢纵是一个死也赔不上的。” 乐望舒如何不知身边人的忠心,就是看她们太紧张了,有意这般说的。 “不用这般——” “你这妖后,害了我梁府满门……啊!”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乐望舒的话。 那妇人并未靠近便被四周的禁军制住,手里拿着的匕首掉落在地,双手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面容扭曲,嘴里仍不忘骂骂咧咧。 “她是谁?”乐望舒问。 “是梁宣的母亲。”紫玉答。 乐望舒敛下眼睫,默了一会儿,道:“放了她吧。” “娘娘,她可是想杀你。”紫玉不赞同地道。 对待心怀歹心之人,若不下狠手,恐留后患。 乐望舒自是明白她的顾虑,淡淡地道:“梁府的结果,乃是咎由自取。在这件事上,她纵是没什么大错,然终究是未教导好自己的孩子,可怜也可悲。今日她并未伤着我,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就当是为我腹中孩子积福,少造杀孽。” 主子这般说了,紫玉等人也不好再做些什么,只好作罢。 乐望舒并不知道,在她回宫之后,梁母最终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墨星阑也未打算让她知晓。 梁宣一事尘埃落定后,墨星阑好像更忙了。 乐望舒的肚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犯困。 很多时候,他来时,她已经睡了,他走时,她还未醒来。 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好好的说过话了。 不过乐望舒也没有那些闲心去管那些,怀孕的反应突然来得迅猛,吃什么,吐什么。 她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人却是消瘦了下去。 这可是急坏了一众人。 “娘娘,余三姑娘来看你了。”紫风走进屋中。 乐望舒刚吐完,漱了口,听闻此话,虚弱地道:“扶我过去。” 随着月份大了,她这肚子自是瞒不住的。 墨星阑早在处理了梁家之后,便下了令,任何人不得进望舒殿扰了皇后的静养。 那些个宫妃的心思还没活跃,便已经被掐死了。 颜之玉时常会将宫妃们的心思当作笑料讲来逗乐望舒开心。 脚刚踏进正殿,乐望舒一抬头,直直怔住。 “你如今是双身子,可千万别累着。”余灵珊上前来,拉过她的手。 这一出声,也将傻楞着的两人思绪拉回。 乐望舒扶着腰坐到椅子上,望着那高大的蓝色身影,喉间一梗,哑声喊:“大哥。” “嗯。”乐禹硬邦邦地应,然后道了一句,“你瘦了。” 乐望舒眼含泪花,破涕而笑:“还不是被这小家伙给折腾的,等日后出来了,定要好好收拾一番才能出这口恶气。” 乐禹听说过妹妹的身子状况,生产的风险很大,看她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也不忍说那些让人不开心的,道:“我替你打,你在旁边看着便是。” 乐望舒点头道:“好啊。” 乐禹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几句下来,便沉默了。 乐望舒转而问:“大哥的身子可是好了?” 乐禹:“没有大碍了。” 乐望舒笑道:“那就好。” “听闻皇后近日吐得厉害,我特意带了些酸梅来,听我娘说,她当年也是吐得很,吃了这个甚是有用。皇后可尝尝,若是喜欢,下次再带些来。” 见兄妹俩没话说,余灵珊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气氛。 “好啊。”乐望舒让人去拿过来,“有心了。” 余灵珊笑道:“要有用才好。” “听娘说,你们最近在议亲了,可有定好日子?”乐望舒问。 余灵珊一怔,而后赧红了脸,小声道:“还没。” 成婚日子其实差不多定了,是在乐望舒生产之后。 不过考虑到乐望舒的情况,担心她有心理压力,所以才没有说。 乐望舒见她害羞,转而看向了自家大哥,说道:“别人家的子女成婚,都是从大的开始,咱们家倒是反着来了,从小的开始。” 先是她,然后是二哥,她如今都有孕了,大哥的婚期还没定。 乐禹虽仍是面无表情的,可眼神倒是柔和不少:“咱们家不兴那些。” “那倒是。”乐望舒认同地道。 第275章 美好的午后 不知是见了大哥之后心情好,还是怎么的。 自上次乐禹离开之后,让众人都束手无策的孕吐,奇迹般的不吐了,且还胃口很好。 乐望舒吃着酸梅,瞧了眼紫玉,挑眉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娘娘,您已经吃了很多了。”紫玉呲了呲牙,问,“您不觉得酸么?” 刚开始的时候,她见主子吃得津津有味,好似什么人间美味,便尝了尝。 哪知,险些将牙给酸掉了,缓了整整两日才缓了过来,换来主子的一句:“怎这般没用?” 自那之后,主子有时候兴起,会故意喂她吃,她是说什么都不肯了。 那滋味,着实是不好受得很。 偏生主子觉得这东西美味得很,余三姑娘带来的,早就吃完了,又着人去了大学士府两趟,眼见着上次去拿的,又已经见了底,紫玉便觉头疼得很。 “不酸。”乐望舒故意问,“要不要来一些?” 紫玉连连摇头,脚下意识地往后退。 乐望舒被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给逗乐了,抿嘴轻笑。 墨星阑走进来,瞧见的便是乐望舒展露的笑颜,他没作声。 见到来人,紫玉似看到了救星,忙道:“皇上。” 乐望舒知道小皇帝最近忙,下意识地便觉是这丫头又逗她,好笑地道:“我若真想让你吃,纵是皇上来了也没用。” 她手里拿着酸梅,在紫玉跟前晃了下:“尝尝?” 紫玉抿着唇,认命地接过,塞进了嘴里。 乐望舒瞧着她酸得面容都扭曲了,轻笑出了声。 “在闹什么?” 熟悉的嗓音落下,乐望舒的笑声嘎然而止,缓缓转过头,望向那高大的身影,惊讶地道:“还真来了呀?” “假的。”墨星阑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看了眼她的肚子,问,“感觉还好吗?” 乐望舒笑笑应:“挺好。你不忙了?” 墨星阑好笑地道:“再忙,估计你都将我给忘了。” 他将人给拉起来,自己坐了下去,然后让乐望舒坐到他的腿上,手松散地环在她的腰上,头轻轻搁在其肩上。 嗅着她身上那淡淡的海棠香,烦躁的内心,得到了平复。 紫玉等人一见此,识趣地退开了。 乐望舒偏头看他:“怎么了?朝堂上不顺利?” “没有。”墨星阑轻声道。 说话的气息喷洒在颈边,一阵酥酥麻麻席卷着全身。 墨星阑盯着她红了的耳根,说道:“好像很久没跟望舒说话了。” 乐望舒眨巴着狐狸眼,无辜地问:“怪我吗?” “不怪。”墨星阑道,“怪我。” 他手放到她稍稍隆起的肚子上:“怪我太忙,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能时时陪伴在侧。” 乐望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我不怪你。如今后宫如同虚设,你已经做了我一个人的皇上,这已经足够了。你不止有我,还有这个天下,既坐在这个位置上,便得担起职责,我希望你能是一个为苍生谋福的明君,我知道你会是的。” 墨星阑盯着她许久,而后一言不发,勾住她的脖子往自己跟前带。 乐望舒眼睛轻眨了两下,然后闭上。 一吻毕,两人气息都有些乱。 墨星阑喘息片刻,才道:“有时候,我很希望你不这么懂事。” “懂事不好么?”乐望舒问。 “不好。”墨星阑道,“我想要哄哄你都寻不到机会。” 乐望舒一怔。 墨星阑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所以,要不要满足我的愿望?” 乐望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眼眶红了,水雾弥漫,潋滟一片。 墨星阑愣了愣,呆呆地问:“来得这么快的吗?” 他听傅遥说过,有孕的女子,性情会发生变化,有时候也会提出一些不可理喻的要求,甚至情绪起伏也会很大。 可自乐望舒怀孕以来,她就跟往日一般,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担心她将那些情绪都压在心底,这才会有今日这一出。 没有想到,这情绪说来就来,快得让人毫无准备。 愣神之后,墨星阑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哄着问:“怎么了这是?受委屈了?” “嗯。”乐望舒很真诚地点了点头。 她瘪着嘴,鼻尖有些红,眼睛也红红的,卷翘的羽睫上还挂着水珠,这模样看得墨星阑是心疼不已。 “谁给你委屈受了?”他问。 “他。”乐望舒手指着自己的肚子。 小家伙似觉得冤枉,做出了回应,小脚踢了一下。 “嘶——” 太过于突然,乐望舒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墨星阑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并没有发现肚子上的异样,见她皱了下眉头,紧张地问,“身子不适?” 也不等乐望舒回应,忙吩咐:“叫傅遥来!” “别……”乐望舒出声阻止,“没事。” 她缓过劲来,摸着自己的肚子,好笑地道:“你还不服气?” 墨星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肚子动了一下。 “会动了?”他惊奇地问。 乐望舒满面温柔道:“之前都懒得很,约莫是觉得我在说他坏话,不服了。” 墨星阑将手覆上去,柔声道:“你要乖,不能让娘亲太累,知道没?” 小家伙似在回应他,肚子又动了下。 这个午后,两人坐在庭院中,与尚未见面的孩子隔着肚皮交流着。 庭院中海棠盛开,暖阳照在他们的身上,宁静美好。 第276章 不再是一个人 日子就在这般平静中过着,乐望舒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转眼间已经八个月了。 这日,威严肃穆的皇宫寂静非常,乐望舒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得很。 “紫风,出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吩咐。 紫玉扶着她坐下:“娘娘宽心,咱们寝宫四周都有禁军守着,不会有事的。” 紫风刚走到寝殿门口,便见万彬匆忙而来。 “万统领,可是出什么事?”她问。 万彬:“成王旧部已经攻破宫门,有一部分人向着这边来了。” “皇上呢?”乐望舒不知何时到了门口,眉头紧皱着。 “皇上命我这些日子亲自守在望舒殿,暂时不知他那边的情况。”万彬如实道。 乐望舒并未慌乱,冷静地问:“皇宫有多少禁军?” 万彬:“十五万。” “守在望舒殿的有多少?”她又问。 万彬:“五万。” “可能查探到对方的兵力?” “臣这就着人去打听。”万彬道,“望舒殿的这五万禁军乃是皇上为保护娘娘的安全而留,娘娘可调遣。” “本宫明白。”乐望舒面色微沉,“尽快打听清楚对方的兵力,皇上那边的情况,还有太后和贵妃定要看好。” 此次攻城,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这般突然,定是有人里应外合。 她不能乱,一定要稳住。 “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拼尽全力保您和小主子安然。”紫玉安慰道。 “嗯。”乐望舒浅浅应,“我知道。” 万彬离开之后,她坐了一会儿才吩咐:“紫风,你去将殿内所有的宫人都聚集起来,我有话要说。” “是,娘娘。” 紫风临走看了紫玉一眼。 紫玉点头。 “无忻,在吗?”乐望舒大声冲虚空喊。 片刻后,一身劲装的无忻自窗轩而入:“娘娘。” “好。”乐望舒松了一口气,“你跟在我的身边。”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必需要护好自己。 紫风的动作很快,一刻钟的时间,望舒殿内的所有宫人都在正殿外有序地候着。 乐望舒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抚道:“孩子,你要坚强些,可千万别在这时候给娘添乱,知道吗?” 紫玉紫风扶着她向外走,无忻默默跟在后面。 刚踏出寝殿,便见冯氏大步过来,神情严肃地问:“出什么事了?” 乐望舒一手拉过她,一手扶着腰:“边走边说。” 在去往正殿的路上,她将情况大致跟母亲说了下。 外面还没打进来,宫人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叫聚集起来,都有些迷茫。 乐望舒站在台阶上,平静地看着他们:“本宫自入宫起,你们便一直在望舒殿,平素没什么大错,也都宽容以待。今日,宫门被破,很快便会有人杀过来。本宫待你们,依然如往常一般,若是想要在这时候离开的,绝不拦着。”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不乏有人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来。 乐望舒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没有任何的责怪与怨。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生死攸关之际,选择保全自己没什么错。 一旦望舒殿被攻破,她怀着小皇帝唯一的骨血,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 乐望舒又道:“想要离开的,站到一边来。” 片刻后,有一位宫女蹑手蹑脚地站了出来。 有了一人开头,后面又紧跟着几人站了出来。 “还有吗?”乐望舒问。 寂静无声。 乐望舒吩咐紫风:“将她们送出去。” 她这才看向留下的一众人,冷声道:“现在出去,兴许还有一条生路,若是留下,你们很有可能会死,当真不后悔?”qi su wang。COM “不后悔!”阿紫带头高喊。 附和声此起彼伏。 看着一张张忠心的脸,乐望舒笑了。 前世殿门被破,始终守在自己身边的只有紫风,这一次,是真的不同了。 紫风回来时,脸色很沉重。 她小声对乐望舒道:“逃出去的那些人,不幸遇到杀来的叛军,死的死,伤的伤。他们不管降或不详,肆意滥杀。” 乐望舒如今的身子笨重,站不了多久便觉疲惫。 紫玉忙拿了椅子过来给她。 “咱们外面有禁军守着,一时半会儿杀不进来。”乐望舒强忍着不适,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殿内外,弓箭手都守着,一旦叛军靠近,格杀勿论!” 她不喜杀戮,此刻却不得不为之。 “万统领回来没有?” 紫风:“还没。” 乐望舒沉默下来。 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小皇帝那边如何了也无任何的消息。 “娘娘,别担心。” 紫玉见她额前冒着汗,一边替她擦着,一边安抚:“会没事的。” “舒儿,会没事的,你不要太忧心。”冯氏也附和着道。 她神色担忧地看着女儿的肚子,害怕她在这时候有个万一。 “我不担心。”乐望舒握住母亲的手。 这一次,身边有这么多人,她不是一个人。 所以最后的结果,也定是会不一样的。 第277章 最后的一战 “报——” 一禁军小跑着到紫宸殿,单膝跪地,禀:“宫门已破,叛军一部分向着紫宸殿来,一部分向着望舒殿去。据线报,城外还有着约莫十万叛军驻扎着。” 站在紫宸殿最高处的墨星阑,眼神淡漠地望着下面:“望舒殿那边都安排好了?” “五万禁军驻守。” “告诉万彬,务必要确保皇后安然。” “是。” 禁军强悍,然叛军也不少。 两方交战,死伤无数。 自宫门到紫宸殿的这条大道,被血染红。 炎炎烈日、金光璀璨之下,格外耀人眼,刺得眼睛生疼。 墨星阑同傅遥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这一切,眼神无波无澜。 自古以来,权力的争夺与更迭,都是由血与肉所铸就。 人的野心不可控,就该让这些心怀不轨的增长血泪教训。 “比一比?”傅遥突然开口。 墨星阑当即领悟:“可以。” 这一战,筹备了太久,是时候该结束了。 两人拿过自己的剑,自高出飞下,加入了战场。 一紫一纯白,两道身影穿梭于人群当中,似索命阎罗。 叛军没有想到,这个素来胆小懦弱的小皇帝竟有这般武功。 而他身边的那白衣男子,手中之剑,似索命刃,一起一落,带走一条性命。 禁军们见此,当即士气大增,叛军节节败退。 眼看着一场压倒性的胜利就要来临,这一切将会彻底结束—— “住手!”怒吼声突然响起,如加了一把火,让即将冷掉的水再次沸腾。 看到在对方手里的人,众人停了手。 墨星阑一身紫袍沾染了血迹,墨发稍显凌乱,一张俊颜冷若冰霜。 他看着那身穿夜行衣,蒙着面的高大男子,视线在他架在颜之玉颈边的剑上停留了片刻,目光转向了那男子蒙着面的脸,冷声开口:“徐/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见被认了出来,徐钧也不加掩饰,揭下了面巾。 那张脸比起昔日的他,要沧桑不少,脸上新增了一道长长的疤痕,戾气横生。 “让禁军后退!”说话时,剑靠近颜之玉,当即便割出一道血痕来。 墨星阑默了片刻,挥了挥手,冷静地问:“徐/将/军想要做什么?” “皇上,你的剑放下,一个人过来。”徐钧道。 墨星阑眸光轻闪:“徐/将/军是想要朕用自己去换一个妃子?” “过来!”徐钧面露疯狂之色,“不然我杀了她!” 颜之玉就像是一个被吓傻的木偶,从始至终,都没开口。 墨星阑轻轻一笑,眼底的嘲讽甚是明显:“后宫妃嫔众多,朕不在乎少这一个,徐/将/军若是觉得杀这一个还不够,要不要朕将贵妃也带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压着徐嫣然走上前来。 徐钧在看到女儿的那一瞬间,手抖了下,很快便镇定下来。 “说起来,叛军能这么快闯破宫门,贵妃可是功不可没。”墨星阑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徐嫣然,淡笑着道,“如此功臣,徐/将/军该好好嘉奖才是。” 墨星阑没有看到徐钧脸上出现动摇之色,又继续道:“用贵妃的命换淑妃的命,这交易,徐/将/军不吃亏,朕且问一句,徐/将/军是换还是不换?” 徐钧沉默了片刻,忽然改变了主意:“你亲自将人给押过来交换。” · 望舒殿。 听着外面的厮杀之声,任是乐望舒再强装镇定,也终究还是有些心慌的。 “娘娘,万统领回来了。”紫玉看着那大步跑来之人,欣喜地道。 乐望舒猛地起身,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怀着孩子,她安抚似的摸了摸肚子。qi su wang。COM 万彬的铠甲上,沾上了血,剑上也还滴着血,很显然是杀进来的。 她强忍着这股血腥气,问询:“如何?” 万彬发现了她的不适,退后了两步才道:“皇上那里安好,娘娘不必担心,禁军会誓死保护娘娘的安全,直到解决一切,过来接您。” “他说,他会过来接我?”乐望舒愣了下。 “是!” 乐望舒缓下心神:“万统领可有受伤?” 万彬:“没有。” 乐望舒目光看了眼外面,担忧地问:“禁军伤亡如何?” 万彬:“不大。” “受伤的人不要恋战,将人抬进来,这里可以医治。”乐望舒吩咐。 万彬眸光闪动,归于平静。 乐望舒既开了口,那定是能做到的。 眼看一个又一个的重伤被抬进来,紫玉穿梭其间,带着一众宫女内监为他们包扎。 乐望舒的那份不安,在看着这一幕时,出奇的散了。 她坐在正殿门口,手放在肚子上,轻抚着。 往日里颇会闹腾的小家伙,今日倒是安静得很。 第278章 赶上了 紫宸殿前,两军对垒,整装待发,只待首领的一声令下。 “怎么?”徐钧见人不动,挑衅地问,“皇上这是不敢?” 墨星阑眉一挑,十分淡然地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这么一个无足轻重之人而让自己涉险?徐/将/军现在做事都不动脑子的么?” 话语落下,转而看向徐嫣然:“看来,你父亲对你,也不是真的在乎,既然如此,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说话间,手里出现了一把匕首,直接插向徐嫣然的肩,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温热的血液溅到墨星阑的脸上,手上,以及身上。 他眼神冰冷,一眨不眨。 发生得太快,让徐嫣然来不及反应。 这样的他,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让她害怕又恐惧。 他眼里的恨意,那么的明显,那么的真切,是真的会动手杀了她。 徐钧没想到他说动手便动手,就在他分心间,颜之玉眸光闪了闪。 她反手握住徐钧握剑的手,一个用力。 “咔嚓”一声,徐钧手腕脱臼,剑落到地上。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徐钧还来不及反应,颜之玉便已脱离了钳制。 就在这时,一只箭直奔着她而去。 待发现之时,躲避已经来不及。 这时,一时安静站在一旁的傅遥动了。 他扔出手中之剑的同时,将颜之玉拉到了身后,然后将剑接回,飞来的箭羽落地。 一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颜之玉愣愣地看着。 若非是时候不对,她定会好好的夸赞一番。 徐钧到现在才明白,将徐嫣然带来,并不是要做什么交换,而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不,他还没有败! “哈哈哈哈哈哈……”徐钧忽然大笑,“皇上就算赢了我,稳稳掌握住了江山又如何?” 这似是临死前的不顾一切,让墨星阑眉心一跳,前世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他当即下令:“将徐钧拿下!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吩咐完,转过头—— “去吧。”傅遥先他一步开口。 · “娘娘,您吃些东西,纵是您不饿,小主子也该饿了。” 紫玉去处理伤患,阿紫暂时替了她的位置。 乐望舒抿着唇,拿着糕点往嘴里塞,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紫玉处理刚包扎好一个伤患,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前的汗,忽然瞳孔一缩:“小心——” 在声音落下的瞬间,紫风和无忻同时动了。 乐望舒看着眼前满是血的阿紫,手颤抖着,高喊:“紫玉!紫玉!” 紫玉快步上前,蹲下身子,瞧见了中剑的位置,摇了摇头:“正中心脉,若是拔剑,血会止不住,只会加快死亡。” “傅遥,还有傅遥。”乐望舒声音颤抖地道,“傅遥医术好,他定会有办法的。” “娘娘,跟着您,奴婢从未后悔过。”阿紫的声音很虚弱,“您是个很好的主子……咳……奴婢希望您可以平平安安诞下小主子,只是奴婢不能再陪着您了。” 乐望舒木然地掉着泪。 这是她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之人死去,而无能为力。 能在重重禁军当中悄无声息进到望舒殿,来人并非是泛泛之辈。 交手下来,无忻和紫风都受了不少伤,而她们却很未伤着对方。 禁军围了来人,乐望舒的身边也增派了人手。 禁军对于那人而言,就似鸡蛋碰石头,脆弱得很。 不过片刻功夫,倒地一片。 那人重伤了紫风和无忻,在两人爬起来的瞬间,手中的剑,直指向了乐望舒。 紫玉的武功本就要弱于紫风,就连紫风都是对手,她自然也不会是。 是以她早就做好了用身躯去抵挡,给紫风争取时间的准备。 这是这些年,她和紫风之间形成的默契。 乐望舒手握拳头,隐隐轻颤着。 “哐当——” 一柄飞来的长剑,打偏了那人的剑,也将人给震退。 乐望舒愣愣地看着来人,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泪花浮现。.qi su wang。COM 她觉得她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动不动就落泪。 可她就是忍不住。 墨星阑转身,替她擦了擦眼泪,柔声哄着:“别怕。” 他转而看向紫玉,眼中温和收敛,冷声吩咐:“护好皇后。” 紫玉忙将人带离打斗圈。 经过墨星阑这一插手,紫风和无忻两人更是发了狠,不要命似的与那人缠斗。 墨星阑冷眼看了半晌,才提起剑,加入了战斗。 他速度快而狠,很快紫风和无忻便无了用武之地。 不过两人并未撤离战圈,一人守着一角,谨防来人逃。 战圈中心的两人,你来我回,众人只能看清那快速闪动的剑光。 骤然,剑光止,胜负分。 墨星阑手中的剑插在对方的胸口,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 半晌,他将剑取出,用还滴着血的剑尖挑开了那人的面巾。 当看到那张脸时,无忻骤然脸色一变。 “无伤,你竟然没有死!”无忻冷声质问。 无伤冷冷一笑:“能死在昔日主子的手上,也值了。” “太后让你来杀人的?”墨星阑平静地问。 无伤扯了扯嘴角,并未回答。 这份默认,也算是告诉了墨星阑答案。 “想死?”墨星阑唇角微勾。 无伤愣住。 墨星阑吩咐:“将他废了,流放。” 无伤本就受了重伤,眼下自是无还手之力。 在他被带走之后,墨星阑身子一软,半跪在地,剑立在地上支撑着他,吐出一口血来。 那红艳之色,看得乐望舒一惊,脱口而出:“阿阑……” “别动。” 墨星阑阻止她的动作,抹去唇角的血,依靠着自身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最终在她面前站定,手中的剑扔掉,深深地看着她。 乐望舒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墨星阑忽然一个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肩,哑声道:“这次……我赶上了。” 乐望舒一怔,回抱住他。 前世的死,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结,这一刻她才发现,其实,那也是他的心结。 “傻子!” 她轻轻锤了下他的肩。 第279章 青天白日…… 一场宫乱,以太后一等人大败而终。qi su wang。COM 朝堂迎来大清洗,墨星阑手腕铁血,无人敢发出半分抗议之言。 叛乱的一干人等,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事败之后,太后患上了失心疯,被彻底幽禁在了寿安宫。 成王幽禁在死牢里,无诏不得探视。 而贵妃,则被处以了剔骨之刑。 年妃参与到谋反一事当中,被赐以毒酒。 其父,督察院右都御史受其牵连,罢官免职。 这一场自先帝离世,延续数年的朝堂动乱,终得以了安稳。 外面纷纷扰扰,人心惶惶,望舒殿却是一派祥和。 那场混乱,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乐望舒。 在那之后,大病了一场,昏睡了几日,好在腹中孩子没添乱,母子得以平安。 乐望舒的肚子越来越大,夜里睡不安稳,墨星阑瞧着是心疼不已,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份罪。 如此折腾了一个月,他的状态看上去比乐望舒更差。 乐望舒几番劝说,让他夜里别来望舒殿了。 他依然我行我素。 为这事,两人争吵了几次。 吵着吵着,乐望舒便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看着那豆大的泪珠子,掉个不停,墨星阑手忙脚乱地哄着:“怎么了这是?难受得很?” 乐望舒就一个劲地哭,也不说话,可谓是急坏了墨星阑,忙着人去将傅遥叫了来。 自那一场宫乱之后,傅遥也住到了望舒殿,随时待命,叫起来也方便。 像这样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叫人,傅遥习惯了,宫人们也都习惯了。 乐望舒想要阻止,可哭着根本停不下来。 是以,待傅遥进来时,见到的便是熟悉的画面。 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手足无措。 瞧见人,墨星阑似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道:“快给看看,是不是哪里不适?” 傅遥也知晓乐望舒的身子特殊,每次虽心里有数,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仍还是担心有个万一,每次把脉都很认真。 这次,也一样。 他看着两人,淡淡地道:“身子没什么问题。” 默了片刻,他补充了一句:“月份已经成熟,可以适当出去走走,别一直闷在屋中。” 交代完,便转身出去了。 墨星阑紧张过了头,很多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其实这样,反而让乐望舒的压力更大。 这话他说过,可小皇帝仍还是太过于紧张。 估摸着乐望舒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偶尔哭一哭,也算是释放情绪的一种吧。 “要出去走走吗?”墨星阑一边替乐望舒擦眼泪,一边柔声问。 “嗯。”乐望舒点头。 墨星阑半扶半揽地将人带着慢慢走出去。 刚到门口,踏出去半只脚,便听到一声大喊—— “傅遥,你站住!” 乐望舒受惊,身子抖了下,然后好奇地伸出脑袋,看出去。 “当心些。”墨星阑护着她,“慢些走,不着急。” 寝殿外,颜之玉拦在傅遥的跟前,一脸怒气冲冲。 乐望舒问守在外面的宫女:“他们这是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淑妃想要跟傅公子学武功,怎么说傅公子都不肯教,于是淑妃便生气了。”那宫女简单道。 “之玉怎么突然想学武功了?”乐望舒好奇地呢喃,“她现在才学,会不会太晚了些?” 见她对这事有兴趣,墨星阑解释道:“学一些防身的功法,还是可以的,要成武林高手,定是不行的。” 乐望舒看向两人,一个淡然如水,一个满面怒容,不免皱起眉头来。 “怎么了?”墨星阑抚平她的眉。 乐望舒抿了抿唇,问:“你不觉得傅公子对之玉太冷淡了些?” “傅遥一直便是这样的性子,对什么瞧着都不上心。”墨星阑解释。 “那之玉之后岂不是会吃不少苦头?”乐望舒担忧。 墨星阑将她的头面向自己,一脸不满地道:“这么有闲心担心别人?” “之玉不是别人。”乐望舒眨巴着眼,十分耿直地道,“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身边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很珍惜。 “那我呢?”墨星阑问。 乐望舒没太明白,狐疑地问:“你什么?” 墨星阑一双星眸紧盯着她,仔细地问:“我是你什么?” “皇上?”乐望舒见他的脸色垮了下来,忙补充道,“……夫君?” 墨星阑眸子闪烁了一下,压下深沉,忍不住挑起她的下颚,吻了上去。 乐望舒瞪大了眼眸,脸‘唰’地红了。 他怎么敢……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 “闭眼。”墨星阑嗓音沙哑,带着几分蛊惑。 乐望舒愣了片刻,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待她清醒,回过神来时,墨星阑已经退开了。 她涨红着一张脸,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觉得没法见人了,闷闷地道:“回去。” 感觉到他的胸腔有着轻微的抖动,明白过来他在笑,一拳轻轻锤了上去,耳根红得似在滴血。 第280章 父子“交流” 接连下了几日雨,为防意外,乐望舒被关在寝殿中,她觉得自己快要闷出病来了。 终于天晴,她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走走。 路面湿滑,墨星阑本是不让的。 可一面对她的泪水,什么原则都丢到了脑后。 乐望舒终于得见了外面天日,她仰头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 这场雨,洗涤了尘埃,迎来了彩虹。 雨过天晴,好兆头。 乐望舒抬脚想向着庭院走去,还未跨出,便被拦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身侧之人,委屈地抿着唇,也不说话。 这一招,她最近经常用,屡试不爽。 墨星阑眸光闪动,仍还不是不为所动:“你答应我,只出来看看的。” “出都出来了,我还想走走。”乐望舒道。 墨星阑:“不行!” 乐望舒的眼泪当即便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委屈屈地道:“……你凶我。” “……”墨星阑早已经习惯了,仍还是耐心哄着,“没有。外面太湿,很滑,你如今的身子不便。” “听话些,别闹。”他捏了下她圆润了些许的脸颊。 乐望舒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心里就是觉得委屈,泪珠子掉个不停。 “呀……”一道惊呼声响,“咱们的小公主怎么又哭了?” 颜之玉甩开傅遥,快步上前去,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柔声问:“怎么了这是?皇上又‘欺负’你了?不哭了不哭了啊,晚些时候,替你揍他,成不?” 一听这话,乐望舒又不应了,哽咽着道:“不行。” 颜之玉点头道:“那行,听你的,不揍。” 有了这一打岔,乐望舒的情绪也去了大半,不哭了。 然后她拉着颜之玉的手,满怀期待地说道:“我想去庭院赏会儿海棠,你陪我去好不好?” “呃……”颜之玉看了一眼一脸头疼的小皇帝,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不行吗?”乐望舒眼里的希翼,逐渐被失望所替代,情绪低落下去。 颜之玉看得心一慌,忙将刚走到的傅遥拉过来,讪讪地道:“一会儿我们有些事要去忙,过来就是特意跟你说一声的。” “啊?”乐望舒的视线看向傅遥,不太信地问:“这样的吗?” 在两双暗示一双怀疑的目光之下,傅遥破天荒地撒了谎,“嗯”了一声。 乐望舒虽总说傅遥冷冰冰的,也了解几分他的性情,见他都这般说,也便信了几分,失落地收回了目光,低垂着头,不哭不闹。 这模样,可怜兮兮的,看得大家都甚是不忍。 尤其是墨星阑,心软得一塌糊涂。.qi su wang。COM “要不——” “都在这里作何?”墨星阑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充满疑惑的声音打断。 冯氏走近,分别看了几人一眼,后才将目光落在女儿的身上,十分果断地问:“又在闹腾些什么?” “在屋中待闷了,出来透透气。”墨星阑道。 颜之玉见形式不妙,拉着傅遥便溜。 冯氏点了点头,看了眼女儿的肚子:“叫人扶着在游廊走走便是,别去院中,路面滑。” 乐望舒:“……” 墨星阑:“娘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如今他不用伪装了,叫得倒是一个顺溜。 语落,便扶着人走向一侧。 乐望舒安安静静的,不言不语。 “怎么了?”墨星阑捏了下她的手,“不开心了?” 乐望舒仍还是没吭声。 两人走了一会儿,墨星阑才发现她肩膀一抖一抖的,忙停住脚,手捧住她的脸。 小脸上,泪流满面,眼睛通红。 “怎么了这是?”墨星阑替她擦眼泪,哄着道,“要不一会儿我抱你去庭院坐一坐?” 乐望舒摇头,泪珠子直掉。 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望着墨星阑,嗓音微哑,哽咽着问:“我是不是特别不可理喻?” 墨星阑一怔,安抚道:“不是,你很好,很可爱。” “你骗人。”乐望舒嘟囔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控制不住,我……” 说着说着,哭得更凶了。 墨星阑微微俯下身,在她垂着的眼皮上印下一吻,柔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大家也知道,没有人怪你,也没有人觉得你烦,觉得你不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这臭小子,是他想要去玩,还连累了我的望舒,都是他不好。” 话刚落下,乐望舒的肚子便有了响动,似是在表示抗议。 墨星阑摸着那鼓起的地方,轻声道:“你还不服,就是受了你的连累。” 他手碰的地方很快便又有了动静。 墨星阑蹙眉,教训道:“你安分些,踢疼了你娘,等你出来,非好好揍你一顿不可。” 小家伙的动静小了下来,仍还是轻微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服。 墨星阑又再接再厉:“你娘怀着你,比任何人都辛苦,你不能让她太累,知不知道?” “噗——” 见他一本正经地跟肚子里的孩子对话,乐望舒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281章 生 九月初九这日,墨星阑正扶着乐望舒在游廊里走动。 傅遥说,多动动,到时候会好生一些。 于是墨星阑便当做圣旨奉行。 乐望舒偶尔会闹,然大多时候都是配合的。 “我想过了,咱们孩子的名字,就叫墨爱舒。”墨星阑满目温柔地看着身侧之人。 乐望舒听着,无语了片刻,问:“若是皇子呢?” 墨星阑:“墨爱望。” “噗——”乐望舒没绷住,笑出了声,“这么随意,会让我觉得,你不喜欢他——啊!” 听到一声语调不对的轻叫,墨星阑紧张地问,“怎么了?又踢你了?” 最近这孩子活跃得很,偶尔力道还不小。 乐望舒抓住他的手,额前开始冒冷汗,镇定地道:“你不要慌……” 墨星阑:“我不慌。” 乐望舒没有拆穿他,继续道:“我好像要生了。” “等这小子出来,我定好好收拾……”话没说完,骤然顿住。 乐望舒:“……抱我回去” 墨星阑小心又僵硬地将人抱起。 乐望舒环抱住他的脖子,头搁在他的肩上,嗅着让她安心的气息。 回到寝殿后,墨星阑被赶出了屋。 伺候在侧的宫女和稳婆早就准备好,傅遥也站在屋外,以防里面有什么变故。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墨星阑就像是雕塑一般,站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看似很平静。 然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隐隐轻颤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等了半晌,他终是等不住了,拳头一松,抬脚迈出,脚还没放下,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 墨星阑转头,眉头皱得很紧:“我进去看看。” 傅遥倒也不是真的要阻止,仅是提醒一句:“男子进产房,会不吉。” “多谢。”墨星阑没有多言,义无反顾走了进去。 见到他进来,产房内的人纷纷一愣。 乐望舒疼得直冒汗,瞧见来人,她拿下口中含着的帕子,虚弱地问:“你进来做什么,赶紧出去。” 墨星阑没听,大步上前,走到床榻边,拉过她紧拽住被褥的手,替她理了理额前被汗湿了的碎发,柔声安抚:“我陪着你。” 乐望舒骗过头,冷声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墨星阑:“我想见你。” “……” 乐望舒还想说些什么,很快便说不出了,她压抑地叫出声,想要将帕子塞进嘴里。 墨星阑拿过:“不用这样,痛就叫出来。” 此时的乐望舒没那功夫跟他扯,实在是太疼了。 她自小便怕疼了,磕着碰着了,就觉疼得要命。 当下的感觉,就好似要将她撕裂开来似的。 抓住男人的手无意识地用了狠劲,抓伤了人也全然不知。 墨星阑在一旁什么都没说,就觉得疼,心疼,疼得厉害。 看着此刻她痛苦挣扎的模样,有些后悔当初顺着她了。 …… 申时过,酉时至。 天边霞光万丈,还架起了一座彩虹桥。 一声婴孩的啼哭,划破天际,响彻云霄。 稳婆包住孩子,对着帝后道喜:“恭喜皇上,恭喜皇后,是位小皇子。” 乐望舒太累了,刚想要看看孩子,伸出去的手便搭了下去。 墨星阑知晓她的身子情况,精神一直紧绷着,这一瞬,他脑海里的那根弦断了。 “望舒……” 他喊了一声没人应,心一慌,忘记了自己是个皇上,跌跌撞撞到外面,将傅遥拉进去,声音颤抖地道:“快看看。” 见他的模样,傅遥也不敢耽搁。 一番检查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脱力了,暂时昏睡了过去,正常的。” 傅遥此时不宜久待,见人没事就出去了。 屋内充斥着浓重血腥气,狼狈的女子似无气息般昏睡着,墨星阑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着前世她躺在血泊中的一幕。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一只手,头轻轻搁在手上。 产婆负责照看孩子,宫女则为乐望舒清洗。 大家都静默着做事,生怕扰了两人。 皇上得了皇子,好似并没有太开心的样子,反而表情有些沉重。 有人猜测,是不是不喜欢皇子,想要一位公主。 墨星阑是被颜之玉强硬拉出去的,一直不吃不喝,身子可受不住。 在他离开之后,紫玉发现,主子的枕边,湿了一大片。 第282章 淡紫色眼睛 乐望舒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手想要动一下,发现动不了。 她转头看去,见身旁睡着人,对方还紧扣住了她的手。 她盯着他看,没想吵醒他。 墨星阑本就浅眠,被这般盯着,似有所感,眼睫颤动了几下。 乐望舒正欣赏着少年的俊美容颜,措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星眸当中。 她愣了愣,莞尔一笑:“醒了?” 盯着那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眸,墨星阑心一颤,关切问询:“可有感觉什么不适?” 乐望舒摇头:“挺好的。” 墨星阑仍还是不肯放心,于是将傅遥叫了进来。 在乐望舒昏睡的这几日,墨星阑一惊一乍,一有丁点的风水草动,便将傅遥叫来。 最后的结果便是,不止他自己憔悴,傅遥也被折腾得够呛。 检查完之后,傅遥很真诚地道了一句:“恭喜。” 乐望舒笑道:“这些日子,让傅公子受累了。” 傅遥点了点头,出去了。 他确实被某人折腾得累得很。 “孩子呢?”乐望舒这才问。 墨星阑闻言,表情一僵。 乐望舒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神情?” 墨星阑抿了抿唇:“……在隔壁,我叫人去抱来。” 盯着那逃似的背影,乐望舒若有所思。 小皇子是紫玉抱进来的,睡得正香。 乐望舒瞧着,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嫩白的小脸,软乎乎的,很是新奇。 她这身子,竟然能有孩子,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这一切,就这般发生了。 小家伙似被吵着了,小眉头皱了皱,然后一双大大的眼睛睁开了。 乐望舒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回了神,转头看向身旁的墨星阑,惊奇地道:“他的眼睛……” 不怪乎乐望舒惊讶,小家伙的眼睛居然是淡紫色的,晶莹剔透,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有些不太正常。 瞧见她震惊的模样,墨星阑看过去,见了之后心下了然,安抚道:“没事。” 他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粉嘟嘟的脸。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见着,小家伙的这双眼睛像极了她。 “真的没事么?”乐望舒神色担忧,她不解地看着小家伙,实在是想不通。 想着想着,转头看墨星阑。 见他眼睛一片黝黑,抿起了唇。 墨星阑似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好笑地道:“他的眼睛随你。” “啊?”乐望舒直接被他这话给说愣住,“随我?” “你不知道吗?”墨星阑手抚着她的眼尾,“在你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你的眼睛就是他这样的。” 乐望舒:“……” 她还真不知道这事,也从未见过。 墨星阑:“在你生产的时候,我见着的。” 当时仅惊讶了一下,便被担忧给替代了。 “啊啊……” 小家伙发出两声软乎乎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怎么了?” 初为为母的乐望舒没什么经验,以为他不舒服了。 “小皇子这是见娘娘不理他,吸引您的注意呢。”紫玉解释道。 乐望舒笑了笑,捏了捏小家伙的手。 小家伙反手拉住她,还咧开嘴角笑了下。 乐望舒看得心中欢喜。 “他笑起来很好看。”她道。 墨星阑给了一个眼神过去,淡淡地应了声。 他和望舒都是少有的好看,生出的孩子,自是好看的。 乐望舒满心都在孩子的身上,没有发现身后人的情绪不对。 逗弄了一会儿,小家伙便困了。 乐望舒不舍地看着远去的紫玉。 因为怕小家伙夜里吵着人,所以让他睡在隔壁的偏殿,有奶娘和宫女照看着。 “你给他取名没有?”乐望舒兴致勃勃地问。 “累吗?”墨星阑将人揽住,问。 “不累。”乐望舒道,又问了一次,“你给他取名没有?” 墨星阑将头搁在她的颈边,闷闷地道:“墨爱望。” “不成。”乐望舒当即便回绝了。 墨星阑不在意地道:“那你取。” “……”乐望舒总算发现了不对劲,她打量了他片刻,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没有。”墨星阑无奈道,“他是你千辛万苦才生下的,我怎会不喜?” “真的吗?”乐望舒怀疑地看着他,“可是我好像没有看出你对他有丁点的喜欢。” 墨星阑单手撑起头,眼睫微垂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昏睡了三日。” 乐望舒一愣:“这么久吗?” 墨星阑:“一醒来就急着见他。” “生下来还没看一眼,自是想要看看的。”乐望舒下意识道。 “你的每一句话都没离开过他。” “你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醒来这阵子,都不曾多看过我两眼。” “是不是有了他,我对你来说,就不重要了?” 听着一句接一句的埋怨,乐望舒怔了下,然后嫣然一笑。 她手捧着他的脸,低声道:“靠近点。” 墨星阑眸光闪烁,没动。 乐望舒挣扎着起身,忽地发出一声轻轻的痛呼。 墨星阑当即绷不住,担忧地问:“怎么了?” 乐望舒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我家皇上这是吃味了么?”她眨巴着,看着他。 墨星阑嘴角绷直,不言。 那表情仿佛在说:哄我。 乐望舒的脸色当即垮下来,装模作样地哭着道:“我要是早知道,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会遭人不喜,当初就不该拼了命的将他生下。在鬼门关走一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就……” 一双温润的手捂住了她的唇。 墨星阑咬牙道:“不准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哦……” 乐望舒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热气在墨星阑的手心。 墨星阑感觉手心一阵酥麻,眼神一深。 两人四目相接,彼此的眼中皆印着对方。 半晌,乐望舒拿开了他的手,十分霸道地说道:“你不能不喜欢儿子,他和你都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人。他是我们的延续,而你是能伴我一生之人。” 墨星阑愣了下,然后拉住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哑声道:“好。” 乐望舒:“所以他的名字不能马虎,你要好好想。” 墨星阑:“好。” 乐望舒:“我想取个小名。” 墨星阑:“好。” 乐望舒看了他片刻,挑眉:“我说什么都好?” 墨星阑:“你说什么都好。” 乐望舒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而后无声吐出一句:“傻子。” 第283章 阿宝 一个月后,小皇子满月,满朝欢庆。 依墨星阑之见,这可能会是他今生唯一的儿子,自是当大办满月宴的。 此等想法,被乐望舒拒绝了。 在她看来,孩子还太小,受不起这太大的福气,以后之事以后再说。 在这件事上,两人难得发生了分歧,三日未说话。 乐望舒明白他的想法,但她不认为那是好的。 她逗弄着阿宝,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阿宝,小皇子的小名,乐望舒前些日子取的。 老话说,小孩子取贱名好养活。 身为皇子,大名自是当慎重的,这亲近之人才知晓的小名,便可随意一些。 “阿宝,你父皇是越发小气了。”乐望舒捏了捏拉住她的小手,笑着道,“为了这么点小事,还赌气不说话了,你说他是不是小气得很?” “娘娘,您就不担心么?”紫玉蹲在阿宝的另一侧,偶尔摸摸他,捏捏他,“后宫虽然没有几位妃子了,万一有人趁虚而入……” 自古以来,后宫当中,有不少独得专宠的妃嫔,然能一直得宠的,几乎没有。 乐望舒敛下眼睫,表情没什么变化:“一个人若是要变心,防是防不住的。” “那您是生皇上的气了吗?”紫玉问。 乐望舒摇头:“没有。” “对了。”她转而问,“阿紫的后事,可有办好?” 紫玉的神色骤然划过一丝哀伤,点了点头:“奴婢跟紫风将她送回了家,厚葬了,也留给了她家人一笔不少的银子,足够她的父母后半生无忧了。” “嗯。”乐望舒没有再问。 这话一提起,气氛便显得沉重了几分。 阿紫一直是望舒殿的宫女,待主子进来之后,起初也一直默默无闻。 后来,乐望舒觉得自己的身边,只有紫玉紫风怕是不够,便选中了她。 忠心,行事也还算稳妥。 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啊啊……” 阿宝的声音,将乐望舒的思绪拉回。 她见小家伙正咧着嘴笑,心里的阴郁被驱散不少。 “娘娘,小皇子笑了。”紫玉惊奇地道。 不怪乎她这般惊讶,小家伙平日里不哭不闹,当然也不爱笑。 平素里,无论大家怎么逗,都难让他露出笑脸来。 可有一人是例外,在面对乐望舒时,他就跟寻常孩子一般,会笑,会发出众人听不懂的声音。 大家都说,这是小皇子懂得母后的不易,心疼她,所以给她优待。 “嗯。”乐望舒目光慈爱地看着小家伙。 “娘娘,傅公子来了。”紫风走进来说道。 乐望舒抬起头:“让他进来。”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怕将自己的一身毛病传到了儿子的身上,所以时常让傅遥来为小家伙检查身子。 好在的是,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健康的。 约莫是察觉到有生人靠近,阿宝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极了墨星阑。 这小家伙长得粉雕玉琢,尤其是那一双淡紫色的眼睛,甚为好看。 便是傅遥这般冷冰冰的人,在面对他时,面色都柔和不少。 “小皇子的身子很好。”傅遥道。 乐望舒点了点头,在小家伙亮晶晶的目光之下,将人抱了过来。 “听皇上说起过,傅公子会留在宫里,是因为跟皇上之间有约定,如今约定达成,傅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她问。 傅遥一听这话,便能猜到几分她想说的是什么。 “小皇子一切安好,目前没有看出有任何不妥的迹象,有八成的可能,他是健康的。”他淡淡道,“我还会在皇城待一段时间。” 见想法被拆穿,乐望舒也不觉得有什么,微微笑着道:“傅公子若是定好了时间,可说一声,到时,我们为你送行。” 傅遥:“皇后若是无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紫风,送送傅公子。”乐望舒道。 “娘娘别担心,小皇子定会健健康康的。”紫玉伸手逗了逗阿宝,“是不是啊,小皇子?” 阿宝的小眉头轻轻皱了下,软软的一巴掌拍向紫玉的手。 乐望舒抓过他肉乎乎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阿宝紫色琉璃般的眼眸眨了眨,皱着的小眉头,平了。 第284章 废了 乐望舒知道,小皇帝虽与她斗着气,不说话,可每日夜里却还是来望舒殿歇着的。 不过是等她和阿宝都睡了,才偷摸着上了她的榻。 乐望舒觉着两人斗气个七八日,已经差不多。 于是这日,她沐浴后并未急着睡,哄睡了阿宝之后,便重新看起了话本来。 见时辰差不多了,让人留下一盏灯,其它的都熄了。 没过多久,便感觉到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又过了一阵子,一道身躯靠了过来。 乐望舒弯起唇角,转过身。 昏黄的烛光下,许久未说过话的两人,四目相对。 墨星阑一怔。 乐望舒望着他半晌,悠悠问:“皇上不是不与臣妾说话么?怎大半夜的跑来望舒殿?” 墨星阑抿了抿唇:“……故意等我?” “不然呢?”乐望舒好笑地道,“向来不知,皇上的性子这般别扭。我若是不等你,你打算何时跟我说话?” 墨星阑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平躺着,望着帐子顶,许久才喃喃道:“没有不理你,就是想要你哄哄我。” 乐望舒这才反应过来,小皇帝的别扭,并不是因为什么满月宴,而是吃味了。 跟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 那日他说起满月宴的时候,两人本是好商量着。 谁知阿宝突然闹了起来,谁哄都不肯。 她没法子,只好过去看看,这去一看,便睡在了偏殿,没再回寝殿。 翌日醒来时,小皇帝已经走了。 听紫玉说,他走时的脸色很不好。 一想到别扭了这么些日子,是因为自己当时抛弃了他选了儿子,乐望舒就觉得有些好笑。 她戳了戳他的胸口,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哄?” 墨星阑:“……” 乐望舒:“把我自己送给你,要不要?” 见他不吭声,她又问了一次:“要不要?” 墨星阑抿着唇,半晌才回头看她,认命似的,咬牙道了一句:“要。先欠着。” 乐望舒原本还准备了一些别的,哪知他这么好哄,撑起身子,双手捧住他的脸,问:“这么容易就哄好了?确定不让我多哄一会儿?” 墨星阑深深看着她:“……不用。” 最开始的时候,他等着她主动跟自己说话,于是才故意不搭理她。 哪知,他得到的消息是,她每日里吃好睡好逗孩子,丝毫没有想起他来。 心里一憋闷,便开始了赌气。 想看看多久她才会发现,他也是需要哄的。 一日又一日过去,依然没有见到人。 心情由期待,渐渐的转为了失落,最后归于平静。 他想着,她既然肯冒风险为自己生孩子,那就说明她心里是有自己的。 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么? 毕竟是自己曾经亏欠了她,不能对她要求太多。 一番自我安慰之后,他成功将自己治愈好了,打算着明日等她醒来再走。 哪知她今夜没睡着,故意在等着自己。 她有这份心,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我家皇上真好哄。”乐望舒说完,蜻蜓点水一般地吻了下他的唇。 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胸口作乱,墨星阑当即握住,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睡觉。” 乐望舒仰头望着他:“可是我想多哄哄你。” 察觉到动静,墨星阑眉心一拧:“不行。” 在关系着她身子情况一事上,墨星阑态度比谁都坚决:“别闹,睡觉。” 乐望舒眨巴着眼,望着他,忽而一笑:“我问过了,不是只有一种方式的。” 狐狸眼里一片认真,墨星阑意识到她并未说假,薄唇抿成一条线,身子的温度在缓缓攀升。 “你不想么?” 生过孩子之后,乐望舒彻底放开了来。 紫玉跟她说过,在自己刚生产完,他在一旁落泪,被褥都湿了一大片。 她想,他是爱自己的吧。 所以她想对他好一点,让他开心一点。 …… 乐望舒不顾后果撩拨的结果便是,她的一双手险些废了。 翌日,墨星阑走之时,难得好心情地去瞧了瞧儿子。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眼神,颇为得意,看得一众宫人神色莫名。 乐望舒每日去见儿子,都会抱一抱。 今日她站在摇篮旁,蹲下身子逗了一会儿,没有要抱的打算。 阿宝愣愣地看着她,一会儿后,主动伸出手要抱抱。 乐望舒只是抓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阿宝错愕了。 乐望舒起身,准备去用早膳,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闷闷的哭声。 声音很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看去。 瞧见小家伙瘪着嘴,琉璃般的眸子盛着水雾,正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这是?”他忙担忧地问,“可是饿了?” 阿宝扑腾着双手。 “娘娘,小皇子这是想要您抱呢。”紫玉在一旁解释,“以往您来看他,都会抱一抱的,今日没有,约莫是不习惯了。” 乐望舒恍然,有些为难地看着小家伙。 她现在的状态,担心抱不住,摔了他。 紫玉也察觉出了异样:“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乐望舒也不好说什么,最后让人抱着阿宝在一旁,看着她用完早膳,之后躺到床榻上,用手臂圈着他。 她觉得,这应该也算是抱了吧。 阿宝也不挑,虽然抱的方式跟平日有所不同,他也觉得满足了,没过多久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昨夜折腾得晚,乐望舒也有些困,于是就这般陪着小家伙又睡了会儿。 第285章 男人不能饿太久 这一睡,便是几个时辰,醒来时,已经下午了,身边的阿宝早已不在,换成了小皇帝。 “醒了?” 刚一睁眼,便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 她仰头看去,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阿宝呢?” 墨星阑看着她那不知今夕何夕的朦胧模样,笑了下:“阿宝回他自己的寝屋了,起来用膳。” 说罢,率先起了身。 乐望舒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早已过了用膳的时间。 “累?”墨星阑问。 乐望舒抿了抿唇,没应。 明知故问。 墨星阑主动端过她面前的碗:“我喂你。” 乐望舒脸一红:“……不用了。” 面前的手并未退离,乐望舒抬眸看他。 墨星阑也看着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乐望舒:“……” 一个喂得耐心,一个吃得别扭。 “不要了。”乐望舒推开他喂过来的手。 墨星阑见此,倒是没有再坚持。 用过膳之后,去偏殿瞧了一眼阿宝,小家伙正睡着,也就没打扰他。 两人走在庭院中。 乐望舒看着满庭的海棠花,忽然转头看向身边人:“为何会在望舒殿种海棠?” 两人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墨星阑牵着她的手,自然地道:“我曾亲眼见你种过。” 乐望舒愣了下。 她知道他说的是前世,可…… “你知道那些都是我种的?” “嗯。”墨星阑道,“前世那满庭的海棠皆乃你亲手所种,今生我亲手还你一庭院的海棠。” 乐望舒怔住片刻,才问:“这些都是你亲手种的?” “是。”墨星阑给与了肯定的回答。 乐望舒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有些酸涩,又好像有些甜。 …… 乐禹和余灵珊的婚期定下了,就在年底,十二月十二日。 消息是墨星阑跟乐望舒说的。 乐望舒平安产子,冯氏又陪了她一个月才回去。 回去之后,便一直在紧密筹备着大儿子的成婚事宜。 因为女儿情况特殊,她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要多一些,但也不想让余家觉得她不重视这门亲事。 回去之后,便忙得晕头转向,日子定了,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女儿。 对此,乐望舒倒是不介意。 “我到时候可以去观礼吗?”她看向男人,问。 “想去?”墨星阑挑了下眉。 乐望舒点了点头:“想。” 她一直觉得前世的大哥和余灵珊可惜了,明明是相爱的两人,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 想要亲眼看着这份遗憾,在今生得以圆满。 墨星阑看穿了她的心思,还是说道:“皇后观礼,那意义可就不同了。二哥当初是因为娶的别国公主,算是两国和亲,帝后观礼,乃是必然的,可大哥……” 乐望舒一想也是,不想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我在别的地方偷偷看看,不让人发现便是。” “可以是可以,不过……”墨星阑故意拖着腔调道。 乐望舒皱眉:“不过什么?” 墨星阑:“皇后是不是忘了什么?” 乍然听到这称呼,乐望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愣了愣,问:“我忘了什么?” 墨星阑挑眉:“皇后这是在问我?” 乐望舒:“……” 墨星阑摸了摸她的头:“慢慢想。” 然后便看起了奏折。 乐望舒坐在他的怀里,认认真真地回想,自己答应过什么又给忘记了的事。 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 她见小皇帝看奏折认真,倒是没有打扰。 想着想着,便开始欣赏起小皇帝的盛世美颜来。 眼睫微垂着,浓密而卷翘,皮肤很白,唇薄薄的,整张脸找不出任何的瑕疵,是真的很好看。 墨星阑忙完时,怀里人已经睡了过去。 他将人抱起,向着床榻走去。 乐望舒睡得并不深,他一动,她便醒了。 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带着几分困倦问:“忙完了?” “嗯。”墨星阑浅浅应。 乐望舒被放到床榻上,勾着墨星阑的手仍没放开,她无辜地道:“我方才细细想了想,没想起来,你给提个醒行吗?” 墨星阑深深地看着她,然后吻了下她的前额:“去沐浴。” 乐望舒眨巴着眼看了他片刻,然后去了。 墨星阑:“……” 如今已经入冬,屋内虽是暖的,但乐望舒为了护好自己的身子,素来穿得较为保守。 然今日不同,她自浴房出来时,穿得格外的清凉。 已经沐浴好靠在床榻上看书等着的墨星阑,听到动静抬头望去,当即愣了下,喉咙滚动了几下,然后脸色沉下来。 乐望舒过去,上了榻。 墨星阑用被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乐望舒直接怔住。 这怎么跟她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只余一颗脑袋露在外的乐望舒,盯着墨星阑半晌,问:“皇上看到臣妾,没有点什么别的想法么?” 墨星阑皱着眉头。 乐望舒轻笑了下:“既然皇上没兴致,那这欠的债,便不用还了吧。” 话语落下,她躺下身子,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墨星阑眼眸一深,凝视着她的脸,嗓音微哑:“想起了?” 乐望舒直勾勾地看着他:“又忘了。” 墨星阑默了片刻,然后突然俯身下去。 乐望舒仰起头,欣然接受着。 墨星阑很有耐心,也很温柔,一点一点地描绘着她的唇瓣,然后才撬开了她的贝齿。 唇舌纠缠,难分难舍。 在紧要关头,墨星阑忽然停住,喘息问:“可以吗?” 乐望舒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玉手勾着他向自己,亲着他的唇,含糊道:“问过了,可以。” 墨星阑闻言,直接以行动回应她。 …… 这一夜,让乐望舒明白,男人不能饿太久,不然自己遭罪。 第286章 到了叫你 十二月十二日,艳阳高照,照得人暖烘烘的。 傍晚时分,乐望舒收拾妥当,将紫玉留下照看阿宝,随后便带着紫风离开。 掀开马车帘子,她愣了下。 马车里已经坐着了一人,他墨发高束,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眉眼含笑,正看着她。 “愣著作甚?外面不冷?”少年微微一挑眉。 乐望舒敛下眼睫,唇角向上扬起。 人刚进去,便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她顺势勾着少年的脖子,笑问道:“不是说今日没空闲?” 前两日她曾问过,小皇帝当时说,近期朝政忙,到时让她自己去。 听到之后,她表示理解,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这份失落被她深藏于心底,并未表露出来。 当掀开帘子看到他坐在里面时,心里似浸进了丝丝的蜜糖,很甜。 墨星阑可没错过方才她眼底的亮光,捏了两下她的脸:“再是忙,也不能冷着了皇后。” 话落,看了眼她的穿着:“天寒,穿这般少,不怕冻着?” 乐望舒的身子养了这么些日子,已经不再是风一吹便会倒,她摇头:“不冷。” 马车缓缓向着宫外去。 乐望舒窝在墨星阑的怀里,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墨星阑问。 乐望舒强打起精神:“没事。” 阿宝已经三个月了,平素里乖得很,就是最近一到睡觉时间就闹,宫女和奶娘怎么哄都不成,非得看着她才能睡。 她一走,他便又闹。 一夜里,来来回回折腾,近期睡得确实不怎么好。 墨星阑将她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处,道:“睡会儿,到了叫你。”qi su wang。COM 不知是身边之人让她心安,还是这怀抱太过于温暖。 那份坚持,被击得溃不成军,很快便缴械投降。 看着怀中近乎瞬间熟睡的人儿,他轻皱起眉,心头对某个不知好歹的小家伙甚是不满。 …… “到了。” 耳边传进一丝清浅的声音,乐望舒羽睫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刚醒来,还有一丝迷茫,缓了一会儿才得以回神来。 “到了?”她掀起少年背后的帘子,向外看了看。 墨星阑淡淡地应。 马车停在丞相府的一处偏门,守在门口的人见半晌没动静,正狐疑着,便见帘子被掀起,然后瞧见一少年下来。 乐望舒将手放到墨星阑的手心,还未抬脚,便被打横抱起。 落到地上的瞬间,瞧见了门口站着的人,她甚是惊讶:“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丞相府,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乐锦反问。 “啊?”乐望舒这才打量着他们在的地方,然后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人,“不是说在附近的客栈?怎么到丞相府来了?” “发什么愣?”乐锦道,“赶紧的进去,都安排好了。” 迷迷糊糊被牵着走进府中,乐望舒接连几次打量身侧之人,对方始终当没看见。 心间疑惑万千,眼下也没机会问。 今日府中大婚,乐锦很忙,将两人带进准备好的屋子之后,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乐望舒憋了一路的疑惑,这才有机会得以问出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们出现,会不好么?” 墨星阑给她倒了一杯水,给过去。 乐望舒接了,并没喝,狐疑的目光紧盯着他。 墨星阑失笑:“放心,我们就在背后偷偷看,别人发现不了。” “为何突然改主意?”乐望舒问。 墨星阑:“更近距离的看,不好么?” “好。”乐望舒想也不想便答,“可……”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想满足你。”墨星阑握住她的手,“你我二人身份特殊,很多时候不能太明目张胆,委屈你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不能以帝后的身份参加,只是如此一来,丞相府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于丞相府而言,算不得是好事。 树大招风,悠悠众口难堵。 她想要相府安然,他便给她这份安然。 乐望舒沉默着消化掉他这话,抿着唇瓣,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由衷道:“谢谢。” 谢谢这份理解,也谢谢这么费尽心思,只为给让她不留遗憾。 墨星阑顺手将人拉进怀里。 乐望舒神色微微一僵,忙阻止他的进一步行为:“待会儿还得出去。” 墨星阑轻笑:“我也没打算着要做什么,不过,望舒似乎很失望?” 乐望舒红着耳根站起身,抿着唇瓣,剜了他一眼,然后远离了他,没有搭话。 这人,似乎越发的没个正行了。 前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是她对他的最大误解。 第287章 换种方式观礼 两人没歇多大会儿,便有人来叫,说是接亲的队伍快要到了。 墨星阑牵着乐望舒的手,跟着那婢女绕过人多的地方,到了前院的正厅。 正厅的一旁,用几道屏风隔出了一处小屋。 里面放着一小桌,两把椅子。 小桌上摆放着上好了茶水点心以及果子之类的吃食。 乐望舒放眼瞧了瞧,将厅中情况,一览无余,她小声问:“这里这么明显,都能看到,哪里隐蔽了?” 她怀疑,小皇帝莫不是在逗她? 墨星阑拉着她坐下,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屏风是用特制的,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瞧不见里面,一会儿等宾客散了,可以出去瞧瞧看。” 乐望舒并未全信,认真地审视了他片刻,问:“当真?” “当真。”墨星阑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她唇边,“听闻出来之前,你没用多少膳,可别饿着了。” 乐望舒正欲说些什么,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闹热之声。 她吃了一口,转头望出去,见大哥一身红衣,拿着红绣球一端,绣球的另一端,被一盖着红盖头的女子拿着。 两人缓缓走到上座的父母面前。 乐望舒神情一阵恍惚。 墨星阑将手中的糕点喂到她的唇边,她下意识地吃着,思绪却是不知飘向了何处。 他默默一笑,对成婚的闹热丝毫不关心,专注地当起了投喂者。 乐望舒回过神来时,外面已经拜完了堂,而两人身边那碟糕点,也去了一半。 依然是送他们过来的婢女,来将他们带了出去。 这次去的不是准备的临时客房,而是直接带到了她曾住的小院。 小院安静,自她离开之后,伺候的婢女就被分到了别处。 但这小院却是收拾得很干净,什么都没变,就好像她不曾离开过。 “皇后娘娘虽然不在府中了,但每日都会有人过来清扫,院中还跟娘娘在时一样。”婢女解释,“今日府中忙,二公子说了,奴婢只伺候好皇上皇后便好,娘娘若是有什么需求,跟奴婢说便是。” 乐望舒淡淡点了点头:“嗯。” “带我走走?”墨星阑忽然道。 乐望舒一时没太明白:“走什么?” 墨星阑:“我想好好看看望舒生活过的地方。” 乐望舒恍然,让婢女别跟着,她拉着墨星阑向院中而去。 在走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之时,她伸手指向前方:“我曾在那里捡到一个很好看的姐姐,她当时受了伤,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墨星阑眸光微闪了下,问:“然后呢?” “然后……”乐望舒细细回想了一番,“我将她带回了寝屋,让紫玉给她治伤,让她休养在我的院中。她不爱说话,冷冰冰的,不过人不坏。看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在她伤好之后,便偷偷带我溜出去,可是我身子不争气。”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离开了。”乐望舒颇有些惋惜道,“自那之后,便是再也没见过。” “想见她吗?”墨星阑问。 乐望舒点头:“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若是可以的话,自是想见的。” “有缘自会相见的。”墨星阑道。 乐望舒并未多想,点了点头:“兴许吧。” 天色暗了下来,黑漆漆的也瞧不见什么,两人没走多久,便回了寝屋。 “我们不回去吗?”乐望舒见小皇帝没有要走的打算,狐疑地问。 墨星阑闻言,将她拉过来,走向床榻:“今日不回去了。” 乐望舒愣了下,问:“为什么?” 墨星阑星眸深深看着她:“想多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想睡一睡你曾睡过的床。 “不行。”乐望舒想到宫里离不开她的阿宝,说道,“这里随时都可以来的,我们先回去。” “为什么?”这下轮到墨星阑问了。 乐望舒见他脸色不愉,解释道:“阿宝还小,他最近很粘我,晚上宫女们哄不好。” 墨星阑:“望舒殿那么多人,连个还在都看不好,要他们何用?” “……”乐望舒被噎住片刻,“这是他们看不看得好的问题。” 墨星阑没有理会他,兀自让婢女准备沐浴的水。 乐望舒:“……” 小皇帝很少这般无理取闹,她好脾气地问:“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心头不快?” 墨星阑拉着她,坐到床榻上,绷着脸问:“阿宝是男是女?” “?”乐望舒神色奇怪地看他,“他是皇子,你说是男是女?” “既是皇子,那便当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哪能离不开娘?” “他才刚满三月,还小。” “就需要自小让他养成独立的性子,这江山,迟早得交到他的手上,身为储君,自是不能娇惯的。” “……”乐望舒不知道他这谬论从何而来,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皇上,纵是你说得对,可他还是婴孩,哪里懂得这些?要教也得长大些了,能走能跑能说了才教。” “性子是自小便养成了。”墨星阑道,“不能让他过于黏你,依赖你。” “……” 小皇帝的性子,虽是好了不少,然有些时候却是固执得很。 比如此刻,乐望舒说什么都不肯回宫。 她沉下心思,好好思量了一番,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阿宝?”.qi su wang。COM “没有。”墨星阑摸着她的耳珠,“他是你所生,我怎会不喜?你太疼他,男孩子不能太娇惯,不然日后扛不住事,我如何能将江山安心交给他。望舒,我这一生,兴许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身上的担子很重。我知道你心疼他,可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 在拿捏心思这一块,他甚是在行。 乐望舒一听这话,当即便怔住了,也不怀疑了,低垂着头:“知道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 可他身在皇家,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面对的。 第288章 较劲 翌日,墨星阑休沐,也依然有着不少事情等着他。 告别了乐家一众人,两人回了宫。 墨星阑直接去了紫宸殿,乐望舒则自己回了望舒殿。 虽说知道有紫玉在,不至于照顾不好阿宝,可她心里仍还是担心着。 于是一回到望舒殿,便打算直奔阿宝的屋子而去。 忽然瞧见寝殿的门开着,里面还隐约传出了紫玉的声音。 她脚步稍顿,犹疑了一瞬,便走了进去。 寝殿内,阿宝趴在床榻上,紫玉蹲在一旁,拿东西逗他。 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没哭,还好。 乐望舒松了一口气。 刚这么想着,紧接着便听见阿宝“啊”了一声。 声音软糯,甚是委屈。 乐望舒瞧见他瘪着嘴,一副想哭又强忍着的模样,顿时将小皇帝灌输的那些东西抛诸脑后。 将阿宝抱在怀里,小家伙在她胸口蹭了蹭。 乐望舒一边安抚着他,一边问紫玉:“昨夜闹了吗?” 紫玉瞧着阿宝,道:“昨夜倒是没哭,就是怎么都不肯睡,就是困极了也睁着眼。后来奴婢寻思着,兴许是想娘娘了,便带着他到了您的寝殿,没过多久便睡了去。今日醒来,也没哭,就是一直挺闷的,不声不响。” “乖。”乐望舒亲了一下阿宝的额头。 阿宝愣了愣,然后咧开嘴角,笑了下。 “小皇子真好哄。”紫玉见此,笑道。 乐望舒笑笑。 她发现,今日的小家伙,尤其黏人,不管做什么,自己都要在他的视线内。 不在的时候,他也不哭不闹,就是看他瘪着嘴,乐望舒就受不了。 是以,夜里当墨星阑来时,看到的是母子俩躺在床榻上,乐望舒轻声给小家伙念故事,小家伙琉璃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发现了来人,乐望舒仅是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了。 阿宝很聪明,潜意识里觉得父皇会抢走母后,当看到墨星阑时,小手拽紧了乐望舒衣裳的一角。 墨星阑眯着眼瞧了下,然后沉默无声地去了浴房。 出来的时候,阿宝已经撑不住睡了,可拽住乐望舒的那只小手,却是没有丝毫的松开。 墨星阑一见,脸就黑了。 “让人来抱出去。”他语气不太好,声音却是很轻,似是怕惊扰了小家伙。 乐望舒那被说服的心,在见到小家伙时,便已彻底变了。 “他还小。” 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墨星阑没辙,闷闷地上了榻,自其背后将人抱住。 乐望舒安抚地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 夜里,小家伙睁开了眼睛,轻轻哼了一声。 乐望舒没醒,墨星阑倒是醒了。 他看了一眼小家伙,冷着脸将其抱起来。 …… 翌日,乐望舒醒来时,身边没有小皇帝,也没有阿宝。 她恍惚了一会儿,才叫人进来。 小皇帝去上了朝,小家伙已经被抱去了奶娘那里。 她用了早膳,正寻思着要不要去紫宸殿看看,便见人进来了。 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乐望舒发现,阿宝好像没有那么排斥小皇帝了。 两人逗弄了一会儿,便见他困了,让紫玉抱了下去。 “有话要说?”她淡淡地问。 墨星阑微愣了下:“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乐望舒道,“你最近很忙,基本不会在早朝之后过来。方才,你瞧阿宝的眼神有些深,我看出来了。” 墨星阑失笑:“你这观察倒是越发细微了。” 乐望舒不予置否。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再多问什么,等着他开口。 墨星阑喝了口茶水,沉声道:“今日朝堂之上,有大臣提议尽早立太子。” 乐望舒惊讶的目光看过去:“你还二十都不到,这么早立太子作何?” 墨星阑默了片刻:“我想了一想,也不是不可以的,不过就是一个名头,立不立,这个位置日后都是他的。” 这话乐望舒已经听了好几次,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可频繁了,她难免会多想:“你……是不是身子有什么问题?” 墨星阑脸色一僵。 见他变了脸色,乐望舒以为自己猜对了,抿了抿唇,组织了一下措辞:“傅公子不是还在么?就连他也没法子?” 这话一出,墨星阑的脸色更黑了几分,他忽而笑了下:“我身子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么?” “……”乐望舒皱眉,“说正经的,不然你如此年轻,为何考虑起了太子一事?还总是说什么皇位早晚是阿宝的。现在他小,不懂,这话说说便是了,日后要大了些,可不能常说了,不然让他觉得得到太容易,会不珍惜。” 墨星阑见她越想越远,将人拉过来,道:“我身子很好,不用担心。生下一个他,已经让你冒了不小的风险,不能再去赌命了。总归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迟早都是他的?他若是有能耐,早点传位也未尝不可,到时带你出去走走。” “……” 第289章 立太子 墨星阑提了太子一事,很快便得以实现。 在除夕宫宴之上,由赵全宣读了立太子诏书。 这于众大臣而言,稍有些意外,却没有太大的震惊,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如今的皇上仅有一位皇子,且还是皇后嫡出,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太子之位都应该是这位皇子的。 大臣们对此,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纷纷恭贺。 紧接着,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赵全又宣读了另外一份圣旨——遣散后宫,六宫虚设。 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一众宫妃和大臣皆是错愕。 安静了片刻之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皇上,不可!自古以来,从未有皇帝六宫空设的。” “万万不可,皇室当以子嗣为重,多子多福才能让我朝江山更加稳固,如今人丁单薄,需广纳妃嫔才是。”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 立太子在乐望舒的意料之内,可散后宫,从未听他提起过。 她转头看向他,眼中有着明显的疑惑与担忧。 墨星阑将手放到她紧握的双手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在一众喧嚣当中,丞相府的席位处,静得出奇。 墨星阑眸光平静地看着一众大臣的愤慨之色。 “静——”赵全尖着嗓子高喊。 各种声音渐渐减弱,直至最后归于宁静。 墨星阑这才开口:“遣散后宫,乃朕个人意愿,与皇后无关。诸位若是对此有任何的不满,可直接冲着朕来。如此考量,经过深思熟虑。后宫中的妃嫔们,入宫时间尚短,都还是花样年华,朕会为她们寻合适的门户赐婚。”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然却如一座大山压在众大臣的心间。 太后的党羽已经被除尽,而后提拔了一些有能力者填补了空缺。 如今的朝堂之上,唯一敢跟皇上辩驳的只有丞相等一众老臣。 可这些人都跟皇上是一条心的,又怎么会驳了皇上的意? 墨星阑观察了片刻朝臣的表情,勾起唇角:“今日没有人提出异议,他日,朕若听见任何不利皇后的流言传出,一旦查出源头,朕绝不轻绕!”qi su wang。COM 皇上宠皇后,世人皆知,没有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一场宫宴,两道圣旨,将一众朝臣震得失言。 回到望舒殿,阿宝还没睡。 乐望舒抱了抱,今日没有多余的心思哄他。 阿宝眼睁睁地看着母后拉着父皇离开,瘪了瘪嘴,委屈得很,但他没有哭。 乐望舒关上寝殿的门,将墨星阑高大的身子圈在自己与门之间。 她望着他,神色复杂:“为什么突然要下这样一道圣旨?” 墨星阑垂着眼瞧她,眼里带着笑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想让你安心。” 乐望舒哪怕猜到了缘由,当真正听到他亲口说的时候,仍还是怔了下。 她看着他半晌,而后手臂挂着他的脖颈上,没有让他弯腰,踮起脚主动凑了过去。 她急切地吻着他,没有章法,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咬更为合适。 不过,墨星阑很开心。 他拥住她,拿回主动权。 这夜,他们难得的疯狂——从门边到案几,再到软榻……最后才到了床榻上。 寝殿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 墨星阑看着已经累晕过去的人,在其额间印下一吻,然后叫人准备了热水。 他屏退下人,抱着人进浴房清洗,之后才拥着人睡了去。 翌日,两人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乐望舒醒来时,墨星阑正靠在床头看书。 她感觉喉咙快要冒烟,想起身喊人进来。 刚一动,便撞见了一双明亮的星眸。 “醒了?”他问。 乐望舒不想说话,点了点头,然后便见小皇帝忽然下了榻。 过了片刻,见他端着一杯子走来。 “温的,喝些。”他道。 乐望舒没有客气,接过喝了几大口,她这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些许。 “什么时辰了?” 一出声,嗓子哑得不像话,比平素粗了不少,她皱起了眉头。 “午时已经过了,我着人备些吃的来,就在榻上用。”墨星阑道。 乐望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她没有生气,墨星阑挑了下眉。 他记得之前折腾过火了,她翌日醒来可都没什么好脸色。 下面的人早就备好了午膳,一听传膳,忙端了进来。 乐望舒全身都软得很,没什么力气,小皇帝要喂,她也随他了。 两人用过午膳之后,又回到了榻上,什么都没做,就相拥着。 乐望舒靠在小皇帝的怀里,哑着嗓音道:“我曾做过一个梦。” 墨星阑把玩着她的长发,问:“什么样的梦?” 乐望舒仰头看着他,抿了抿唇,道:“梦里,我回到了前世,看到了你将我的尸体从地牢里抱出来,看到了爹娘,看到了大哥二哥……看到你将我葬进皇陵;看到你逐渐变得嗜杀;看到你遣散后宫;看到你总是只身一人去往皇陵,也不说话,就靠在我的棺木旁喝着闷酒……” “唔——”乐望舒骤然噤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羽睫扑闪着,她愣了片刻,闭上眼睛,与之沉沦。 一吻毕,墨星阑将头搁在她的肩上,嗓音低沉道:“那不是梦,是真实的。” 是前世在你离开之后,我如同行尸走肉的状态。 乐望舒怔住片刻,心头浮现出一抹原来如此的了然。 第290章 爬床 墨星阑休沐的几日,两人一直在寝殿,未出去过。 乐望舒一直都重复相同的事,用膳和睡觉。 而墨星阑却是神采奕奕,她歇着时,他就看看书,或者批奏折,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这日,阿宝突然大哭,紫玉一行人,怎么都哄不好。 墨星阑听见了,向外走去,见一堆宫人围着一个小家伙,耍宝似的逗他。 他冷冷看了眼小家伙,走过去将人接过来。 到了他的怀里,阿宝水灵灵的琉璃眸子望着他一会儿,“啊”了一声。 墨星阑挑眉:“想见母后?” 阿宝:“啊。” 墨星阑:“她正歇着,你不能吵着她。” 阿宝:“啊。” 墨星阑:“先收拾干净再过去。” 一众宫人甚是惊奇,皇上居然能听懂小皇子的话?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父子感应么? 阿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父皇的话,反正紫玉带着他去擦脸换衣时,乖得很。qi su wang。COM 没过多大会儿,便焕然一新地出现在了墨星阑的跟前。 一到父皇的怀里,阿宝便“啊”了一声。 墨星阑也守信,抱着他进了寝殿,将他放到床榻上。 乐望舒睡得正熟,父子俩的动作很轻,并没有吵到她。 阿宝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母后,然后对父皇轻轻“啊”了一声。 墨星阑抱起他,向外走去,轻声道:“母后累了,要歇息,你要乖乖的,不能吵着她,不能让她担心,知道吗?” 他说得一本正经,不知的还以为是在跟几岁的孩童说。 阿宝的目光看向寝屋的方向:“啊。” “乖。”墨星阑摸了摸他的头,将小家伙递给了紫玉。 紫玉颤颤巍巍接过,以为小皇子又会闹,谁知竟是出奇的乖。 发生的这一幕,睡得天昏地暗的乐望舒自是不知的。 待她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经是几日后了。 许久不见阿宝了,想得很。 瞧着天色好,带着阿宝在庭院中逛了逛。 “娘娘,淑……颜姑娘来了。”紫风道。 如今已经没有了淑妃。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愉悦的声音传来:“阿宝,想我没?” 听到有人叫,阿宝反应了一下,视线看过去,很快转回,面无表情。 这番冷淡的态度,丝毫没有减弱颜之玉的热情。 她大步过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小小年纪,别学你父皇那般,要多笑笑,知不知道?来,给我笑一个看看。” 自从小家伙出生,她从未得到过一个笑脸,这让她很不甘心。 于是每次见小家伙的时候,对这个便是执着得很。 然小家伙一如往常的不肯配合,小脸绷着,眉头还微微皱起,摆出一副不耐之色。 小小的人,情绪倒是不少。 乐望舒将他从颜之玉的手里解救过来,问:“听说你没回颜家?” 颜之玉坐下来,喝了一杯茶,才道:“回了,被我爹赶出来了。” “……”乐望舒也坐下来,“你跟傅遥的事与他说了?” “说了。” “那你爹不同意?” “不是。”颜之玉摇头,“是我不同意。” 乐望舒惊讶地看着她。 颜之玉脸上的神情稍加收敛,看着远处,悠悠道:“傅遥吸引我的,便是他的性情,他的气质,他适合在广阔的天空里翱翔,我怎么忍心看一只雄鹰折了翅膀,关进笼子里,成为金丝雀?” 她转头看向乐望舒,笑了笑:“我爹想让他做上门女婿,我没应,我爹一气之下将我赶出了府,说当没我这个女儿。” “你爹也是担心你。”乐望舒道,“这个世界很大,诱惑很多,你又从未独自出过皇城,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颜之玉没有任何的犹豫,“这次来,就是跟你告别的,我要走了,再见不知是何时。如今后宫安稳,你应该没什么烦忧,好好地将小太子养大。” 乐望舒愣了下,没说挽留的话,问:“什么时候,我去送你。” “明日。” “这么快?”乐望舒惊讶。 “不快了。”颜之玉逗弄着阿宝,说道,“日子是早就定下的,我之前来过几次,没见着你人。” 乐望舒:“……” 想到前几日她都没能出寝殿,对外面的事情自是一概不知,耳根爬上一抹赧红。 “你不知道?”颜之玉惊讶地看着她,“我来的时候,皇上在,我跟他说了,还以为他跟你说了……” 颜之玉咕哝道:“难怪皇上叫我今日来看看你,原来他压根没跟你提过这件事。” 乐望舒:“……” 当夜,小皇帝被赶下了榻,憋屈地睡了外间。 乐望舒看着那委屈的背影,动了动唇,终没说什么。 翌日醒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皇帝半夜偷摸着爬了她的床。 不过她也没生气,更甚是提也未提,算是默认了。 第291章 送别(正文完) 马车在城外停下,傅遥和墨星阑一前一后下去。 颜之玉晚于他们后一步,跳了下去。 乐望舒是被墨星阑抱下去的。 她拿着一个包袱到颜之玉的跟前,给过去:“里面有些银票和盘缠,我知道你不缺,但多带些在身上,以防万一。” “缺,怎么不缺?”颜之玉笑着接过,“我爹将我赶出府的时候,一分没给,还是我娘偷偷塞了些银票给我。” 乐望舒也被她这财迷的模样给逗乐了,离别的情绪散去不少:“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学了些武功,自保没问题的。”颜之玉道,“要是到时候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我来投奔你吧,在你身边当个管事宫女什么的应该也挺好。” “好。”乐望舒道。 她上前一步,抱住颜之玉,在她耳边小声道:“如果傅遥待你不好,便回来。” “嗯。”颜之玉的声音有些哽咽。 “保重。”乐望舒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 颜之玉捏了下乐望舒的脸,笑着道:“你也是,保重。如果皇上待你不好,我回来带你走。” 这话叫旁边的墨星阑听了去,脸色当即便黑了:“要走就赶紧走。” 乐望舒笑了下,对颜之玉点了下头:“好。” 颜之玉回抱了她一下,然后拿着包袱,翻身上了马,高扬起手,大声道:“回见!” 看着两道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乐望舒才转身,迎面撞上了一双委屈的星眸。 她愣了一下:“怎么了?” 墨星阑拉着她的手,往回走,轻声问:“我待你还不够好么?” 乐望舒反应了过来,故意道:“还算行吧。” 墨星阑捏了下她的手:“那为什么还答应她?” 乐望舒转头看过去:“那万一以后就待我不好了呢?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话语里,三分认真,七分揶揄。 墨星阑听了出来,他认真地道:“那我便再努努力,让你打消了这心思。” “望舒。”他忽然郑重地喊。 “嗯?”乐望舒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说过你还想见一见曾出现在你院中的姐姐,可对?”墨星阑问。 “嗯。”乐望舒垂下眼睫,“怎忽地说起这个?” 墨星阑停住脚,在乐望舒不解的目光中,双手搭上她的肩,将她转了个方向,在她耳边,轻声道:“看那里。” 闻言,乐望舒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身黑衣劲装的轻歌缓缓走近。 乐望舒怔住。 走来的女子,与记忆中的那张脸相重叠。 只是,比起当初,眼前的她神情更冷,身上的煞气更重。 “小望舒,好久不见。”轻歌在她面前站定,然后伸手拥住她。 声音依然是那个她,乐望舒回抱住:“歌儿姐。” 墨星阑皱起眉头,很是不悦,不过并未出声。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退离开。 “当初你走时,都没说一声,我还以为……”乐望舒抿着唇。 轻歌笑问:“以为什么?我被暗杀了?” 两人相见之时,便是她受着重伤的模样,不怪乎乐望舒要多想。 她微微一笑:“没事便好。” “当初家中有事,走得急,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让你担心了。”轻歌深深地盯着她瞧,“不过见你如今过得这般好,我也放心了。” “歌儿姐要去何处?”乐望舒见她这一身装扮,像是要走的模样。 轻歌:“我出来办些事,本想夜里偷溜进宫瞧瞧你再走的,现在见到了,倒也不必去夜探皇宫了。” 乐望舒眸光微闪。 “有机会的话,我会常来看你的。”轻歌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宫外不安全,早些回去吧。” “歌儿姐再见。”乐望舒挥了挥手。 “再见!”轻歌同挥手。 重新坐到马车里,乐望舒心中感慨万千,她看着身侧之人,诚心道:“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墨星阑捏了捏她的脸,“这般生分?” 乐望舒握住他的手,凑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薄唇。 还未退离开,便被抱住,加深了这个吻。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城,没过多久便停了。 乐望舒好奇地掀起帘子往外看,还未到宫里:“是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墨星阑下了马车,伸出手。 乐望舒看着那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片刻,将自己的玉手放了上去。 墨星阑带着她走到一湖边。 四周寂静,无一人。 两人走进湖心亭中,坐下来。 乐望舒全程都疑惑着。 墨星阑看着平静的湖面,缓缓道:“母妃离世那日,我独自跑出了宫,来到这里,背着所有人,面对着湖面落泪。忽然一个穿着精致的小姑娘走了过来,给了我一颗糖,用淡然的语气安慰,她说,眼泪是苦的,但糖是甜的,吃了糖,心里就不难过了。” 乐望舒骤然愣住,一段被遗忘了记忆破茧而出。 墨星阑将一颗糖,放到她的手心:“这颗糖,我一直小心地留着。望舒,其实我们相识很早,在那时候,你就走进了我的心里,支撑着我一路走过来。只是那时候,身边危险太多,我不擅处理,误了你一世……好在上苍垂怜,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乐望舒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道:“是我不好,不够信你,不够体谅的难处。你在背后偷偷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还恨你,怨你——傻子!” 墨星阑回抱着她。 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湖面倒映着他们的相拥。 第292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 蓝天白云,暖阳照耀,天高海阔,策马奔腾…… 脱离了家族与深宫的束缚,颜之玉就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彻底释放了自我的灵魂。 愉悦的笑声,伴随着马匹的奔跑声,逐渐远离了皇城这座囚牢。 金光洒在奔腾的两人的身上,将这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拉长。 傅遥的余光落在女子的身上,仅一眼便收回,他唇角弯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两人赶路间,午膳就用盘缠简单应付了过去。 傍晚时,途径一小村落,发现一四五岁小孩躺在路边。 傅遥下了马,走过去。 颜之玉跟在他的身后一步,她看着他的背影。 那一身飘然白衣,与当下的环境格格不入,似仙人踏入了凡尘。 傅遥蹲下身子,查看小孩的情况,他眼神专注,没有丝毫的嫌弃。 颜之玉心想: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清冷凉薄之人,让她丢了心。 小孩是被蛇咬了,那蛇有毒,好在的是,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傅遥有条不紊地取出银针,将蛇毒逼至伤口处,然后动手挤出。 晕过去的小孩发出一声痛叫,猛地睁开眼,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一时间忘记了喊疼。 傅遥替小孩上了药,包扎好,站起身。 “大哥哥。”小孩忽然拉住他的衣袍,稚子纯净的眼睛望着他,“是你救了我吗?” 傅遥:“举手之劳。” 小孩很聪明,看了眼两人的装扮,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两匹马,问:“大哥哥是要赶路吗?天快黑了,如果不急的话,可以先到我家歇一晚,正好让我爹娘好好谢谢大哥哥的救命之恩。” 傅遥:“……不——” 颜之玉正看着傅遥,见他突然转过视线,眨巴着眼问:“怎么了吗?” 傅遥收回目光,看向小孩:“有劳了。” 小孩会心一笑。 傅遥将小孩抱到马背上,他牵着两匹马,向着村落走去。 颜之玉打量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嘴唇动了动,终是无声。 在她的印象里,傅遥好像不是那种给人一点恩惠便讨要回报之人,居然会答应小孩的要求,这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只可惜,傅遥目光平静坦荡,她什么都没能瞧出来。 “小虎……!” 乍然一声大喊,让颜之玉抖了抖。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一对男女。 两人穿着朴素,神色焦急,目光紧盯着马背上的小孩。 “爹,娘。”小孩招了招手。 夫妇俩大步上前来。 “你这孩子,一会儿没见着便瞎跑,要是跑丢了,让我怎么活?”妇人骂着小孩,眼里泪水打转。 看似在骂人,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情绪倒是更多。 男人沉稳得多,目光看向陌生的年轻男女。 “爹,我被路边的毒蛇所咬,是这位大哥哥救的我。”小孩道,“爹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哥哥他们要去别处,我见天色晚了,便想留他们在家中住一宿。” 哽咽的妇人闻言,忙对着两人道:“多谢两位好心人救了我儿,多谢。” 男人也道:“两位请随我来。” 这户人家姓秦,村子里的老村长正是男人的父亲。 算不得富裕,然家中也不是很简陋。 因着来了客人,老村长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酒。 傅遥小酌了两杯。 颜之玉被妇人拉着说话,她本就是健谈之人,倒也不会冷场。 用过饭之后,各自回了安排给他们的屋子。 颜之玉在屋中走了两圈,听到外面有动静,她开了门。 只见她隔壁屋的门开着,傅遥站在屋内,屋外站着一姑娘。 这姑娘是小虎的小姑,今年快二十了,尚未出嫁。 长得水灵,一看便是没做过什么活计的。 她身子倚在门上,静静看着,唇角勾起,一言未发。 傅遥往她那边瞧了一眼,很快收回,对面前的秦姑娘冷冷地道:“多谢姑娘好意,我屋中不缺什么。” 说完话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关上了房门。 颜之玉瞧着秦姑娘失落的神情,好心安慰一句:“他性子冷,姑娘别介意。” 秦姑娘抬眸瞧过去,淡定地问:“颜姑娘屋中可缺什么?” “都好,不缺。”颜之玉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秦姑娘勉强笑了笑:“你们救了小虎,是我们一家的恩人,若是缺什么,尽管提,别客气。” 颜之玉:“那便先多谢秦姑娘了。” 秦姑娘笑了笑。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颜之玉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想了好半晌也没想出个什么来,摇了摇头,关门进屋。 第293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2 翌日,颜之玉是被吵醒的。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尚且早。 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在说,什么马,什么吃了不该的,还有致歉的话语。 她穿好衣裳起身,打开了房门,见小虎的爹娘站在傅遥的门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傅遥瞧见她一副困倦的模样,对夫妇俩道:“有劳。”qi su wang。COM 夫妇俩连连说“不必,这是应该的”。 待人走后,颜之玉才问:“怎么了?” “马吃了不该吃的。”傅遥言简意赅。 颜之玉一愣:“怎么会?” 傅遥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时辰尚早,还能睡会儿。” “醒了,睡不着。”颜之玉捂住唇,打了一个哈欠,“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那我们要怎么赶路?” 傅遥:“歇两日再走。” 颜之玉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皱着眉头呢喃:“怎么会这么巧?” 得知大哥哥不用走,秦小虎很开心,而与他同样开心的还有他小姑。 颜之玉瞧见那穿得花枝招展,总是往傅遥身边凑的秦姑娘,眉心一跳。 “傅公子,这儿有些新鲜的果子,你尝尝看。” “傅公子,今儿个天有些冷,你这屋中若是被褥不够,记得要说。” “傅公子,见你没用多少饭,给你拿了些点心来。” “傅公子,不知饭菜可合口味?” “傅公子待在屋中一整日,可是会闷?我带你出去走走?” “傅公子……” 颜之玉忍了一日,终在次日爆发了出来。 她瞧着站在傅遥门口的秦姑娘,慢悠悠走过去,靠在边上,拿了一个秦姑娘手里端着的果子,也没吃,放在手里掂了掂,学着秦姑娘的语气,开口问:“傅公子,我听闻村中有不少新奇的野生果子,可要瞧瞧去?” 傅遥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颜之玉也没想着他这清冷的性子会答应,就是心里烦躁,故意这般恶心他的。 “走吧。” 冷冷的声音,自头顶落下,颜之玉愣了一下。 待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率先走了,她大步跟了上去。 秦姑娘见此,也小跑着跟上,娇柔道:“傅公子,这地方我熟,给你领路。” “不必了。”傅遥冷声道。 颜之玉骤然感觉自己腰间一紧,然后就突然飞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男人的腰。 她虽没喊害怕,然手却是将人抱得很紧。 傅遥垂眸瞧着她,放慢了速度。 颜之玉没敢往下看,只是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 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他,闻着他身上那淡淡的药香,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直至耳边响起一声清冷的“到了”,她恍然回神,向后退了一步。 并不知身处在何处,这一步踩了个空,整个人向后摔去。 她瞳孔一缩,慌张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忽然腰间一紧,那让她安心的味道席卷而来,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当心。”傅遥淡淡地道。 颜之玉当即回神,这下小心了一些,站稳了,道了一句“谢谢”,随后便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果园,无人看守,可瞧着也不像是野生的。 “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她不确定地问。 傅遥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收回视线:“想要什么摘下便是。” “……”看着那挂在树上的果子,她稍有些犹疑,“不会有人把我们当作小偷吗?” 傅遥见她蠢蠢欲动,又极力隐忍着,轻抿了下唇:“不想要便走。” “……” 颜之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她大着胆子摘了几个,然后逃似的拉着傅遥的手便跑。 傅遥的目光落在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处,神色莫名。 颜之玉出生在皇城的大户人家,自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更没走过这么难走的山路。 走两步被拌一下,走两步又被拌了一下……她不得不紧紧拽住傅遥来稳住自己。 傅遥自始至终都沉默着。 到了山下,路总算是平坦了些许,颜之玉发现傅遥的衣袖很皱,像是被蹂躏狠了,看上去与他那身衣裳格格不入。 视线往上移,他的外袍也被拔下,搭在了手臂上。 看着自己的杰作,颜之玉脑海快速运转着,然后将果子放到他的手里,十分贤惠地替他整理好衣裳。 两人慢悠悠地向回走,颜之玉忽然想起那位秦姑娘,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傅公子的魅力还真是大。” 傅遥瞧了她一眼,没作声。 “你说我们的马,会不会是被人故意害得走不了的?”颜之玉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很快便被自己否决了,“无怨无仇的,把我们困在这里做什么?” “这世上,夹杂着私心的人太多。”傅遥的语气严肃了两分,“别太容易相信人。” “嗯?”颜之玉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傅遥并未多加解释什么,骤然眉头一皱,拉住要摔下去的人:“看路。” 颜之玉惊魂未定,又得了这么一声斥责,没再追问。 半晌,一道清浅的声音传来——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不择手段。在宫里,有皇上暗中护着你,如今在外面……” “在外面不是有你么?”颜之玉不等他说完,接过话来。 村里的路不好走,她没转头,认真地看着路。 话语落下之后,四周寂静。 她正想着先把话说了再走,便听一声很轻很浅的“嗯”传来。 那声音清冷好听,被风带进了她的耳中,心跳骤然加快,耳根更是绯红一片。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以为听错了,抬起头,见身旁之人突然加快了步伐。 眨了眨眼,小心地跟了上去。 第294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3 两日后,两人重新启程。 那秦姑娘本是想要跟着一起走,被傅遥无情地拒绝了。 赶了一日的路,傍晚时,到了一座城池。 他们进了城,接连问了几家客栈,都说是住满了。 在走向下一家之时,颜之玉好奇地道:“这城中最近是不是要举办什么?怎客栈这般紧张?” 正说着,便见身旁之人停了下来,她好奇地转过头——原来是到了新一家客栈。 颜之玉牵着马等在外面,傅遥进去问了。 没过多久,颜之玉看见他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二模样的人。 “有房?”颜之玉问。 “嗯。”傅遥将马绳给小二,然后带着人进了客栈。 到了屋中,颜之玉才知,这客栈也只有一间房了,不过是间上房,屋中还有一软榻,她倒也没嫌弃。 “城中太守的女儿在办招亲,不少人慕名而来,大多客栈都住满了人。”傅遥简单解释。 颜之玉眼睛亮了下,很感兴趣地问:“什么时候?” 傅遥:“三日后。” “……那算了。”颜之玉眼中的光熄灭,“咱们明日得接着赶路,没机会得见了。” 傅遥:“……其实——” “时辰不早了,歇下吧。”赶了一日的路,颜之玉确实累了,她走向软榻。 跟小二要了被褥,软榻也可当做一临时的床来睡,她身子小,也不算拥挤。 刚将被褥散开,人还未坐上去,便听到一句:“去床上睡。” 颜之玉骤然一精神,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忙道:“我睡这里便好。” 傅遥皱眉:“我没有虐待女子的癖好。” 颜之玉:“这不是虐待,就是将就一下。” 傅遥:“去。” 颜之玉挣扎了一下,道:“这软榻小,你人这么高大,睡上去会很不舒服,我身量小,倒是刚刚好。” “我不喜欢说重复的话。”傅遥并没有听她的解释,依然坚持己见。 “……” 颜之玉躺在床榻上,隔着屏风向外望去,唇瓣轻抿着,无数次想要起身出去瞧瞧,都被理智给制止住了。 其实傅遥看着冷冰冰的,人倒是挺好,对她颇有照顾。 除了……在她暗中透露心思之时,一言不发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 翌日,两人补给了盘缠,又再次上了路。 其实颜之玉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上次她随口问了一句,他就答了一句“很远的地方”。 她觉得只要是跟他在一块,远一些近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然事实告诉她,这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 她一娇养起来的尚书府姑娘,何时有过这般的长途跋涉。 在赶路十日之后,便病了,来势汹汹。 傅遥看着怀中已经烧糊涂了的人,喂了一颗他自己备着的退热药丸,看着这荒郊野岭的,脸色有些沉。 用自己的衣袍将人包裹住,抱在怀里,继续策马前行。 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了一户猎户家。 他抱着人进去,给了这户人家一些银子,然后请他们烧了些热水。 这户人家人实诚,妇人见颜之玉脸烧得通红,并未收银子。 傅遥抿着薄唇,没有强求。 夜里,颜之玉只觉口干舌燥,人也迷迷糊糊,哑声喊着:“水……水……” 傅遥将她扶起来,将盛着热水的碗递到她唇边。 颜之玉喝了几大口,才得以缓解,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颜之玉自幼便鲜少生病,这一病,昏睡了两日。 第三日的清晨,她醒了过来,迷茫地打量着所处的地方。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陌生妇人端着一不大不小的碗走进来,说道,“几日未吃东西,只能先喝些粥。” 颜之玉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她说话:“……谢谢,请问一下,跟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在何处?” “那公子一早便去采药了。”妇人将粥给过去,“他走时说,你今日该醒了,托我熬了些粥,没想到你还真醒了……赶紧喝。” 颜之玉笑了下,接过来:“谢谢您。” 傅遥回来时,颜之玉刚吃下一碗粥。 待妇人离去,她望着他,面带愧疚:“听那大姐言,我昏睡了两日,是我拖累你了。” 傅遥的态度依然很淡:“没事,不急。” “这几日你没歇好么?”颜之玉问,“瞧你眼底有着乌青。” “无碍。”他的话很少。 生病的人脆弱,也易多想。 颜之玉突然觉得心里很堵,看着他半晌,说道:“你就不能多跟我说些话么?” 傅遥怔了下,坐下来,问:“想听什么?” 颜之玉意外地眨了眨眼:“我想听什么都可以?” 傅遥:“嗯。” “你用早饭了么?” “用了。” “这两日是你在照顾我吗?” “嗯。” “辛苦吗?” “不辛苦。” “我对你而言,跟那些普通病患一样吗?” “……” 颜之玉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低声道:“算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在这个问题上,傅遥从未正面回应过。 问出的时候,没抱希望,可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心里仍还是感觉有些失落。 第295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4 颜之玉醒来后,又在猎户家休整了一日。 离开之时,傅遥留了几锭银子在屋中。 考虑到颜之玉的身子状况,到了临近城池之时,买了一辆马车。 颜之玉坐在马车中,掀起帘子,望着外面的身影。 他依然是那一身出尘白衣,墨发半束半散,迎着微风,在空中随意飘散着。 她不禁想起那日,本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能从他那里听到回答,可最后头顶忽地飘下一道清冷之音。 他说,不一样。 简简单单,再是平常不过的三个字,听进耳中,似浸了蜜糖,流淌进了心间。 丝丝的甜意,泛起心湖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不舒服?” 颜之玉想得太入神,以至马车停下都没能发现。 傅遥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她笑道:“马车里坐着甚是无聊,我同你坐一起可好?” 傅遥凝视着她片刻:“随你。” 语气平淡带着些冷,身子挪动了些许,留给了她位置。 颜之玉当即便坐到了他的身边。 待她坐稳之后,马车继续前行。 颜之玉看着飞快划过之景,好奇地问:“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得走多久?” 傅遥:“半月左右。” 颜之玉摇晃着脚,漫不经心问:“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嗯。” “是你的家人?” “……是师父。” 颜之玉感觉到在自己问出那话时,他身子僵硬了一下,想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她抿了抿唇,低声喃喃:“对不起。” 傅遥明白她为何道歉,淡淡回:“无碍。” 两人沉默了一阵。 “看,是杏花。”颜之玉手指向远方,忽然惊叫一声。 傅遥顺着看过去,问:“喜欢?” 前方有着一大片的杏花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谈不上喜欢与否,就是觉得好看。”颜之玉如实道。 傅遥:“喜欢什么?” “桃花。”颜之玉脱口而出,“小时候,曾梦想着,以后拥有一片桃花林,在林中搭建一处小屋,过着悠闲自得的日子。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实现。” 傅遥平静地听着,没有应声。 颜之玉顿了下:“一想到,花开之时,一片粉色梦幻之景,望不到头,就感觉很美好。” 若是林中能有你这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于我而言,会是这世间最美之景。 她转头看向身边之人,暗暗想着。 傅遥余光落在她的身上,并未让其发现。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颜之玉早已习惯,并不觉有何不对。 一路上,走走停停,比之前慢了不少,但人却是舒心不少。 累了便歇,歇好便走,甚是惬意。 颜之玉的气色也已全然恢复,于她而言,这就好似是一场出游。 “之前挺赶,突然这般慢了下来,不会影响你的计划么?”她头歪过去,问。 “无妨。” 傅遥依然是那般模样,面无表情,冷冷的。 不过见他不慌不忙,颜之玉也没再纠结。 十日后。 马车在一无路的山崖前停下,傅遥一跃下去,伸出手。 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颜之玉愣了下,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她脚一沾地,他便将手松开。 “跟紧我。”他道。 颜之玉扯住他的外袍,跟他走在山间。 在数不清多少次快要摔倒之后,傅遥牵住了她的手。 如今天气虽已回暖,然还是冷的。 他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还很暖。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握住她的手。 “看路。” 清冷的声音,拉回了颜之玉的思绪,摆了两下头,红着耳根望了傅遥一眼,不敢再多想些什么。 傅遥瞧着她垂着的脑袋,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娇娇大家闺秀,走这些路,着实是为难了颜之玉。 她努力让自己踩得稳些,仍还是不受控制的多次险些摔倒。 次次都被及时拉住,扯得她手有些疼,忍着没说。 傅遥忽然停住脚。 颜之玉愣愣地看着他,还未出声,便见他在自己的跟前蹲了下去。 她望着那背影,眼睛眨了又眨,不明所以。 “上来!”傅遥冷声道。 “你……要背我走?”颜之玉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脸颊泛起红晕,眼里的兴奋与难以置信各参半。 傅遥:“等你这般一步一步挪,天黑都到不了。” “可是……”颜之玉保留着一丝理智,“要是还有很远的话,你会不会很累?” 傅遥:“……不会。” 颜之玉犹豫着没有动。 傅遥回头看她:“愣著作甚?想在山中过夜?” 颜之玉:“……” 她犹豫了半晌,最后仍还是爬上了傅遥的背。 手臂松散地环住他的脖颈,呼吸间,是他身上独有的药香,很好闻,让她有些沉醉。 第296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5 傅遥并没有对颜之玉说谎,他们到谷中之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若是按照她那慢吞吞的速度,今夜只能留宿于山间了。 早就知晓傅遥要回来,谷中弟子便会时常在入口处看看,好迎接他们的大师兄。 弟子眼见着天色暗下来,觉得今日应是等不到了,打着哈欠打算回去。 就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一缓缓走来的白影,困意当即散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跑过去。 还不待他开口,傅遥便抢先道:“别吵。” 弟子愣了下,才发现大师兄背着一位姑娘,且这位姑娘还睡着了。 他十分懂事地比了一个“我懂了”的手势。 然后,这弟子当起了护卫使者,提前去给其他弟子说明情况。 傅遥回寝屋的这一路,遇见了不少弟子,弟子们皆无声地跟他们的大师兄打招呼。 颜之玉睡得很沉,被放到床榻上之时,仅是微微动了两下,便又沉沉睡着了。 傅遥吩咐弟子看着,便去往了师父的住处。 待他离去之后,一众弟子守在他的寝屋外,聚集到一起,发出窃窃私语。 “大师兄居然带回来一位姑娘,这可真是件稀罕事。” “应该说是,大师兄的身边居然会出现姑娘。” “不知这姑娘跟大师兄是何关系。” “这还用猜?都被带回谷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若是别人,那肯定是用不着猜的,可大师兄是谁?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病患,哪会懂什么怜香惜玉?”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以前那是没遇着合适的人,现在不就遇上了吗。你们见过大师兄身边出现女人?” “没有。” “你们见过大师兄背过谁?” “没有。” “你们见过大师兄让谁进过他的屋子?” “没有。” “你们见过大师兄为了谁让大家噤声?” “没有。” “那现在见到了。” “……” · 颜之玉醒来时,是在翌日的卯时,天刚微微亮。 她坐在床榻上,迷茫了好半晌,才下了榻。 将房门打开,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她有些懵。 这是在哪儿? 傅遥呢?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颜之玉忙转身。 身后的傅遥,手中端着食案,正看着她。 见到熟悉的人,她心里的那点不安总算是放下了,抬步走过去,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给我的?” “嗯。”傅遥浅浅应声,然后转身向屋中走去,“进来用饭。” 颜之玉忙跟上。 傅遥端来的是药膳,美曰其名,她这一路颠簸,需要补补身子。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没什么问题,然想到这是他亲自送来的,还是认真吃了。 吃饱喝足之后,颜之玉才问:“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方吗?” 闻言,傅遥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颜之玉被噎住,她讪讪道,“这不是方才没找到机会么。” 刚醒来时还疑惑来着,可一见到他,别的都抛到了脑后,给忘记了,这才刚想起来不是? “不怕遇人不淑,被卖了?”他问。 “那你会吗?”颜之玉看着他,反问。 傅遥:“……” 颜之玉骤然笑了下:“如果真的那么不幸,我也认了。” 谁叫那个人是你,前方纵是刀山火海,也不悔。 她颜之玉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凡认定的,便是不会回头。 如她为了自由,而不顾爹娘的阻拦进宫;也如她为了他,离开家来到这里。 傅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一言未发。 “我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的人。”颜之玉沉默了一会儿,又道。 傅遥敛下眸子,沉声说道:“这里是药谷,我是这里的大弟子。” 颜之玉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问:“是我知道的那个药谷吗?” 傅遥:“世上仅有这一个药谷。” “天啦!”颜之玉激动地道,“那个传闻中神秘的药谷居然是真的!?且我还正身处在其中?” 药谷在江湖上的传闻,一直以来都有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有人说,世间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也有人说,曾见过药谷的弟子。 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皆有。 “药谷是真的,那是不是真的有医仙的存在?”颜之玉转头望过去。 傅遥淡淡地解释:“世间本没有什么医仙,那不过是被人神化了。” 颜之玉:“你都这么厉害,那你师父是不是更加厉害?” 提起师父,傅遥眸光闪了闪。 昨日/本是要去见一见他老人家的,可师弟们说,他正在闭关,还要几日才出来。 收回心神,他道:“师父,是很厉害。” 颜之玉感觉他情绪有些不太对劲,想了想问:“是不是你们这里不让外人进,我进来会给你添麻烦?” “不是。”傅遥道,“别多想。” 颜之玉:“我感觉你有心事。” 傅遥没有否认,浅浅应了一声。 这反应,让颜之玉甚是意外:“方便跟我说吗?” 傅遥:“过几日,你便知晓了。” 见此,颜之玉也没再追问。 傅遥陪她在院中走了走,熟悉了一下环境,便被他的师弟来叫走了。 颜之玉无事,回了屋子。 刚关上门,便被一股大力推开。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 “大师兄,听说你回来了!” 一道甚是激动的女声骤然出现,但人并未进来。qi su wang。COM 颜之玉自门后走出,方才被撞了一下,额前有些红。 第297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6 庭院中的亭子里,一蓝一白两位女子相对而坐。 她们打量着彼此,眼神中皆带着几分审视。 风吹起衣袍,墨发飞舞,谁都没有开口,仿佛谁先说话谁便输了。 不远处,几道白影猫着身,正聚精会神听着。 可半晌过去,没有听见丁点的声音。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明所以。 就小师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能忍这么久?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越是这般不动声色,越是让他们好奇,这两人对上,会发生什么样的火花? 颜之玉在熟人面前话是多,可她并非是个沉不住的性子,不然也不会一直安稳地待在宫中。 对面的这位白衣女子,眼眸清灵,长得很是可人。 白衣着身的她,瞧着有几分素。 她的眼神中,打量有,探究也有,但并未见多少敌意,倒是好奇偏多了些。 想来,也是这谷中的弟子吧。 “你就是我大师兄带回来的女人?”良久,她终是忍不住出了声,“也不怎么样嘛。” 颜之玉:“……” 风水轮流转,以往都是她对别人评头论足,这会儿轮到她被人评头论足了。 缓了缓情绪,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想必姑娘是傅遥的师妹?” “不。”她摇头道,“是小师妹。我叫温情,你呢?” “颜之玉。” “名字还挺好听的。”温情忽然凑上前去,“听说你是我大师兄背回来的,回来时,还睡着了,他不让人说话,是怕吵着你?”.qi su wang。COM “呃……” 盯着那双清灵的眼眸,瞧着兴味浓厚的神情,颜之玉愣了下。 这跟她所预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在望舒楼住的那段日子,闲来无事,看了不少望舒的话本。 话本中的这种情况,大都是被对方打压和刁难,可…… “快说说,别不好意思。”温情催促。 颜之玉回神,耳根不自觉的爬上赧红,浅笑着道:“那日我好像睡着了,所以你说的,我并不知晓。” “那他背你总是真的吧?” “……嗯。” “啧啧啧……”温情感慨,“还以为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会孤独终老来着,没想到哇没想到——” “话说你是怎么这么想不开的?”她好奇地问,“瞧你的模样,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颜之玉:“……” “围在这里做什么?”正看闹热的几名弟子,骤然听到一声轻飘淡然的声音传来。 他们愣愣地回头,目光在那张清冷的面容之上顿住。 半晌,才有人找回声音。 “大,大师兄?你不是被二师兄叫去了么?” 傅遥平静的目光扫了几人一眼:“很闲?” “不,我们不闲。” 几人连连点头。 通常大师兄说这话,那他们约莫得遭殃。 果不其然—— 傅遥面无表情看着众人:“将那些陈年药草,再拿出来晒一晒。” 众弟子面露苦色,却是不敢抗议。 因为抗议的结果,会是更重的责罚。 晒药草,看似简单,实则很是折腾,没几人愿意做。 一般去做的,都是犯了事的弟子。 见师弟们还愣着,他冷声问:“觉得还不够?” 话音落下,看闹热的几名弟子瞬间消失。 傅遥这才走向了亭子。 那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看着那走来的白衣飘玦身影,神色各异。 “大师兄,你不厚道!”温情站起身,小跑过去,一脸气愤地堵住他的路,“当初你离开药谷的时候,说了会很快回来,还会给我带好吃的,可你这一走就是几年,你食言了。要是早知你是这样的大师兄,我就不该听你的乖乖待在这里等你回来,而是应该跟你一起出去。” 傅遥的视线透过她的肩膀,落在了颜之玉身上一瞬,然后收回,这才看向了跟前气鼓鼓的小师妹,丝毫没有负罪地问:“你想要什么?” 温情一腔气愤,被这句话给问得怔住。 她想要什么? 傅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慢慢想。” 随后,对还坐着的人道:“过来。” 颜之玉见他看着自己,站起身走过去。 亭子的出口只能容纳一人,此刻正被温情占着,颜之玉犹豫着要不要让她让一让。 傅遥:“你挡路了。” 温情回过神来,前后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 “大师兄,你骗了我,不该跟我说句对不起吗?”她侧开身子,让颜之玉出去,眼睛紧盯着傅遥。 傅遥没有理会她,拉着颜之玉,便向回走。 颜之玉的目光落在手腕处,然后望向前方的身影。 他牵得太过于自然,以至于让颜之玉产生了错觉。 回到屋中,坐了下来,颜之玉才发现温情跟着他们来了,正站在门口,幽怨地看着他们。 她不明所以,问:“怎么不进来?” “我能进来吗?”温情看向的是自家大师兄。 “为何不能?”颜之玉好奇地反问。 她瞧着傅遥不像是讨厌他这小师妹的样子,对方问出这样的话来,觉得很是不解。 温情没有应声,目光紧紧盯着大师兄,脚往里踏了半步,见他没有反对,于是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她好奇地打量着屋子,脸上的欣喜之色难掩。 第298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7 傅遥很忙,刚用完饭,便有人来叫。 待他离开之后,颜之玉才有机会问:“你好像有些怕他?” 温情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这会儿见颜之玉好说话,也便没有扭捏:“大师兄不让人进他的屋子,以前有新来的弟子不知道情况,跑来看他,被罚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下了地。自那之后,药谷的禁忌里加了一条——禁止进大师兄的屋子。” 颜之玉愣了下,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蹙眉问:“为何?” “嗯——”温情连连摇头,“不知。” 她忽地拉住颜之玉的手:“我们出去说话吧,在这里呆着,总觉得瘆得慌。” 颜之玉失笑:“好。” 虽然对大师兄的屋子新奇,然自进去,温情便一直紧绷着,直到踏出了那条警戒线,她才大大呼了一口气。 方才踏进去的时候,真的怕大师兄将自己一掌打出去。 “你们大师兄,是一个怎样的人?”颜之玉好奇地问。 “聪明,师父一点就透,还能研究出新的花样来,师父说他是天分最好的弟子。”温情脱口而出,“不过就是性子有些冷,来这里这么些年,从未见他笑过,总是独来独往。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气质也出尘,偏生是个大冰块。” 她忽然凑近了些许,小声道:“我们私下常议论,大师兄是不是压根就不会笑。” 说完,退开了身子,打量的目光落在颜之玉的身上:“他能带人回来,这着实惊着了我们。你们……是什么关系?朋友?恋人?” 颜之玉笑了笑:“算是朋友吧。” 恋人……她倒是想。 “就只是朋友?”这个回答,令温情惊奇不已。 她觉得不应该是如此。 颜之玉点头:“嗯。” “大师兄待你如此特殊,就只是朋友吗?”温情有些失望,情绪也低落下来,“那我在他眼里,岂不是就比陌生人好一些?” 颜之玉没想到她会这般想,张了张唇,失了言。 温情很会自我调节,不过片刻便又好了起来:“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可以吗?”颜之玉问。 到陌生的地方,她也不想给傅遥添麻烦,哪怕自己呆着无所事事,也并未离开这小院。 “有何不可?”温情不以为意,“大师兄这院子冷清得很,平日鲜少有人过来,他又忙,你自己呆着不闷?” 颜之玉一想也是,虽是到了药谷,然她就一直待在这里,也没能瞧见药谷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不是你们谷中弟子,乱走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 “那……还是跟傅遥说一声吧,我方便去找他吗?” “他被二师兄叫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跟谷中其他弟子说一声便是,没事的。走!” 药谷里只有温情一个女子,平日里想找个人说些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来了一个女子,还挺好处,她别提有多开心了,拉着人就往外跑。 “我们要去哪里?”颜之玉问。 温情:“带你转一转药谷。” “我……走山路可能不太行。”颜之玉小声道,耳根爬上赧红,很不好意思。 温情放慢了脚步,恍然:“难怪……进谷的路不好走吧?” 颜之玉轻轻“嗯”了一声。 “啧啧……”温情感慨,“大师兄竟然会怜香惜玉了,可真是稀罕事。我第一次跟他出谷时,险些被山里的野兽叼了去,他无动于衷。” “还有野兽?”颜之玉好奇地问,“长什么样的?” “……”温情盯着她。 颜之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那你这般瞧我?” “重点是野兽吗?重点是大师兄他就是一个无情之人,当初他觉得我走得慢,自己大步往谷里走不管我,最后我九死一生才回了谷里!” 一想到当初的情景,温情就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咬某人一口‘报仇’。 颜之玉顺着她的话,哄似的道:“这么过分的吗?” 哪知温情转而便道:“还有更过分的……” 颜之玉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们出去如此不便,想必你们很难才能见到家人吧?” 温情默了片刻,道:“药谷的师兄弟,都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家人。” 颜之玉愣了下:“……抱歉。” 温情不在意地道:“没事,大家都习惯了。这里没有纷争,师兄弟都很好,生活着也挺好。” …… 温情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 她带着颜之玉在谷中逛了一圈,走的都是平缓的路,有些抖的地方,并未去。 回到院中时,傅遥已经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在背地里说了他太多坏话,看到人,温情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明日再来寻你。” 留下话,便匆忙着离开。 傅遥淡淡地看了一眼某做贼心虚之人的背影,收回后,语气淡漠地道:“去洗手。” “呃……”颜之玉有些懵。 傅遥:“不会?” 不知是不是受了温情的影响,面对着傅遥时,多了些别的心绪。 两人用过晚饭,坐在庭院中喝茶。 “傅遥,对不起。”颜之玉忽然小声道。 寂静的院中,连风都没有,这轻飘飘的话语听得甚是清楚。 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下,傅遥淡淡地问:“为何?” 颜之玉抿了抿唇:“我之前不知道你的情况,好像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 “所以呢?”他问。 颜之玉愣住:“什么?” “现在知道了,所以呢?”傅遥看着他,“后悔了?” 颜之玉不解地望着他:“后悔什么?” 盈盈月色之下,四目相对,影子交叠。 第299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8 躺在床榻上的颜之玉,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脑海中一直浮现的是他明亮的眼,和那没入黑夜的背影。 她当时脑子混乱,并没有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待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了。 她不禁想着,他是不是难过了? 越想便越是睡不着,最后烦躁地坐起了身。 打开窗轩,站着让晚风吹了一会儿。 伸头一看出去,便见隔壁的窗轩开着,且还坐着一道白色的身影,瞧那姿势,似乎是在……赏月? 颜之玉愣愣地瞧了片刻。 傅遥似有所感,转过头。 旁边屋子窗轩大开,却是无人。 谷中要比外面冷一些,夜里开着窗睡,很容易生病。 他眉头微皱,还不待有动作,便听见了叩门的声音。 房门打开,穿得单薄的女子站在外面。 “进来。”他冷声道。 “我不进了。”颜之玉看着他,神情认真,“我就来跟你说句话,我不后悔——认识你不悔,跟你来这里也不悔。” 傅遥愣住。 颜之玉眨了眨眼:“我说完了。” 涨红着一张脸回到屋中,关上了窗轩,窝进了被窝,用被褥将自己紧紧裹住。 寂静之中,她似乎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跳声。 脸好热,热得发烫,脑子也晕乎乎的。 缓了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另一边,傅遥仍还站在门口,保持着姿势没变。 认识颜之玉,是因为小皇帝。 她似一团火,热烈而温暖,就那般毫无征兆地闯进自己的生活,打破了往昔的宁静。 起初以为,她仅是因着对自己好奇,三分热度罢了。 在外行走这些年,遇到的官宦人家女子不少,也有似她这般目的明显的。 可到最后,娇养着长大的她们,都受不了离去了。 她,是个例外。 心思很明显,就差直接写在了脸上。 他也如曾经那般,冷淡相待。 她的热情,并未被浇灭,反而越来越烈。 他觉得,她这是兴致还未散。 后来,她说要跟自己走时,当时的心情,还记忆犹新,很震惊,又好像有些开心。 她跟那些女子,不一样。 尚书府的姑娘,自幼便是金尊玉贵,出行不是马车便是轿子,未曾吃过半分苦头,可她来的这一路上,没有喊过半句累,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脸上总是洋溢的笑容。 来了这里,看了这里的环境,得知了他的身世。 她说她不悔。qi su wang。COM 冷了多年的心口,似乎流淌着一丝暖流,正在一点一点驱散寒气。 …… 翌日,颜之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傅遥自是不在的。 刚穿好衣裳,便听房门被敲响。 打开了门,见外面站着一弟子,稍有些惊讶:“请问有事吗?” 愣神的弟子回神:“没,大师兄让我给姑娘送吃的来。” 说着,提起放到一旁的食盒。 颜之玉接过,微微一笑:“谢谢。” “不,不客气。”弟子红着脸跑了。 颜之玉打开食盒,将吃食都端了出来。 别说,还挺丰盛。 不知傅遥在忙些什么,一整日都没见着人。 不过到了时间,便会有弟子送吃的来。 想到说要来找自己的温情,一整日都没出现,她接过弟子送来的食盒,问:“你们的小师妹,她今日很忙吗?” “小师妹被大师兄派去晒药草了,估摸着连着几日都没空闲,姑娘找她有事吗?” “没事。”颜之玉扬了下手里的食盒,“谢谢。” 用饭的时候,她琢磨着,温情是唯一的女弟子,大家应该都挺照顾的吧,听说这晒药草算是一门苦差事,大多弟子都不愿做,都是犯了错的弟子被罚去的。 温情犯错了? 傅遥忙了一整日,回到小院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推开小院的门,见到趴在庭院中睡着的女子,怔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 站到她的面前,默了半晌,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颜之玉浅眠,闻到熟悉的气息,并未睁眼。 傅遥将人放到床榻上,替她捻好被褥,刚要起身,手便被拽住。 他看过去,哑声问:“醒了?” 颜之玉望着他:“怎么才回来?” 傅遥想到她睡在庭院中,问:“你在等我?” “嗯。”颜之玉点头。 傅遥:“最近谷中事情多,困了就睡,不用等。” “我有话要说。”颜之玉道,“说不定明日我醒来时,你又已经走了。” 傅遥眸光变得温和了些许,柔声问:“想说什么?” 颜之玉:“我听说温情被你派去晒药草了,还听说,那是被罚的弟子做的。温情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罚她?我问过其他弟子,他们说不知道。” 傅遥:“……没有这回事,早些歇着吧。” 颜之玉愣愣地点头:“那就好。” 看着那离开的背影,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傅遥最后那句话,语气好像有些冷,这是错觉吧? 她不知道的是,因着这一提,温情晒药草的时间又多了两日,一直到他们的师父出关,才得以解脱。 第300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9 “阿玉,你是不知道,大师兄好坏,我腿要断了,手也快要没了。”温情瘫软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 颜之玉给她倒了一杯水:“怎么坏了?” “他不止让我晒药草,还让我练武,并且叫人看着,若是我偷懒了看着的师兄没报,就连我们俩一起处罚,简直就是毫无人性!”温情气鼓鼓地控诉,“也不知我哪里惹着了他,他这个人简直越来越奇怪了,我一点都看不懂。” “阿玉,要我说,你别跟着他了。”她转头过去,玩笑似地道,“不然以后有得你受。” 颜之玉笑笑:“哪有那么严重?怎么他不罚别人,就罚了你?想是你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他身为大师兄,帮着师父管教你们,这不是应该的么?” 温情错愕地看着她:“你是被大师兄洗脑了吗?你居然帮着他说话!” 颜之玉:“……” “阿玉,我心口疼。”温情摆出一副痛苦的神色,懒懒地道,“疼死了都。” 颜之玉给她续了杯水,柔声道:“装得不像。” 温情:“……”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你学坏了,不过短短的几日功夫,居然学坏了。” 颜之玉坐过去,笑着问:“给你揉揉?” “不了。”温情十分识趣地道,“你这娇滴滴的大小姐,若是累着了,大师兄怕是会扒了我的皮,我——” “颜姑娘。”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 颜之玉起身出去,见两名弟子扶着几近晕过去的傅遥,他衣裳有些烂,白袍上都是血,触目惊心:“怎么了这是?” 弟子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受了罚。” “麻烦你们扶他进屋去。”颜之玉皱着眉头道。 “那个……”弟子面面相觑,没有动,踌躇着道,“大师兄不让人进他的屋子。” 颜之玉着急:“这种时候,还讲那些规矩作甚?到时他若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我让的,他要罚,罚我便是。” 有了这话,弟子们放心了不少,这才扶着人进了屋。 将人放下之后,留下伤药:“劳烦颜姑娘照看一下大师兄。” “啊?”颜之玉愣了,“我照看?可我不会医。” 这里又请不到大夫,要她怎么照看? “大师兄的伤都在表皮,颜姑娘替他擦擦身,上一下药便好。” 弟子说完,不敢久留,当即便溜了。 颜之玉茫然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温情。 温情耸了耸肩:“爱莫能助。大师兄让我进屋,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若是他知晓我看了他身子,我估计也活不成了,这可是丢命的事,帮不了。” 看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颜之玉脑门上闪过无数的问号。 她看了看床榻上晕过去都还皱着眉头的人,转身将门窗关了,打来一盆热水,然后愣愣地站在床边许久,有些纠结。 真的要扒衣裳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管不得那么多了。 抖着手,好不容易才将衣裳解开了,当看到身上的伤痕时,骤然红了眼眶,那些什么矜持、礼义廉耻都被抛到了脑后。 用沾了水的帕子,将他身上的血迹擦干净。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着他的伤。 清理完,才上了药,包扎…… 做完这些,她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大大呼出一口气。 视线落在地上躺着的血衣上,沉思片刻。 傅遥身子好,并未晕多久,傍晚时便醒了来。 他看着靠在床榻边上打盹的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颜之玉猛地惊醒过来,对上他清冷的目光。 “醒了?”她问。 “怎睡在这里?”他问。 两人近乎同时开口。 颜之玉起身,捏了捏有些麻的腿,如实道:“我问过温情,他说受伤昏迷的人,容易发高热,我怕耽误病情,便守着。” “可有用饭?”傅遥问。 颜之玉:“刚有弟子送来,用过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 傅遥打断她的话:“不饿,别折腾。” 颜之玉抿着唇看他。 “……”傅遥默了片刻,“伙房应该有粥……” 颜之玉忙道:“好,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傅遥:“不急。” 瞧着人出了屋子,他自己撑着,坐起了身。 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伤也处理过了。 在药谷,除了师父,没有弟子敢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解他的衣裳。 师父尚在气头上,定是不会来的。 那就还只剩下她…… 第301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0 颜之玉端着粥回到屋中,见他坐起了身,不满地道:“你身上有伤,不可乱动,当心伤口裂开。” 傅遥道:“无碍。” 颜之玉坐到床榻的边上,一手端粥,一手拿匙子。 傅遥道:“我自己来吧。” 颜之玉冷眼睨他。 傅遥讪讪收回手,见喂到唇边的粥,张了嘴。 见他识趣,颜之玉这下满意了,唇角勾起,小心地喂着。 从小到大,傅遥都是一个人,从未有人这般小心翼翼的待他。 深沉的眸光落在女子的身上,嘴唇机械般地张合。 喂下最后一匙子粥,颜之玉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怎么了?伤口疼?”她问。 傅遥没有像之前那般移开视线,沉声问:“你觉得,我为何会带你来这里?” 颜之玉怔了下,垂下眼睫,将碗放到一旁,猜测道:“想是被我缠得烦了,又不好拒绝。” 闻言,傅遥又问:“你心里当真这般想?” “那不能还是什么?”颜之玉抬起头,“总不能是你心悦我吧?” 此言一出,她耳根当即爬上赧红,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似是想要冲破桎梏。 她一直害怕,不敢明面上说,次次试探,皆不得答案。 心就像浮萍,随风飘荡,无岸可靠,亦无归属。 这下脱口而出,豁出去了,便容不得退缩。 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一等待审判之人。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她会升入天堂,还是坠入地狱,皆在他。 傅遥也在看着她,将她的紧张与鼓起的破釜沉舟勇气收进眼中,半晌,他轻飘飘地问:“为何不能是?” 颜之玉一怔,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各种情绪接踵而来,将她淹没。 傅遥道:“你自温情那里探听那么多,不会不知我待你特殊,为你次次破例,做了那些不曾做过之事,为何不能是心悦你?你是尚书府的嫡姑娘,生在皇城,长在皇城,金尊玉贵,你该是自信的。” 颜之玉愣愣地看着他,水雾迷住眼:“那是遇到你之前的我,遇到你之后,我体会到了何为害怕,何为不安,何为兵荒马乱。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牵动着我的心。” 傅遥伸手为她抹去眼泪,问:“看了我身处的地方,得知我没有父母亲人,也无一官半爵,还这般想吗?” 颜之玉道:“我心依旧。” “那……”傅遥又问,“可愿嫁我?”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冲击着颜之玉的脑袋,使之宕机,停止运转。 傅遥给他时间消化,静静等着,不催促。 良久后,颜之玉终于回魂了几许,咽了咽唾沫,踌躇着问:“你,方才说……” 傅遥道:“傻姑娘,总不能让你一直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带你回来,便是让你看清我的处境,你若不介意,我便娶你。三书六礼,该有的不会少。” 说完,他又问了一次:“你可愿?” “愿意。”颜之玉没有任何的犹豫,“我愿意的。” 傅遥唇角微弯,道:“待我养好伤,便随同师父一起去皇城,向颜尚书提亲。” 颜之玉赧红了脸,垂下脑袋,抿着唇瓣,压抑着唇角向上的弧度。 傅遥瞧着,眸底一片温和。 半晌过去,颜之玉疯狂跳跃的心总算是平复了些许,抬起头问:“你师父他,同意我们吗?” 傅遥道:“不同意,那我这辈子兴许便真如他所言,孤身一人。” “他待你很好?”颜之玉问。 傅遥道:“似父亲。” “那他……”颜之玉犹疑地看着他片刻,“为何将你伤至此?” “谷中有规矩,不得参与朝堂纷争。”傅遥温声道,“是我破了祖师定下的规矩,罚一顿打,已经算是开了恩,若非是师父向着我,我如今约莫已经被逐出谷了。” 颜之玉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你可知这规矩?” 傅遥道:“自幼便知。” 颜之玉问:“为何明知故犯?” “规矩之外,还有人情。”傅遥回忆起当初,“药谷皆是医者,为人治病,乃是本职。然这个天下病了,我们却医不了。皇帝年幼,太后把持朝政,亲小人远贤臣,致使民不聊生。小皇帝当初寻到我,与我打一赌,我看出了他的决心,这才有意输了,助他一臂之力。他实现了昔日的诺言,算是我没看错人。” “就好比你。”他看着她,道,“明知后宫如战场,也依然愿意信他,助他。我们所做之事,都是一样的。而且,师父待我如亲子,我想他必不会将我驱逐,一顿责罚虽是免不了,然命还在便好。” 他早就想好了一切,也有把握,才会放手去做。qi su wang。COM 颜之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要抱抱他,又担心碰到其伤口。 第302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1 自大师兄受伤之后,温情发现颜姑娘的心情很好。 她不怕死地往大师兄的小院串,接连观察了好几日,得出结论:是真的好心情! 于是她迷惑了:大师兄莫不是做过什么对不住颜姑娘的事,这才会在受罚之后,让她这般幸灾乐祸。 温情本就不是一个憋得住话之人,这日往小院送饭的弟子不知怎的过了时辰没来,颜之玉便决定自己去伙房。 温情寻机跟上去,并排走着,离了小院,她才问:“阿玉,你与我说实话,大师兄是不是曾对不住你?” 颜之玉不知她这般认知从何而来,反问:“为何这般问?” 温情道:“你就别装了,我看出来了,大师兄被师父罚,伤重无法下榻,你虽好生照顾他,然却不见半丝心疼,反而还开心得很,就差哼曲了。大师兄瞧在眼里,竟也默认了,定是他觉得,他昔日也有做错。” “阿玉啊。”温情苦口婆心劝道,“我虽也觉得大师兄很多时候很欠揍,但他总体还是个不错的人,若是有何恩怨,过了就过了,大家日后好好的便是,你说呢?” 在她看来,既然阿玉能跟大师兄回来,就算有点什么,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颜之玉好笑地道:“没你担心的那些事。” 话语刚落,温情紧接着道:“啊……那大师兄岂不是更惨了?” 颜之玉:“?” 温情道:“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是那样的关系。可你见他受这么重的伤都不心疼,可见你并非心悦他,若真的只是朋友……” 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大师兄待你如此特殊,与所有人都不同,他虽是没说,我却看得出,他心里定是有你的,可你……那他这岂不是单相思?” “惨……”温情捂住胸口,“是真的惨。好不容易情窦初开,对方竟是无意。阿玉,你跟我说实话,你可有心悦之人?” 看着独自演绎了一出虐恋情深话本的女子,颜之玉颇有些无奈,她应:“嗯。” “天啦!”温情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停在原地走不动路了。 直到颜之玉走远,她才追了上去。 她觉着,若是阿玉没有心悦之人,还可以撮合一番。 可人家若是有了,再那般做,很是不厚道,这种事她也不会去做。 于是在用饭之时,傅遥接收到那时不时投向他的同情目光。 颜之玉在一旁默默瞧着。 用完饭之后,颜之玉将碗收下去,短暂地离开屋子,傅遥这才问:“有事?” 温情见颜之玉不在,加之这段时日的相处,觉得大师兄也并非是洪水猛兽,大着胆子,试图规劝:“大师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且还是一枝心有所属之花……” 傅遥皱眉,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胡说些什么?” “哪有胡说?”温情以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了’的神色瞧他,“你敢说你没有心悦阿玉?” 傅遥:“……” 温情又问:“那你可知阿玉心里已经有人了?” 傅遥:“……” 温情当他是默认了,于是道:“这就是大师兄你的不厚道了,人姑娘都心有所属了,你还将人强硬带了回来,难怪她见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愉悦得很。” 傅遥:“……” 默了片刻,温情又道:“还说什么贴心背着人家回来的,指不定就是被你用蛮力打晕了带回来的。大师兄,强扭的瓜不甜,你这般做,只会将人越推越远。” 傅遥素来便知这小师妹的想法千奇百怪,脑子时而在线,时而不在。 只是他不知,竟这般的匪夷所思。 这大概已经自己想完了一出大戏,且还觉得甚是合理。 傅遥问:“这些都谁跟你说的?” 温情道:“一眼便可看清之事,何须人说?” 傅遥道:“若是日后在医者没法立足了,可去写话本,以你的才智,定能成为一代话本大家。” 这话一听便不是什么好话,温情皱眉:“大师兄你咋还带诅咒的呢?” 傅遥问:“你可问了她,为何开心?” 温情道:“这何须问,定是看你受伤,心中畅快呗。” 傅遥又问:“你又问过她心悦之人乃是何人?” 温情道:“这又何须问,必定不会是你。” 傅遥再问:“你是她?你怎知她的想法?” 温情怔住。 在外面偷听够了的颜之玉,缓缓走进屋中,浅笑着道:“我心悦之人,名为傅遥。我之所以开心,乃是因着得到了回应,自是该开心的。” 温情愣愣地看着两人,目光流转。 第303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2 药谷不愧为是药谷,谷中所出之药,比外面的好上太多。 傅遥的伤经过半月,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下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颜之玉见师父。 站在小院门外,他正要抬手推门,骤然感觉一股力将他往后拉。 他看过去,安抚道:“不用怕,师父人很好,不会为难你。” “这……这可是相当于见父母。”颜之玉紧紧拽着他的袖袍,低垂着头,“我有些紧张。” 傅遥握住她的手,另只手推开院门,低声道:“师父知晓你,放心。” 颜之玉仍还是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 前院没见着人,于是傅遥便带着人直接去了后院。 这院子,要比傅遥的精致些许。 院中坐着一白发白袍之人,因背对着他们,尚未瞧见脸。 许是听到了响动,他转过头,淡淡地瞧了眼两人,平静地道了一句:“来了?” 是问,然并不需要回答。 傅遥在其跟前站定,神色恭敬道:“师父,这便是颜之玉。” 颜之玉忙道了一句:“师父好。” 傅遥的师父长的很好看,不过比起傅遥来,他更加的温润。 虽是有着一头白发,然并不显老,瞧不出真实的年纪来。 傅遥的师父也姓傅,名忱。 傅遥便是随了他的姓。 听着这一句板正紧张的“师父好”,傅忱勾唇笑了下:“坐吧。” 颜之玉道:“多谢师父。” 傅忱为两人倒了茶,似不经意地问:“这小子经常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颜之玉捧着茶杯,紧张地道:“没有,他都说您的好话。” 傅忱挑了下眉:“真的假的?” 颜之玉道:“自是真的。” 看出了她的紧张,傅忱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 在乎一人,便会不自觉的去在乎他所在乎之人对自己的看法。qi su wang。COM 颜之玉便是如此,知晓傅遥的师父便如他的父亲,哪会不紧张的。 傅忱瞧了一眼闷葫芦徒弟,转而问:“听闻,你是尚书府的。” 颜之玉点头:“我爹是吏部尚书。” 傅忱好奇地问:“大家闺秀,皇城多少好男儿,怎就偏生瞧上了我家这小子?跟着他,日后漂泊流浪,居无定所,当真想好了?” 颜之玉没有犹豫:“我想得很清楚。” 傅忱问:“不悔?” 颜之玉道:“不悔。” 回答得异常坚定。 傅忱喝着茶,慢悠悠道:“你有更好的选择,当真不再想想?这小子除了一张脸能看,也没别的优点了。” 交谈了几句,颜之玉冷静了下来,她问:“师父可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不是。”傅忱如实道,“你们的身份,自小生长的环境,都不同。我是担心你们一时脑热,未想清后果,日后后悔,成了一对怨偶。” 颜之玉目光坚定:“我所做的决定,从不后悔,就算日后过得不如人意,那也是我自己该受的。” 傅忱笑了下:“那行,再过十日,这小子的伤也该好了,到时便出发。” 闻言,颜之玉抿嘴笑了下。 这于她而言,就像做梦似的。 两人在傅忱这里用了晚饭,傅遥将颜之玉送了回去,又返回了师父的院中。 傅忱似早知他还会再回来,沏好茶,等着。 师徒俩坐在庭院中,任夜风吹着面庞。 傅忱仰望着星空,喃喃道:“你的眼光比为师好。” 傅遥一直都知晓师父心中有一人,只是不知那人是谁。 他本就不是擅言辞之人,不知如何安慰便当着一个听者,为师父斟茶。 半晌,他才问:“我想问一问师父,身份当真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么?” 傅忱道:“你是江湖中人,漂泊不定,而她是官宦人家的姑娘,自小安稳。变换一下身份,我若是她的父亲,当然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地过后半生。除非,他的父母亲皆不在意她这个女儿。” 傅遥微垂下头:“她是家中嫡女,万千宠爱。” 傅忱早有所耳闻,仰头一笑:“这么些年,你难得求我件事,定会全心给你办成,你就好好养伤,无需忧虑这些。” 傅遥抿了抿唇,半晌吐出一句:“多谢师父。” “这姑娘性子好,没有那些大小姐的娇纵。”傅忱道,“既然选择了,就好好珍惜。” 傅遥道:“我明白的。” 傅忱道:“行了,回去歇着吧。” 傅遥起身,忽然跪了下去,郑重地道:“多谢师父。” 傅忱懂他,自也知这一跪为何,道:“这声谢,我便受了。” 与此同时,回了屋子的颜之玉,坐在桌边,拿起笔,半晌未落于宣纸上。 她想了想,放下了。 过了片刻,又再次拿起。 放下。 拿起。 如此重复了几次,一个字都没写出。 翌日,她找到温情,问:“这里可能与外面通信?” 温情问:“想家了?” 颜之玉含糊地“嗯”了一声。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些麻烦。”温情道,“你也知道,咱们这里素来隐秘,若是通信频繁,总会叫人查出蛛丝马迹的。若是良善之人也还好,可若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那便……” 其实,他们都是孤儿,压根便不需要跟什么人通信。 颜之玉一听,便明白了过来,道:“我知道了。” “你把要送的信给我吧。”温情不懂背井离乡的感觉,但她觉得这既是大师兄喜欢之人,定不会害他们,“我想想法子,帮你送。”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颜之玉道。 她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也不想这里的平静被打破。 本是想提前修书回家,告知爹娘一声的。 看来还是等出去之后,再设法吧。 温情道:“没关系的,我帮你。” “帮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出。 颜之玉瞧见来人,抢先道:“没什么事……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见此,温情瞬间便懂了:定是阿玉不想大师兄知晓她想家了。 她又不太会撒谎,于是哈哈笑了几下,溜之大吉。 第304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3 微风吹起,衣袂飘扬。 尴尬蔓延,流转在两人之间。 颜之玉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讪讪笑道:“就是女儿家的一些事,不便让你们知晓。” 在深宫之中,她说过不少的谎话,然此刻胡诌出了这话,竟是红了脸。 傅遥瞧了她半晌,没有再多问什么。 颜之玉暗中吐了一口气,觉得应该是忽悠了过去。 “我不是记得你被弟子叫了去,怎会过来这里?”她问。 傅遥道:“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伤,谷中事务乃是二师弟在管理。” 颜之玉想了想,道:“那你之前经常被叫去是……” 傅遥道:“他在研制一味药,如今已经有了些眉目,自己便可解决,无需我在一旁看着。” 颜之玉恍然:“原来如此。” 傅遥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带你去个地方。” 颜之玉好奇地看向他,问:“去何处?” 末了,提醒道:“你现在虽是能行动无碍,伤尚且未痊愈,不能去太陡之地。” 傅遥未应声。 颜之玉脚不受控制地跟上了他,视线落在两人十指紧握的手上,抿唇无声笑。 她如一只听话的木偶,乖乖的。 待傅遥顿住脚,她才恍然回神来。 入目是陡峭的山壁,颜之玉转头看向傅遥,问:“来此处作何?” 傅遥回视她,淡然地道:“带你看看整个药谷。” 颜之玉怔了下,抬头仰望面前这似望不到头的山壁,连连摇头:“我不看,我不好奇。” 傅遥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般干脆,问:“当真不想看?” 颜之玉道:“不想,回去吧。” 傅遥没有强迫,默了片刻,道:“好。” 跟着回去之时,颜之玉回头看了一眼山壁,好奇之色被她镇压在眼底。 她是想看的,只是…… 罢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傅遥说养伤,倒是真的闲了下来。 每日里除了带颜之玉出去走走,便是待在院中。 两人下棋、作画,亦或是单纯的说说话……偶尔颜之玉还会缠着傅遥教她一些剑法。 奈何她天资有限,未能学到一二分精髓。 不过,她也满足了。 傅遥毕竟是从小便开始练的,她这半路出家的,还资质平庸,能学一点皮毛防防身就好。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间,傅遥的伤彻底好了。 在离开之际,温情才知几人要一起离开,拉着颜之玉依依不舍了好久,最后是在自家大师兄的冷眼下,才松了手。 出去之时,颜之玉仍还是被傅遥背着。 她原是想自己走的,可着实有些太为难了,最后不得不爬上了傅遥的背。 双手环住傅遥的脖子,不服地道:“下次我一定可以自己走。” “那倒也不必。”傅忱瞧了冷着脸的徒弟一眼,道,“某些人挺乐意当这苦力的。” 颜之玉只把这话当揶揄。 年轻的时候,尚且可背着走。 可人都是会老的,到时哪还能背? 于是在心里暗暗立誓,一定要改掉这一身娇惯的毛病。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总也不能一直让傅遥来将就她。 她心里的这些想法,师徒俩自是不知的。 出了药谷的范围,到了大道上,颜之玉忙叫傅遥放她下来。 傅遥也由着她了。 不过刚落地,腰间便环上来一只有力的手,然后便觉身子腾空。 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傅遥的腰。 风呼啸着自她耳边而过,大着胆子向下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心里的害怕便徒生了一层,抱住傅遥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下。M.qi su wang。COM 傅遥有所察觉,将她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道:“别看。” 颜之玉嗅着他身上独特的药香,感受着他跳动的心,出奇的静了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那种腾空之感不在。 颜之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去,才发现,他们已经踩在了地上。 只是她的腿还有些软,轻飘飘的,一时还未能缓过来。 她左右看了看,问:“师父呢?” 傅遥道:“去准备马车了。” 见她疑惑,傅遥解释:“往左边去,不远的地方有一村落,村落里有一马铺,可售马车或马匹。” 颜之玉点了点头,道:“那应该会很贵吧。” 物以稀为贵,而要赶路,马车是必需品,又只有那一家,不得不买。 傅遥道:“村落的人外出,大都会选择租,收价也还算合理。对其他路过的人而言,确实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 颜之玉感慨:“那这铺子的主人还挺良心。” 傅遥道:“这村子的人以打猎为生,多余的会拿到市场卖,若是要价太高,大家也不会乐意,且稍微有些银钱的,都会选择自己到马市去买一匹,也方便。” 颜之玉道:“也是……” 忽而变了音调:“师父回来了!” 第305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4 皇城,望舒殿。 “太子殿下,这个可喜欢?” 乐望舒刚到庭院,便听见紫玉的声音。 被海棠花包裹着的庭院中央的亭子理,小太子正坐在桌上。 桌上铺了一件厚披风,倒是不会将人给冷着。 不过小太子的脸色紧绷着,小眉头还微微皱起。 乐望舒时常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怀他期间,事情太多,这才会让小家伙的性子这般。 除了在她的面前,他几乎不怎么笑,且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小孩。 对于这个问题,她曾跟小皇帝说过很多遍,小皇帝叫她不用担心,说是儿子聪慧得很。 “啊——” 正出神之际,稚嫩的孩童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乐望舒弯唇,走过去,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问:“阿宝乖不乖?” 小太子:“啊。” 挥舞着小手,要抱抱。 紫玉道:“太子殿下瞧见娘娘,就会笑了呢。” 她怎么逗,都没法让小太子展露笑颜,娘娘一来,便笑了。 乐望舒将他抱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捏着小家伙的手,问:“阿宝这是在赏花?” 小太子:“啊。” 小家伙长得很好,鲜少生病,且继承了她和小皇帝的优处,这张小脸粉雕玉琢,尤其是那一双紫眸,让他看上去不似真人。 乐望舒问紫玉:“今日可有好好用膳?” 紫玉点头,道:“小太子很乖,也很有分寸,饱了就不吃了,从不多食。” 乐望舒听闻小孩子不好养,一直都挺担心的,没想到这小家伙懂事得很,从没让她操什么心。 “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听到这声音响起,小太子当即一个激灵,小手紧紧抱着娘亲的脖子,好似怕人来抢似的。 乐望舒未扭头也知来人是谁,问:“怎会这时候过来?” 墨星阑在她身边坐下,捏了捏小太子鼓着的脸,好笑地道:“一见我就黑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父子俩是仇人来着。” 小太子还不会说话,但他却会护住自己在意的。 具体就表现为,抱住乐望舒的小手收紧了些。 墨星阑眯了眯眼:“再勒你母后,信不信让你一月见不到人?” 小太子琉璃般的紫眸转了转,然后松了手,将脑袋埋在娘亲的脖颈间蹭了蹭。 乐望舒起初还没当回事,可颈间突然滴落了一滴水,让她忙将小家伙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才瞧见了小太子的脸——瘪着小嘴,紫眸中满是水雾,一副想哭又极力隐忍的委屈模样。 乐望舒瞧得心都化了,忙为他擦眼泪,安抚道:“阿宝乖,不要听你父皇胡说,母后永远不会不见阿宝,不哭啊……” 这小家伙似乎从一生下来就跟小皇帝不对付,小皇帝也似乎看他很是不顺眼。 也或许是父子之间的感应,小家伙对于小皇帝的威胁是一听一个准。 乐望舒的专注力都用在了哄小家伙的上面,倒是忘记了问小皇帝来作何。 待将小家伙哄睡着之后,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见小皇帝还没走,走过去,道:“你以后别动不动就威胁阿宝,他听得懂。” 墨星阑手一伸,将人揽坐在自己的腿上,在她颈边蹭了蹭,沉声道:“你是不是对那小子太溺爱了,他刚才明明就是故意的。” 颈边酥酥麻麻的,乐望舒往后退了一些,道:“他还小。” 心里嘀咕:这父子俩都是什么毛病,喜欢蹭脖子。 墨星阑道:“不小了。” 这个问题一旦争论下去,便不会有结果,乐望舒就此打住,问:“你很少这时候来,可是有事?” 墨星阑将头搁在她的肩上,道:“傅遥来信了,说是他们回来了。” 乐望舒惊讶:“回来了是何意?” 墨星阑道:“这次连着他师父一起,我想应该是要商议婚事的。”M.qi su wang。COM 乐望舒默了片刻,问:“他和之玉的?” 墨星阑笑问:“不然还能有谁?” 乐望舒眼睛亮了亮:“这么快。” 墨星阑当即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快是快,不过颜尚书的性子,估计他要掉一层皮。” 乐望舒也明白过来,道:“傅遥乃是江湖中人,颜尚书定是想要女儿安稳些。” 墨星阑道:“不用担心,随他们折腾去。何况以颜之玉的性子,到时指不定头疼的是颜尚书。” 乐望舒想:颜之玉先是不顾父母阻拦进来宫,后更是直接跟着男人离了皇城……行事果决,且很有自我主见,确实够颜尚书头疼的。 第306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5 马车缓缓驶向皇城,颜之玉瞧着越来越近的景色,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毕竟她是被父亲赶出家的,这会儿再回去,还不知他消气没有。 要是父亲死活不肯同意婚事,该怎么办? 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些,父亲一看就不会被唬住。 那不然说自己已跟傅遥有了肌肤之亲? 这样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了? 到时父亲怕是想直接打死自己吧。 想了一路,都没能想出任何的最优解。 就在她烦闷之际,马车被拦了下来。 颜之玉向前看去,瞧着傅遥与守卫交涉,并未下去。 半晌,傅遥向着马车走来,他道:“是皇上的人,说是让我们直接进宫。” 在回来的途中,师父突然有事,单独离开了,说在皇城汇合,所以现在只有她跟傅遥两人。 跟皇上皇后本就相熟,先进宫也没什么不可。 重新踏进皇宫,颜之玉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望舒殿。 乐望舒站在殿门口张望着。 “娘娘,颜姑娘来了。”紫玉忽然拉了她的袖子。 乐望舒顺着望过去…… 一道蓝影翩然而来,还未说话就被对方抱住。 颜之玉抱了好一阵,直至一声轻咳声响,才松开了手,咕哝道:“还是这么小气。” 墨星阑将人揽在,道:“先进去吧。” “对了,小太子呢,这么久不见也不知忘记我没有。”颜之玉激动地问。 正说着,就见紫风抱着人走了出来。 紫风道:“娘娘,太子醒来没见着您,闹着要找您呢。” 话音刚落,阿宝便落入了颜之玉手。 阿宝愣愣地看着这陌生人,冲乐望舒伸出小手。.qi su wang。COM 乐望舒握住他的小手,并未抱。 阿宝不依了,一个劲地扭动。 这小子如今个头算不得小,这般挣扎,颜之玉担心抱不住,神色稍有些紧张。 “阿宝!”墨星阑忽然出声。 阿宝愣了一下,然后望着娘亲瘪着小嘴,也不哭不闹。 这委屈的小模样,看得颜之玉是心疼不已:“乖乖,可别哭啊,我不抱了还不成么?” 墨星阑将人接了过来。 有娘在,阿宝自是不肯乖乖任他抱着的。 墨星阑皱眉道:“你大了,也重了,母后抱着会累。” 这话阿宝似听懂了,也似没听懂。 他不动了,就是小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委屈。 乐望舒捏着他的小手,安抚道:“母后陪着你走好不好?” 阿宝抿着小嘴,紧紧拉住娘亲的手。 颜之玉窜到了乐望舒的身边,“啧啧”感慨了两声:“这小家伙是看脸的吧。” 乐望舒狐疑的目光看去。 颜之玉道:“我们几人,就你这张脸最出色。” 乐望舒失笑。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殿中。 乐望舒坐了下来,便将小家伙抱了过来。 阿宝挂了一路的委屈表情这才消失了。 颜之玉坐在一旁,拿东西逗他,怎么逗都没能换回来一个眼神,有些挫败。 乐望舒笑道:“等你跟他接触多了,他就会理你了。” 颜之玉撇了撇嘴:“枉我当初经常来跟他说话,这就不认了,真是无情。” “你们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墨星阑将几人的注意力拉过去。 傅遥喝了口茶,道:“准备向颜尚书提亲。” 颜之玉道:“我爹约莫都不知我回来了,我想先回去探探他的态度。” 墨星阑道:“颜尚书已经知晓了你们回来,不过确实应该先摸一摸他的态度再做打算,贸然上门,怕是有些不妥。” 颜之玉眨了眨眼,狐疑地问:“他是如何知晓的?” 墨星阑看了一眼傅遥,道:“几日前,我接到了傅遥的信,已经提前跟他通了气。” “啊?”颜之玉看向傅遥,“什么时候的事?” 墨星阑淡笑着道:“我还跟他说,你这次离开,是交给你了秘密任务,不宜跟人说,这才连他们都瞒着的。虽然这话可信度不高,然也算是给了颜尚书一个台阶。我能帮你们的都帮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颜之玉眼神一亮,道:“多谢皇上。” 墨星阑道:“这算是回报你之前入宫一事。” 之所以会将两人接进宫来,一是因着皇后想颜之玉了,二也是跟两人通个气。 颜之玉两人在望舒殿用了膳,她怎么逗都无法换来小太子的半分回应,走的时候,甚是气馁,并对着小家伙扬言:“我明日再来。” 乐望舒瞧着甚是好笑,对小家伙说:“阿宝,颜姨要走了,打个招呼。” 阿宝抬起头,看了颜之玉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颜之玉瞧着惊喜不已:“他听得懂?” 乐望舒又道:“阿宝,亲一下颜姨好不好?” 颜之玉当即将脸凑了过去,亲亲没有,得了一个小巴掌。 不疼,就连红都没红,跟被摸了一下似的。 颜之玉满足了,快速亲了小太子一下,便拉着傅遥溜了。 出宫的路上,她还兴奋地道:“这小孩子长起来还真是快,不过几个月不见,都这么大了,再过几个月是不是就可以走可以说话?” 傅遥听着,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落日余晖映照着两人,将身影拉长。 出了皇宫,傅遥道:“你先回家去,我去找师父。” 颜之玉看向他,问:“师父已经到了吗?” 傅遥道:“比我们先到。” 颜之玉踌躇片刻,问:“我是不是应该,先去见见师父再回家?” 傅遥道:“不必。” 颜之玉知他的性子,他说不用那就是真的不用,点了点头:“那好吧。” 傅遥叮嘱:“回去别顶撞你父亲,好好跟他说,其他的,交给我。” 颜之玉道:“他若是好好说,我自是会好好跟他说的,他若是不讲理,我自也不会客气。放心好了,我爹的性子我知晓的,更何况,不是还有我娘在么——你们在哪里落脚?我该去哪里找你?” 傅遥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字条放到她手心:“来时身边最好带着婢女小厮。” 颜之玉打开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过来——那地方有些稍偏。 “代我跟师父问声好。”她道。 傅遥一直暗中跟着她,直到见她进了尚书府,才转身离开。 第307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6 尚书府大门开着,无人守。 颜之玉踏进府中,有一种久违之感。 她稍加一犹疑,便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然还未踏出几步,迎面就撞上了自外面回来的爹娘,以及三位哥哥。 颜之玉猫着身,身子僵住。 静默了半晌。 “哟……这不是咱家那位为皇上办大事去了的四妹么?” 惯常喜爱红衣的尚书府三公子颜夕,慢悠悠地走到颜之玉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挑了挑眉,问:“怎么?飞黄腾达了,不认人了?” 颜之玉默默剜了他一眼,直起身,讪讪笑着一一喊人:“爹、娘、大哥、二哥。” “我呢?”颜夕问,“所以这是不认我了?” 颜之玉瞪着他,咬牙喊:“三哥。” “嗳……”颜夕摸了一把她的头,“真乖。” 颜之玉一记警告的眼神扫过去,后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用过饭没有?”叶氏问。 颜之玉道:“用过了。” 叶氏点了点头:“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颜之玉向着父亲看去,瞧见的是一个十分高冷的背影。 得,这气还没消呢。 “娘……”颜之玉喊了一声母亲,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其他话来。 叶氏神色平静,道:“有事明日再说。” 说完,也向着正院走了去。 颜之玉瞧着没说话的两位哥哥,道:“大哥,二哥,好久不见。” 大哥颜朝道:“嗯。” 二哥颜阳道:“没多久。” 颜之玉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扯过身边的三哥,对两人道:“刚回来,有一点点私事要解决,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的反应,拉着人就跑。 一路跑回到院中,才松手,喘着气。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冬雨,一出屋子便瞧见了人,激动地小跑过去。 颜之玉见她好好的,没缺胳膊缺腿,心想:看来爹也不是暴躁之人。 “给我们上茶。”她吩咐。 拉着人进屋。 颜夕懒散坐下,挑眉问:“不知我与四妹之间,有何私事要解决?” 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自幼最能玩到一块去,眼下没外人,颜之玉也不扭捏,开门见山问:“我上次离开之后,爹有没有很生气?” 颜夕笑睨着她,道:“这问的不是废话么?” 颜之玉:“……” 颜夕慢悠悠道:“都说女儿家乖巧,在咱们家啊,这女儿家是让人头疼的。当初不顾阻拦,硬要进宫,现在胆子更大,竟然敢跟陌生男人跑了,啧啧啧……我倒是好奇,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爹估计也习惯了,想来也不是气你,只是不想看到你罢了。” 颜之玉刚端起茶杯,还未喝,便重重放下,不满道:“你这说的是何话?不会说就闭嘴。” 颜夕悠悠喝茶,笑道:“你叫我来,不就是想听这些?” 颜之玉:“。” 颜夕又道:“还算你这丫头有点良心,没有直接将人给带回来,不然爹这会儿估计得吐血。” 颜之玉皱着眉头:“你别说了。” 颜夕笑道:“怎么,想堵我的嘴?我就偏要说!说吧,这次回来是想做什么?” “说了半晌,不就是想听这个?”颜之玉讽刺一笑,“还拿爹娘当借口,分明是你自己好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颜夕淡淡点头:“哦……不说就不说吧,不过我倒是好心给你提个醒,爹从皇上那里得到消息后,说你这次回来要是再敢跑,就打断你的腿。” 颜之玉神色怀疑,问:“真的假的?” “自是……”颜夕故意拖着腔,道,“假的。” 颜之玉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么久不见,三哥还是不做人。” 打断腿什么的,倒是不担心,担心的是真的会被关起来。 颜夕挑眉,问:“怕了?” 颜之玉不打算再跟他讨论这个,问:“你们这是从何处回来?” 颜夕道:“爹带我们去见了一位故友。” 颜之玉问:“什么故友?” “想知道?”颜夕挑眉,道,“……不告诉你。” 颜之玉:“……” 她就不该将这人给拉来,嘴里没几句实话不说,还惹得一肚子的火气。 “我累了,要歇息,时辰不早了,三哥便先回去吧。” 颜夕笑问:“赶我走?” 不等颜之玉说什么,便站起身,十分欠地道:“某些人出去一遭,还是喜欢过河拆桥,用完就丢这一招,依然熟练得很。” 颜之玉紧紧握住面前的茶杯,强忍着没砸出去。 颜夕道:“本来还想跟你通个气,看你这样子,想是不想听了,再见。” 说再见就真的再见了。 颜之玉道:“不稀罕!” 反正从他口中,就听不到任何的好话来。 “过来。”颜之玉勾了勾手指。 冬雨上前。 颜之玉道:“我走后,爹怎么样?” 冬雨道:“老爷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就是三公子时常会来院中坐坐。” 颜之玉皱眉:“他来做什么?” 冬雨摇头:“每次来就差不多坐一盏茶的时间,想是想念姑娘了。” 颜之玉道:“得了吧,我进宫那么些日子,也没见他来瞧过我。” 冬雨:“……” <.c0m 第308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7 翌日,用过早饭之后,着人去前院打听了一番,得知父亲出府了,她才起身去了正院。 叶氏正忙着,听到说四姑娘来了,让人将手中的绣品收了下去。 看着走来的女儿,问:“怎么起得这般早?” 颜之玉眸光闪烁,道:“来看看娘。” 叶氏看着她,问:“那孩子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吧?” 颜之玉没有料到她娘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愣了下,才点了点头:“嗯。” 叶氏又问:“决定了?”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颜之玉也就直白地道:“决定了。” 叶氏道:“他非是朝堂中人,出自江湖,兴许漂泊不定,也还可能会有仇家。你若是跟了他,便不再是大小姐,居无定所,身边也无人伺候。你虽是入过宫,然世人皆知,皇上只在皇后的宫殿歇,如今仍还是清白之身,有你爹的地位,再加上皇上的口谕在那里,皇城里不愁找不到好人家的儿郎,日后也可安安稳稳地过。” 母亲仅是讲出了现下的实情,未夸张、未怪罪,也未强迫些什么。 虽是有所担忧,仍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颜之玉的心情有些沉重,不过并未有动摇:“娘,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不想要将就的,我就想后半生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叶氏深深吐了一口气。 颜之玉继续道:“回来我们进宫去见过皇上皇后了,这次回来,他带着他师父一起,是要来提亲的,怕你们觉得太突然,这才暂且没来。” 语落,她低垂下头:“我不知道爹什么想法,不敢让他来。” 看着女儿说起那个人时,眼睛里闪耀着亮光,想是真的喜欢得紧。 女儿的性子,叶氏也算是了解,认定的,便不会回头。 她浅叹一息:“你爹看似凶,其实他比谁都担心你。离得近了,若是有个什么不好,也能帮衬着些;若是离得远了,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颜之玉拉住母亲的手,道:“娘,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有一手很厉害的医术,救过很多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您若见了,会喜欢的。” 叶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颜之玉又道:“娘,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让他来家里见见您和爹好不好?” 叶氏道:“你安排吧。” 事情顺利得超出了颜之玉的预料,她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傅遥。 于是在用过午饭之后,便带着冬雨出了府。 “这是要去哪儿?”身后突然响起那熟悉的讨厌声。 颜之玉不打算理会。 颜夕大步上前,低声问:“去会情郎?” 颜之玉无语了片刻,压着火气问:“平素在府中都瞧不见三哥的身影,今日怎这般闲?” 颜夕道:“这不是想要见见未来妹婿么,再是忙也得有时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将我家眼高于顶的四妹迷得神魂颠倒。” 颜之玉知晓,一旦让他缠上,定是甩不开了。 反正傅遥也不是见不得人,看就看吧,无所谓。 七弯八拐,终找到了傅遥留的住址。 别说,还真是挺偏的。 看到这地方,颜夕眸光闪烁了下,唇角噙着笑意,双手环抱在胸前,等着冬雨叩门。 颜之玉奇怪地看了自家三哥一眼,以她的了解,看到这样的地方,怎么着都会奚落两句才是,竟然这么安静,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你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招?”她问。 颜夕睨着她,反问:“在你眼里,我的人品就这般低劣?” 颜之玉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颜夕被气笑了:“白眼狼。” 颜之玉瞪他:“你说什么?” “说你呢,白眼狼。”颜夕冷哼,“还没嫁出去,胳膊肘都拐骨折了吧。” 颜之玉:“……” 这时,院门打开。 傅遥依然是一身白衣,瞧了她身边那一脸傲居之色的少年一眼,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进来。” 颜之玉不甘不愿地为两人介绍了一番。 “这是我三哥,颜夕。” “这是傅遥。” 走进院中,颜之玉凑到傅遥的身边,问:“师父在吗?” 傅遥道:“师父有事出去了。” “哦。”颜之玉暗暗松了一口气。 出来得急,都走到院门前了,才反应过来,她什么都没带,且还带着自家哥哥来了,似乎有些不太好。 “傅公子,久仰大名。”颜夕忽然道。 傅遥点了下头:“颜三公子。” 颜夕道:“听闻傅公子医术颇好。” 傅遥道:“略懂而已。” 颜夕道:“傅公子谦虚了。” 傅遥道:“事实而已。” 听着这一来一回的打太极,颜之玉出声道:“我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我娘说你可以上门提亲。” 傅遥倒是没有意外之色,道:“我准备准备,三日后正式登门。” 颜之玉抿着唇点头:“好。” 若是她自己来,兴许还会再多待一会儿,可带着个能惹事的,事情说完,便拉着人走了。 出了院子,走远了一些距离才松开了手。 “你刚刚是要干嘛?”她皱眉问。 颜夕难得的没有犟嘴,还莫名说了句:“眼光还不错。” 颜之玉:“?” 第309章 颜之玉&amp;傅遥番外18 三日后,颜之玉早早的便起了来,梳妆换衣,捣腾了近一个时辰。 前院的婢女来到让她过去时,还临时换了件衣裳。 正厅里,爹娘和几位哥哥,以及傅遥与他师父都在。 气氛太过于正式,以至让她有些紧张。 宽大袖袍下的手紧握住,手心冒了汗,生怕她爹给人难堪。 两方交谈,她全然没有听进去,人都是恍惚的。 直至大家谈完,起身告别了,她都还云里雾里。 颜夕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发什么愣?” “啊?”颜之玉恍然回神,正厅里已经没了傅遥师徒俩的影子,她一把抓住三哥的手,小声问,“爹他说什么了?” 颜夕神色奇怪地看她:“你不是自己听了?” “我……”颜之玉懊恼地道,“问你你就说!” 颜夕轻“嗤”了一声,道:“某人很快便要成为别人家的,也不知傅公子看上了你哪里。” 颜之玉下意识地辩驳:“你这是何意?我很差?” 说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什么,震惊又意外地问:“爹同意了?” 颜夕道:“要不你亲自问问去?” 颜之玉没理他。 她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这可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颜夕道:“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人家送来的聘礼?” “啊?”颜之玉问,“哪里?” 颜夕上下打量她几次,问:“你这眼睛什么时候瞎的?” 颜之玉:“……” 庭院中,大箱小箱摆了一大堆。 瞧见自家妹子那没出息的模样,颜夕十分地嫌弃:“就这些东西,咱们府上不缺,不过,聘礼中有一样,却是万金难求。” 颜之玉问:“是什么?” 颜夕道:“丹药。” 颜之玉一怔。 颜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就别乱跑了,安心待嫁吧。” 接下来的日子,颜之玉整日里都在府中,她觉得都快闷出病来了。 偷偷让冬雨去送了几次信,然后傅遥以拜访的名义来了府上,两人见过几日。 在这份煎熬当中,终迎来而来大婚之日。 这日,街道上,十里红妆,百姓纷纷围观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傅遥在皇城寸金寸土之地置办了一套宅子,他虽不是官身,然却给了颜之玉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况,别人有的,她都拥有了。 拜了堂,掀了盖头,喝了酒,伺候的婢女也都退下。 两人并肩坐在床榻上,都有些紧张。 傅遥喝了不少酒,脸有些红。 “咕~” 一道奇怪的声音忽然响在安静的屋内。 颜之玉尴尬得红了脸,掩耳盗铃似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傅遥看过去,沉声问:“饿了?” “没。”颜之玉慌忙道,“不饿。” 傅遥没有拆穿,淡淡道:“我饿了。” 话落,起身打开了房门,让婢女准备些吃的端来。 很快,便上了一桌丰盛的吃食。qi su wang。COM 傅遥瞧着还有些扭捏的人,笑问:“陪我吃一些?” 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清冷眼眸,颜之玉下意识地点头。 说是陪他,其实他压根没吃多少,反而是她,一吃就停不下来。 见她吃饱之后,便让人进来将东西撤下去。 傅遥道:“我先去沐浴,你在屋中走走,省的积食。” 颜之玉红着脸点头:“好。” 傅遥离开屋子之后,颜之玉走得有些心不在焉。 没过多久,傅遥出来,身着寝衣,颜之玉不敢多看,便去了浴房。 看着那逃似的背影,傅遥唇角微弯。 在对方未明心意之前,就敢跟着人跑,这会儿倒是羞涩起来了。 颜之玉在浴房磨蹭了许久,终还是鼓足了勇气,踏了出去。 傅遥拿着一本医书靠在床头看,听见动静,将书放下。 还没开口说话,胸口就被撞了一下,紧接着软唇覆了上来。 他微讶了一瞬,便回应了起来。 颜之玉的心跳很快,好似要蹦出来。 两人虽有过肢体接触,然在这之前,都是发乎于情止于礼,并未有任何出格之举。 紧张过了头,便触底反弹,直接豁了出去,省的两人都尴尬。 婚后,傅遥在皇城开了一家医馆,算是定居了下来。 颜之玉提议,让谷中学成的弟子来医馆帮忙,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一身所学。 在征得了师父的同意之后,这件事也算是定了下来。 谷中弟子难得有出去的机会,自是愿意的。 一年后,颜之玉生下一女。 乐望舒身子受不得热,墨星阑便再次带她去了园林避暑。 这次去,颜之玉夫妇俩,自然也在列。 已经将近两岁的小太子,依然对颜之玉爱答不理,不过倒是对她的女儿很有兴趣。 这让颜之玉萌生了娃娃亲的念头,不过也仅是一瞬间。 望舒的身子情况,皇上是绝不会让她再生的。 现在的小太子,便会是日后的皇上。 未来皇帝的娃娃亲可不是那么好定的,更何况,她也不想女儿进宫。 这日,刚哄睡了女儿的颜之玉,在外走了走。 走着走着便到了望舒楼和颐和轩的相交之地,她坐在矮凳上,看着湖心亭里的一家三口。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起身,回转过去。 迎面走来一白衣飘飘的男子,亦如当初,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第310章 墨白番外1 曳城,是一处山川秀美、四季如春、水域众多之地。 墨白的封地,正是在此处。 自皇城离开之后,他便回了这里。 寻了一处山头,着人开采出来,种下了满山的海棠。 正是海棠花开时节,无数人慕名而来,无功而返。 墨白着一身紫衣坐在海棠树下,手指流转于琴弦间,悦耳的琴音,环绕着整座山。 头顶白色的海棠花飘下,落于他的肩头,成了一丝点缀。 “啪……啪……啪……” 琴音止,缓缓拍手的声音传来。 墨白抬眸看去——女子一身火红衣裳,盈盈而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一双清亮的狐狸眼上许久,眼前出现了一丝恍惚。 “漫山海棠,动听琴音,加之公子这般风华人物,实为一道靓丽之景。”女子清亮的眼眸盯着墨白,“不知当如何称呼?” 墨白收敛飘散的思绪,淡淡问:“姑娘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我名灵雪,路过至此,为公子琴音所吸引。”语落,她问,“不知当如何称呼公子?” “墨白。” 说完,弯腰抱起古琴,转身离开。 灵雪瞧了瞧,跟了上去。 “公子是住在此处?那这满山的海棠,也是公子所种?” “方才听闻公子的琴音当中,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悲,可是在思念什么人?” “瞧着公子这般年轻,怎会隐居于山林当中?” 在山林的深处,有一处小院,院中种满了梅花。 墨白在院门前顿住脚,转头看向一路跟着他的女子:“姑娘是想跟我回家?” 灵雪丝毫不知矜持为何,笑脸盈盈地瞧着他:“可以吗?” 墨白道:“不可以。” 灵雪:“……” 院门打开,又关上,将人隔绝在外。 墨白以为,女子见到他的态度之后,应该会走。 可他没想到,次日打开院门的时候,会再次见到她。 天色尚早,山中露重,女子的头发稍稍有些湿。 她蹲在院门旁,双手抱住自己的膝,头搁在上面,睡着还未醒。 他驻足片刻,并未叫醒人,只是关门的声音微重。 女子被惊醒,愣愣地看着他,嗓音带着轻微的哑,问:“你要出去吗?” 墨白轻轻应了下。 他大多时间住在山上,但每月十五会回王府。 女子站起身,缓了缓脚上的麻,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有些着急。 待能动了时,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的话很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墨白仅是听着,一言不发。 自从居于山间之后,他的身边好似很久都没有这般闹热了。 许是她身上的那一身红与自己记忆中的小身影相叠,也许是她有着一双与那人相似的清亮眼眸,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赶走她。 清早出发,在午膳前到了府中。 灵雪脚步骤然顿住,仰头看着头顶的牌匾——【安王府】 “你是个王爷?”眼里的意外甚是明显。 墨白没有应声。 简言站在门口迎他,见到他身边的陌生女子,眸底闪过一丝惊讶:“王爷,这位是?” 墨白道:“不认识。” 于是简言让人拦住了人,跟着主子进了府。 到了书房,简言将这一月收到的信件给到主子的面前。 简言道:“据消息传来,皇后娘娘诞下小皇子,母子均安。” 正拆信的墨白手一顿,然后收敛起了异样。 如今天下太平,小侄儿治国有方,所传来的信,皆是好消息,或者一些趣事。 看完之后,他将信收了起来,放进了存放信件的小木箱里,上了锁。 翌日,墨白出府,又见到了那个自来熟的女子。 灵雪见到他人,笑脸盈盈地凑了过去,问:“要出去?” 墨白看着她许久,问:“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灵雪清亮的眼眸盯着他:“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信吗?” 墨白道:“不会。” 灵雪道:“我就知道,不过我会让你信的。” 墨白:“……” 他向着城中集市走去。 灵雪自然小跑着跟上。 跟在后面的简言神情莫名。 墨白所瞧的东西,都是一下小玩意。 看上了什么,直接让简言买下。 灵雪瞧了一会儿,问:“你是要给小孩子选玩具吗?” 墨白沉默。 灵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又问:“男孩还是女孩?” 墨白还是沉默。 灵雪想了想,决定跟简言套近乎。 墨白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买好东西,并未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府。 墨白拿出一封信,吩咐:“一起送回去。” 简言踌躇了片刻,道:“王爷,那姑娘让把这个给您。” 是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墨白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小金锁。 他瞧了片刻,将东西放回到了简言的手里,道:“检查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的话,一起送回去吧。” 简言原以为王爷会让退回去,这反应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难不成王爷对那姑娘…… 第311章 墨白番外2 接连几日,墨白出府,总能见到那位姑娘。 他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他不让她进府,她便不进。 她的话依然很多,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完,有些吵人。 不知是因为喜欢红色,还是没有别的衣裳,她所穿的,皆乃红裳。 这日,走着走着,忽然就没了声音。 墨白脚步稍顿,向后看去。 一身红裳的女子,倒在地上,脸色很不好,路过的行人纷纷好奇,不乏有上前去慰问的。 墨白看了两眼,转身继续上前走。 他想,见识到了自己的心狠,她想必便不会来了吧。 一连几日未见到人,墨白觉得,她定是放弃了。 不管她是意外闯进海棠山,还是故意的。 也不管她总是挂在的嘴上的喜欢,是否是真。 他们之间,都没有可能,早断了早好。 没了那份吵闹,他的耳边又清净了不少。 半个月后,墨白从山上回府,再次见到了那一抹红影。 见到人回来,灵雪当即上前去,跟之前一样。 仿佛那日,他将她扔下,不曾发生过。 灵雪抢先道:“我身子不好,上次这一病,便养了这么久,一好了,便来此寻你。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这些行为很是荒谬,可我是真心的,第一眼见到你,就想要你是我的。不是因为你王爷的身份,单纯的就因为你这个人。” 她清亮的眼眸望着他:“我打听过,你身边没有人,既然没有,何不与我一试?” 墨白看着她,她的脸色尚且还有苍白,哪怕强打起精神,也仍还是显出两分病态来。 她的眼睛很好看,很明亮,也很纯澈,似不染世间尘埃。 “你是哪里人?”他问。 灵雪答:“空灵山。” 墨白又问:“为何会出现在此?” 灵雪道:“为了逃婚,我爹让我嫁一个我不喜欢之人,我不乐意。” 墨白再问:“这些日子住在何处?” 灵雪道:“客栈……不过身上带的银钱快花没了,可能也住不了几日了。” 静默了半晌。 墨白道:“进来吧。” 灵雪只是说了实话,并没有卖惨,不过当她听到这三个字时,眼睛明显亮了亮。 那模样,是真的很开心。 墨白微抿着唇,率先走进府中。 见到跟在自在王爷身后进府的人,简言是心头划过一丝了然,似乎并不意外。 墨白吩咐:“安排一间屋子给她,另叫大夫过来瞧瞧。” “灵姑娘,请随我来。”简言道。 “好。”灵雪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有礼地道,“麻烦了。” 简言将人安顿好,到了主院去复命。 看着正作画的主子,道:“灵姑娘确实体弱,且病还未好,大夫建议静养。” 墨白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画上,淡淡吩咐:“她是客人,让两个婢女过去照看着,别怠慢了。” 简言不明所以。 墨白抬眸,问:“不明白?” 简言道:“不明白。” 墨白道:“她姓灵,来自空灵山。” 这么一说,简言便明白了过来。 简言恍然:“这位灵姑娘,乃是空灵宗宗主之女?传闻是说空灵宗宗主仅有一女,且自幼体弱,宗门上下皆宠着,瞧这姑娘待人有礼,气度不凡,想是差不了。” 不过很快,便又有一疑虑:“如此受宠的一姑娘,为何会单独出现在曳城?” 墨白道:“逃婚。” 简言道:“……想必空灵宗已经有人出来寻人了。” 墨白道:“嗯。” 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涉,然也不妨碍,结下一段善缘。 简言犹疑了片刻,问:“王爷对她……” 墨白直言道:“我对她无意。” 是夜,墨白在庭院中,对月独酌。 放松之际,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 酒壶上突然出现一只手,这才将他从思绪当中拉了出来。 眼前的人,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墨白道:“很晚了。” 灵雪在他身边坐下来,保持着一个让人舒适的距离,问:“你是不是猜到我的身份了?” 墨白望着月色,应了一声。 灵雪又问:“那你会通知我的父亲吗?” 墨白道:“不会——但也不会替你隐瞒。” 灵雪转头,笑看着他:“谢谢。” 主院很安静,只能隐隐听到些风声,以及院中草木的簌簌之声。 灵雪也望着星空,问:“你让我进来,是因为猜到了我的身份吗?” 墨白“嗯”了一声。 灵雪笑着调侃:“王爷连说句好话哄骗我一下都不行吗?” 墨白没有应声。 灵雪自顾自地道:“其实,我很好奇你的故事,但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 良久后,墨白道:“很晚了,回去歇着吧。” 话语落下,人远去。 第312章 墨白番外3 被选去伺候灵雪的是一对姐妹,姐姐叫元兰,妹妹叫元玉。 姐妹俩都是活跃的性子,元玉正说着“灵姑娘怎还没回来”,便见到了人。 灵雪回到屋中,毫无困意,于是便问这姐妹俩:“你们的王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爷人很好的,对待下人很温和,王府里的人,鲜少有受责罚的。”元玉道。 灵雪问:“他一直都一个人吗?” 元兰道:“灵姑娘是想问王爷心中之人吧?” 灵雪羞涩一笑。 元玉道:“以前有吧,不过后来人没了。” 灵雪一怔:“人没了是何意?” 元玉道:“具体的我们也不太清楚,以前王爷待镇国大|将|军府的那位很是不同,就算是她入了宫,王爷也依然念着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那位被处死了。王爷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很是消沉,人也没有之前那般活跃了,想是心里难过的。” 她们一直在封地,对皇城发生的事并不了解,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流传出来的信息。 灵雪没有想到事情竟是这般的。 心爱之人被处死,他身为王爷却救不了,想是自责的吧。 元兰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王爷去了一遭皇城回来,完全可以说是变了性情。 以前就算是知晓徐姑娘进宫成了贵妃都没这般过,回来后种了满山的海棠花,在府中也种了不少梅花。 她可没听说过那位徐姑娘喜欢这两种花,反倒是听闻过那位独得盛宠的皇后,甚是喜爱海棠,皇上亲自为其宫殿种满海棠,成了民间的一段佳话。 她总觉得,王爷变成这般,兴许跟皇后有关。 然一国王爷和一国之后扯上关系,这是万万不可的。 翌日,墨白瞧着桌上的早膳与往日有所不同,只当是膳房掌事的又新研究了什么,并未放在心上。 可接连几日过去,皆变了花样,他倒有些好奇了,于是问:“膳房掌厨的近几日心情不错?” 简言并未关注这些,跟着应了一句:“兴许吧。” 这日,墨白自山上回来,路过庭院,骤然顿住了脚。 “灵姑娘,估摸有些疼,您忍一忍。” “没事,不用紧张。” “瞧您这手,好好的,变成了这样,奴婢瞧着都心疼。” 墨白听了几句,走过去,沉声问:“怎么回事?”qi su wang。COM “王爷?您什么时候在的?”元玉惊讶地望着他。 灵雪身子骤然僵住,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子,将双手背在身后,道:“没什么事。” 墨白皱着眉,看向跪地的两名婢女。 元兰道:“……灵姑娘说想做些她们家乡的特色膳食,便进了膳房,不小心伤着了手。” 墨白上前去,拉过她的手——本该是一双芊芊玉手,如今起了不少泡,还有些地方被烫红,也有被割伤的。 “叫大夫过来。”他吩咐。 下人不敢耽搁,忙跑着去叫了府中大夫。 大夫看完之后,上了药,也包扎了起来。 墨白全程都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待大夫离开之后,他才对两婢女道:“让你们照顾人,就是这般照顾的?” 他其实并不知晓简言将人安置在何处,若非是他今日突然撞见,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奴婢知错。”姐妹俩异口同声道。 灵雪抿了抿唇,道:“你别怪她们,是我自己要做的,跟她们无关。” 似乎是怕因受她的牵连,而让两人受了罚,她忙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与你们王爷说。” 姐妹俩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墨白冷声道:“我让你进府,不是让你做这些的。” 灵雪微笑着看着他:“我知道,可我想做。” 墨白道:“若是做不好身为一个客人的自觉,就请出府去。” 说完,他便站起身。 灵雪也不是没被骂过,但从没有哪一次有这般委屈,她红着眼眶盯着他的背影,哽咽道:“我就是想对你好一些,想要心疼你,你若是不喜欢,我不再做便是,别赶我走。” 墨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灵雪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拖着僵硬的腿回了屋子。 “灵姑娘,您没事吧?”元玉上前扶着她。 灵雪摇了摇头,哽咽道:“没事。” 她坐到榻上,喃喃道:“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元兰安慰道:“王爷想来并非是要责怪您,您别放在心上。” 灵雪道:“他若是真的怪我就好了,那至少说明他是在乎我的。” 初见时的心动,一腔热忱想要靠近她。 可进了府,离他近了很多,她依然感觉他们之间相隔十万八千里。 元玉道:“您这手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爷想来也是心疼您。” 灵雪道:“你们别安慰我了,他自己都说是因为我的身份才收留我的。” 人一旦钻了死胡同,别人怎么劝说都没用,此刻的灵雪便是如此。 在她的心里认定了是觉得因为自己在王府伤着了,担心爹找来之时,觉得王府未将她照顾好,这才会如此的生气。 她在他的心里,是不是就是一个麻烦? 被捧在手里宠了十七年的灵雪,第一次经受了为情所困,心里彷徨迷茫,不知所措。 “跟我说说他心里的那个人吧。”她呢喃道。 昔日的贵妃,在府中乃是禁忌,不让提的。 没有听到回音,灵雪抬头望着两人:“不能说吗?” 似是不想她们为难,不等回答,便道:“那算了。” 元兰瞧着她暗下去的眸光,道:“她是皇城人,我们也未曾见过,所以并不知是一位怎么样的女子。” 元玉附和道:“没错,就是这样的。” 第313章 墨白番外4 晚,安王府主院。 简言刚踏出王爷的屋子,便被后面的声音叫住,转身之际,迎面飞来一物,下意识地接住。 他看了看这小瓶子,又不明所以看向王爷。 墨白轻咳了一声,道:“之前傅公子给的,给灵姑娘送去。” 简言的目光停留在手中之物片刻,问:“王爷怎不自己送去?” 墨白皱眉:“什么都我自己做,还要你们作甚?” 简言:“……” 明明就是关心的,非要摆出一副毫不关心之色。 傅遥的药,效果都是最好的,比那些普通伤药,好上不知多少。 几日后,再次见到灵雪时,她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 墨白瞧了一眼,收回了神色。 灵雪见他像是要出去,问:“王爷又要去海棠山吗?” 墨白淡淡“嗯”了一声,不欲多说。 灵雪又问:“我前几日才听说,那片海棠山,是王爷私有的,不对外开放。那日误入,未征得你的同意,实在抱歉。”qi su wang。COM 墨白道:“无妨。” 灵雪笑着问:“我观山中景好,不知可否再次前往?” 墨白打量着她:“你这身子……” 灵雪忙道:“我身子无碍。” 墨白收回目光,淡淡道:“随意。” 灵雪见他没反对,忙跟了上去。 她就似一颗小太阳,用热情将温暖传递给了旁人,也似有着无尽的活力,何时何地,都能似灵鹊般叽叽喳喳个没完。 墨白想,空灵宗宗主将她保护得很好。 察觉到她的体力有些不支,他自己都没发现放缓了脚步。 灵雪勉强跟上,到了山上时,靠在树上喘息。 墨白大步离去,留给她一道紫色的背影。 灵雪看了看自己的手,眼里闪动着亮光。 她偷偷跟简言打听了,那药是王爷叫他送的。 这是不是说明,在他的心里,其实也有一点点的位置是有她的? 灵雪原以为墨白是上山来抚琴的,可是他没有。 这一日他仅是游荡在海棠山间,似乎是在单纯的赏景。 风吹来,枝丫摇曳,花瓣飘落。 鼻息间是淡淡的海棠花香,前方是一道娇小的红色身影,她穿梭于各树之间,神情愉悦,笑声动听。 墨白骤然顿住脚,有一瞬间晃了神。 骤然听到箫声响起,灵雪转过身,莞尔一笑,迎着风,随着这好听之音起舞。 一乐一舞,一紫一红,形成一道靓丽之景,飘落的花瓣成为了两人的陪衬。 音止舞停,四目相对,彼此眼中映着对方的倒影。 树欲静而风不止,花瓣依稀飘落着,两人之间的画面似成为了定格。 “王爷。”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墨白收回目光,红着耳根,强装淡定,问:“何事?” 灵雪含笑看着两人远去,心不受控制跳动着,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跟了上去。 回到府上,墨白便瞧见了跪在正厅外的女子——头发有些乱,身上的衣裳也有些脏乱,瞧得见的半张脸有伤也有泥。 他问简言:“怎么回事?” 简言道:“此女子乃是曳城良民,据她所言,她是从太守府偷跑出来的。那太守家的公子,瞧上了她的美色,着人打伤了他的未婚夫婿,逼死了其母亲,将她强掳了去。她不愿从,便会时常被拳脚相向,备受折磨。” 墨白皱眉,问:“如何逃出来的?” 简言的目光看向女子,示意她自己说。 “回王爷的话,是那太守夫人发了善心,趁着府中老夫人大寿,偷着将民女给放了,还说让民女来安王府求王爷主持公道。” 女子的声音很小,有些沙哑,算不得难听,说话时还带着颤音。 墨白吩咐:“将人暂且安顿下来,另去查一查。” 禁军虽一直在曳城安稳度日,然能力并未荒废,不足半月便查明了缘由。 曳城太守名为夏山,在其位多年,在曳城百姓当中声望颇好,其膝下有两子。 大儿子夏河,今年二十有七,二儿子夏竞,今年刚十八。 夏河二十岁时成了婚,娶的是曳城望族苏家女。 可这苏家女过门不足半年,便病逝了,太守家声称从未怠慢过,府中上下皆可见证。 苏家纵是有疑,也挑不出对方的半丝错来,且担心女儿死后还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这说那,便硬生生忍了下来。 一年后,夏河又娶了续弦,算不得望族,就是一户身家清白的读书人家姑娘。 这姑娘过门一年多,也走了。 之后便有传闻说,这太守家的大公子专克女子,便是位高权重,也无人再敢嫁。 两年过去,夏家为破这言论,便买了一位卖身葬父的姑娘,明媒正娶过府。 如今又两年过去,并未有任何言论传出,其实人早在半年前便没了。 因着这姑娘举目无亲,消息被夏家瞒得死死的,外人并不知。 百姓还纷纷叹,是之前那两位姑娘命不好,瞧瞧这穷苦人家的,倒是活得好好的。 而这位找到王府来的姑娘,叫孙小芳,家中虽不富裕,然也不愁吃穿,其母亲生下她,伤了身子,便再没孕,她便是孙家唯一的女儿。 孙父是个厚道人,并未因此而苛责她母亲,也未纳小妾。 半年前,孙家给孙小芳说了一门亲事,两人一见倾心,坠入爱河。 男方家下了聘,日子都定下了,可就在三个月前,孙小芳忽然失踪了,这可谓急坏了两家人,到处找寻无果,还上了衙门。 事情被闹大,夏河这才知晓对方已经定了亲,于是暗中着人将孙小芳的未婚夫婿打残。 一个月前,孙小芳曾设法逃出过太守府,回了家才知未婚夫婿的遭遇,可他们一家都是老实人,不敢跟官府对上。 孙小芳很快被夏河找到,也正是因为这次出逃,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逼死。 被抓回到府上,遭受了非人的对待,整整十多日未能下榻,可夏河并未放过她,依然抓着她行房。 最终是那太守夫人杨氏得知了,于心不忍,将孙小芳接到了自己的院子,这才保住了她的命。 养了大半个月的身子,夏河又将她强行带了回去,关在屋中,每日到时有人送饭,不至于被饿死,然她每日都承受着夏河的侵犯。 夏家老夫人的寿辰那日,府中人多且杂,才给了她机会…… 第314章 墨白番外5 听完了简言的话,自幼生活环境便单纯的灵雪,一张小脸被恶心得通红,气愤地道:“这简直就是禽兽!” 简言心道:这何止是禽兽,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在调查的时候,他也是心惊不已。 墨白也是怎么都想不到,在他的封地居然会出这样的事,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灵雪看着墨白,说道:“这夏河所做之事,他爹定是知晓的,且还替他遮掩了,不然不会瞒得这般好!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一城太守!” 对此话,墨白是赞同的,确实是不配。 然这封地虽说是他的,他却没有权更换官员,官员的更迭,终还是需要皇上定夺。 思量了片刻,他站起身,吩咐:“将孙小芳带来。” 没权更换,他手上到底是有禁军的,地方官员多少还是有些惧,他觉得很有必要去太守府走一遭。 太守府。 小厮匆匆跑到书房,对夏山禀:“大人,安王来了,还带了禁军。” 夏山手中的笔一顿,墨水滴到宣纸上,一幅好字毁于此。 “可有说是因何事?”他问。 小厮答:“没有。” 安王来曳城多年,起初还会担心他是皇族,手中又握有兵权,会插手曳城之事。 可这么些年过去,从未问过什么,这也让他明白过来,皇上的意图。 如今突然造访,还这般声势浩大,定不会是无事的。 思量了片刻,道:“将夏河夏竞叫来,随我一同去正厅。” 不打招呼便来,躲,定是躲不掉的。 墨白神色淡漠地坐着,灵雪坐在一侧,正好可以瞧见他的侧颜。 好看,是真的好看。 长这么大,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 看着看着,便入了迷,痴了。 “这么好看吗?” 散漫的声音传进耳中,灵雪回神,发现墨白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正瞧着她。 偷看被抓包,灵雪红着耳根,微微一笑,道:“好看。” 墨白意外地挑了下眉,还未说话,便被别的声音打断。 夏山匆忙赶到,脸上堆着笑意,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勿怪。” 跟随着他而来的还有一男子和一少年,不难从两人身上看到夏山的影子,想来这便是太守府的那两位公子了。 墨白的视线,落在那男子身上片刻,随后收回。 看到来人,孙小芳下意识地往后退,躲到了简言的身后,身子微微颤抖着,那是从骨子里发出的害怕。 简言轻声安抚:“别怕。” 他这一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夏河一眼便瞧出了此人,眼神一沉,而后将异样收敛于眼底。 墨白将几人的神色瞧在眼里,悠悠道:“今日前来,是因本王收到举报,说太守府的大公子草菅人命,强抢民女,虐待致死,故而来问问,是否属实。” 夏山坐下来,道:“不知是何人散布此等不实之言?” 墨白勾起唇角,问:“太守说此事不实?” 夏山道:“自是不实的,王爷可千万别偏听偏信。” 墨白道:“那么请问,大公子的三任妻子,都是因何亡故?” 夏山也不是个蠢的,自是听出了这话里的问题,道:“我儿夏河只亡故了两任妻子,不知王爷从何处听来的三任?” “是么?”墨白道,“既是如此,那便让如今的这位出来本王见见。” 夏山道:“王爷来得很不巧,这两日感染了风寒,吹不得风,怕是来不了。” 墨白骤然眼神一凌:“到底是病了来不了,还是人已经不在了!” 夏山不慌不忙道:“自是病了。” 墨白道:“这么说,太守大人是打算袒护到底了?” 夏山道:“非是袒护,而是说了实话,王爷若实在是不信,下官也无法。” 两方的话语,逐渐针锋相对起来,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墨白忽然挥了挥手。 简言对外喊了一声:“抬进来!” 随着话语落,很快便有人抬着三副担架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着难闻的尸腐气味。 厅中人皆皱起眉头,捂住口鼻,神色疑惑地瞧着抬进来之物。 而最让夏家人意外的,是跟在担架后面进来之人——县令余洋。 墨白冲来人微微一笑:“此案便交由县令来审,本王在一旁看着便是。” 太守乃是一城最大的官员,在地方上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而王爷在地方上虽无实权,却有身份。 余洋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夏河,问:“请问夏大公子,你的第一任夫人,因何而亡?” 夏河道:“因病。” 余洋道:“揭开。” 蒙着白布的第一副担架被揭开,里面是一具尸骨。 余洋道:“此乃苏家女,也就是你的第一任夫人,根据仵作的查验,她死于凌虐。” 说完也不再问,又让人揭开了第二副担架的白布。 余洋道:“此乃王家女,是你的第二任夫人,查验结果与苏家女相同。” 接着揭开了第三副。 余洋又道:“此乃你的第三任夫人,死因同于前两位。” 说完,他看向夏家一众人,道:“太守若是不信下官所找的仵作,可多找来几位,当面鉴定也可。” 默了片刻,余洋继续道:“我国律法明确,杀妻乃是重罪,凌虐更是再加一等。还有一位欲行暴而未遂的,正在现场,在她逃出太守府当日,便有大夫为其诊治,其身上伤处众多。且此女乃是良家女,是被强掳进府的,夏大公子,不知你还有何话说?”qi su wang。COM 夏河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余县令做好了准备,人证物证皆全,纵是他此刻否认也无济于事。 他猛地看向孙小芳,忽然速度极快地直冲过去。 孙小芳瞪大了眼睛,眸中一片恐惧之色,被吓得失去了反应。 简言上前一步,一脚踹去。 夏河直接飞了出去,吐了一口血。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夏河已经躺在了地上。 夏山忙过去将人扶起来,怒目瞪向安王一等人:“王爷这是要动私刑,别忘了,本官还是太守,是这曳城最大的官员!余县令既说是有人报馆,这报官之人又在何处?” “是我。”一道淡然的女声骤然响起。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装扮朴素的妇人,两鬓斑白,手中还拿着一串佛珠,缓缓走进来。 第315章 墨白番外6 “娘?”夏河难以置信地望着站在屋中央的妇人,“您怎么过来了?” 杨氏神色淡漠,不带任何的情感,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半晌才道:“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是我儿子。” 墨白挑了挑眉,手中的折扇慢悠悠地扇着。 在他们刚出府时,便见到这位杨氏,她主动说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觉得甚至不解,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要亲手送进大牢,就算是不想儿子再作孽,也不该是这般冷漠的态度才是。 现下看来,这当中兴许别有故事。 夏山愣了片刻,冷着脸呵斥:“你疯了是不是!” “我疯了?”杨氏微微一笑,走到一旁的椅子处坐下来,这才淡淡道,“老爷,疯的不是我,是你。” 夏山直觉不妙,忙喊人进来:“将夫人送回院子。” 正厅里都是禁军,府中人哪敢造次。 “娘,您为何要这般做?”夏河愤愤地问,“我也是您的儿子,这些年您不拿我当儿子也便罢了,为何还要害我?” 一直当透明人的夏竞闻言,挑了下眉。 杨氏眼神淡漠地瞧了夏河一眼,道:“我说了,我不是你娘。” 语落,转而看向安王一等人:“接下来,有一些私事,要让王爷见笑了。” 在二十七年前,杨氏生产完,未曾瞧过亲生儿子一眼,便晕了过去。 同一日,夏山偷偷养在外的外室也诞下了一子。 那外室乃是当时的夏山心尖人,外室生产后大出血,没能保住命,临别嘱托,让夏山要好好待她的儿子。 夏山了解自己的夫人,觉得直接带回府,定是不会被留下,于是一合计便将两个孩子调换了。 随着夏河的长大,杨氏越发觉得他不像自己,心中存疑,终还是做下决定,偷偷着人调查。 这一查就是很久,直到夏河二十岁这年,才查清了来龙去脉,大受打击之下病了一场,然后找夏山闹了几回。 夏山始终不承认,还对外宣称是杨氏病了,将她关在了院中。 杨氏身边的人劝她隐忍,不为别的,至少也要为二公子想想,想通了之后,才没有再闹下去。 自那以后,她便开始吃斋念佛,为那个未能见着一面的儿子祈福,也对外界之事漠不关心,鲜少出院子。 就连夏河大婚,她都称病未出。 转眼七年过去,夏山见他不再提及往事,看管也便松懈了些,是以,她才能救了孙小芳。 与其说救,倒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她需要一个将府中事抖出去的人,孙小芳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完了这一段往事,灵雪觉得震惊不已。 世间竟还有这等人,用正妻孩子换外室的。 夏河呆愣了片刻后,跪着到杨氏的跟前,哭喊着道:“娘,那些不是真的,我是您的儿子啊,怎么可能会不是——爹,您快跟娘说说,您跟她说,不是这样的!爹,您说啊!!” 夏山瘫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如今揭开了真相,仿若一下子老了不少。 夏河被带走了,嘴里仍呢喃着,他是杨氏的儿子。 灵雪觉得很是奇怪,喃喃道:“他对这件事倒是执着得很。” “因为娘曾经待他是真的很好,好到让我嫉妒。” 身后传来声音,她转过头去,见是夏竞。 灵雪觉得他这态度未免也太冷淡了些,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兄长,于是问:“看着他落得这般下场,你就没有丝毫的伤心?” 不料,却听夏竞反问:“一个害了我亲兄长之人,我为何要伤心?” “呃……”灵雪道,“接受能力这么好的么?” 夏竞道:“我知道他不是我兄长的时间,比我娘还早,若是没有我,她查起来不会那么顺利。” 这着实惊到了灵雪,一时失了言。 直到离开了太守府,她都还没回过神来。 猛然想到什么,他问:“这夏竞貌似今年才十八吧?” 简言道:“是。” 灵雪喃喃:“也就是说,他那时候才十岁左右,甚至还可能不足十岁,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便能有这般深的心机,这还是人吗?” 墨白道:“长久不被关注的小孩,久而久之,心里便会生出阴暗来。”.qi su wang。COM 灵雪还是不太能理解,怔了许久,才又问:“可他不是杨氏的亲生儿子么?杨氏既然对夏河那般好,这小儿子也应该不会差吧?” 她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些。 墨白淡笑着看她,道:“杨氏在生大儿子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夏河自幼身子差,杨氏的注意力基本全都倾注到了他的身上,说是溺爱也不为过。小儿子生产很顺利,加之夏竞自幼便乖巧,不哭不闹的,自然而然,便没能得什么关注。” “因为乖而得不到爹娘的关注,这是什么道理?”灵雪皱眉道,“乖的不是应该更能讨得喜欢吗?” 墨白笑问:“可若是乖得没有存在感呢?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灵雪一怔,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她自幼便不是个安分的,爹娘有时候忙起来一时没注意到,哭一哭闹一闹,便都围了过来。 墨白一回府,便将太守府之事写下来,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了皇城。 一个月后,新太守接任,并公布了夏家以往的种种罪行。 一时间,百姓哗然,还有些不肯相信,那么好的太守居然会做这些事。 而那些被夏河迫害的女子家中,却是拍手称快。 听闻事情是被揭发到了安王那里,才得以被彻查,安王一下子成为了曳城百姓心中的神。 灵雪在外面晃悠一圈,回到府中,便直接去往了主院,将百姓对墨白的称赞,一一告知于了他。 墨白正在作画,闻言仅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当回事。 墨白所画之人,是一女子,但却是没有脸。 灵雪见过他画各种形态的女子,身姿优美,千娇百媚,可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都没有脸。 她都静静看着,从未多问,心中对此女子约莫有几分猜测。 是一个不能提及之人,既是如此,她便更不能问出来惹他不开心了。 第316章 墨白番外7(全文完) 相识半年,灵雪觉得,墨白是一个完美的人。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精通,更主要的是,他武功还很好,比空灵宗那些师兄师弟还好。 相熟之后,冷漠褪去,人也变得风趣幽默。 她想,余生若是能得这样一位文物全能、风流倜傥之人相伴,必是一大幸事。距离离家出走也已过去半年,爹还没寻来,说不准已经放任了。 殊不知她所想,好的不灵,坏的倒是灵得很。 几日后,前院忽然来人,说王爷有请。 她满心欢喜地去,刚一踏进正厅,看清厅中人之后,脚便往后缩,还不待溜,便听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还想往哪里跑?” 灵雪转过身,脸上扬起一抹假笑,慢吞吞地走进去,讪讪道:“这不是许久不见爹了,想着该回去整理整理仪容再来。” 灵绗见女儿还是那般灵动俏皮,想是这段日子没吃什么苦头,心中放心不少,仍还是板着脸,训斥道:“你如今大了,有主意了,离家出走这种事都敢做了?” 灵雪见他一来就没给好脸色,且厅中无其他人,也就收敛起了虚假的笑意,在其身边坐下来,说道:“爹怎可怪我,明明就是被你逼迫的,你要不逼我嫁人,我又怎会起了逃婚的念头?” 灵绗问:“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灵雪道:“那当然——不过,你错得好。” 要不是这一出,她也不会离开宗门,不离开也许这辈子都没法见着墨白这般风雅的人。 灵绗深知女儿的性子,不与她胡搅蛮缠,不容拒绝道:“跟我回去。” 灵雪道:“我不回。” 灵绗脸色一沉:“你要任性也得有个度。” 一见强硬行不通,灵雪当即便换策略,水灵灵的眼睛望着父亲,委屈地道:“爹,我不想回去。这半年不见,我不是好好的么?宗门里甚是无趣,哪有外面好玩,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就别逼我了。” 灵绗看了她一眼,道:“哭得太假。” “……”见此计行不通,灵雪当即收敛神色,坚定地道,“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我不回去。” 灵绗道:“由不得你。你娘还在等着,赶紧去收拾东西。” 灵雪的脸色当即便垮了下来。 她爹若是真较真起来,她反抗定是无用的,抿着唇默了半晌,道:“我在王府叨扰许久,要走也该跟安王道个别才是,哪能说走便走?” 灵绗也并非是真的不近人情,想了一想便道:“明日一早回,别想玩什么花招。” 灵雪:“……” 纠结了一整日,终在夜里来到了主院。 墨白依然在作画,见她过来,神色一如往日,问:“要回家了,怎这般不开心?” 灵雪抿着唇看着他,半晌一言不发。 她想,这一走,他怕就会彻底忘记她了吧。 她于他而言,本就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过客而已。 一想到此,心里越发的难受,深吸了一口气,坐到其对面,轻声道:“这些日子,叨扰王爷了。” 墨白抬眸瞧了她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淡淡道:“王府虽算不得有多富裕,然多养一人,还是养得起的,算不得叨扰。” 灵雪苦涩一笑,道:“是啊,刚住进来时,王爷说,是因为我的身份才收留我,如今半年过去,于王爷而言,我仍还是可有可无之人吗?” 墨白眸光闪烁了几下,最后归于平静,并未回答,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走?” 灵雪道:“明日一早。” 墨白点了点头,道:“明日太守有事寻我,怕是送不了你了。” 这般冷淡的态度,灵雪只感觉呼吸一窒,难受得无法呼吸。 墨白又道:“你院中的东西,若是看得上的,可带走,算是相识一场的送别礼。” 灵雪强撑起笑意,眼里弥漫着泪花,倔强地没有落下,问:“既是送别礼,可由我自己选?” 墨白问:“想要什么?” 灵雪道:“就由王爷亲手为我作画一幅,王爷可愿?” 墨白垂下眼睫,沉默了半晌,道:“抱歉。” 灵雪站起身,背对着他,眼泪终掉落了下来,哽咽道:“我只要这一物,其他的,都不要。” 话语落下,迈着平稳的步伐离开,出了主院才小跑着回去。 墨白怔怔地看着门的方向,许久都没收回目光。 待他回神时,面前的画已被墨侵染,废了。 灵雪放声哭了一夜,翌日出现在灵绗的面前时,眼睛红肿着。 灵绗瞧了两眼,并未多问。 元兰元玉送他们出了府。 灵雪站在安王府的牌匾前,站了许久,眼里不自觉的漫上了泪水,在落下之际,转身,哑声道:“走吧。” 走在街道上,灵雪忽然道:“爹,我还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灵绗瞧她片刻,道:“好。” 海棠山上的海棠早已经谢了,灵雪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小屋前,静立片刻,期待着门会被打开,期待着他能说哦一句挽留之言。 可是,没有。 她转身,道:“走吧。” 永别了曳城,永别了海棠山,永别了安王府,永别了……墨白! 相遇时,海棠盛开,你陌上人如玉;相别时,海棠已谢,你风华依旧。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简言摇头道,“昨夜在她屋顶守了一夜,今日暗中送她出府,又一路跟随到这里,但凡你说一句挽留的话,灵姑娘也许就不会走了。” 墨白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答案。 他看着那一抹远去的红影,有些出神。 他也很想问问自己,为何要做这些事? 灵雪走了,王府又彻底安静了下来。 作画时,没有人在一旁安静看着;闲暇时,耳边也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喝酒时,再也没有一只手拿走他的酒壶…… 每走到一处,似乎总能看到她的影子,哪怕她人已经不在了,却似无处不在。 明明只是一个相识不久之人,为何心里会难受? 夜色寂静无声,墨白靠在勾阑上望着天,喝着酒。 忽然搭上来一只手,他眸光一亮,转过头。 当看清来人时,眸光暗了下来。 简言坐到他的面前,道:“王爷,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去追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